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纪实:工友赵栓柱的真实经历,每次想起我都心酸不已

文:清荷 图:来自网络

昨天嫂子从老家打来电话,说昨天有一个呆头呆脑的人来我家了。呆子?我一时也懵了。


嫂子告诉我说,那人叫着二华(我老公)的大名,还嘟嚷着橡胶厂橡胶厂的。

噢,想起来了,赵栓柱!是赵栓柱!我埋怨嫂子当时咋不打电话告诉我们一声,嫂子说觉得我们忙,便没打,不过做了饭让他吃了。我问那人是不是吃过饭后,二话不说就走,嫂子说是的。凭这,我更确定是栓柱无疑了。

说起赵栓柱,实在是个可怜的人。他有一个大哥,中间两个姐姐,他是个遗腹子,一出生便没了爹,可以想象,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一个农村妇女拉扯大四个孩子该是多么的不容易。

儿女大了,当娘的也愁,穷家破院的,女儿还好,儿子的婚事可就作了难,万般无奈,通过换亲,他母亲用赵栓柱的大姐为他哥换了一个媳妇,为此,母女之间的矛盾一直没有化解。后来,赵栓柱虽早过了结婚的年龄,他母亲再也没敢有这样的念头。

赵栓柱也是一个大命的人。看着老娘为生计作难,初中没毕业的赵栓柱,跟人外出打工挣钱,第一次出门的栓柱不知江湖险恶,年少的他轻信了"好心人"能挣大钱的谎言,被骗到一个黑矿中,出最苦的力,吃最差的饭,受着非人的管制,偌大的矿区周围是高高的围墙。

栓柱来到后,亲眼目睹了那些没成功出逃者的悲惨下场,有人告诉他之前还没有一个人能活着逃出去。

绝望中,他多次琢磨着,自己还不到二十岁,家中还有老娘,难道我就和他们一样累死在这里?不行,我要想尽办法逃出去,哪怕被逮着遭到毒打致死,我也要试一试!

漫长的煎熬中,在那暗无天日的非人之地,栓柱挨过了三年,三年里,他多少次恍惚中,似乎听到了娘在遥远的家中呼唤,这种臆想也让他偷逃的决心一次次更加坚定,他不放过任何一丝偷跑的机会,试了多次都没成功,还险些被发觉。

有一次,机会终于来啦,夏天的某个深夜,下着大雨,有一辆大货车装东西,晚上停在场地里,那辆货车离高墙很近,但墙太高,即使站在货车厢上面仍还相差好几米。但这绝对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再不跑就真的死在这里了。

栓柱心里盘算着,成与不成就这一拼了。趁人不注意,瞅准时机,他用一根木棍作支撑,用尽全力爬上了墙头,墙外是什么,他不知道,只凭感觉顺着墙往下滑,他在惊吓中摔在了一个水坑里,栓柱从小常在河里玩水,水性不差。

真是冥冥中自有安排,让他侥幸偷逃了出来,栓柱从水中爬出来,便不顾一切地冒雨向远处飞奔。不知道家在何方,只好朝着一个方向漫无目的向外逃命。

经过长达三个半月的跋涉,他终于回到家了。饿得皮包骨头的栓柱,见了娘抱头大哭,他对人说,为了能活着回家,他干了不少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比如偷吃过庄稼地的生玉米,生豆子,遇到什么吃什么。还偷过别人晒在院子里的衣服。

侥幸逃出虎口的栓柱,再也不愿意出去了。一次机缘巧合下,进入了我县办企业橡胶制品厂,做了一名工人,在那里和我老公成了同事。

栓柱是个诚实的人,干活认真,多次得到厂领导的褒奖。但因为家庭条件,个人问题一直未得到解决,直到他三十二岁那年,别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带着两岁小女孩子的外地女人,栓柱才结了婚成了家,让人想不到的是,他刚结婚后月余,他那没过一天好日子的娘因心脏病复发离开了人世。

栓柱和我老公要好,他家离工厂远,老公便经常邀请他来我家串门,因为我也姓赵,论起辈分来,我还要管他叫叔,栓柱还开玩笑地说,我老公还是他的客呢。

虽然年龄相当的我们,并没有因此改变称呼,我们却让我儿子管他叫姥爷。因了这层关系,他和老公关系更铁啦。

满以为嫁给赵栓柱的那个外来女人,能再给栓柱生下一儿半女,可是他们结婚几年了,她的肚子仍不见动静,有次栓柱又跟着老公来我们家时,我劝他带媳息妇去医院瞧瞧。

栓柱说他媳妇以前在前夫那里,因多次流产不能再怀孕啦,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栓柱无奈地嘿嘿笑着说,有小妮一个就行啦,咱疼她,她长大了能不孝顺咱?这在当时我们那个偏僻落后的地区,能有这样心态的人,还真让人刮目相看。

和栓柱说过这话大约过了半年时间,秋忙的一天晚上,平时一向下班准时的老公,却在夜里十点多才回家,回来还苦着脸唉声叹气,我问咋啦?老公说栓柱在下班路上让一个四轮车撞啦!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门,急不可耐地问,啥情况了?老公说,还在重症监护室里,头当时着地,估计不好办。我又追问司机跑了没有?老公说不跑也白搭,人家说了,没钱,车子不要了,卖了钱去住院吧。

又过了两天,老公告诉我,厂里为栓柱捐款来,他捐了当月工资的一半(一百块钱),说我们盖平房拉下的欠账,到下个月再还。还说栓柱村里人,以及临近庄上的人都给他凑钱了。

我和老公唏吁着,谁家愿意摊上这样的事啊。后来听老公说栓柱的半个脑子都没有了,头的一侧脑壳是安装的塑料壳。栓柱也变得有点呆,厂里不敢再让他上班了(那时大多工厂还没有上缴意外保险一说),媳妇也带着小妮离开了他。


一场车祸,让他的生活一眼看到了头。他出车祸的一年后后,第一次来我家,那时,老公已经离开橡胶厂,回家饲养大棚肉鸭。栓柱的神情和他以前真的已经判若两人了。

吃饭时,为了情面,老公刷洗酒杯,喊我拿酒,我使了个眼色给老公,他猛然察悟,便想收掉酒杯,可栓柱夺过酒杯向我喝道,“拿酒来!”看看,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谦恭懂礼的栓柱了,倘若醉了回去,我们怎么放心得下?

那次虽然只让栓柱少喝了酒,我老公还是开车送他回去。由于我们养鸭亏了不少钱,老公便外出打工。栓柱仍然不断到我家去,每次我都做好饭招待他。

可以看得出,他的智力也一次不如一次。有次,我们正在桌上吃着饭,我儿子起身拿馍,栓柱冷不防把我儿子坐的板凳踢到一边,我儿子落座时,跌了个仰面朝天,幸亏板凳矮,要不,这一摔,后果有多严重,真不敢想象。

从那以后,我儿子一看他来就躲去我婆婆那里吃饭了。我知道栓柱脑子不当家,虽心疼儿子,但依然好饭招呼着穿越县城,骑行六七十里地来看我们的栓柱。

不知栓柱平时吃没吃饱饭,反正见他吃饭时,狼吞虎咽,吃过一推碗,说一声走了,骑车便走,而且还骑得飞快。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一晃我也出外打工十几年啦,期间也听邻居说过栓柱去过我家,邻居告诉他我们打工去了,他便没有再去。


今天,又听到了栓柱去我们家时,我竟落泪了,心里酸酸的。对了,自从栓柱出了车祸后,便得了一个雅号"呆瓜。但我们仍坚持叫他栓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