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舅的拖拉机和酒瓶

2022年07月15日06:05:30 故事 1269

忽然他有些懊丧的问我,“你三舅就这么孬么?”

三舅已经喝的有点上脸,他话音里面拿捏着对一个晚辈的分寸,带着微笑半真半假的问我。

“哪有!主要是那啥——”

说话间一股酒气返上来,我眉头一皱,赶紧夹了两粒花生米嚼了两口。缓下来的这档口,正好给了我时间寻思怎么打圆场儿。

“你这个熊人,娘的喝点酒又不是你了!”三舅母端着刚烧好的棒子面小米粥进来了,看来是听到三舅的话,进门靠墙放下锅之后就开始数落他。

“你你...你这个人!”三舅脸皮一拉,又转头看我“嘿嘿嘿嘿——没事儿没事儿”笑了起来,三舅看出来我有些为难,拿起酒瓶给我倒酒。

不大的方桌上,摆着几道家常菜和两瓶酒,一瓶是给我喝的金种子,一瓶是给自己喝的老白干。他酒量大,嫌喝好的浪费。他那瓶已经下了一大半,我这瓶刚喝掉瓶口儿,他嫌我喝的慢。

二姐去年冬天订婚,爸妈带着大舅和我去的,三舅事后觉得心里不高兴,从喝了这大半瓶酒开始的。

三舅家里十几年还是没什么大变化,大院子,高台阶,宽敞的客厅,熟悉的杂物间,院子旁边阔气的柴房和厨房。

尤其是这间卧室,还是水泥自流平的地,靠墙角的大床,衣柜,老式写字桌。那台彩色康佳大彩电从最先进看到了最落伍,赵本山演“树上骑个猴”的小品那年,我在三舅家过年,一家子笑的人仰马翻。旁边半个钢琴一样大的录音机被一条纱巾盖住,四角撑起从我上小学站到现在,它的功能一直是个迷。整个卧室还是那股熟悉的棉被和淡淡的樟脑丸的味道。

墙上的挂钟容不得我们三个的聊天有任何中断,否则我就要承受着长辈之间彼此不满造成的尴尬,而我本不该承受。


三舅的拖拉机和酒瓶 - 天天要闻


“来!”三舅端起手中的酒杯示意我,“哎呦,嗨嗨嗨——我打小就喜欢你,到哪去都抓脸儿!”抓脸儿是倍有面儿的意思。听妈说,小时候吃酒席,三舅专门来我家把我带上,“这孩子,带出去多抓脸儿!”

“你刚说去的时候开车路滑,这个我太知道了,整个车都发飘。”二舅夹了个盐豆放进嘴里,“这要是没点技术还真不管。”

我忽然意识到二舅这辈子最能拿得出手的本事,开车还在其次,酒量算是一顶一的喝家。有一年他跟着我妗子回娘家,把大舅子喝到出酒,二舅子趴在桌子上哭,小舅子又跳又唱,三舅自己还没喝好。

但是我们去定亲那天,我爸被喝倒了,但是三舅心里总感觉这种情况有他在就好了,像是还未斩华雄时的马弓手关二爷

一个山脚下的村落,一个父辈给盖起来的宅子,一个拖拉机就搭起了三舅人生的舞台。他在这一方不大的舞台上劳劳碌碌,跟妻子,儿子,老母亲和和睦睦也吵吵闹闹。接到好活的时候,也能月入上万,运气不好的时候,差点被关在黑龙江的黑工营里把自己折进去。

虽然在牌面上三舅也自觉不如大舅,但或许他也想让自己的舞台大一点,哪怕只是喝喝酒,也是自己的拿手戏。他很少抱怨,也够仁义。

“你赶紧喝吧喝吧吃饭吧你看你,天天喝顿顿喝!”三妗子一边给我们一人盛了碗饭,一边坐下,一个劲的往我碗里面夹鸡蛋和鸭肉。

“人谁没有点自己的事,谁能跟你在这飚上劲儿的喝,心里没点熊数儿!”她对三舅喝酒这个事唠叨了一辈子也没改变什么。三舅仍旧是嗜酒如命,喝出牛性子来常被人捆着送回家里,深更半夜他坐在院子里骂张三、斥李四,嚷嚷着“等俺哥回来,打你们一个庄!”这种事,在三舅身上已经不算稀奇。


三舅的拖拉机和酒瓶 - 天天要闻


三舅对舅妈的牢骚置若罔闻,仍旧是看着我,笑嘻嘻的眼睛里满是疼爱和自豪。

“好孩子,打小就看你最有出息,好好的,你弟是不成器了,小贼羔子天天跟我呛!”说着脸上便有了些无奈和气愤。

他兀自抿了一口,“以后有大出息了,给你舅安排个看大门儿的活儿。能帮衬着你弟的时候就拉一拉他”

我连连点了点头,我在三舅眼里正在变成一个可以依靠的大人,这让我有些不适应。

大舅是高中文化,从家里出去得早,要不是因为家里的事情拖累,用三舅的话说,“你别看虎子现在人五人六的,早先你大舅出去那会儿,那虎子算个啥!”

很早发家进城的大舅,是姥姥的骄傲,也是三舅的骄傲。但大舅也是三舅的心结,他能为大舅过年时给他带的一箱酒高兴的哼上小曲,也会在喝多的时候歇斯底里的埋怨几句。

“三队的!三队的注意了!”村口的大喇叭通知火车进厂了,三妗子赶忙扒拉两口饭,“明明你慢慢吃,我得去卸车去了,你叫他少喝点儿酒!”说着瞥了三舅一眼,“你说你又给他买酒...唉息...”

说完,三妗子已经把蓝色的方巾裹在了头上,麻利的出了堂屋门儿去了。

“三舅,那咱们就,杯中酒?”

三舅仍旧是笑嘻嘻的说着“没事儿,没事儿”,他一笑就露出那个豁牙儿,有一年在采石场被炮眼崩出的石子打掉的。那时候,他需要经常到镇上我家附近的医院照红外线愈合伤口,他说话不利索还总是跟我一起讲笑话,吃零食。

我爱听他讲笑话,更小的时候我们之间打招呼都用笑话的梗。

如果我跟三舅聊起来他的人生舞台是什么样儿的,他会楞上几秒钟,“嗯——砟子机,拖拉机;老白干儿,鲜猪肝儿!”

我会接着问他,“那是鲜猪肝儿?还是竹竿儿啊?县太爷?”

三舅“哈哈哈哈——”,然后脸一板,“混账!竹竿儿竹竿儿,吊蚊帐能用猪肝儿吗?”

在他平淡的剧本终章,我欠三舅一个好好的告别。一个不用碍于体面,不拘束于世俗,一大一小两个朋友那样,有老白干儿和笑话儿的告别。

故事分类资讯推荐

民间故事(瞎子摸骨) - 天天要闻

民间故事(瞎子摸骨)

陈干看着手里的玉佩叹了口气,这是他当初送给未婚妻林可儿的定亲信物,陈家败落后,林家嫌弃他穷,退了婚事,这玉佩也送还了回来,他一直没舍得典当,如今家里就剩这么一个值钱的物件,他打算典卖了作为赶考的路费。
母亲走后,我摘下给她买的耳环,大嫂面露讥讽,三天后她更不淡定 - 天天要闻

母亲走后,我摘下给她买的耳环,大嫂面露讥讽,三天后她更不淡定

母亲走后,我摘下给她买的耳环,大嫂面露讥讽,三天后她更不淡定1.母亲走的那天,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我跪在灵堂前,泪水模糊了视线,耳边回荡着亲戚们断断续续的哭声,心里却空荡荡的,像被人掏空了一般。母亲走得很突然,突发脑溢血,抢救无效。
女主管喝醉了,爬上了我的车,说道,我们去宾馆。 - 天天要闻

女主管喝醉了,爬上了我的车,说道,我们去宾馆。

张鸿蓄着一头乌黑的短发,眼神中带着些许郁郁寡欢,他站在这座繁华都市的边缘,独自望着远方林立的高楼。每一天,他就像无数城市里的普通职员一样,重复着简单枯燥的工作内容。这一天也不例外,他按时走进了那间已经有些陈旧的写字楼,坐进自己格子间的角落。“张鸿,这份文件你检查过了吗?
父亲去世,大伯带全家要钱,我拗不过去厨房拿钱,大伯慌忙离开 - 天天要闻

父亲去世,大伯带全家要钱,我拗不过去厨房拿钱,大伯慌忙离开

原创文章,全网首发,严禁搬运,搬运必维权。故事来源于生活,进行润色、编辑处理,请理性阅读。父亲去世的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震得我们家四壁生寒。我站在客厅的窗前,看着窗外的雨丝,心里一片凄凉。突然,门铃响起,我打开门,只见大伯一家站在门外,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
公公住院,妻子请假医院陪床,提前回家,却看到丈夫慌张去倒垃圾 - 天天要闻

公公住院,妻子请假医院陪床,提前回家,却看到丈夫慌张去倒垃圾

医院外的疑云:当陪伴与疑惑交织在一个普通的周末,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客厅的地板上,本应是温馨宁静的午后,但对于小芸来说,却是一场情感的风暴即将来临的预兆。小芸的公公因为一场突发的疾病住进了医院,作为孝顺的儿媳,她毫不犹豫地请了长假,每日在医院里悉心照料。
78年我去当兵,给女同桌写信两年没回信,退伍后去找她才发现真相 - 天天要闻

78年我去当兵,给女同桌写信两年没回信,退伍后去找她才发现真相

头条改版后新增广告解锁,广告开始5秒后用您发财的小手点击右上角关闭,即可继续阅读【本内容为虚构小故事,请理性阅读,切勿对号入座】1978年的秋季我刚进入高中就读,一入校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园漂亮的秋海棠,青红相间,煞是好看,正当我四处张望时,一个清秀的女孩从我身边走过,微风吹拂着她的
刚做完流产手术,婆婆做了辣子鸡和水煮鱼,父母连夜赶来接我回家 - 天天要闻

刚做完流产手术,婆婆做了辣子鸡和水煮鱼,父母连夜赶来接我回家

小雨靠在出租车的后座上,脸色苍白,疲惫不堪。一年前,她和小李满心欢喜地步入婚姻的殿堂,两个人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谁知这一年,幸福的生活却出现了意外的波折。小雨患上了妊娠相关的并发症,医生告诉她必须尽快手术,以免对生命造成威胁。术后,她需要好好休养,心和身体都需要时间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