富源老汉正在院子里一边踱步一边想,忽然从院墙那边飞来一粒小石子,他抬头一看,大喜。只见花婶站在院墙那边,露出半截身子,微笑着向他招手,富源老汉急忙跑过去,把一个杌子踩在脚下,一把抓住花婶的手。
"花……花……"富源老汉激动地喘着粗气。
"俺娘哎,别叫得这么倒牙根,叫花婶!"花婶笑着说。
富源嘿嘿笑着,呆呆地看着花婶,从口袋掏出一个精美的盒子,"花,这是俺前天从县城给你买的戒指,俺给你戴上!"
花婶笑着说,"你这是向俺求婚呢,还狗长犄角羊(洋)式的,都老毛咔嚓眼的了,大贵的东西,花这个钱干吗?再说了,人家求婚都是跪在地上,你这可好……"
没等花婶说完,富源跳下杌子,对着院墙,作揖叩头。笑得花婶眼泪都要出来了,说,"人家都是手拿鲜花,单腿跪地,你可倒好,又作揖又叩头,是拜年呢还是上坟呢?"
富源嘿嘿笑着,蹬上杌子,一边为花婶戴戒指,一边说,"俺这一头磕下去,表的是俺的心。花呀,我要变成梁山伯了,睁眼闭眼都是你,你给家人们说了吗?"
花婶说,"试了又试,不知怎么张这个嘴,难哪,我想这两天就把这个事挑开。哎,光说我了,你跟孩子们商量过了吗?"
富源说,"我这头没问题,你放心,我的事我做主,儿子闺女管不了我。"
"话可不能这么说,"花婶说,"我的事难道我做不了主,我要硬嫁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吃了我?咱不是想,这也是个大事,求个顺顺当当,大家都满意不是更好吗?"
富源老汉决定,明天进城,向儿子闺女通报情况,花婶则下定决心,这两天为家人们撩开这块抹布。
当富源老汉把想再婚的事讲给儿女后,儿子勤耕听后一支接一支的吸烟,一言不发,女儿勤耘说话了。
"爸,你要再婚,我没资格反对,我只是提醒你两点,一是你俩合适不合适,你们年青时的事,我也知道,听说现在村里还有人说三道四,说你俩这些年根本就没断过,甚至说你不愿留在城里与我们生活,一心回到村里去,就是因为她。当女儿的绝对相信爸爸不是那样龌龊的人,但是咱手再大,也捂不过众人嘴,你俩这样以来,咱既是浑身是嘴也讲不清了。二是我心理上接受不了别人占据我母亲的位置,即使她进了咱家门,我不说别的,但她老了的时侯,我是不会赡养的,她没抚养过我,我对她没有赡养义务,别到时侯拿这个说事。"
富源老汉说,"大学没白上,说起来一套一套的,甭管你说几点,我归结成一点,就是你好像不反对,实际上不赞成,你怕老了成了你的累赘。"又转身问儿子,"你别光坐在那里当烟囱,说说你的想法。"
勤耕掐灭了烟,低着头说,"这日子过得不是挺好吗?你村里呆够了来城里,城里住腻了回村里,下下棋,钓钓鱼,兴趣来了唱上几嗓子,觉得寂寞了小酌几杯,这样清闲的日子不好吗?离了老伴就过不下去了吗?爸呀,有些东西当我们拥有时并不觉得美好,一旦失去了才知弥足珍贵,有一天这悠闲的日子被破坏了,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就象有些景,只适远看,不宜近观,走进去就更没意思了。老年人再婚也是这个道理,半路夫妻有多少二人同心的?婚后生活有多少幸福美满的?别听别人胡云八侃,别看那些影视戏剧,都是诌书咧戏,原配夫妻还矛盾不断呢,别说是……"
"别说了!"富源老汉打断儿子勤耕的话,"听俺儿的意思,你爸过得是比神仙还快活的日子,叫我千千万万要珍惜,儿啊,你不是问离了老伴就过不下去了吗?过得下去,怎么过不下去?怎么不是一辈子?唉,我和你娘苦巴苦结,供你兄妹俩上了大学,又在大城市工作,觉得脸上有光。挺好,挺好,儿女有学问,讲道理一套一套的,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爸不说别的了,一句话留给你俩:只要爬得动,不给你们添累赘,放心!"
富源老汉回来了,一路上心里有些纠结,他原以为受过高等教育的一双儿女,思想开明,见识远大,对他的再婚之事不持异议,他原以为儿女们对他丧妻之后会倍加关心,会走进他的心里。此行令他失望,沮丧,原来学历并没完全泯灭自私的劣性,再亲近的人也不是完全了解自己的所需所求。你有道理千千万,我有我的一定之规,我的人生我做主,我的幸福我追求!想到此,富源老汉心中敞亮多了。
与此同时,花婶家里正进行着一场战争。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