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世上真有这么一个人,即使对他一无所知,也依然会爱上他

2022年07月14日22:30:04 故事 1669



槐花香已晚


他用一生来爱她,而她却一无所知。


01


叶楚找到位于小汤山半山腰那幢别墅时,距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昨天她知道要来见楚洛川,心里忐忑,辗转反侧了大半夜,清晨五点才迷迷糊糊睡去,一觉醒来竟然迟到了。


她在门口踟蹰了很久才抬手敲门,门很快就打开了。


Jerry领着她边往屋内走边抱怨:“你怎么才来?”


“一言难尽。”她刚开了个话头,一抬头就看见楚洛汌站在楼梯口,浑身散发着“我很生气”的气息,立即识趣地闭上嘴。


楚洛汌的脾气很大,但名气更大。当年他刚大学毕业就凭借一场金融官司扬名华尔街,迅速跻身华尔街身价最高的律师之列,前途不可限量。可他却在这时突然选择回国接手家族生意,只用了五年时间就让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家具厂在纽交所上市了。


原本像楚洛汌这样的人和叶楚是不会有交集的,可半年前他出了车祸,颅内积血压迫住脑内复杂的神经,他不愿做那只有三成存活率的手术,便选择冷眼静候死神光临。


彼时公司才刚上市,他为了不影响公司发展,对外隐瞒了病情。病痛的折磨使他日日夜夜不能眠,Jerry看不下去,找她来给他催眠。


“洛汌,叶医生来……”


楚洛汌扬手打断他:“我不需要医生,让她走。”


叶楚闻言,心里先是一阵失落,转念又松了一口气,正要走却被Jerry一把抓住。见他满眼乞求,她终是软了心肠,深吸一口气道:“抱歉楚先生,我们现在的关系具有法律效力,您不能随便赶我走。”她说着拿出合同递给楚洛汌。


“你确定你找的是医生而不是律师?”他这话是对Jerry说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叶楚。


那语气分明是在嘲笑她班门弄斧,叶楚尴尬一笑:“我大学时暗恋一个法律专业的学长,蹭过几节法律课,略懂皮毛而已。”


她故意把“法律专业”几个字咬得很重,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楚洛川,生怕错过他的任何反应,可他的脸上却毫无波澜。


她心中一阵失落,而后两手一摊,显得很无辜:“不管怎样,在合同解约前,我得对你负责。”


楚洛汌慢悠悠地上前两步,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叶小姐这样坚持,莫非是对我有意思?”


“是啊。”


她答得干脆,楚洛汌反而愣了一下,冷笑着说:“一会儿是学长,一会儿是我,原来叶小姐最擅长的不是医术,而是移情别恋。”


叶楚一怔,而后可怜巴巴道:“其实我已经失业半年了……”


楚洛汌冷哼一声,转身上楼:“你不就是要钱吗?我给你双倍违约金。”


撵人都撵到这份上了,叶楚纵使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赖着不走,宛然一笑:“那我先走了啊楚先生。”


她的语气欢快又轻松,好像巴不得赶紧离开。楚洛汌回过头,看见她正仰着头看他,眼中笑意飞扬,他的心中立刻燃起一把怒火,指着大门冷冷地说:“慢走不送!”


02


叶楚最终还是赖在楚洛汌的别墅了。


兴许是被她气到了,那日楚洛汌上楼时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她大学虽然主修心理学,但第二学位临床医学,也算是半个医生。她及时采取了急救措施让他醒过来,她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不过楚洛汌显然没把她当成救命恩人,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Jerry把她扔下山。


她气得直翻白眼:“如果你想毁了楚氏,大可以赶我走。”毕竟他的身体与楚氏的利益息息相关,他不会任性地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提及楚氏,楚洛汌果然没有再任性地赶她走了,不过却毫不掩饰对她的不待见。叶楚很无奈,其实真的不是她想赖着不走,她只是被Jerry的话打动了。他说:“至少要让他人生的最后一程过得舒服一点。”


她也希望他的最后一段人生能过得快乐一点,哪怕他从未将她放在心上,哪怕自始至终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也希望他能快乐地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


叶楚对他的嫌弃熟视无睹,死皮赖脸地赖在他的别墅里。早晨她起来时,楚洛汌的卧室门还紧闭着,她不想他一大早看见自己又生气,乖乖去找地方吊嗓子。


她虽然是在美国长大的,但母亲是个昆曲艺术家,从小就要求她每日练嗓子,希望她长大能承母亲的衣钵,将昆曲传向世界。她一直很安分,只是在申请大学时突然报了斯坦福的心理学,母亲为此差点跟她断绝关系。直到她再三保证大学毕业回国学戏,母亲才肯罢休。


叶楚找了一处较偏的林子,刚扯开嗓子唱了两句,就听见有人说:“大早上的你鬼哭狼嚎什么!”


她循声回过头,看见楚洛汌正望着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缘故,她第一次在他眼底看到些许温柔的痕迹。


她正想打声招呼,楚洛汌的手机信息响了。他看了一眼,脸色微变,转身就要走。叶楚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你干吗去?”


这动作熟稔又暧昧,楚洛汌一怔,淡淡地说:“出差。”


“我也去。”她急切地道。楚洛汌现在的身体状况身边不能没有医生,既然她已经决定留在他身边,就要为他负责到底。


“叶医生,”楚洛汌微微蹙眉,“我是病人,又不是犯人。”


他故意把“病人”两个字说得很重,叶楚知道他根本就没把自己当成病人,便故意口无遮拦:“万一你一口气没上来,大业未成身先死,你不憋屈得慌啊?”


楚洛汌被她噎得哑口无言,冷着脸转身就走,叶楚就颠颠儿地跟上来了。


03


楚洛汌的出差地是天津,叶楚不放心他一个人去谈生意,非要跟着去。


到了目的地,她一时愣住,竟然是意式风情区的酒吧街。来天津的车上,她无意间提了一嘴,没想到他竟然放在心上了。


谈判很顺利,签完合同后对方提议去庆祝,到了聚餐地才发现对方一行有十来人,叶楚心里暗暗叫苦,不过楚洛汌对此阵势倒是毫不在意,大大方方落座。剩下叶楚站在原地左右为难,要不是怕楚洛汌一气之下晕过去,估计她就直接拉着他落荒而逃了。


宴会甫一开始,对方老总就举杯走向楚洛汌:“楚总,祝我们合作愉快。”


楚洛汌刚举起酒杯就被叶楚一把夺走,他不悦地皱眉,可叶楚却恍若未见,举杯一饮而尽:“楚总胃不舒服,这杯酒我代他喝了。”说完她又连饮两杯,“各位喝一杯,我就代楚总喝三杯。”


众人原本对她的举动稍有不满,但见她如此豪放,也就不再计较。轮番上前敬酒,她来者不拒,各饮三杯。


楚洛汌冷着脸坐在原地看她,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居然一直不看他,偶尔不小心视线擦过他,也很快移开。


酒过三巡,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将来楚总和叶小姐的好事别忘了请大家喝酒啊!”


叶楚闻言愣住,想起刚才进酒吧时,她忙着观察墙壁上的意式壁画没注意脚下,被地毯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好在楚洛汌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她,低声斥责:“你就不能好好看路?”


她被他眼中的担忧惊得一呆,从善如流地点头:“能。”


一抬头,发现众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望着他们,她被看得有些尴尬,微微挣扎了一下。楚洛汌就势松开她,神色坦荡,并无半点不自然。


当时她已经极力撇清了啊,没想到大家还是误会了。


叶楚回过头,见楚洛汌脸色不善,赶忙举着酒杯打岔:“今天我陪各位喝个尽兴,希望大家以后多关照我们公司。”


她说完这句话就莫名地红了眼眶,楚洛汌死后你们这群浑蛋也不要落井下石啊,不然他会死不瞑目的。


楚洛汌看着那个突然红了眼眶的女生,她像一尾鱼游走在众人之间,眼中明明含着笑,却有悲伤源源不断地从那个笑容里溢出来,看得他胸口一悸。


他缓缓站起来,抓住她举杯的手腕,压低声音面无表情地说:“叶医生,请注意你的身份!”


叶楚回过头看他,她醉酒的眼睛雾气茫茫,仿佛一片海,能放进整个世界。而这一刻,楚洛汌在她的眼睛里,却只能看见自己的身影。


他的心一软,松开她的手,她却向他靠近一步,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楚先生请放心,我们是医患关系,我把握得很好。”


她的声音很平静,不知为何,他像听见什么东西撕裂的声音,那么响亮,连带着他的心都跟着抽了一下。


04


叶楚醉酒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床头柜上放着醒酒汤和白开水。


屋里却静得可怕,她心里一惊,火急火燎地跑去找楚洛汌。


书房的灯还亮着,他难得没有工作,一个人枯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他安然无恙,她想转身离开,两条腿却像灌了铅似的移不动。


这时,楚洛汌突然抬起头,四目相接。兴许是深夜的缘故,他的脸上没有白天的冰冷和疏离,反而有一丝隐藏得很深的落寞,看得叶楚心头一跳。她径直走进去说:“给你两种选择,一是陪我聊天把你累倒,二是我直接把你催眠倒。”


她那副样子俨然是个女土匪,楚洛汌哑然失笑。无意间看见她正赤脚站在地上,他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却终究没有开口。


叶楚拉过椅子在他对面坐下:“听说你是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样的?”


楚洛汌显然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怔了怔说:“我对她一见钟情。”


其实那个故事她从Jerry那里听说过,他在美国读书时爱上一个女生,而彼时父亲为了家族生意逼他娶生意伙伴的女儿,他还来不及跟那女生道别就回国了。后来他给她写过几封邮件,皆无回音。他也曾回学校找过她,却是查无此人。直到半年前,他在东城区远远看到一个与她相似的身影,当下驱车追赶,却出了车祸,他只好把一腔深爱埋藏起来。


叶楚初听到这个故事就替楚洛汌不值,如今见到他这副模样更是替他不平:“她不值得你这样做。”


楚洛汌看着她气鼓鼓的表情,心里好像被一汪春水包裹,柔软一片,连目光都变得温柔起来:“她值得。”


他的神色太坚定,叶楚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于是转身就走。回到房间她却坐立难安,挣扎了半个小时,还是起身去了书房。


楚洛汌已经靠在躺椅上睡着了,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他脚边蹲下,凝望着他苍白的面孔,心里好像有一把利刃不停地绞动,疼得五脏六腑都好似移了位。


她咬紧牙关蹲了许久,才很小声地开口:“楚先生,我给你讲讲我暗恋的那个学长吧。”


那年她上高三,表姐的学校请了一批知名校友回来做演讲,说要带她去见识一下华尔街首屈一指的华人律师。她被表姐连拉带拽挤到第二排,一抬头就看见他笑意飞扬的眉眼,她一下就被吸引住了。


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有这么一个人,即使对他一无所知,也依然会爱上他。


演讲到末尾时,他用汉语说:“在中国有句古话叫‘有缘千里来相会’,I cross the ocean,just to meet you.”


她听到最后一个字时猛地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目光。她依稀看见他对自己笑了一下。或许那只是她的错觉,毕竟从台下任何一个人的角度来看,都觉得他是在对自己笑,可她还是小心翼翼地珍藏着那个笑容。


演讲完毕有一个与观众互动的环节,他说:第二排那个穿白裙子的小姑娘,看你长得那么可爱,一定是中国人吧。


她没想到会被他点中,结结巴巴地问:“美裔华人行吗?”


他嘴角一弯,笑了出来:“行。”


她稀里糊涂跑上台,与他互留了联系方式。末了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叶一生。”她生怕他一转头就忘了,又强调了一遍,“树叶的叶,一生相随的一生。”


“叶一生。”他重复了一遍,“以后你要是当了医生,你的名字岂不太没辨识度了。”


他的一句玩笑话让她改了名,以他之姓冠她之名。她以为这样,有朝一日重逢的话,或许他就能一眼认出自己来。可是没有,也许在他心里,从来就没有记住过那个站在舞台下,连看都不敢看他的小姑娘。


叶楚回过神时,楚洛汌还在沉睡,昏睡的表情让他看起来有点脆弱。她颤颤巍巍地俯下身,吻了一下他苍白的唇,小声呢喃:“那时我就喜欢上你了啊。”


所以才会不顾一切想要去他读过的学校念书,为此惹恼了母亲,母亲一气之下注销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可她依然坚持,她以为只要自己去了他的母校,总有一天会再遇到他,那时她一定要告诉他,自己喜欢他。可是后来她才知道,在她正在为他与母亲大战时,他已经回国继承家业了,而后她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直到上个月Jerry找到她,说他命不久矣,希望她能帮忙,让他人生的最后一程走得舒服一点。她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这些年她也曾找过他,却一直遍寻不得。


如今即便他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她也还是希望能够陪在他身边。


那个在她心底如神祇般的楚洛汌,她就是为了让他有尊严地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才来到他身边的啊。


05


楚洛汌一觉睡醒已是日上三竿了,他下楼时叶楚正在和Jerry打牌,她大大咧咧往地上一坐,脸上贴满字条,笑得毫无形象。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起来!”


叶楚一回头就看见楚洛汌正黑着脸站在她身后,一大早上就骂人,看来挺有精力的。她忽然想逗逗他,直接往地上一躺:“我就不起来,你能把我怎么样?”


她一副泼皮无赖样,楚洛汌气结:“叶医生你是狗吗!”


“我就是狗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话一出口Jerry就笑喷了,叶楚这才意识到骂了自己,愤恨地抬起头,正对上楚洛汌含笑的双眸。他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摁在沙发上:“下次再坐地上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他说完面不改色地上楼了,叶楚怔了半晌才冲着要笑到撒手人寰的Jerry吼道:“我爱坐地上关他屁事!”


“这不是大冬天的地上冷嘛!其实洛汌对你……”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陡然闭嘴,尴尬地笑笑,“他最近可能比较无聊。”


叶楚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在期待什么?期待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因为人生走向尽头而爱上她?


兴许是坐得太高的缘故,心里忽然堵得慌,她下意识想往地上坐。屁股刚离开沙发,就听见楚洛汌冷冷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叶医生,不想要你的腿了吗?”她只好乖乖坐回去。


楚洛汌虽然脾气坏,却并不难相处,心情好的时候他就往茶台前一坐,土财主似的跷着二郎腿:“叶医生,嚎两嗓子来听听。”


母亲经常打电话来查基本功,三天不练就会被痛骂一顿。所以尽管被楚洛汌百般嫌弃,叶楚还是坚持每天吊嗓子。


她冲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双手环胸:“楚先生,我记得合同里没写我有义务给你唱曲吧?”


楚洛汌打开火烧上水,这才慢悠悠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是叶医生自己赖在我家不走的,叶医生吃我的,住我的,给我唱支曲不为过吧?”


叶楚咬牙切齿地瞪他,可他始终一副“我没说错吧叶医生”的表情。她败下阵来,好吧,吃人的嘴短。


尽管百般不情愿,她还是乖乖唱了,是经常练习的《牡丹亭》。


一曲罢,楚洛汌已经泡完茶,将茶杯送到她面前:“‘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果然是好句。”


叶楚接过茶润了润嗓子,这才缓缓道:“我倒是更喜欢‘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身不由己地爱上一个人,为他抛生赴死在所不惜,你不觉得这样的感情很感人吗?”


楚洛汌低着头喝茶,故意对她眼底的期待视而不见,过了好久才平静地说:“如果明知不可得还要强求,只会让将死之人心怀不安。若是真心爱他,倒不如让他了无牵挂地离开。”


她的爱会让他死不瞑目吗?叶楚只觉得被茶水呛了眼睛,垂着头好久才神色自如地抬起头:“楚先生说得对,生死不能强求,逝者已矣,总会有人代替他的。”


楚洛汌握着茶杯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了一身,叶楚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帮他处理。他忽然觉得疲惫至极,扬手阻止她:“没关系的,叶医生。”


06


为了方便处理天津分公司的事务,楚洛汌在意式风情区买了一套房子,独门独户,两层,带一个院子。院子里有几树槐花,他们搬进去时槐树还未发芽,叶楚就已经向母亲讨了做槐花包子的秘方,天天盼着槐花能赶快盛开。


槐花才刚打花骨朵时她就忍不住了,可是树太高她够不着,可怜巴巴地跑去请楚洛汌帮忙,他头也不抬道:“叶医生,你觉得我很闲吗?”


叶楚看了一眼他面前堆得像山一样的文件,默默跑去找梯子。她刚爬到树上就看见楚洛汌捧着一杯茶慢悠悠地走出来,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悠闲地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叶楚在心里把他这种可耻的行径骂了八百遍,颤颤悠悠地抱着树干大声喊:“楚先生你也上来帮忙啊!”说完顺便脑补了一下他爬树的场景,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下一秒就“哇哇”大叫着跌下来。


她被蜜蜂蛰了。


耳边传来楚洛汌焦急的叫喊声,叶楚艰难地睁开眼,看见楚洛汌正惊惶地看着她。她从未见过他有过这样的表情,轻声笑道:“楚先生,你也会害怕吗?”


楚洛汌一愣,冷着脸把她从地上抱起来:“下次你再敢爬树,我立马就叫人来把树砍了!”


叶楚晕晕乎乎地躺在他怀里,隐约能感觉到他抱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在心里叹息一声,往他怀里蹭了蹭。他的身子一僵,抱她的手不动声色地紧了几分。


那天之后,楚洛汌果然不允许她爬树了,可叶楚终究没抵住槐花包子的诱惑,软磨硬泡了一下午,楚洛汌才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那也不许你去。”


叶楚原以为他会亲自爬树帮她摘花,哪知他第二天找了钟点工,半个小时就把一切都搞定了。叶楚对着满满三大袋槐花哭笑不得,楚先生,我要摘的不是槐花,是情趣好吗?


“我小时候听我妈说,她老家后山有一大片槐树林,每年春天,太姥爷都会带着太姥姥去摘槐花。那时候我觉得那样的人生简直太美好了。”她忽然抬起头,“楚先生,你想不想去看槐树林?”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楚洛汌只觉得心猛地一揪,低头假装看文件:“叶医生,你的人生还能有点追求吗?”


“怎么没追求了?”她不服气,“能和相爱的人白头到老多不容易!”


没有听见预料中的嗤笑声,叶楚抬起头,看见楚洛汌正望着院子里的那块空地发呆。


“在那里种一架葡萄吧,以后夏天可以乘凉。”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住口,怔了好久,才低声开口,“还是算了吧。”


他从未有过这样落寞的表情,叶楚心里骤然一痛,想上前给他一个拥抱,可是她不敢。他是那样骄傲的人,不会希望别人看到他的软弱。


既然如此,她就如他所愿当一个瞎子好了。


“我觉得这个建议挺好,说不定以后还能靠卖葡萄发家致富呢。”


第二天她就去买了葡萄幼苗,种了满满一院子。


07


三月底的时候,天津分公司建成,楚洛汌却迟迟没回北京,依然和叶楚住在天津。


他闲来无事就泡一杯茶往院子里一躺,然后像个土财主似的把叶楚当长工使唤——


“叶医生,我叫你给葡萄苗浇水你怎么还没浇!”


“叶医生,快去给后面那几株樱花施肥!”


“叶医生,你也得把院子扫一扫啊!”


叶楚咬牙切齿地拎着洒水壶,强忍住把水泼到某人脸上的冲动。不过某人显然很不自觉:“叶医生,你还傻愣着干吗!赶紧浇完花去做包子啊,面早都发了呀。”


叶楚忍无可忍地回过头,正想放几句狠话,目光触到他那苍白的脸时,终究还是没狠下心来。包子做到一半时她心里没由来一慌,来不及多想撒腿就往外跑。


楚洛汌看到她惊慌失措地跑出来时一怔,继而笑道:“叶医生,你这是要罢工吗?”


叶楚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一个包子皮,而楚洛汌正慢悠悠地喝着茶,一副好整以暇看她笑话的样子,她这才放下心来:“我就是想来提醒你,这个月的工资你还没给我发。”说罢她扭头回了厨房。


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楚洛汌扬起的嘴角才沉了下来。原来她害怕了啊。胸口疼得好像快要窒息,他微微转过头,望着厨房的方向,眼神悲怆而温柔。


叶楚做好包子在屋里喊了三遍也不见楚洛汌应声,起初她以为他是故意的,直到等了十分钟也不见楚洛汌回来,她这才慌慌张张往外跑。


楚洛汌正歪着头靠在躺椅上,文件散落一地。她咬着牙强迫自己走过去,颤颤巍巍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还有气。她心里紧绷的弦骤然一松,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过了好久才敢捂着脸微微颤抖。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她还是特别害怕,害怕有朝一日她睁开眼,窗外日光依旧,而这世上再也没有楚洛汌了。


以前她希望他注意到自己,希望他想起自己,希望他爱上自己。而现在,那些庞杂的愿望已经被时光打磨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她只希望他能一年一年地活下去。可她内心深处明白,这个卑微的小点,其实已经奢侈得无法实现了。


有滚烫的液体从指缝间滑落,烫得胸口疼成一片,她用力咬紧牙关,才没有痛哭出声来。


楚洛汌醒来时,看到叶楚正单手托腮专注地看着他,见他睁开眼也不移开视线。他反倒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微微移开视线,轻笑道:“叶医生,我怎么觉得你一副想轻薄我的样子!”


叶楚理理头发坐直身子:“那么明显吗?抱歉,下次一定隐藏好点。”


楚洛汌没想到她会这么大方就承认了,一时有些尴尬,她却浑然不觉,站起来说:“回家吃饭吧。”


她把那几个字说得那样自然,楚洛汌一时有些失神,过了好久才应了一声:“好。”


08


楚洛汌的记忆在五月初开始下降,很多事一转身就忘了。他已经记得不她为何会在这里,唯独记得她叫“叶医生”。


半个月后,他开始昏睡不醒,经常在叶楚讲得最开心时忽然睡着,留下她一个人不知所措。


那日他突然清醒:“叶医生,给我唱支曲子听。”


叶楚轻笑:“楚先生,当你的私人医生可真不容易,不仅要当秘书、保姆,还得兼职做歌手,回头我可要找Jerry要四份工资了。”


“真是个见钱眼开的女人!”他笑骂,却连一点气势都没有。


叶楚看着他虚弱的笑容由衷地难过,为了不让他看出异常,她赶紧清嗓开唱,可声音却抖得不像样。


楚洛汌也不戳穿她,直到她的声调平稳他才开口:“叶医生你也换一首啊!”


她有点不好意思:“我就会这一首。”


他嗤笑:“就你这样,将来还怎么当艺术家?”


“怎么不行了?不信你就等着看好了。”所以,请你长长久久地活着啊。


她的眼中含着泪,却依然努力地朝他微笑,楚洛汌只觉得那个笑容刺得他心里生疼。他微微蜷起身子,试图压抑内心如同万千虫蚁啃噬的痛楚。


他终究还是让她难过了。


他想起她刚来那日的情景,他在二楼的窗口刚好可以看见她。他一眼就认出她,是他找了很多年的小姑娘。她还和以前一样,眼睛里永远带着不设防的天真,一下子望进人的心底,再也无法忘记。


那天,她在门口站了很久,才抬手敲开门。他以为她不情愿,碍于Jerry的情面不得不来。他不想让她为难,所以她一进门他就给她下马威赶她走,谁知她却厚脸皮赖下来。


那时她的眉头总在不经意间锁起,仿佛怀着巨大的心事。直到那晚她在他的唇上印下滚烫的一吻,他才知道她所有的心事都有关于他。可是能怎么办呢?她来得太晚了,有些东西他永远都给不了。


他曾无数次想把她赶走,可他终究还是自私了。他想在人生最后一程,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陪着她,因为她往后的人生,他永远也没有机会参与了。


她来了之后,他甚至想过去做那成活率很低的手术,可是他不敢,他怕没有机会在她身边多陪她一天。


他想只要不回应她的爱,那么就算有一天他死了,她也不会太难过。他对她那么凶,她应该很快就会忘了他吧。


“叶医生,现在我才明白,人生最大的遗憾不是错过最好的人,而是当你遇见最好的人时,已经把最好的自己用完了。”


他的声音轻得仿佛从云端传来,叶楚不敢回头看他,只能背对着他微笑,笑着笑着就落了一脸泪。


有风吹过,槐花簌簌而落,她说:“楚先生,等这一曲唱完,我教你做槐花包子吧。”


没有回应,叶楚掐着掌心站了很久才敢转身。楚洛汌低垂着脑袋靠在躺椅上,嘴角含着笑,那样子仿佛只是睡着了,她真担心四溢的槐花香会惊扰了他。


她缓缓走到他的脚边,独自在地上枯坐良久,直到确定再也没有人黑着脸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她才敢抱着自己大声哭出来。


09


楚洛汌去世后的第三个月,叶楚决定南下学戏。


临走前,Jerry一时没忍住,把整理楚洛汌遗物时找到的那张照片给了她。


叶楚看着照片忽然失声痛哭,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与互动观众的合影留念。那时她紧张得都不敢往他身边站,生怕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小心思,被众人挤到最前排的角落里,那么不起眼。


“学长,楚先生太过分了,居然把我忘得干干净净!”她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故作绝情,“我也要把他忘得一干二净!”话没说完自己又淌了一脸泪。


Jerry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他知道楚洛汌喜欢她,所以瞒着楚洛汌偷偷把她找来,想让她陪他走完人生最后一程。


可是他也答应过楚洛汌,什么都不告诉她。


不告诉她,那年初遇,他于万千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她,所以故意叫她上台留下她的联系方式;不告诉她,他曾经为了去找一个叫叶一生的女孩,错过了见父亲最后一面,而抱憾终生;不告诉她,他买那栋意式老宅不过是因为她无意间说喜欢那种风格的房子,他以她的名义买下了,却要等到她结婚时才会送给她,他说不给她留一点念想,这样她才能开始新的生活;更不会告诉她,那个让楚洛汌爱到愿意付出生命的女孩其实叫叶一生。


叶医生,叶一生,从一开始,他就以故人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他一直深爱着她,却只能深藏心底。他对Jerry说你千万别告诉她啊,这样我死后她才能毫无羁绊地去爱别人,然后开始新的人生。


可她如果仔细看那张照片,她就会发现,他的视线穿越人海,恰好落在她身上。


槐花香已晚,他错过了在最好的时机告诉她,他爱她,便只能让一腔深爱随他长眠。唯有如此,他死后她才能毫无负担地开始新生活。


他用一生来爱她,而她却一无所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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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载于2018年爱格5B

文章名称:《槐花香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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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外的疑云:当陪伴与疑惑交织在一个普通的周末,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客厅的地板上,本应是温馨宁静的午后,但对于小芸来说,却是一场情感的风暴即将来临的预兆。小芸的公公因为一场突发的疾病住进了医院,作为孝顺的儿媳,她毫不犹豫地请了长假,每日在医院里悉心照料。
78年我去当兵,给女同桌写信两年没回信,退伍后去找她才发现真相 - 天天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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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条改版后新增广告解锁,广告开始5秒后用您发财的小手点击右上角关闭,即可继续阅读【本内容为虚构小故事,请理性阅读,切勿对号入座】1978年的秋季我刚进入高中就读,一入校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园漂亮的秋海棠,青红相间,煞是好看,正当我四处张望时,一个清秀的女孩从我身边走过,微风吹拂着她的
刚做完流产手术,婆婆做了辣子鸡和水煮鱼,父母连夜赶来接我回家 - 天天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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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靠在出租车的后座上,脸色苍白,疲惫不堪。一年前,她和小李满心欢喜地步入婚姻的殿堂,两个人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谁知这一年,幸福的生活却出现了意外的波折。小雨患上了妊娠相关的并发症,医生告诉她必须尽快手术,以免对生命造成威胁。术后,她需要好好休养,心和身体都需要时间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