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学校准备扩宽后门的小路,可施工第二天,却挖出一死亡男子

2022年10月27日18:34:03 故事 1264

故事:学校准备扩宽后门的小路,可施工第二天,却挖出一死亡男子 - 天天要闻

一周前,我回到老房子收拾东西。

我是十年前从这里搬去了新房,几乎不曾回来过。

如今的街坊邻居我都已经不认识。

可却有人喊着我的名字,敲响了房门。

1

我警惕地透过猫眼瞧,门外站着两个穿警服的人,一男一女。

男警察看上去很年轻,女警察更有威慑力。

我将门拉开一个小缝儿,老旧的铁门发出咯吱声。

“何潇潇吗?”男警察开口问道。

见我神色警惕,他们拿出自己的证件。

“你认识张如吗?”

我努力思索。

女警察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学校老旧的操场上几个学生玩闹的场景。

我很快从这张照片中找到了自己,一个穿着白色裤袜和蕾丝公主裙的洋娃娃。

那时候学校还不流行穿校服,大家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在一群人中,我的装扮显得格外突出与新潮。

我依次寻着其他人看去,在记忆最贫瘠勾勒出张如二字。

正是照片里最不起眼的那个人。

我看看眼前的警察,又再次确认了照片,一头雾水地点点头。

2

张如死了。

九月中,气温依旧居高不下,当听见这个消息,为这个夏日带来了一阵短暂的凉气。

“除了高中,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也是上周才回来的,收拾些东西。”

客厅里摆放着一摞摞旧书,厨房外的餐厅摆放着速食包装。

俩警察扫视一周,男警察想说些什么,女警察看向他,两人眼神交流。

男警察的话似乎被吞进肚子里,他有些不服气的向后坐了些,女警察倾身靠近我。

“你和张如的关系如何?”

“我在班上和大家的关系都不错。和张如的关系,只能说普普通通。”

男警察还是找机会插上了话:“但他们都说你们俩是同桌,关系很好。”

我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你们先前问过的人这么说的吗?这件事情是有误会的,我可以解释。”

男警察上下打量我一眼,鼻腔哼出一丝不满:“像你这样的女人,总是油腔滑调的。”

我这样的女人?

我大概能理解他的意思。

我和全天下大部分女人一样,爱美。

我从小长得就不丑,那时候学生们总喜欢说什么班花,我就是那朵花。

再加上,我现在的工作是网拍模特,我为一家服装工作室拍摄棚内照片,我必须要打扮,必须要精致,这不仅是我的生活,还是我的工作。

但我这种女人,很容易给他这样的男人一种印象——

她肯定很会玩,有过不少男朋友,精通人类心理学,三句话就能让一个男人为她花钱。

这多可笑。

“罗振宇。”

女警察无可奈何地呵斥了她脑干缺失的搭档。

我终于明白先前她为什么用眼神极力阻止那警察开口询问了。

我转过身只面向那名女警察:“我和张如确实是同桌。那时候为了班级集体感,我们班进行一对一帮扶小组,不仅仅是成绩上帮扶,还有外向同学帮扶内向同学,融入集体。我是活泼性子,就和张如分在了一个组。张如是一个哑炮,点不燃,和所有人关系都不好,所以就显得好像我和张如关系好。”

我这时回顾张如,才发现这是一个多么沉默的人,我连能说得出口的完整事件都鲜少。张如在我的印象中成绩不高不低,长相不高不低,毫无记忆点。

高中时学生们都喜欢扎堆玩闹,小团体滋生,互相排挤,最后排挤剩下的,就是不想成为朋友,也只能成为朋友的那些人。张如就是这食物链的最底端,和一群同样被排挤的内向又善良的女孩子们,以及作为同桌的我,偶尔说上几句话。

“张如一直都这样吗?”女警察问。

“一直都这样,其实这种帮助并没有用,而且有时候适得其反。”

“为什么这么说呢?”

“内向与外向与身俱来。在团体生活中,内向是一个贬义词,当被划分成小组,就更突显这是一个需要改变的缺点。”我叹息,“所以我后来也能理解张如决定退学。”

警察的眼睛亮了一瞬。

“关于退学的事情,可以具体说说吗?”

我很想具体说说,但我知之甚少:“张如只是给我提过,在学校里自己就像是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在家里父母也更喜欢成绩好的哥哥。所以想退学,出去打工。后来张如便真的退学了,我们也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3

当警察问完话,我没忍住还是问了句:“张如是在哪里出事的呢?”

许是刚刚交了底,女警察对我松了口:“就在这片区中学附近的树林里发现的。”

我倒吸一口冷气。

在我小时候,这所中学早已存在。

因为是山中之城,房子都长在坡上,连学校也不例外。

那时学校后校门外还是一片草木,人走的路,是用脚踩出来的。正校门外链接大路,但大路又绕得远,不少学生为了回家方便,晚上打着手电筒走小路,时常发生意外。

虽与江还隔着些距离,但夜晚风大,没有高楼建筑格挡,呼呼吹来,夜里的小树林时常传来诡异的声响。

于是就总有传言,小树林里不干净。

这传言是用来吓唬学生的,但学生宁愿被吓破胆,也不愿在疲惫学习一天后还要被迫锻炼。

直到我上高二那年,学校后门外才完工一条长长的阶梯,装上了照明的路灯,但如果逆着路灯,树丛里依旧漆黑可怖。

这次我回来时,也经过了那长梯。

如今十年长梯未变,我夜晚走过时依旧心中胆怯,脚步匆匆。

长梯在夜色与灯明中宛若天梯,瞧不见头。

两边草木幽深,就好似凶险万分。

我猛地想起一件事,一把拉住了女警察的手:“上周我回来时,路过那里,听见有尖叫声。这太可怕了,每天走过这条路最多的是学生,为什么不能把路扩宽,把路灯加亮。”

“家长们已经闹过很多次了,所以上个月开工扩宽翻修,结果施工第二天,就出张如这事儿了,只能暂停了。”那个男警察终于抢上了话头,“而且更让人头疼的是,那片小树林成了学生们的约会地,你说的那尖叫声,就是这么来的。”

学校准备扩宽后门的小路,可施工第二天,却挖出一死亡男子

我反驳:“你怎么就这么笃定不是坏人呢?”

他自信:“没有人报案,我们警察局也不是摆设,离得也不远。”

我很讨厌他这种不谦虚:“如果警察局里都是你这样的人,确实报不报案,没什么两样。”

“你什么意思?”他猛地站起来,很高。

女警察拉他一把,被他甩开:“你不要以为你是女的,我让着你,你就可以乱说话。”

我也站了起来,简直不可理喻:“那为什么张如会死在小树林里?如今都一个月了,那片单纯的小树林,你都抓不到凶手,还需要我的帮忙!”

“什么一个月,是十几年了!”

“罗振宇,你是不是什么都要说出去!”女警察这次用绝对的高音频截断了我俩的争吵。

“你刚刚说,张如不是最近遇害的,是十几年?”

女警察万般无奈:“根据勘查,是这样的。”

“十几年了?张如的家人没有报案?”我一时实在吃惊。

女警察面目闪过一抹悲切:“张如失踪前给父母留了告别信,说要退学去打工。所以父母也没在意,失踪一年后有报过案,一直没找到人,他们以为是张如不要这个家了。现在父母得知张如死讯,也都无法接受,天天来警局守着等结果。”

可怜。

我能想象张如父母枯槁的身躯,那时在江边摆渡的船夫如今已经失业,只能依靠儿子每月供给的赡养费生活,或许俩老人也尝试过其他生计。如今他们鬓角花白,双目无神地坐在警察局里,守望着孩子的尸首。

4

夜里,我守着十二点给父母打去视讯。

电话那头,老两口在南方的乡下,传来虫鸣声,那是我母亲的娘家。

母亲显然有些嫌弃我这么打给她:“干啥,不睡觉啊。”

“生日快乐!”

秒针划过十二,是母亲的生日。

我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举到镜头前,在室内的灯光下,礼物在我手心,火彩绚烂,黄澄澄,充满生命。

我看见电话那头母亲近乎静止,然后从皱纹中深深割裂出的笑意,她转过头,肯定是偷偷擦去眼泪。

父亲凑在镜头前:“哟,不错哦,这有半克拉了,现在黄钻贵啊。潇潇真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什么时候能贴贴爸爸的心。”

我父亲这人就是这样,油嘴滑舌的。

但他打心眼里疼爱我母亲,结婚时,他专程从外地弄回了一颗有着自己腰棱码的50分黄钻送给我母亲,要知道那可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实在难得。

我母亲分外喜欢,从我记事起,就天天听着那颗黄钻的故事,她每天都戴着,戴着它走过江边的每一处。

如今母亲脸上有了皱纹,脖子上空落落的,我想为她补满后半生的爱。

我母亲终于收拾好自己激动的情绪,似要找回自己为人母的严厉:“潇潇,你要是自己不行,那就回去住。那些书,等我和你爸回来了,再弄回去。”

我妈这个人操劳大半辈子,总是喜欢亲力亲为,今年她终于退休,我就提议他们两口趁着夏日炎热,回母亲娘家避避暑,享受下生活。

“妈,我都快三十岁了,不是三岁。你眼里就只有那些书,反正以后也没用了,你要是不开开心心和我爸度蜜月,我就都给你烧了。”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么儿。”我爸笑得合不拢嘴,“李素珍女士要和我共度她的第一个退休蜜月了,我的么儿也早点睡。”

我也在屏幕另一头笑。

直至视频变成一团黑。

我吹着窗外熟悉的风,一股没来由的悲伤侵蚀着我。

我这一生,何其幸运,拥有这样的父母。

一生恩难报,我做不了更多,只求他们恩爱如初,幸福安康。

我忽然又想到张如。

点开微信,高中班级群里的消息不断。

这是一群怀旧的人,不知何时操办起的群聊。

但实则没几个人在里面说话。

可一个月前,群里忽然活跃了起来。

才半天没点开,消息已经999+。

我点开了那个微信群。

“我现在当了数学老师,才知道原先咱班主任那个数学,教得真好。”

这是一名如今在学校当老师的同学。

但没人接他的话。

“张如的父母是就住在我们那块,老两口天天哭,造孽得很。你说会不会是,高年级的那些人把张如给弄死了,张如平时不吭气的,谁都能欺负。”

这个话题持续了一个月,但依旧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没有什么事情,比身边的陌生人变成凶案主角,更让人兴奋的了。

“这个不好说,我给大家吃个瓜,我也是听同事说的。除了张如的尸骨被发现,还在尸骨附近挖出了其他东西,但这我就不知道了。”

这是在警局工作的同学。

“张如会不会是情杀啊?那时候何潇潇不是说,张如和一个人进小树林了吗,潇潇那时候好单纯,还在全班问,他们到底怎么了。”

“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大家的笑颜,我还是一如既往,让他们喜欢。

上学那会儿,我近乎是团宠一样的存在,成绩好,长得好看,穿得漂亮,喜欢热闹,自己也是热闹。时隔这么久,我活着,不吭声,他们还记得我的全名,就已经是对我莫大的肯定。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就记得瘦瘦的,和张如一样不说话,两人倒挺配。”

“记不得叫啥了,就记得后来转学了。”

“好像是疯了,听说一年前自杀了。”

“这么说,情杀也很有可能啊,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

你看,有一些人,即使死了,也不被记得叫什么名字。

我突然想,如果不是警察提起张如的名字,是不是也会变成“那个谁”。

我正准备关掉这无聊的班级群,却看见最新的消息——

“张如来学校的最后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是有人说看见张如和何潇潇放学一起走了吗?”

“@刘扬,校霸,你知道不?”

“我咋知道。”

“你可是当时学校一霸啊,学校里的事儿,还有你不清楚的。”

5

第二天下午,我还是决定去看看张如。

白天看去,确实有施工刚开始的痕迹,周围的草木遭殃,行人的长梯还是能通行的。

警察围起的那一条警戒线,似乎正在拆卸。

如果不仔细辨认,警戒线和未清理感觉的残枝断木混杂在一起,生在泥土中。

看客不少。

长梯本就狭窄,人群排着侧身站在梯子上,有些人索性踩在了泥土中。

我侧着身向下走,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胳膊:“何潇潇?”

我惊讶地转过头,是一个瘦瘦的,戴着眼镜的男人。

因为停顿了一秒,挡住了身后的行人,拍我那人便拉了我一把,将我往草丛里靠了靠。

我的细高跟鞋踩进了泥里,一时险些摔倒。

我刚想开口,却发现泥地里还站着五六个人,有男有女。

他们被树木遮蔽了,像躲在这里窃窃私语。

我隐隐觉得这些人都有些许眼熟,后来在大家的解释中,我才认出这几个人是我和张如高中同班的同学,但我始终没有完全对上号。

这就像是把微信群搬进了现实中。

其中一个男人说的话接上了昨晚微信群里的聊天内容——

“何潇潇现在知道不知道张如去小树林干什么?”

男人们笑着。

女人们似乎不大愿意笑。

男人穷追不舍。

“所以那天晚上,你什么都没看到?”

我坦诚:“我没有跟过去,那个刘扬,他不是跟过去了吗?”

6

我确实没有跟过去。

张如与另一人走进了长梯旁的小树林时,我正巧走过那里。

一个男生蹲在梯子上,往树林里瞅着,我好奇,探过头去。

“嘘——张如进去了。”他悄声对我说。

我刚想问什么,就听见树林里传来哭喊声。

“看来小两口吵架了。”他呵呵笑着,“何潇潇,你和张如是一个帮扶小组的,你现在要不要也去帮助一下。”

那时已经有些晚了,小树林里漆黑一片,还能听见草地摩擦的声音,伴随着哭喊,就像是在打架。我是有想要冲进去的心,却害怕眼前的黑。

那个男生起了身,朝着小树林里走去:“算了,还是我去帮忙吧。”

他边朝里走,边嚷嚷:“别打了。”

我不敢跟过去,这个男生是班里的刺头,还有一群跟班一样的小弟。似乎每个学校都有这样一群人,他们成绩不好,但却嚣张跋扈。

不是这个小团体的男生,看着他们绕道,女生更害怕他们的玩笑,大家都避免惹上麻烦。

我也不想惹上麻烦。

犹豫着,我还是离开了。

但第二天,来到学校,张如坐在我身旁,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我看见张如的衣服上有些口子,身上还有些伤痕。

班上另一个座位空空如也,昨天在小树林和张如打架的人,并没有来学校。

那个进去劝架的男生,倒是一脸坏笑看着张如。

张如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下头,脸红得像苹果。

说实话,张如的内向和父母对其的不管不顾,都让我有些怜悯。

张如的模样也总是这般可怜兮兮,闷葫芦一样,不讨喜,却激发了我的同情。

“怎么了?”我关心张如。

张如低着头不说话。

我翻开书本,等着老师进入教室。

第一节课便是班主任的数学课,气氛更压抑。

李老师走进来就看了看那个空空的座位:“这位同学请病假了,下课张如来一下办公室。”

张如埋着头,我听见极小的声音:“可不可以帮帮我。”

我又确认了一遍,这请求确实是从张如口中说出的。

“求求你,帮帮我吧。”

后来这请求在张如满脸的通红中,不再容许我的拒绝。

“我怎么帮你?”

张如小心翼翼地在纸上写下:“放学,和我一起走。”

那一天的课间,我鼓起勇气向刘扬询问,张如和那人进了小树林,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刘扬却矢口否认他昨晚看见了张如。

我们吵了起来,刘扬的那几个小弟也加入其中。

全班都看着,原本想开口的人,缩了缩脑袋,又融入课桌中。

他们真的是个麻烦,我那时才深刻的体会到。

刘扬笑着:“真搞笑,他们进树林,你来问我,有毛病吧。”

所以我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放学时,我有些泄气,张如安静又胆怯地站在我身旁:“求求你,帮帮我。”

7

“何潇潇,你不走吗?大家伙说,难得凑这么齐,晚上一起吃顿饭。”

我被一声点名拉回了现实。

这才发现人群已经在朝下走去。

喊住我的人,瘦瘦高高的,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

“我——”

“哎呀,就是因为你大家才说要吃饭的,我们几个经常见,你是稀客。”他又朝上走几步,熟络地拉起我的胳膊,夏日炎热,滚烫的手心落在我的皮肤上,有些难受。

我盛情难却,但还是挪开他的手,跟着他一齐走下去。

我不自觉地多看了他几眼。

他似乎捕捉到某种信号:“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啊,身材也越来越好了,这修身裙,细高跟鞋,当真在我们班,找不出第二个。”

他朝着下面的人呼喊:“你们说是不是,何潇潇在我们班,就是我们班男生的福气!”

“是——”

又是一片笑声和附和。

“其他的女生,不要泄气,只要我们班的,就都是宝。”

文质彬彬,我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不过他刚刚那副嘴脸,我终于将他的人与他的名字对上了号——

他叫刘扬。

就是曾经那个阻止打架的男生。

那条阶梯走了许久,比我记忆中的还要长。

我始终走在最后,倒不是因为鞋跟太细,而是如今竟不太喜欢热闹,看着眼下人的欢闹,突然觉得有些悲凉。

晚饭上,有同学,必然有酒。

有酒,必然有劝酒。

有劝酒,必然有酒话。

我身在这热闹中,却一时感不到欢乐。

有几次我想起身替一个吐了好几次的女生挡酒,却被刘扬拦下。

刘扬对我挤眉弄眼:“瞧不出来吗?那几个对她有意思。就像我对你,就想和你碰一个。”

刘扬喝得有些多,我也不少,幸亏我提前吃了醒酒药,不然今晚能不能回家都难说。

酒足饭饱,到了送人环节,男女搭配,就好似更安全一些。

你送我,我送你,就好像在宣誓什么主权。

刘扬主动说要送我,看着顺路,我也没有拒绝。

分道扬镳后,只有我们要爬上长长的楼梯。

他如今在学校里当美术老师,住在学校的教师宿舍里。

今天他喝得多,走路也摇摇晃晃,我觉得不是他送我,是我送他。

最后他干脆把胳膊搭在我肩膀上。

虽然让人恶心的要命,我也不能把人扔在这里。

“你手机给我。”

他真的拿出手机,递给我:“这还没在一起就要查岗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在一起了?”我真忍不住这种恶心,“密码多少,我给你叫车。”

他贼兮兮地:“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密码多少。”

我每一根汗毛都耸起,想要挪开他的胳膊,却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嘴唇贴上了我的脸。

就像被水洼中的虫子在脸上孵下卵,我惊得大叫,不受控制想要推开他。

“别闹,我会摔下去。”

他像一只蜘蛛,要爬上我的身体,将我卷住,将我吞在怀中。

粘稠的汗液,像蜘蛛的丝网,缠绕在手臂。

我憋住一口气:“你告诉我,密码多少。”

他笑出声,贴在我耳边,伴随着气息,说出了四个数字。

我一下没站住脚,跌坐在台阶上,他顺势将我扯住,朝树林里拖去。

我将他的手机扔进我的包中,伸手在包里摸索着水果刀,大声求救:“救命——”

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捂住我的嘴。

好似酒醒了大半:“你叫什么叫。”

我的口红或许已经印在了他的手心,带着令人窒息的憋闷。

“你装什么啊?不是你情我愿的事儿吗?你都和我走一路,现在来装纯情?”

他一把将我压在地上,浓厚的酒气,证明他尚存理智,但不多。

我的包跌落在地上,幸好一只手紧紧地捏在包中,才没有落远。

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我能感受他野蛮的气息,甚至能想象出他布满血丝如野兽般的眼眸。

去死吧。

我心里想着。

去死吧!

“你——”

他发出一声惊叫。

我从包里掏出锋利的水果刀,单手比向他的胸口,他猛地反握住。

一时间他雅兴全无:“混蛋!”

我低估了男人的力量,刀尖被他逼近我的脖颈。

我凭借本能握住了水果刀的刀刃,嗅到血腥,依旧努力地向上撑住。

“你应该去陪张如!”

“你疯了!”他猛地甩开刀,按住我,“你不会真想杀我吧?”

手上的疼痛迟到的袭来,却在这一刻没有那么痛。

“是你威胁了张如,张如都告诉我了。”

“张如本身就不是好东西,好人能被威胁吗,是心里本来就想。”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在咬紧牙关,猛地喊道,“救命!”

刘扬愤怒地甩开我,指着脏东西一般指着我:“张如怎么死的,我有视频!”

我猛地不知该如何说话,浑身血液倒流。

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出现了幻觉,我看见刘扬被一阵黑风席卷,整个人从我身上掀开而下,被黑风,扑向了另一头。

“老实点,不许动!”

这铿锵有力的年轻声音让我为之一愣。

有些耳熟,是那个年轻的男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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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我就是证人,所以我被一道带回了警局,等待结果。

办公室里,只有那名男警察有些无措地照顾我。

他递给我一杯热水。

“幸好我在这附近,不然你可能连命都没了,真危险啊。”他皱起眉头,打量着我身上的裙子,又递给我一张毯子。

我不安,依旧手在颤抖,包扎后的手像个包子,水杯掉落在地上。

幸好是纸杯,只有地板遭殃。

他去拿来拖布,拖地,想要安抚我,最后说了最无用的三个字:“没事了。”

我想缓和一下气氛,证明我没有那么不安,开起玩笑:“你如果不出现,他杀了我,是不是可以判死刑啊。现在算什么一个未遂,一个故意伤人?所以你出现的真不是时候。”

他不能理解我的幽默。

一板一眼,这一刻又有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正义感:“我理解你的心情,这种事情上,所有人都希望罪犯能够千刀万剐。但这不可能,如果直接判处死刑,许多被害人,连活命的机会都被剥夺。”

“我理解,所以我很尊重法律。”我冲他点头,“但以我最朴素的情感,我希望可以是凌迟。”

这件事在我心里挤压很久了。

从偶然听见阶梯旁传来的声音,我便后悔,那一天,我听见了,却又走开了。

就像我看见张如走进那一片树林,我听见了,却又走开了,让刘扬走了进去。

刘扬该死,从他去“劝架”的那一天起,我便觉得他罪该万死。

这把刀在我的包里准备了许久。

我本以为我能披巾斩棘,抓出一个个刘扬。

但如今看来,我做不到。

我徒有恨意,却没有一颗足够强大的心脏。

我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强大的心脏,才能完成我的愿望。

男警察又端了一杯水走过来:“你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不拒绝他呢?”

“我拒绝了,没推开。”

“和喝了酒的男人走在一起,本身就不是好选择。”他皱起眉。

我看着他,脑海里浮现出他一闪而过刚刚扑倒罪犯的画面。

我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胸口:“确实很强壮呢,练了挺久吧。”

他张开嘴,又闭嘴,一脸愤恨地看着我,最后干脆挪得离我远远的。

我忽地就笑了:“你可以告我骚扰,这里就是警局,很方便的。”

“如果真的可以把你抓起来,我倒是想现在就做笔录。”他不满地哼出一口气。

我哈哈大笑,缓解了一丝不安:“就算在警局里,这样的事情也只能忍气吞声呢。可是在大街上,在职场中,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有无数的女生正在遭遇这样的骚扰。

“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只是言语上的冒犯,或者不小心挨上了肌肤,甚至只是被写在角落里一些可恶的文字。

“这谁受得了,她们大声说出来,是开不起玩笑。有幸在互联网发声得到回应,得不到有效解决的自曝,依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有很多的骚扰发展到违法的地步,也是一次次的试探与累积。是女人反抗无效,是男人色胆熏心。”

他似乎听进去我在说些什么,看向我的目光有了些许改变:“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蹭地站起来,毯子落在地,赤脚踩走向他,居高临下看着他。

“你无法理解,就好像你现在还打量着我的裙子。你是不是在想,我如果不穿这么短的裙子,就肯定平安无事。这听起来很可笑,你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你认为这可信吗?”

“我——”

他叹了口气,垂下头:“快盖好,我说不过你。”

在等着做笔录的后半夜,我们都有些疲乏。

我靠在窗边,问他:“张如的尸首是怎么被发现的?”

他对我有了改观,便不再刁难我,反而老实了起来:“一个女初中生发现的。早上施工队发现她躺在地上,也发现土地里被翻出来的碎裂的头骸骨。如果不是那个女生就在头骸骨旁边,可能一个铲车,就会忽视掉这一桩案子。”

“那个初中女学生,怎么会一大早就在地上醒来呢?”

“她说,前一天晚上放学,为了捡东西,走进了旁边的树丛,结果刚施工翻过的土很松散,便一脚踩空,掉了下去,晕过去,直到第二天一早被叫醒。”

“她穿着什么?”

“校服啊,短袖,长裤。如今不是要求男生女生都一样么,校服都改成了裤子。”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想开口告诉他,一个女生不会大晚上没事儿走进昏暗的树丛,也不会那么轻易一脚踩空,还有无论她穿着裙子还是裤子,都不影响她会不会被伤害。而且这片草丛中,不仅仅是她一个,还有人,那些不曾说出口的女孩们。

但我最终没有说。

如果某一天,她们愿意开口,再说吧,我不应该随便扯开她们的伤口。

如果张如与那人进了小树林的事,我没有擅作主张说出去,四处询问,可能也不会酿成最后的悲剧。

以至于,在那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后,我才深切体会到,为什么说不出口。

“罗振宇,你是本地人吗?”

“不是。”

“那你一定不知道那片树林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每当夜里,漆黑,江风吹,它们就发出诡异的声音。没有长梯的那些年,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经常出现,会伤人害人。现在有了长梯也依旧,只是出现得少了些,但是这些东西怕阳气,你阳气重,能驱走。”

“你说书呢。”

我笑:“今天你就驱走了。”

罗振宇的目光忽地沉静下来。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让罗振宇帮我拿出包里的手机。

我艰难地用一只手指点开解锁。

翻找着刘扬的网盘,点进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我脑袋轰地一下懵了。

那一天,张如曾经告诉我,刘扬有一个数码相机,他有录像拍照的习惯。每一次他威胁张如或其他软柿子,都会拍下来。他们那群男生,共享着这个秘密。

我必须要找到那些视频,我要让刘扬那群人付出应该有的代价。

我说过,我相信法律。

但不是这个网盘。

我找了备忘录,找了我能找的所有地方,都没有。

最后我点开了微信。

一个群组被置顶在最上方,只有几个人,正是当时与刘扬一伙儿的男生,现在这个群叫“有福同享”——

最后的消息是今天晚上。

“何潇潇心理素质当真是不错,人家跟没事儿人一样,还出现在案发现场。”

“心理素质不硬,就跟那个谁一样,第二天学校都不来了。”

“不过张如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这个大便宜,被张如捡到了。”

“这还不是怪刘扬啊,喊他去找何潇潇。”

“何潇潇后台多硬啊,没料想张如还真敢。”

“张如喜欢何潇潇,这不是都知道的事儿嘛。张如写的日记,你们谁没看过,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刘扬,看戏呢,出来说两句啊,你和何潇潇怎么样了,拿下了吗?”

9

原本那名女警察想将我送回家,但却被罗振宇拦住了,他执意要送我回去。

我们一起走过层层的阶梯,一路上因为疲惫沉默不语。

罗振宇将我送到楼下。

我准备离开时,他突然拉住了我,我猛地甩开他的手,愤怒地盯着他。

“对不起。”他双手摊开,“我只是想问你,你是不是有苦衷?”

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酝酿了一会儿,小声对我说:“昨天不是我巧合遇见了你,是因为,我一直都在被要求跟踪观察你。”

“你什么意思?”我愣住。

他很为难,将一张纸条塞进我手里:“有任何事,都可以打给我。”

我回到家,打开纸条。

纸条的正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背面写着:信。

我心里咯噔一下。

时间太久了,连我都快忘了,当时那一封离家出走的信,是我一早在江边码头,送给张叔叔的。

我心里忽地不安起来。

又气又恼,恨自己力量微小,抢不过刀,也找不到那些视频,甚至最后的底牌都摇摇欲坠。

正在这时,另一通陌生电话打来。

我的不安愈发严重。

我接通电话,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何女士,我在门外,方便开门吗?”

我不认得电话里的声音,只觉得诡异。

朝着门口走去,对上猫眼,是一个拿着公文包的男人。

我没出声。

拿着公文包的男人,在猫眼中对着手机说,声音从我的手机穿过耳朵。

“何女士,我知道你刚刚回家。我是刘先生的律师,但我现在来,是来帮你的。我想,你拿走刘先生的手机,是为了找视频吧。你可以放心将手机归还给我,因为视频并不在这里,如果你不归还,这可是盗窃行为。”

我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在客厅茶几的下方。

打开了门。

“进来说吧。”

他走进门,自己带了鞋套,十分礼貌。

我们坐在茶几旁的沙发上,他敏锐地拿出我放在茶几下的手机:“何小姐,未经本人允许,录像也不太合适呢。”

他说话很柔,却字字有力,让我感到恐慌与不安。

我不知道他要给我带来什么惊喜,亦或者,我还有没有选择的权力。

“我们仅希望,何小姐能够告诉警察这一切是误会,并且大方承认你们二人之间的情侣关系。我想,何小姐的冲动行为,只是因为刘先生与您因为情感原因争执而起的,并且是刘先生只是在自保过程中无意伤了何小姐。”

他温文尔雅,却让我心中愤怒难掩:“不可能!”

他笑,递上一张名片:“既然如此,我们只能将不小心拍摄到张如死因的视频交给警方了。当然,如果您有任何想法,都可以随时致电。”

门被关上的那一瞬。

我瘫软在地。

我一早就知道张如的死有目击者,我比谁都清楚。

但我在再次遇见刘扬之前,不知道他也是目击者。

他将了我一军,用刀卡住我的脖子,让我如今进退两难。

10

我坐在地上,整理着一摞摞倒下的书籍。

高中数学,多让人头疼的书。

一边整理,我一边倒数着自己的时间,想为自己寻一条出路。

书本又轰然倒塌,因为根基歪了。

倒塌的书本就像树林里的落叶,落在我的身边。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名字。

那天,我同情的张如恳求我帮帮他。

我与他来到那片树林中。

他猛地扑向我。

他一边虔诚地道歉:“对不起,如果我不做,刘扬会打死我的。他们那一群人,我害怕,我只是想不挨打,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

我茫然无措:“那昨天,王诗情呢?”

“王诗情,她,我,刘扬,还有……”

我想起王诗情那内向温柔的模样,说话永远小心翼翼,像怕扰了旁人。

她像空气,在教室里存活。

我哀求:“你能不能放开我,我害怕。”

他虔诚地说:“对不起,但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一个本子里都写着你。你就当,这是我对你的喜欢吧。真的对不起。”

我不论走向未来人生的多少岁,也始终停留在当年的那一夜。

如今我想起来,原来刘扬那群人,早已共同压抑着一个秘密。

喜欢?

从此之后,我万分讨厌这样的喜欢。

我想是没有人教会他们如何尊重,和如何喜欢。

从那一天起,我开始厌恶,厌恶这些不作为的父母,和自以为早熟的男生。

张如失踪一个月,父母才开始担忧,因为张如是男孩,一个叛逆男孩。

我为什么那时候没有报警?

因为我们都以为一切已经过去,悲剧不会再来。

直到我听见了,王诗情的离去。

想到这,我拿起电话,拨通了那一串字条上的数字。

罗振宇很快接通了。

我说:“我想自首。”

10

审讯室。

我想,我和这俩警察或多或少是有些缘分的。

只是审讯室里的气氛分外冰冷,我就像是对着两块毫无感情的木头袒露自己的罪行。

“06年9月27日晚上10点半左右吧。我和张如一起来到了小树林那,那时候现在的长梯刚刚修好,还不让走,我们走的旁边的泥地。”

我顿了顿,埋下头,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我推了他一把,他一下就摔倒了,我听见咕咚咕咚咕咚的声音,当我找到他时,发现他已经死了,他的脑袋好像磕到了什么,后脑勺那插着一块石头,没流血,但很吓人。

“那个地方已经修好了,不会有人再去树林里施工,而且那时候,这边还很偏僻,所以我就去附近的矮房旁,偷了一把铲子,把人埋了。后来铲子我在江边洗干净,还回去了。那家人,也不知道。

“就是这样死的,我失手杀了他。”

他们都很安静,没有打断我任何。

直到我说完最后一个字,女警察低头看着笔录:“杀人动机呢?你们是同学,你为什么要对张如下手。”

我咬着下唇:“我讨厌他。”

“就是因为讨厌他,所以杀了他?”

女警察咄咄逼人。

但我一如既往觉得,这名女警察在她的岗位上,做得不比任何一个男警察差。她看我为女性时,语言柔和,看我为嫌疑人时,又威严,让人佩服。

女警察敲了敲桌子:“你既然说了,就要说实话。”

女警察看向罗振宇,他们之间仿佛用眼睛做着某种沟通。

我开不了口,我还是没办法张开口说,张如他对我做了什么。

像针缝住了我的嘴,那几个字,比凌迟还让人难熬。

罗振宇低声说:“我再向你确认一遍,当时你推下他后,你去到他身旁,就发现他死了,对吗?”

我笃定:“对。”

罗振宇与女警察对视一眼:“你还有话要说吗?”

我犹豫着:“我一开始是因为自保……”

我说不下去,这和前几天的小树林不一样。

我可以在二十八岁时笑着开玩笑,却无法亵渎年轻时的自己。

审讯室一时安静得只剩下呼吸。

许久,罗振宇叹了口气:“你先出去吧。”

“你们要逮捕我吗?”

罗振宇摇摇头:“出去喝点热水,好好休息下。”

怎么可能?

“我明明就是凶手啊,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什么都对上了。”我不愿离开审讯室,“求求你们逮捕我吧,我是自首,我是凶手。”

我看见警察叹气,他们冲我摇头,有些失望,那眼神好像在告诉我,没有机会了。

正当我还想开口确定这个事实时,罗振宇终于没有忍住,开了口:“张如摔下去后并没有当即死亡,他还有短暂的求生动作,我们掌握了视频,并且最大限度进行了还原。并且已经在现场找到了最有力的证据,张如死之前拼命抓住的东西。”

“你们怎会有视频?刘扬给你们的?”我近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女警察依旧瞪着他,他又说了不该说的话。

但他继续说:“刘扬的律师,提交给我们的。”

我一阵恶寒。

刘扬和律师一起骗我,如果我答应了他,他们就会一起将我投向地狱,他给我的不是选择,只是想让我不要再开口。如果刘扬出来,他会对我做什么,我无法想象。

我近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尚存着最后一丝幻想:“你们还有其他证据指认凶手吗?”

“一个黄钻项链。这枚项链非常特别,并且是难得有国际证书的黄钻。在零几年初,这很罕见。在走访学校时,我们就锁定了嫌疑人。并且通过证书,找到了最终这颗黄钻流通何处。”

我隐约能听见自己的哭声。

我抬起头,只能做最后一件事情,对两人说:“刘扬有视频,证明我是自保。刘扬的手机,在我这里,有聊天记录,他们多次拍摄视频,并且实施暴力,伤害他人。”

说完后,我便觉得自己被瓦解成一块块。

连所有的一抹羞耻感,都被剥夺。

我总是遮住自己的伤口,想袒露得更少一些,就将这一切抹平。

我想保护同病相怜者,想保护自己的羞耻心,还想保护我最爱的人。

是我太贪得无厌。

审讯室沉寂了下来。

不同一开始那般让人害怕,而是沉重地,连叹息都小心翼翼。

审讯室外忽然传来了哭喊的声音。

我们不约而同看向门外,但什么都没有看着。

罗振宇沉沉地叹口气,起了身:“是张如的父母,每天都会来哭闹一阵。找了十年儿子,找到时,就是尸骨了。”

我一时说不出话。

我被嫉妒灌满了,我嫉妒他们可以明目张胆地痛哭,明目张胆地述说,明目张胆地成为受害者。

罗振宇合上门时对我说:“我去看看,你们就在这坐一会儿吧。”

门被紧紧关上,就好像要驱赶那些杂音。

我像被抽了魂儿一般,对那名女警察说:“他们一定恨死凶手了吧。”

女警察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不必原谅。”

11

我的母亲,是一名优秀的数学教师。

在那个刻板印象数学学得好都是男生的年代里,她脱颖而出,打破了魔咒。

我的父亲,是一位珠宝店老板。

他喜欢美的事物,在那个还不够开放的年代,他允许我追求任何我觉得美的东西。

母亲严苛,父亲宠爱,这是我的家庭。

所以我从小仗着父亲的宠爱,活得像个小公主。

高中被分到母亲的班级,让我有一丝小小的窃喜,可母亲铁面无私,不允许我因为此事觉得有何优待。

我甚至很长的时间怀疑,我的母亲并不喜欢我。

所以那时,我与母亲的关系是及其糟糕的。

在学校里,家里,我都故意叫她李老师,放学课间我都躲着她躲得远远的。

可当母亲冲进树林找到我时,我从她的愤怒和后悔中,才知道她有多爱我。

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的成绩去办这些荒谬的互助小组呢,我想当时她一定这样想着。

树林很黑,她寻着声音摸索。

我的嘴被捂住,发不出什么声音。

当我身上的重量变轻,是母亲用双手托起的。

母亲愤怒地将张如推下。

可在那时,母亲还是温柔地让我走出这片树林,不要回头。

但我回头了。

以往的无数个日子,我从不曾回头,才看不见她的身影。

我看见一向有分寸的母亲,匆匆朝下跑去。

我也顺着那声音,从边缘跑下,跟随母亲的步伐。

黑暗中,我听见母亲一巴掌打了下去。

在夜空中,像惊雷。

可张如再也没有站起来。

我跟着失魂落魄的母亲一宿,走过她走过的每一条路,最后回到了那片树林。

张如的死,我是目击者。

可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当作不知道。

母亲也什么都没有说,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父亲找了我们一宿,他也什么都没有说,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在一早跑去码头,模仿张如的笔记,给叔叔送去了信。

后来,父亲藏起了那些蕾丝边的裙子,衣柜里填满了崭新的裤子。

父亲说:“现在流行牛仔裤,你看看,是不是很时髦。”

我点头:“我早就不喜欢蕾丝裙了。”

我没说谎。

因为我总会做一个梦。

我站在至高点。

不小心一推,眼前的人像皮球一样滚落下坡。

我惊吓住,追着那皮球跑去。

可是我穿着蕾丝短裙,风很大,不敢跑得太快。

当皮球滚落到底,被一块棱角锋利的石头止步,变成了摔烂的西瓜。

摔烂的西瓜汁染红我的蕾丝裙摆。

江风沉沉地吹。

我被汁液淹没。(原标题:《蕾丝有罪》)

本故事已由作者:熬九夜猫,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奇谭”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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