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荣是个秀才,祖宅在山沟里的一个小山村。这年,他为了读书清静,独自搬到老宅居住。
老宅的院子里有一棵榆树,挺立笔直,有二人合抱那样粗,枝叶散开,遮盖了大半庭院,显得很是清凉。
榆树根部还有一个树洞,半人来高,但是里面空空如也,倒是常有一只鸱鸺(猫头鹰)在里面栖息,见了丁荣也不害怕。
这天夜间,丁荣在窗前秉烛夜读,摇头晃脑读了一会儿,只觉得头晕脑胀不能理解,放下书叹息道:“唉,两次乡试也没有考中举人,这圣贤书也是难读啊!”说罢趴在桌子上闭眼休息。
忽然,他听见一个女子声音道:“圣贤书其实也容易,只是公子你还没有通达而已。”
丁荣道:“是谁?谁在说话?”
女子道:“你到庭院中就知道了。”
丁荣起身来到庭院中,只见不知道何时,庭院中间已经修砌起来一座小小的宫殿,几步走到宫殿门口,门洞只有半人高,门内还有一位灰衣将军守卫。
“进来吧,公子。”女子声音从门内响起。
丁荣一猫腰钻进门洞,那灰衣将军并未阻止。
一进门,里面竟然别有洞天,就像来到一处精心建造的花园,有小湖荡漾,假山流水,花红柳绿,顶上还有巨大的夜明珠发出光亮,像太阳一般。
丁荣惊讶道:“竟然有如此人间仙境!”
身后一道女子声音传来:“公子,我是这里的主人玉娘,冒昧相请,还望勿怪。”
丁荣转身一看,只见那女子明眸皓齿,面若桃花,真如仙女一般,看得他呆了呆,急忙躬身作揖道:“小生见过仙子,能够受邀,三生有幸!”
玉娘道:“方才我在府中,听见公子的叹息声,忍不住出言相和。我看公子你早晚是要做高官的人,只是一时时运不济罢了,不用烦恼。”
“仙子这样说,我顿感欣慰,只是我总是不能理解书中的意思,这样下去,恐怕无法取得功名了。”
“这好办,文才、政论、法令、算术、书法等,我都略通一二,可以为公子解答。”
“仙子真是才貌双全!那就多谢了!”丁荣欣喜,立即向玉娘询问起自己读书时遇到的难处。
而玉娘竟然学贯古今,丁荣提出来的问题丝毫不能难倒她,引经据典,举一反三,很快就令丁荣恍然大悟,融会贯通。
中途丁荣服下玉娘递过来的一粒香丸,又和玉娘谈论学问沉迷其中,这一学就不知道学了多久,竟然丝毫没有感到饥饿劳累,直到丁荣忽然抬到道:“仙子,好像已经过了许久了,实在耽误您了。”
玉娘道:“也就十二天而已。”
“啊?已经十二天了?那我得告辞了,改日再来向仙子讨教!”
丁荣作揖道谢,原路返回钻出大门,忽然间睁开眼,只见天色已经大亮,自己正趴在桌子上,原来是睡着后的南柯一梦。
丁荣感叹道:“真是一场美梦,那仙子才高貌美,若是世间真有此人,能够有幸与她结为伉俪,也不枉此生啊!”
他透过窗向庭院中看去,哪里有什么宫殿,还是只有那颗粗壮的榆树,树洞里站着一只鸱鸺正闭目睡觉。
夜间时,丁荣躺下不久,忽然发现自己又来到了宫殿门口,欣喜之下急不可耐钻进去,那灰衣将军依旧没有阻拦。
一抬头,只见玉娘正捂嘴偷笑,道:“公子又来了?”
“嘿嘿,来了,仙子,小生还想讨教一二……”
就这样丁荣时常夜晚进入宫殿和玉娘说话,宫殿中过了半个月,人间才过了一夜,一来二去,二人越发亲近。
这天玉娘道:“那日,公子说想与我结为伉俪,可是真心?”
丁荣脸红脖子粗,结巴道:“真心倒是真心,只是凡夫焉能配仙女?而且,我也不知道仙子的真实身份……”
“我的身份不必多问,只要你对我真心,我陪你几十年又何妨?”玉娘倒是显得落落大方。
“真的?小生得偿所愿,万谢仙子!”丁荣激动得给玉娘拜了几拜,逗得玉娘呵呵直乐。
二人就在府中点起香烛,拜了天地,洞房花烛,自是温情缠绵。
这天,玉娘对丁荣道:“夫君,乡试就快要到了,你快回去准备应试。”
于是丁荣拜别玉娘,醒来后收拾笔墨纸砚和盘缠,雇了一匹马往省城赶去。
因为玉娘的整日教导,丁荣才学渊博,竟然高中解元,他回到老宅后,夜间入梦给玉娘道喜,玉娘也很高兴,做了一桌好菜为他庆祝。
不久后,丁荣又在会试高中会元,后来殿试高中状元,连中三元,一时间名震天下,风光无两,引得许多朝臣结交。
皇帝见他容貌俊朗,又才高八斗,宣他进宫道:“卿才貌双全,朕有意招为驸马,卿意如何?”
此时丁荣脑中闪过玉娘的音容样貌,但很快就被高官厚禄、皇亲国戚的诱惑所取代,急忙磕头谢恩道:“臣蒙陛下及殿下垂恩,诚惶诚恐,定不负皇恩!”
就这样,丁荣被招为驸马,更加得到许多朝臣的巴结。良辰吉日与公主成婚,寒门变皇亲,荣华富贵加身,令人羡慕不已。
只是他再也没有回过老宅,还派人将老宅用铁链封锁,说是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任何人不准进入。
其实丁荣已经猜出来,那庭院中的宫殿,就是那棵粗大的榆树,宫殿大门就是树洞,灰衣将军就是鸱鸺,而玉娘,自然就是榆树精了。
虽然他下令封锁了祖宅,但还是时常感到不安,害怕自己背弃旧情,遭到玉娘的报复。
一日,索性下了狠心命令道:“本宫祖宅有些不干净,你等去将它拆了,不留一砖一瓦,庭院中还有一颗榆树,也一并砍伐,不能留下!”
下人领命而去,一干人到了丁荣的祖宅,找来工匠拆毁门窗砖瓦,又找来木匠将榆树砍倒。
一人道:“这样大的一棵榆树,如何处置?”
另一人道:“榆木是做大梁的好材料,这榆树粗壮笔直,将它卖了,也能值一些银子!”
于是二人找来买家,将榆木卖了。不久后回驸马府复命,丁荣听了二人的禀报,说是已经拆毁房屋、砍伐榆树,心中终于安定。
过了几年,皇帝下旨翻修驸马府,派了一名工部侍郎负责,侍郎不敢怠慢,很快找齐了材料,数月后驸马府焕然一新,其中一座大殿替换了一根大梁,为榆木材质,笔直粗壮。
一日,丁荣来到大殿,大梁却忽然断裂,砖瓦梁木垮塌下来一齐压到丁荣身上,丁荣只吐了几口血就一命呜呼了。
皇帝听闻震怒,要拿侍郎治罪。有人在大梁上发现几行字,写道:“丁荣贪图富贵,杀妻再娶,梁断杀之,与他人无干。”
皇帝不信,怀疑有人故弄玄虚,命令工匠用刨子将字刨掉,不料刨了三寸下去,字迹依然清晰可见,原来是从内而外自然生成,这才信服,释放了侍郎。
没几天,有人又看见一只鸱鸺在驸马府上方飞来飞去,不久后驸马府起了大火,只烧毁了断梁的那座大殿,榆木梁也被烧毁在其中。
原来,丁荣祖宅的榆树被砍伐卖掉之后,被买家剥了树皮存放,因为太过粗长,一直没有合适的用途,直到工部侍郎翻修驸马府,看中了这根榆木,将它买走做成大梁。
丁荣受了榆木精的恩惠,后来追求荣华富贵也就罢了,却又不顾旧情赶尽杀绝,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真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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