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保义、郑寿天、马大坚是同村好友,三人从小玩到大,后来又拜了同一位老猎人学习技艺,因此亲如兄弟,每每结伴进山,齐心协力打虎捉狼,常常满载而归。
这天三人又结伴进了山,带了弓箭、钢叉、绳网等工具,想要捉到一头大老虎下山换钱。
三人一路寻觅追踪,终于发现了老虎活动的痕迹,仔细查看地形,谢保义指着一棵大树下:“就在这里设下绳网陷阱,我们守在一旁,到时候老虎路过,落进网中,我们再用弓箭和钢叉对付!”
“好!就这么干!”
三人娴熟地布置好陷阱,又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往外悄悄观察。
不多时,果然看见一只斑斓猛虎,大摇大摆往陷阱走来。
“来了!等它进网,我们一齐拉绳索!”
老虎一脚踏进被落叶掩盖住的绳网,三人看准时机猛然一拉!老虎被包进网中,愤怒之下奋力挣扎起来。
“哈哈哈!快上!小心不要弄坏皮毛,否则就不值大价钱了!”谢保义招呼二人跳出来就要杀虎。
奇怪的是,网中的老虎看见三人,此时却不挣扎了。
“我正想捉一个人吃,你们三人竟然送上门来,正好正好!”
三人惊恐不已,老虎竟然开口说话了!
“不好!成精的老虎!斗不过,快走!”三人急忙退后就要逃。
“想走!没那么容易!”老虎挥舞利爪一把将绳网撕开,跳出来就向三人追去。
谢保义大叫:“我们跑不过老虎!不如奋力一搏!”
三人自知不拼命就会被老虎吃掉,拼命还有一线生机,于是猛然停住脚步,转身拉开弓箭向老虎射去。
不料老虎一一躲过飞速射来的箭矢,速度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用钢叉!”三人手握钢叉一齐向老虎刺去,老虎跳上前来,大爪子一挥,将三把钢叉挡开,震得三人手掌生疼。
“我来挡住它,你们快逃!”
因为谢保义年长郑寿天和马大坚两岁,此时不顾危险挡在前面,想为二人争取一丝逃跑的机会。
只是谢保义高估了自己,被老虎一抓拍在胸口上,猛得摔在地上昏迷不醒。
郑马二人不肯看着谢保义独自舍命,随即转身与老虎缠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保义悠悠醒转来,胸口剧痛,嘴角有血。
“郑寿天!马大坚!你们哪里去了!”
叫了几声无人应答,只好艰难爬起来,找到掉落的钢叉,在四周搜寻二人的踪迹。
只是找了许久,除了现场打斗的痕迹,根本不见老虎和二人的踪迹。
“我如今受了伤,实在没有办法寻找二人,不如下山去请援兵。”
谢保义打定主意,喘着粗气一步步往山下走,途中几次咳血,差点没有昏迷过去。
好不容易下了山,找到众村民,希望他们可以帮忙上山搜寻。
村民道:“如果真如你所说,恐怕二人凶多吉少,尸骨无存,搜寻也没有意义。”
“是呀,到时候我们再遇上那虎精,又如何是好?”
众人七嘴八舌不肯上山,谢保义一言不发走出屋子回家去,关上门不再说话。
此后他养好了病,开始寻访名师,想要学习更加高强的武艺,学成之后上山斩杀虎精报仇。
这天,他在山脚下的湖水边发现一个茅草屋,又看见湖边有人练拳。
只见那汉子四十多岁,颇为雄壮,打起拳来四周生风。
下一刻,那汉子又练起刀来,竟然一刀斩断一棵磨盘大的树桩。
“好功夫!这就是名师啊!”
谢保义激动不已,立马上前跪道:“大师!在下想要拜您为师学习武艺,还请准许!”
那汉子疑惑道:“我为了躲避仇人隐居在这里,练武只是消遣,并不想收什么徒弟。”
“您是为了躲避仇人,我却是为了报仇雪恨,求大师教我!”
汉子问道:“你有什么仇恨在身?”
谢保义就将虎精吞食自己两位兄弟一事说了。
汉子道:“果真情深义重,既然并非为了争强斗狠,而是杀虎精报仇除害,那我就教你。”
“谢谢师父!”
此时,旁边屋子里走出来一位十八九岁的貌美姑娘,端来一碗水,道:“爹爹请喝水,您这是收下一个徒弟了?”
“哈哈哈!是呀,我见这小子是个练武的料,又义气深重,就收了。”
原来是师父的女儿,谢保义急忙抱拳:“拜见师姐!”
“好好好,师弟请起。”女子笑吟吟。
汉子道:“莫要叫她师姐,她不随我练武,比你还小几岁,就叫她妹妹。”
谢保义不好意思笑了笑。
汉子自称名叫胡威,四十二岁,年轻时武艺高强驰骋江湖,得罪许多仇家,后来携女儿胡琳儿退隐江湖,躲避仇人,隐居在这山下的湖水边。
此后,谢保义跟随胡威刻苦学习武艺,心中时刻谨记:“练就高强武艺,斩杀虎精报仇!”
如此三年,谢保义已经练得箭无虚发百步穿杨,钢叉扔出去能扎进木头一尺,一朴刀能斩断粗木。
其间,谢保义还与胡琳儿日久生情,私定了终生。
这天,胡威笑到:“徒儿啊,你已经将为师的武艺尽数学会,如今可以出师了!”
谢保义泪目道:“多谢师父三年得教导!徒儿还有一事想恳求师父……”
“我已经知晓了,既然琳儿钟情于你,我就将她许配于你。”
谢保义大喜:“多谢师父成全!”如今他武艺高强,又有了媳妇,乐得合不拢嘴。
二人简简单单成了婚,谢保义安心陪伴了胡琳儿一个月,恩爱无以复加。
一个月后,这天谢保义道:“琳儿,我要上山打虎为兄弟报仇去了,这一去,不知道多久能回,还请你在家等我。”说罢紧紧抱住妻子。
胡琳儿也眼含泪光,正要对谢保义说些什么,又见爹爹站在不远处,欲言又止,神色担忧。
胡威道:“徒儿,既然要上山,该准备好一应兵器,千万小心。为师不能轻易露面,以免被仇家发觉,就靠你自己了。”
“好的师父,徒儿一定小心,斩杀虎精后回来给您养老!”
随即他准备好兵器和干粮等,准备第二天一早就上山打虎。
当晚,谢保义和胡琳儿躺在床上,胡琳儿忽然用手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出声,随即拔下一根银簪子,在谢保义的胸口刻画起来。
银簪划破胸口皮肤,有鲜血流出来,谢保义虽然疼痛,但知道胡琳儿绝不会害自己,于是默默忍受。
好一会儿,胡琳儿终于刻完,谢保义又发觉有热乎乎的血流在胸口上,误以为是自己血多,随即撤过衣角擦擦血迹,抱紧了胡琳儿。
当夜,他梦见郑寿天和马大坚道:“保义哥,我们知道你义气深重,日夜苦练要为我们报仇,今夜我们好不容易逃脱前来报信,你明日千万不要上山!此事有诈!”
二人正要再说,忽然梦中闯进来一条猛虎,一口将二人吞下就走了。
一大早谢保义醒来,想起昨夜的梦,恨恨道:“兄弟,无论无何我也要上山为你们报仇,大不了鱼死网破!”
随后,他拜别胡威,辞别胡琳儿,独自上山去了。
到了深山中,四处搜寻虎精,只是时隔数年,也不知道那虎精在哪里,只好在深山中乱转。
“嗷~”忽然一声虎啸传来,谢保义一惊。
“你是在找我么?小子。”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熟悉。
谢保义急忙回头一看,一只斑斓猛虎站在大青石上,目露凶光盯着自己。
“孽畜!你吃了我的兄弟,我今日一定要斩杀你!”谢保义双眼通红,怒不可遏。
不料虎精忽然大笑:“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啊!我活了三百多年,第一次玩这样有趣的游戏,稍后你就知道,什么叫做心如死灰,真是迫不及待呀,哈哈哈!”
“孽畜胡言乱语什么!看箭!”
谢保义拉弓如满月,“咻咻咻!”三箭射去!
虽然此时谢保义的长箭比三年前力道更重、速度更快,但还是被老虎一爪子挡下。
“哼!雕虫小技!当年要不是我为了追杀那二人暂时将你放过,你岂能好生生站在这里?侥幸得了性命还不知道躲藏,竟然还来找我麻烦!”
“废话少说!拿命来!”
谢保义不想与虎精做口舌之争,又连射十几箭,虽然其中有两箭险些射中,但还是被虎精险之又险避开。
“有长进!我也试试你的武艺!”
虎精说罢,猛然跃下大青石向谢保义扑来,谢保义急忙手握朴刀与其搏斗。
虎精虎爪如利刃,虎尾如长鞭,不断攻向谢保义。
谢保义以朴刀一一化解,找准机会不断斩向虎精。
就这样你来我往斗了半个时辰,一人一虎都气喘吁吁,老虎却愈加兴奋:“好玩!好玩!”
谢保义怒不可遏,提刀又砍,忽而老虎就地一滚,原地浮现许多尘埃,谢保义急忙退后捂住口鼻。
尘埃散尽,原地不见老虎,只有一个人。
谢保义看见那人,惊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哆哆嗦嗦道:“师……师父?”
那人竟然正是胡威!
“哈哈哈!我的好徒儿,是我啊!我就是你的师父胡威,也是你恨之入骨的虎精啊!”
谢保义面色惨白,呆立在原地:“怎么会……怎么会……”
“我这三百多年来,在深山中实在寂寞无趣,所以下山扮作隐世高手,传你武艺与我相斗,这不是一件其乐无穷的事么?哈哈哈!”
此刻胡威没有了往日的稳重和威严,浑身充满得意与狂暴。
谢保义终于醒悟,随即猛然大吼:“那胡霖儿又是谁!我们那样相爱!她一定不会伙同你欺瞒我!”
“她?那个贱人不过是一条小蛟罢了。她初得人身被我收复,侍奉我十余年了,是我令她扮作我的女儿,又假意嫁给你做妻子,你当她真的爱你?不过是怕我杀她,假意迎合你罢了!”
谢保义听在耳中,打击甚大,面如死灰。
胡威洋洋得意,对自己精心设下的大局满意不已,对谢保义的反应一脸戏谑欣赏表情。
“你的武艺是我传的,你的妻子是我安排的,如今你还要与我相斗么?不如乖乖被我吃掉,在我肚子里与你两个兄弟团聚!”
谢保义听见他提起郑寿天马大坚,猛然抬起头来,死死盯着胡威:“你吞食我兄弟,又控制我的妻子,我今天一定不饶你!”
说罢,疯了一般朝胡威冲过来,此刻胡威再也不是敬重的师父,而是一头恶魔虎精。
“来得好!你越反抗,我越兴奋!”
胡威已经化为人形,又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把钢刀,与谢保义一招一式斗起来,只是谢保义的武艺都是胡威传授的,又怎么能打得过他?招招被克制,反而受了不少伤,浑身伤痕血迹。
谢保义见身上的衣衫都是裂口,破破烂烂挂在身上,一把将衣衫扯下,露出精壮的上身,准备拿命与胡威相斗,即使身死也要重伤胡威。
不聊胡威看见谢保义裸露的胸口,猛然脸色大变:“血祭蛟龙!这个贱人怎么敢!”说罢极速往后退去。
谢保义低头一看,只见是胡琳儿作夜在他胸口刻画下的一副图案,似龙非龙,似蛟非蛟,还带着血迹。
谢保义不明所以,但见胡威退远,知道他忌惮胸口的蛟龙,信心大增,飞身上前追赶。
“这个贱人!我要杀了她!”胡威怒吼。
此时谢保义的胸口忽然金光大盛!一条蛟龙从胸口飞出来跃上高空,随即变大开来,竟然是七八丈长,巨大无比!
“吼!”蛟龙发出怒吼,往地面逃窜的虎威冲去!
胡威一声怪叫,也化作本体猛虎,身形又暴涨十倍,与蛟龙斗在一起。
霎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谢保义被气浪掀翻在地睁不开眼。
片刻后,山中恢复宁静,谢保义急忙爬起来飞身前去查看,只见一只猛虎躺在尘埃中,满口是血,已经没有了呼吸。
谢保义大喜之下又是愤怒,提起朴刀正要补刀,老虎大嘴却是大张开,谢保义心惊就要退后。
忽然虎嘴里钻出来许多人,都只有三寸大小,出来后看见虎精已经死去,哭的哭笑了笑,很快就钻进地里不见了。
只有两个小人留在原地,谢保义仔细一看,竟然是郑寿天和马大坚。
“兄弟!你们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谢保义趴下看着二人,泪流满面。
郑寿天道:“保义哥,凡是被老虎吃掉的人,都会变成‘伥鬼’,只要老虎不死,就会被困在老虎腹中无法往生。作夜我二人好不容易找到时机偷跑出来给你报信,不料你还是来了,但是幸好,你安然无恙,还杀死虎精解救了我们,我们也就可以瞑目了,还请不要伤心。!”
随即二人拜别了谢保义,说是要赶快去往生,也钻进地里不见了。
谢保义这才心中一松,忽然又想起什么,猛然起身飞奔下山,要回湖边看看胡琳儿。
“琳儿!琳儿!”谢保义推开房门大声呼喊。
只见胡琳儿面色苍白躺在床上,见谢保义安然无恙回来,已经明白了结果,笑道:“你……你回来了……”
谢保义一把将她抱住,只觉得她身体冰冷,毫无血色。
“琳儿!你!你怎么了琳儿!”
“我……我不叫胡琳儿,你叫我蛟妹……”
“蛟妹!蛟妹!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谢保义泪流满面。
蛟妹却面带笑意:“我用一身妖力和精血,帮助你打败了虎精,如今性命流逝,活不了几刻钟了,但是我……不后悔……”
“蛟妹!我对不起你!”原来是妻子以性命救了自己,谢保义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原来,当初蛟妹初化成人,妖力尚浅,被虎精捉住,以性命相威胁,叫她屈身服侍。
蛟妹打不过虎精,只好委曲求全,后来受命假扮胡琳儿嫁给谢保义,只为了这场游戏在虎精眼中更加有趣。
只是蛟妹却对谢保义动了真情,昨夜,她知道谢保义独自对付虎精凶多吉少,又碍于虎精在隔壁时刻监听,于是悄悄在谢保义的胸口刻下血祭蛟龙图案。
这血祭蛟龙是蛟族秘术,一旦爆发,威力巨大,但与之相应的,需要以全身妖力和精血为祭,刻画之人必然会耗尽精血而死。
蛟妹以往怕被虎精打死而屈服于他,如今和谢保义相爱,将生死置之度外,所以不惜身死帮助谢保义。
谢保义明白了事情原委,早已经泣不成声,而怀里的蛟妹嫣然一笑,闭上了眼睛……
许久之后,谢保义怀里抱着蛟妹离去。
他找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将蛟妹埋葬,又回到深山,斩下虎精的大虎头,放在蛟妹墓前告慰在天之灵。
不久后,谢保义在墓旁建了一个草房,有偶尔路过的人,总能看到一个男子守在一座坟墓旁,风雨无阻。
偶尔也有男子不在的时候,听说是被人请走降妖去了,每每外出三五日就回来,斩狼妖杀虎精无往不利。
有人奇怪道:“他为什么如此厉害?”
“你不知道?那汉子胸前本就有蛟龙护体,斩杀过一头虎精!又在虎精的头颅中发现一颗妖丹,他服下妖丹,此后龙虎加身,百邪不侵,杀妖斩怪只问善恶,恶妖只需一刀就能毙命!”
“啧啧啧!厉害!……”
只是尽管谢保义如此厉害,朝廷怎样封赏,江湖如何崇拜,他始终孑然一身,终身未娶,为蛟妹守墓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