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套价钱特别便宜的房子
国庆节,我在好朋友小杰的婚礼上,遇到了多年不见的好友小峰,不免多交谈了几句。
小峰说小杰和他媳妇温翠是补办婚礼,“他们两人在十一年前就是夫妻了,你知道他们的故事吗?”
我摇摇头,笑说“不知道”。其实我对小杰的故事还是略知一二的,但知道的不详,正好我和小峰没有话题,不妨听他讲讲故事也好。
小峰笑笑,呷了一口酒说:
"其实小杰两口子的故事很感人的,简单说吧,就是小杰媳妇以前长得很丑,又是个哑巴,小杰看不上她。但他为了借给父亲看病的十万块钱,就娶了她。之后小杰的爸爸病好了,小杰又抛弃了她。哈哈,大概就这么一个当代陈世美的故事了。"
我叹息一声,说:
“不管怎么着,他们两人破镜重圆,也是让人羡慕的。”
我举起酒杯,邀请小峰喝酒。喝完酒后,我们有一段短暂的沉默,我就抬头看着舞台上的小杰夫妇。
小杰媳妇身材纤瘦,肤色白皙,那似小峰说得长相丑陋啊!我笑他喝多了,胡说八道。并且舞台上小杰的媳妇在说结婚宣言,她声音铿锵有力,字字珠玑,小峰怎么说她是个哑巴呢?真是可笑。我想,她一定是嫉妒小杰。他刚才对我说的话要是让小杰知道了,小杰一定和他绝交了。但这不管我的事,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怎么了老弟?不相信我说的话?”小峰轻拍了我一下肩膀。
我笑说“没有”。小峰笑笑,显然他不相信我说的话。但他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莫名其妙地说了句:
“老弟,你知道现在的医疗水平有多高吗?”
我不知他要说什么,也不想知道,就敷衍他说“哦,你说得对”。小峰笑笑,他貌似有一肚子话要对我讲,但也识趣地闭上了嘴。我们两人喝酒。
婚宴的过程再短,也要有一个小时。此时婚宴才刚刚进行,菜都还没有上全,我就想离去了(我多半是不想看到小峰那趾高气扬的样子)。但此时大家都在看舞台上的新人,我若冒失地离去,势必会引起大家的注意,那样就太失礼节了。我只能默默地坐着,等待着缓慢的时间。
但小峰这人好像很喜欢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喝了酒),他主动再次找我攀谈,从餐桌上的狮子头,讲到我们喝的茅台,然后又话锋一转,讲到了一个笔名叫“流影飞逝”的作者。他说这人在头条上写文章,小说写得特别好。
“老弟,我和这家伙喝过一次酒,但他喝酒就不如写文章好了。哈哈。”
我说“哦”,我对此并不关心,他和谁喝酒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点燃了一只中华烟。
小峰也似乎看出了我的无趣,就话锋一转,说到了他最得意的工作。他告我他是个投资商人,无论干哪一行,都能挣到钱。我一怔,马上转头看着他,笑说:
“你很厉害了。”
小峰笑笑,他见我来了兴趣,马上说:
“也谈不上多厉害,就是混碗饭吃罢了。”
随后,他就给我讲起他致富的经历,无非是些“买卖、卖买”。但我对做生意不感兴趣,兴趣也随之索然了。不过小峰很会掌控谈话的技巧,他马上说:
“我现在有个大赚一笔的买卖,着手干的话,能挣四五十个呢!”
“什么买卖啊?”我脱口而出,随即一阵赧然。
“哈哈,”小峰笑笑,嘴巴贴近我的耳边小声说,“老弟,你想做吗?”
我故作镇静的一笑。“我才不做呢,我有工作,哪有时间啊。”
其实我工作的单位濒临倒闭,我都五个月没有发工资了。
“那真是可惜了,”小峰缩回头,点燃了一支烟,“这么便宜的一套房子,因为我要去丽江而错过,真是太可惜了!”
这句话,他虽然是对我说,毋宁说他是在自言自语。这么一来,我再也难保矜持了。人,谁不想挣钱啊。如果果真如他所言,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吗?我就问他:
“峰哥,你不妨说说。”
小峰一笑,给我讲起他一单挣四五十个的买卖。
原来小峰的房产中介朋友告诉他,近期有一套价值百万的房子要以低于市场一半的价钱出售。这么一来,倒手一卖,就赚四五十个。小峰的朋友还说,那套房子的位置极佳,小区在S市拔尖的好。所以他就想和小峰连手干上一票。怎奈小峰丽江的项目出了点问题,他必须要亲自过去一趟,因此错过了这套房子的签约日期。
我说:
“这可真是可遇不可求的。”
“是啊!”小峰大声说,“但我不能因小失大,只能眼看着别人把钱挣了。”
我不说话,低头心里想到,我怎么就遇不到这么好的事? 不料,小峰忽然对我一笑,说:
“老弟,你想不想认识我这个中介朋友?”
他说话的同时,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白色的名片。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我却说:
“我就算了,我还上着班呢?”
小峰哈哈一笑,将名片放到自己的酒杯旁。之后我们就不再谈房子的事了,除了喝酒外,就是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大概在小峰说房子的事十五分钟后,他侧头接了个电话,挂了电话后表情凝重,他对我说:
“不好意思,我有点事,先走一步了,咱们回见 。”
他说罢,就向酒店礼堂的出口走去。
小峰走后,我觉得索然无味,虽然他在的时候,我嫌他烦。我看看周围的人,也有陆续离去的了。我也觉得自己吃饱喝好了,也就起身离去。但我还没有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一件事,就又返回酒桌,把小峰放在桌子上的名片拿了起来。
我到家后下午三点,我刚想趁着酒意睡上一觉,不想我妻子冯娟大声喊道:
“罗利,你今天随了多少礼钱?!”
我说“二百”。冯娟马上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你个傻货,你不知道人家小杰现在什么身份吗?你给人家上二百块钱礼钱,你以后还有脸求人办事吗?”
她顿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又说:
“你的脑袋进水了吗?你三十五岁了,你是吃土长大的吗?”
她向我走进两步,张牙舞爪,好像要伸手打我,吓得我本能地往后一缩。
“我们朋友们都是二百......”
“得了吧你!谁像你这么穷酸——我瞎了哪只眼,嫁给你个窝囊废!”
她又挥舞着手朝我走近,我又后缩。但正这时候,她的电话响了,她拿起手机接通电话,口气马上变得温柔可人:
“您好,学武爸爸,您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她边说边走向阳台。可以说学武的爸爸救了我一命,但我心里想的却是:学武爸爸,你知道你家儿子的数学老师,是个什么脾气吗?这么一想,我反倒有一种负罪感,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我站起身来,去了厕所。
我们家两室一厅,六十三平。阳面的主卧是我和冯娟住——但基本上我们那张大床都是冯娟一个人睡——阴面的次卧,是我儿子罗飞住。我儿子上初中了,正处在叛逆期——但他的叛逆期要甚于别的孩子——他曾对我们说:“爸爸、妈妈,你们两人不许来我房间。”好吧,孩子有孩子的空间,我也懒得去他那臭脚丫子味满屋的房间。所以,在我们家,厕所就成了我的独立空间(当然,他们上厕所的时候,我要马上给他们让出来)。
我在厕所里可以恣意妄为,比如随意地抽烟、玩手机,等等。但我更多的是坐在马桶上,吸着烟,翻看我手机里保存的那些很多年前的视频。我不能说我生活的不幸福,可是当我看到十五年前冯娟妩媚窈窕的身影,对我言听计从的表情,我还是忍不住双目婆娑。我不能说现在的冯娟不爱我了,我只是想说,生活把充满梦想的人们变得面目全非,就像一块放在角落里忘记的猪肉,变得腐烂恶臭,爬满蛆虫。
而造成我如此这般的结果,不外乎因为我没有挣到冯娟渴望的钱,我没能买起大房子,买起好车。可是钱哪是那么好挣的啊!我辛辛苦苦,兢兢业业,也只是刚刚解决了温饱,平时连盒像样的好烟都舍不得买。我似乎认命了,否则又能怎样?
“你又死厕所里面了吗?!”冯娟打完了电话,站在厕所门口喊。
我问她“你上厕所吗”?
冯娟说:
“你干脆和厕所结婚算了!”
随后疾步离去,我听到卧室的门咣当一声。
我又点了一支烟。其实我早已适应了冯娟的脾气,这就像我适应了一双不合脚的运动鞋一样。我何尝不想改变自己的人生,但我却无从着手。我去参加小杰的婚宴,也就是打算日后实在混不下去了,看看能不能去他那里讨碗饭吃。想到小杰,我突然一震,“小峰在酒桌告诉我的那条信息不知道属不属实?”但我已经没有时间管它真假了。我想去试一试。同时我又想,即使那条信息是假的,我也没有什么损失。
但是,万一要是真的呢?
有了这个打算,我马上付诸行动。我按图索骥,拿着小峰那张名片,很轻松地就找到了他的朋友。
他叫老三(很显然,这是假名),长得憨厚老实,可我也没敢对他掉以轻心。我对他说,我是来应聘的。老三笑着说“欢迎,欢迎”。就这样,我成了这家房产中介所的员工。
写到此处有一点必须说明,我是有工作的人(虽然工作单位即将倒闭,但还没有倒闭),我入职房产中介,不过是因为它时间自由,不误我工作单位的事罢了。至于能不能挣到钱,倒无所谓了。老三也自然看出了我这个岁数干这个,为求个自在。房产中介的员工多多益善,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我就像一只叮到肉上的苍蝇,是在平常不过的事了。
但是我从来没有给老三提起过小峰,这可能是我的私心作怪吧。老三也从来没有问起过我为什么要选择房产中介,但他的意思就好像,我就适合做这行似的。我一开始上班的前几天,老三给我讲些中介技巧和贷款的算法,然后我们两人就开始天天酗酒。
老三好酒,就是吃碗面条,也要喝上三两白酒。而我对酒是麻木的,喝也行,不喝也行。而我我陪老三喝酒是有目的的,所以就豁了出去。
但是我一开始陪老三喝酒有目的,到后来(大概四五天后),我居然忘记了陪他喝酒要干什么,反而觉得自己就该过这样的生活。我们由两人一瓶白酒,变成了两人两瓶,外加十瓶啤酒,终于有一天老三求饶的地对我说:
“弟弟,你饶了我吧,我什么都告诉你。”
我一怔,正在不知所以的时候,他告诉了我那套价钱特别便宜的房子的信息。
二,夜游的女人
事后我常想,是我在陪老三喝酒,还是老三在陪我喝酒?
你说我一开始为了房子的信息陪老三喝酒,但到后来我都忘记了我的目的,我们在喝酒的时候,从不谈工作的事。反而这么一来,老三告诉了我房子的信息。
我很迷惘。人在希望中生存,但等你迷失了希望,生活却又给了你希望。我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这么喜欢玩弄平庸的人们。
这套小峰说得能挣四五十个的房子,果然在S市位置最佳的地段:
小区北面,市S市最繁华的大商场“人民商场”。小区南面过一条马路,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园,公园旁紧挨着一家大型超市。东面是某单位,这个单位以保人们平安为主。西面是S市的三中,这所学校,有钱不见得能进去。它是S市,乃至全省,人人夸赞的好学校。所以说,谁能把这套房子买下来,不光是挣钱的事了,它能保值。别的不说,单是S市三中片内,就足以说明一切。
老三告诉我,他和这间房子的男主人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卖房子的却是房子的女主人。
“她叫小曼,二十五岁。有一天她打电话告诉我,想把这套房子卖了,让我帮忙找个有缘人......”
“有缘人?”我打断老三问道,“什么叫‘有缘人’呢?她卖房子还这么花哨?”
老三笑笑。“是啊,我当时也不明白什么叫‘有缘人’,我就问她,她说她看过眼的人,就叫‘有缘人’。同时她还告诉我,不许把她卖房的消息散布出去,只允许我按她说的方法,她觉得可以,才能交易。”
我叹息一声,说:
“她这不是卖房,她是在‘玩人’!”
老三哈哈大笑,一分钟后止住笑容,又接着说道:
“也许你说的对,但是这么好的房子,这么便宜的价格,万一成交了,对方岂不是赚大发了!”
我点点头,觉得自己买房的事够呛。我马上想到,难怪老三告诉我,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一段公案,这就像两块钱彩票能中五百万一样,事情办成的机会太小了。我又想到,小峰一定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否则他一定不会吹那么大的牛。
此时只听老三又说:
“老弟啊,我把小曼的电话告诉你吧,你要对那房子感兴趣,就亲自和她聊聊吧,没准你就是她的‘有缘人’呢。”
我笑着感谢他,但心里想的却是,我也一定没戏,因为我太平庸了。
那段时间,我妻子冯娟给她在外代课的教育机构招了几名学生,挣了一千多块钱的外快,所以脾气难得的温顺。我只要在家顺着她,她就不会找我麻烦。但是女人的脾气最难预测,她们的心情随着周围的事态改变,比如上一刻冯娟的脾气还好好的,下一刻她的脾气就幡然大变,让我猝不及防。
那一夜的事本来是可以避免的,我去厕所抽了一支烟(我为什么不去门外抽?),冯娟上厕所闻见了,就开始天崩地裂地和我争吵。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我就走出了家门,自己在马路上溜达。
我本来就想在小区附近溜达溜达就回家了——因为明天还要上班呢——但不知道我那根弦错了,我居然去了那套我想而不得的房子的小区附近,因此我见到了小曼。
我见到小曼的过程有点离奇,当时我正在诧异怎么来到了这里的时候,她在背后拍了下我肩膀,说了句:
“赵旭!”
我吓了一跳,回头看,是个穿黑衣服,面部裹着黑色纱巾,窈窕的女子。
“你是谁?”我说。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她连忙摇着手对我道歉。
我笑笑,说“没事”,她就急促的从我身边走过,留下一股淡淡的花香。
我虽然没有看清她的脸,但从她窈窕的身材猜测,她一定长得不丑。不过我这种岁数,早已对美丽的女子失去了兴趣。但我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她往小区内部走去。
从这之后,我每天晚上在家吃了饭(有时候不在家吃),总会去那个小区门口转上几圈。我总希望能够再见到哪个黑衣女子(这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就是小曼),虽然我很明白,我即使再见到她,也不会有什么故事发生。
那大概是我第三十五次夜晚来这个小区的门口,小曼终于出现了。她见了我后直接问我:
“你为什么每天晚上都来这里啊?”
我内心十分高兴,随口说:
“我在等一个人。”
“谁啊?”她问。
我说“你”。
她一下子愣住了,但我能感觉到她不是害怕,因为她又朝我走进了几步。三十秒后,她才说:
“你为什么要等我?”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们坐在了路边的椅子上,就这样我们熟了。当然,我所谓的“我们熟了”,只是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小曼”,和我每天晚上来她小区的时候,能见到她。此外,我们之间的谈话并不多。这就像我每天会看到卖早点的大姐,卖早点的大姐也会见到我。但她并不知道我媳妇天天骂我,而我也不知道她的家庭情况一样。
但有一天,我还是忍不住问她:
“你为什么天天晚上出来呢?”
她一愣,反问我:
“你不也是这样吗?”
我笑笑。我没有告诉她,我来她这里就是为了见她。我觉得她很忧郁,好像有一肚子故事,但不想让别人知道。
我们愈发的熟了,从一开始不怎么说话,变得能说上三五句话。她问我结婚了吗?我骗她说没有。她好像很高兴,就对我说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三,赵旭
她求我能不能帮她个小忙。
我说没问题。于是第二晚我再见她的时候,她拎着一个小背包,里面鼓鼓囊囊地,我问她里面装的什么,她一笑,说:
“你马上就知道了。”
她把背包打开,里面是一套黑色的耐克牌男人的运动衣。“穿上吧?”她看着我。虽然我看不清她的脸颊,但她充满渴望的眼眸却格外的明亮。我没有按她的指示做,因为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啊呀,快点穿上啊!”她语速加快,生气的说,“这就是我求你帮的忙,你不是已经同意了吗?!”
我还是不想穿。但是她把包里的衣服硬塞给我,不容我坚持己见。“一个大男人,说话不算数吗?”最终,我把那套运动衣穿在了身上。你还别说,这套衣服就像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大小长短宽松,对于我是那么的合适。我问她:
“怎么想起给我买衣服了?”
她不说话,将我的外套装进背包内,然后将背包放在公园的一块大石头后面,她快步跑到我身边,伸出左胳膊,挽着我的右胳膊,拉着我就往前走去。
就在我莫名其妙的时候,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袭来,我仿佛感觉自己变了一个人。但是这种感觉很弱,比如,我突然想喝一杯我从来都不喝的白葡萄酒。
我们来回走了三十米左右,就又返回到初始的位置,她说,我可以换回自己的衣服了。等我换上自己的衣服后,那种感觉陡然消失。
她笑着对我说:
“明天见!”
然后拎起她的小背包,快步往小区内走去。
那夜我回到家快十一点了,奇怪的是冯娟没有找事,她甚至还一反常态的给我倒了杯热水,让我很是意外。她今天吃错药了吗?
等到第二天我见到老三,他对我呲咪咪笑,我问他笑什么,他说他也不知道笑什么,“我只是看到你就想笑。”他说。
晚上,我又去了那个小区,见到她后,我们又重复昨天的经历,只是今天她带来了一身红色的我不认识品牌的运动衣。她挽着我的胳膊,我们来回走了六十米左右。我的感觉是,我好像之前见过她,她下牙堂左边第二个嚼牙一定补过。我不知道我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可是从一天起,我这种奇怪的感觉愈来愈甚。我甚至还有一种龌龊的感觉,我亲过她......
我觉得我被她迷惑了,她一定会“幻术”。因此我把自己要来的目的都忘记了,什么房子不房子,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感觉我像变了一个人,一个叫“赵旭”的男人。
我开始害怕了。一个人的精神如果被别人控制,那他就是行尸走肉。我决定不再见她了。
可是我要不去,又非常想念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我还是说服不了自己,每晚都去找她。
如此又过了半月,我身体和心理的变化愈来愈大,比如我会无缘无故的坐着沉思,想一个我脑子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画面。冯娟说我变了,变得她不认识了。她甚至还说:
“老公,我现在有点害怕你。”
我一笑。说实话,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笑。
我必须要改变现有的状态。我用酒精麻痹自己,每天晚上喝完酒就睡。这招果然有用,我的状态渐渐恢复。与此同时,我妻子冯娟也开始对我发火。这也就是说,我变了,她也变了。我虽然忍受妻子的羞辱,可是我很高兴。因为这本来就是我应该过得生活。
我再也不去空想虚无缥缈的事情了,什么事能一下发个大财?那根本不可能;即使可能,也不会落在我的头上。我单位不行了,我该另寻出路才对,比如我去求求小杰。又或者我该踏踏实实地做房产中介,因为在很短的时间内,我间接帮助老三卖了一套房子(老三说我很有天赋),我是不是该扎身房产业,抛除一切杂念呢?
但我无法做到。我不能说我是个善良的人,但我总觉得那件事就那样过去了,我心里过意不去(至于为什么过意不去,我自己也不清楚),于是有一天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觉得只有自己这么做了,这件事才算是个了断。
我穿上了一身红色的运动衣,漫步在她的小区门口。那大约是晚上十点半的时候,她从我身后高兴地跑了过来。
“赵旭,你终于来了!”她在身后抱住我的腰,激动的说。
我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拨开她的手指,把她拉到我的身边。她仰头看着我,眼睛中流出殷切的期望,就好像这一天,她等了一辈子似的。她要张嘴说话,我用食指贴在她隔着面纱的双唇上,然后我就拉着她往前走。
那一夜,我们两人踏着月光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我们几乎不怎么说话,但她还是说出了她很思念我的话语。她说:
“你走后,我一直在等你,可你就是不出现。不得已,我只能拿出卖房子的想法逼你出来。可你还是不出来。”
她又说:
“我常常将和你身形相似的人当做是你,我让他们穿上你的衣服,然后和他一起散步。我虽然知道那不是你,但是我的心理相当满足。你知道吗?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可以舍弃一切!”
我还是不说话,这一刻我完全投进“赵旭”的角色中。我怕自己一开口,她认出了我是假扮的。不过还好,我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认出。
那一夜,我们走了很久,很久......
四,尾声
三个月后,有一个姓周的女律师来单位找我,她见我面后,开门见山的说:
“罗先生,我受小曼女士所托,来给您办理房屋过户手续。你只需要在房产交易大厅,缴纳办理的工本费,其余的都有小曼女士承担,分别为......”
我给她解释说,我没有要买小曼的房子。但她说,她只负责这一交易的过程,其余的事,让我和雇主沟通。最后她给了我一份签有小曼名字的买卖合同,便转身离去了。
我拿着这张房屋买卖合同,百感交集。我想到半年前在小杰婚礼上听到小峰说此房子时候的事,那时候我恨不得将此房揽入囊中。可是等到我达到目的,我却又惘然若失。但又一想到,倒手挣四五十个,又不免有几分兴奋。可是我总感觉哪里不对。我内心忐忑,便百无聊赖的提前回家了。
家里静悄悄地,很显然这个点儿冯娟和罗飞都还在学校。我走进了卧室。不料我刚打开卧室的房门,冯娟就劈头盖脸的冲我嚷道:
“你现在回来干什么?不出去挣钱!”
我嘴唇动动,不知道说什么。我难道就不能早点回家?
“滚出去!我让你进来了吗?!”
我关上卧室门去了厕所,然后点了一支烟。我想,我确实不该这么早回家:我要去找老三聊会儿,也不至于发生刚才的事。我懊恼无比。
但我毕竟已经适应了冯娟的反复无常,我想,六点后我再去开卧室的门,她一定不会再发火了。我在厕所无事可做,就拿出那张“买卖合同”。我粗略读了一遍,然后就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它。我把灰烬扔在马桶里,按水冲进下水道。之后我再次坐在马桶盖上,又点燃了一支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