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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因果报应
“跪下,看看眼前这个人是谁?”在漆黑的夜里走了不知多久,两腿已累抽筋的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抬起头,仔细看着。突然,猛地一激灵,“怎么是你?你不是十年前就……”
“对,十年前的今天,你不会忘记吧?”“十年来,我受了很多苦,遭了很多罪,但苍天可怜我,让我修成正果。今天找你来,就是和你算算十年前的旧账。”
那人的话音刚落,旁边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小鬼掂了掂手中的狼牙棒,照他的头就要砸。
“住手!”那人一声断喝,“现在还不是时候,放他回去。让他慢慢地‘享受’世间的苦,‘咀嚼’世间的难,遭难受的罪!”
“快滚蛋!”两个小鬼用狼牙棒一指,抬起脚,狠狠地将他踹进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涧……
他“妈呀”一声,惊醒了身旁的老婆。
“做噩梦了?”
“是的,是十年前的那人向我索命。”
他把记忆倒回十年前的一个早上。
那天,他正在东山坡上种谷子,突然,一个个头不高,羸弱的士兵打扮的人踉踉跄跄、无精打采地朝他这边走来。
他一看就知道,是个逃兵,刚从前边的战场上下来。
那人操一口南方口音,称前方战事正酣,自己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好不容易才跑到这里,如果能给口饭吃,给口水喝,他将感激不尽。说罢,从后背上的口袋里拿出一只表递给他。
他把玩了很久,说:“好,走吧,去我家。”
他在后,那人在前。走到一片小树林时,他突然用镐头猛地砸向他。那人觉得声音不对,一闪身,镐头砸在肩膀上,疼得他一下子瘫在地上。
“大哥,求求你,饶了我吧!我身上最值钱的那块表已经给了你,再也没什么了,只有肩上的枪,如果你喜欢,尽管拿去就是。只求你留我一条命。”那人忍着痛,把枪扔过来,跪在他面前,哀求道。
“袋子里是什么?都拿出来!”
“里面的东西你用不上,我一定要带回家。”
“少废话,快打开!”他不耐烦了,命令道。
“不!”那人将袋子抱得更紧了。
他抡起镐头,那人慌忙双膝跪地,哭求:“大哥,饶了我吧,来生来世一定报答你!”
趁那人叩头之际,他的镐头在空中划了个大大的弧,然后,准准地落在那人的脑壳上……
他打开那个袋子,里面有一双布鞋,还有一个小布袋,布袋上写着几个字,“先考之骨灰”。
他顿时明白了,那人为什么要当逃兵?为什么舍命护着那个袋子?原来,他是个大孝子,即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让战死沙场的父亲魂归故里……
第二天早上,不知为什么,他的两条腿竟不听使唤了,怎么也抬不起来,只能靠两只胳膊挪动。
不久,妻子突然中风,没几日就离他而去。
后来,全国解放了,有人举报他。上面来人查他很久,多亏当年他保留着那人的军帽和衣服。经鉴定,那人是国民党士兵,他才免予惩处。
后来,本聪明伶俐的小儿子突然中了邪,像个疯子一样,一天天不吃不喝,东游西荡,披着头散着发,嘴里胡说八道,说的都是父亲和那个逃兵的事,村里的孩子们见了他像躲瘟神一样。不到半月,他就滚落悬崖,一命呜呼。
大儿子生有一男一女,男孩八岁那年夏天,去东大河洗澡时溺水身亡,女孩一生下来就缺了只手,天生的残疾,还智Z,十多岁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蹦。
他不止一次找张大仙,李半仙,姚二神仙,醉仙姑等远近会看事的,结果都一样,说他打死的那人已经得道,谁也没办法,更何况他罪孽深重,旧的债,必须还!
七十三岁那年冬天,他再也熬不过去了。在一个北风呼啸,滴水成冰的夜里,他蜷缩着,浑身抖动着,在冰冷的小屋,带着愧疚和悔恨走了……
二、鬼火和鬼打墙
夜,黑得可怕,像二叔家已经用了二十多年的大锅底;也静得吓人,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发出很大声响。
那天晚上,二叔从三十里外的亲戚家办完事,吃过晚饭,因家有急事,便匆匆忙忙往回赶。
通往家里的路,都是山道,坑坑洼洼,崎岖不平,像羊肠一样,只容得一个人通过,小道两侧不是大树,就是荆棘杂草,稍有不慎,就会划破皮肤。小道还十分狭窄,马车是难以通过的。说是路,其实哪有路,诚如鲁迅先生说的那样,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那时候,村与村之间的沟通往来,靠的是或骑驴,或步行,走过一座山,前面又是一座山;下了一道梁,前面又是一道梁。
附近村里的人自己单独是不敢走的,即使白天也胆战心惊,更别说走夜路了。如果非要走,必须拉上个伴儿才行,因为,这条路上的传说很多,那些故事人们听了就会吓得头发直立、毛骨悚然。
二叔是个无神论者,生下来胆子就大。对人们口中的这些传说,他听了,先是嗤之以鼻,接着就是一顿反驳。
因为二叔那天晚上喝了二两烧酒,精神头儿倍足,走起路来腿脚轻飘飘的,心中没有一丝别人口中的“怕”字。
当他从第二个山梁往下走时,突然,一团蓝色的大火球从前方不远处的山洼里燃起,忽忽悠悠、上下飘浮。接着,又有几个小火球,时隐时现在大火球周围。
见此情形,胆大的二叔不由得心跳加快,头发倒竖,杵在那里,不敢向前迈步了。
“不好,有鬼,果真有鬼!”他心里惊叫。
他知道,那些火球升起的地方正是一片坟茔地。那里,有二十多座坟墓,一定是鬼,是鬼夜间出来活动了。
二叔不敢再看,闭上眼睛,跪在地上,学奶奶的样子,双手合十,心中默默地叨念着,一遍一遍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叔悄悄地试探着微微睁开眼睛,远处那片坟地的火球已经不见了,周围又恢复了平静。
二叔站了起来,拍打几下裤子上的土,用双手挠挠头,然后用力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大声吆喝着,为自己壮了壮胆,继续向前走去。
已经走了二十多里远的山路,加上这次惊吓,二叔的脚步慢得多了。
战战兢兢地,二叔走到又一个山坡的一片林子里,这时,他已经气喘吁吁,浑身都湿透了。如果是白天,他一定会坐下来喘口气,休息一下,恢复恢复体力,可这时不行,不能停,必须继续走,不然,一停下来,再起身就会更加无力。
二叔就沿着来时的小路往前走。不知怎么那么邪门,走着走着,他就觉得眼前有一堵墙似的东西挡住去路,他只能躲避着,绕开它继续走。
走了一会儿,前面又会出现一堵墙,他还得躲开,绕过它,接着走。又走一会儿,那堵墙似的东西还会出现,他就继续绕开,接着赶路。如此反反复复,复复反反,二叔依旧不停地走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时,只见东方已经发白,天也微微发亮。二叔揉揉双眼,仔细地辨别着。
“这不还是那个山坡,还是那个树林吗?难道,难道自己走了大半夜,还没走出这片树林?”二叔非常疑惑,心里想着。
回到村里,二叔把那夜自己的遭遇和爹娘一说完,爹娘大惊失色,慌慌张张找来看事的一番折腾,好在,二叔没什么事。
从那以后,二叔再也不敢自己一个人走那条路了,尤其是夜路,直到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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