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闯入一个女孩,竟与十年前死去的常露师姐长得一模一样

2022年07月06日02:04:06 故事 1928

我家里闯入一个女孩,竟与十年前死去的常露师姐长得一模一样
当初,师姐用身体替我挡住熔岩龟的攻击。
我抱着口吐鲜血的她,满心绝望,她却面露微笑“别怪他们,他们也是为了活下去。”
如今,死去的人,活生生出现在了我面前!


黎明将至·暗夜

1

我倚在窗边,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出口香糖。

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亦如我的心情。那忽明忽暗的熔浆,像是刻在眼睛里的伤疤,时刻提醒着你对于绝望的无力感。

十六年了,它们就这样静静伫立在河的对面,随时等待着跨越结界,占领我们的土地。

扔掉糖纸,我将目光停锁定在了河水中央,有几个身着防护服的人,正在蹚水。其中有一个少年,似乎行走有些不便,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架着半边身子,朝这边过来。

我立马换上白大褂,静静地候在消毒舱前。

舱门打开,侦查组的李峰已经褪下了身上的防护服,他的肩膀上,扛着那位少年。看样子,也就十七八岁,灾难来临那年,他甚至都不记事。

我粗略地看了一眼少年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火痘——如岩浆一般的颜色。

“怎么搞的?”按理说,防护得当,不该有这么大面积的感染才对。

“靠。”李峰啐了一口,“这小子的防护服被烫出了一个窟窿。”

本是不起眼的小洞,如烟头烫到了一般,可是那若隐若现的暗火却在不停地扩大着范围。等队友们发现时,防护服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

我接过少年,将他平放在病床之上进行一个全方位的检查。此时他似乎还有点意识,嘴里不清不楚地说着什么。

就听李峰在旁边安慰着:“你小子,应急针都打过了,死不了!一会儿就能见到你爷爷了。给老子——”

话还没说完,少年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妈的,老宋家就剩这一根独苗了!”李峰愣了一下,转过身,阴着脸一拳砸在了墙上。

我没有打扰他,作为侦查组先锋队的队长,这种经历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迅速调整了自己情绪,随后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那群怪物又进化了,大白天的也会动了。”

我心下一惊,将房间留给了李峰,自己则回到了办公室,将这一情况上报给了研究所。

隔着玻璃,我看到李峰再次将少年背在背上,一步一步,将其送到焚尸间。

这种事情,似乎每天都在发生。而一切的一切,都源于十六年前的那场火山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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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十六年前,我所在的这个办公室只是寿康研究所的一个实验室。

寿康作为国内知名的医药品牌,曾创下了不少医药界的奇迹。作为医学院的学生,我很荣幸地被送到寿康研究所进行实习。

火山爆发的那天,我正在和小组成员核对实验数据。

忽然一阵巨响,我们下意识地躲在桌子下面。毕竟在这黎明岛上,地震已是常态。

可这次似乎有些不同,地面晃动了几下后,虽然恢复了平静,但那轰隆隆的声音并未消散。

有组员伸出脑袋,望向窗外,随即脸色大变,指着岛屿另外一头的火山说道:“是,是火山爆发!”

我好奇地看向窗外,果真,那火山口处,冒出阵阵黑烟,而岩浆,像是被挤出的火红奶油,顺着火山缓缓流下,将树木烧毁,将动物吞噬。

所到之处,简直寸土不生。

最终,岩浆停在了清水河的边缘。

我拿着望远镜,察觉到了异样,朝着身边的人喊着:“那不是岩浆,是一种很像岩浆的生物!”

它们有四肢,有脑袋,但就像乌龟一样,躲在那状似岩浆的壳子里。只是它们有些畏惧清水河,一直在河边徘徊不定。

这是一切事情发生的开端,而接下来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我们称之为最黑暗的一天!

思绪回到现在,我也不是当初那个实习生。几年来,我致力于研究火痘,在这个领域上,也算小有成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十六年,黎明岛真的改变了很多。

我又下意识的去拿口香糖,可是这一次,掏了一个空。

可离开之前,我分明将盒子放在了这里啊。

恰在此时,办公室的敲门声响起,聂君穿着一身西装,缓缓走进来。他是我的大学校友,同时也是寿康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

他的研究方向是关于那群熔岩龟——这是我们给那怪物起的名字。聂君的眼底一片乌青,想必昨日又是一个通宵。

我倒了一杯咖啡,递到他的面前:“遇到困难了?”

聂君点点头,端起咖啡却迟迟没有喝下:“跑了一个实验体样本,正在找呢。这熔岩龟进化得太快了,如今有了听力,说不定过两年,都可以游泳了。”

是的,这十六年间,熔岩龟从只会缩在壳子里滚动,再到伸出四肢挪动,视力和听力也在不断地解锁,如今更是从夜晚活动变成了白天也可活动。

它们进化的速度实在是太惊人了,若是再不抓紧研究,怕是几年之后,黎明岛就会彻底被这群怪物占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安慰道,“我们不也是从当初的一无所知,到现在掌握了不少资料吗?”

聂君向来是个悲观主义者,但听到我的这一番话,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他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指着我面前的零食问道:“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吃零食的呀?”

“哦,这个呀。”我顺手把零食的包装拆开,放在办公桌上,“钓鱼用的。”

“钓鱼不是用鱼食的吗?”聂君一本正经地问道。

还未等我回答,研究所的警铃大响。聂君放下杯子,擦去嘴边的浮沫,匆匆地说了一句:“实验体样本出现了,我得赶过去看一眼。”

话语刚落,他便急忙冲了出去。若是不仔细看,丝毫看不出,他的一条腿,是机械假肢。

当年火山喷出来的,不仅仅只有熔岩龟,还有那漫天的黑雾。像是一个巨大的锅盖,将整个岛屿笼罩。

起初人们并没有在意,可是随着黑雾的浓度越来越高,人们发现在接触到黑雾的肌肤上,会有瘙痒的感觉,随即,便起了痘痘。

那痘痘的颜色,如同河水对面的岩浆龟,冒着丝丝热气,很快便蔓延到全身。

聂君没有那么幸运,那时的他拿着摄像机,在宽阔的阳台上准备记录下火山爆发的那一瞬,丝毫没有注意到,楼下四处奔窜的人们。当他察觉到危险的时候,腿上已经起了火痘。

他爬进厨房,当机立断,用砍刀砍下了自己的一条腿,这才保住了性命。

时至今日,我都佩服他当年的勇气。这或许也是聂君能做到高级研究员的原因吧。

警报声很快就解除了,我听到办公桌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正悄悄摸上办公桌,伸向刚刚我打开的零食。

“终于抓到你了。”我上前一步,一把擒住了那只手,像拔萝卜一般,将藏在办公室里的小偷揪了出来。

只是在我看清她模样的那刻,呆愣住了。

3

“常露师姐?”我试探着出声。

可是少女只是眨了眨双眼,露出一副迷茫的表情。我敲了敲脑袋,有些自嘲道,若是师姐还活着,此时的她应该已步入中年。

常露师姐比我早两年来到研究所,平日里对我们这些晚辈很是照顾。她总是一副端庄优雅的样子,嘴边带笑,眼神里充满了智慧。与眼前这个少女截然不同。

或许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常露师姐的模样在我脑海里渐渐淡去,才会导致我错将这个小偷认成师姐。

“你叫什么?”我坐在少女面前,心里盘算着是否要将她交给警卫。

办公室里总是会丢一些不起眼的小物,时间长了,我也渐渐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少女歪着脑袋想了想,随后从嘴里说出两个字:“龄尧。”

很特别的名字。我嘴里默念。

龄尧穿了一件及大腿的白色衬衣,下身着一条破旧的土色长裤。像是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破破烂烂,极不合体。

很显然,她是拾荒者,一个游离在研究所与熔岩龟边缘的人群,靠着捡剩与隔离护栏为生的团体。

“你身为拾荒者,进入中围地区偷东西,我是有权将你驱逐出研究所的。”我板起脸,试图告诉她偷窃的重要性。

龄尧盯着我,良久才开口:“可是我饿。”

她的身形消瘦,脸色蜡黄,看样子,的确是饿极了。我叹了口气,将今天的午饭分给她一半:“吃吧,吃吧。”

她吃饭的时候丝毫没有女人该有的端庄优雅,而是直接用手抓起饭菜就塞进嘴里。我皱眉,用纸巾将她掉在外面的米饭粒擦干净,不解道:“你不会用筷子吗?”

显然,龄尧只顾着吃饭,丝毫没有回答我的意向。也是,对于拾荒者来说,仪态什么的,哪有填饱肚子来得重要。

“慢点吃,不和你抢。”我顺手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她手边,可是还不等我提醒她烫,她便已经喝完了,摊在椅子上,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

“你是一个好人!”

我苦笑,这一桌狼藉,换了一张“好人卡”,也不知道是否合算。

“一会儿我送你离开,如果被别人发现,你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很有可能被扔到外面,任其自生自灭。

我这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要知道,研究所分为三个部分,像是三堵透明的墙,将人分为三六九等,规格森严。

最外围的,就是拾荒者,他们多为老弱病残,对研究所并没有什么用,也许等到幼童长大,可以靠着强健的体魄加入侦查组,他的家人也能沾光进入到中围。

而我和李峰,处在中围,由研究所提供粮食,根据研究所的指派,做一些工作。

聂君是内围,研究所的核心成员。他曾多次邀请我加入内围,皆被我拒绝了。

我望向外围的那群拾荒者,常常想起师姐的那句“医者仁心”。当大夫从来不是为了往上爬,而是完成常露师姐的夙愿,做一个救死扶伤的人。

龄尧对我的话表现得似懂非懂,她趴在阳台上,用袖子擦拭着窗户。试了几次,她终于发现不是玻璃太脏,而是外面太暗。

她指着那一团团黑雾,好奇道:“那是什么?”

此时,我终于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就算这个少女出生时,灾难才刚刚爆发,那也不至于十六年间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4

李峰再次找到我的时候,脸上挂满了绝望。

我堵在门口,没想到他会直接来公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卫生间后,我问道:“你怎么来了?”

“找你喝酒!”李峰一把推开我,手里拎着两提啤酒,放在茶几上,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表情,“他妈的,我们还要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多久?”

他打开两瓶啤酒,将其中一瓶递到我手中。

“发生什么了?”我问道。

李峰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仰头喝掉半瓶啤酒,说道:“刚刚我们尝试从海底穿过屏障,失败了。”

这种失败,代表着又有人死了。

黑烟笼罩下,带来的不仅是火痘的威胁,还有与外界联系的断绝。外界信号中断,来往船只沉底,有人用无人飞机想要冲破这黑雾,却在接触到边界的瞬间化为灰烬。

自此,黎明岛就像是彻底从地图上消失了一般。或许,在外人眼里,这座小岛已经因为火山爆发而沉底了。

而研究所,是唯一可以生存下去的地方。

最初将基地设置在黎明岛,就是为了达到封闭的条件,以及自给自足。

所以,这里有无土栽培的粮食,也有人工饲养的家畜,甚至有部分工业体系。靠着这些维持下去,其实并不是什么难题。

侦查组的日常工作,便是探寻出去的道路,以及或者将落单的熔岩龟抓到实验室,以便研究所的人进行更深一步的探究。

“听聂君说,内围正在研发一套全面的循环系统,可以驱散黑雾。”换而言之,只要活得够长,便有机会与外面的世界取得联系。

“靠,我们在前面用命试探,他们就动动嘴皮子,这套循环系统都研发十六年了,东西呢?东西呢!”

若说起初,我们都志向满满,认为可以共渡难关。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最初的自信也被慢慢磨平。

李峰一把将酒瓶摔在地上,白色的泡沫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与此同时,浴室里传出一个女人的惊呼声。声音很小,却依旧被李峰捕捉到了。

是龄尧。

李峰有些尴尬地看向我,指了指浴室的方向,试探道:“这是,嫂子?”

见我没说话,他便将其视为默认。

“可以啊,我还以为你得一辈子打光棍了呢。”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许是因为难得碰上喜事,他的表情没有刚刚那么苦闷,“只可惜,常露看不到了,她当年为了给你找对象,可是煞费苦心。”

提起常露师姐,不免就会想到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总是温柔地盯着我,语重心长道:“小白呀,即便是被困在黎明岛,也要好好享受生活,不能轻易被灾难打败才是。”

她说得道理我都懂,只有活下去,才会遇见一切可能。可是,我没有被灾难打败,而师姐却死在了这场灾难中。

龄尧一直等李峰离开以后,才悄悄地打开浴室的门。

她满脸歉意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将龄尧塞进了浴室时,嘱托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可那酒瓶摔碎的声音,着实吓了她一跳。

“没事。”反正依着李峰的性子,他也不会多想。

这些日子相处得久了,龄尧也知道我有轻微的洁癖,见到地上的碎玻璃渣,她主动蹲下去打扫。

只听“哎呀”一声,我转过头,就看到地上的碎片带着血,而龄尧正含着手指,可怜兮兮地看向我。

我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创可贴,然后让龄尧将受伤的手指递给我。

可是我来回翻看着龄尧的手,洁白无瑕,没有丝毫的伤口。若不是玻璃碎片上还有她残留的血迹,我险些以为是龄尧故意骗我的。

我强压着内心的惊慌,再次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龄尧歪着脑袋,似乎对我这个问题很是不解。她耐心地说道:“我是龄尧呀。”

有的时候,我真想将她交给聂君,让研究所的人好好询问一番。可是望着这张与师姐有几分相像的脸庞,我实在是下不了决心。

因为我知道,交给聂君无非是两种后果,因为触犯规矩而驱逐出所,亦或者因为体质特殊而成为研究对象。

5

我接到任务,要跨过清水河,绕到熔岩龟身后的火山时,内心是拒绝的。

这是一项挑战系数极高的工作,可是研究所高层却表示,他们通过技术发现山顶有一个未被损坏的信号发射器,说不定可以通过他与外界进行联系。

冲在最前面的,自然是李峰为首的冲锋队。可是这次的任务周期较长,需要有医务人员随行。可是原定随行的大夫出了意外,我被强行组队。

穿上防护服,背上医疗箱,带上粮食,一切准备就绪,我准备和李峰等人碰头。

可是出门时,我又有些不放心,从粮食包里掏出两个面包,放回了公寓里。这一去,生死未卜,可是我不在,就没有人给龄尧分粮。

是的,我还是没忍心将龄尧送走,偷偷地把她收留在公寓里。

李峰早早地就在外围候着了,他身边跟着两个少年,有些眼生,一个叫张翼,皮肤黝黑,一口大白牙。另一个叫徐洲,不苟言笑,有些刻板。

听李峰介绍,这两位是这届拾荒者里挑选出来的佼佼者。

我在与他们汇合以后,又等了一会儿,才见到一个戴眼镜的大叔,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

我们叫他崔叔,他是研究所里的技术人员,此次跟着,主要负责勘查信号发射器。

崔叔一来,就不停地抱歉道:“不好意思久等了,刚刚我女儿哭着不让我走,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的。”

虽然这话是在抱怨,但我们听得出,那语气里,是满满的幸福。

自此,五人小组全部集合完毕,我们互相检查了防护服的穿戴,毅然决然的踏上了这条未知的路。

我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踏出研究所了,这次的外出,让我震撼不已。

原本热闹的街道,如今一片死寂,我擦了擦护目镜上的灰尘,看到街边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骨。

再往前走,是几家超市,门窗皆被破坏过,想必是初期暴乱时,人们为了生存,而将其抢劫一空。

我听见张翼小声说了句:“这也太惨了吧。”

想必张翼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他原以为拾荒者的生活是最困难的,却没想到真正的人间地狱是这里。

崔叔拍了拍张翼的肩膀,说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黎明岛简直是人间天堂,我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洗海澡,拾海鲜,喝椰汁。”

张翼对这些是没有概念的,从他记事起,这个世界就是灰蒙蒙的。

我笑着摇了摇头,很快,我们便到了清水河畔。

“切记,不要发出声响,这些怪物通常是白天睡觉的。”李峰走在最前列,低声嘱托道,“随时观察自己的防护服有没有出现破损。”

见我们点头,他才转回身,第一个下水。因为十年前意外渡河的熔岩龟,研究所将河面上所有可能渡河的东西全部撤掉,所以我们能通过的办法只有一个——游过去。

熔岩龟们正在沉睡,它们在河边排成一排,像一颗颗表皮皲裂的荔枝,时不时在裂缝中透出一丝光亮,那是它们要苏醒的信号。

李峰经验丰富,当他注意到危险时,会立刻让我们停下脚步,避免发出任何声响。想来那熔岩龟只是睡得不舒服,轻轻挪了一个方向后,光亮消失了。

我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熔岩龟,与望远镜中看到的还是有些许不同:那熔岩般的外表并非是龟壳,而是长在皮肤上的。四肢蜷缩在一起的模样,像极了女人腹中的胎儿。

这种状态,不禁让我有些起疑。我想上前仔细观察一番,却被崔叔一把拽过,他瞪着我,用极小的声音呵斥道:“不要命了?”

我赶忙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跟着队伍,缓缓前进。

根据研究所提供的位置,信号发射器就在不远处的山洞里。我们要在天黑怪物们活动前,进入到山洞当中。

好在,李峰轻车熟路。多年的侦查经验,已经让他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

山洞里很黑,也有一些潮湿。

我打开额头上的手电筒,这才勉强看清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通道,勉强只够三个人并肩行走,所以我们决定,还是排成排比较方便。

崔叔作为技术指导,排在了李峰的后面,以便于第一时间发现信号发射器。而我处在第四的位置,前面是徐洲,后面是张翼。

张翼很贴心地说道:“白大夫,你放心,有我在后面,保你没有后顾之忧。”

我笑着道了一声谢,很久没见到这么开朗乐观的孩子了。

6

我们顺着通道走了很久,越朝里,能活动的空间就越大,可见度也越高,周遭也不再潮湿。甚至可以两人并排走。

黑雾数值器显示,这里并没有被黑雾侵染,许是洞口潮湿的水将其吸附了。

我摘下面罩,说道:“可以脱下防护服,原地休息一下了。”

从研究所到这里,整整走了一天,说不累是不可能的。我从包里取出一个压缩饼干,靠着墙壁,小口地吃了起来。

张翼好奇地走了过来,看着我手中的饼干:“好吃吗?”

这孩子刚从外围调进来,没吃过零食。我将其中一片抵给他,说道:“尝尝。”

他学着我的样子,细嚼慢咽,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表情。随后在背包里搜寻了一番,找出一瓶抗生素,小心翼翼地征询道:“白大夫,我能拿这个跟你换吗?”

这是他能找到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由于拾荒者长时间呆在外围,体内的毒素积累,为了将缓解毒素,研究所发明了这个抗生素。但是关于它的发放极为严格,只有进入到中围的拾荒者才能拿到。

张翼,便是其中一员。

我接过抗生素,从中倒出了一粒,剩余的还给了他。

“好了,交易完成。”

他似乎没想到,只用一粒抗生素就可以换到饼干,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小声的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开心的离开了。

转头间,我看到一旁的徐洲不禁询问道:“吃吗?”而徐洲却将脸撇向一边:“不需要。”

真是个别扭不坦诚的小孩呀。但我的眼神,却一直不自觉地看向他,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随即又自嘲地一笑:身为医生,我一天要见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每个都记得呢?

我冲李峰打了个招呼,人有三急,刚刚水喝多了,准备找个隐蔽的地方解决一下。可是刚走到角落里,就发现一个黑黢黢的东西趴在不远处。

似乎是熔岩龟,但皮肤如同皲裂的墙皮,失去了光泽。不知道它是否是落单,也不知道它是死是活。

我悄悄后撤了几步,眼睛瞥向不远处的李峰。他显然发现了我的异常,嘴里的半块面包还未嚼烂,便一口吞下,招呼了徐洲和张翼,来到我身旁。

显然,他们也不确定那角落里的是什么。

李峰从背包里掏出工具,缓步向着熔岩龟的方向挪动。而徐洲和张翼,则早早地铺开防火网,准备一把将其捕获。

几人配合很是默契,可是李峰走到熔岩龟的面前后,神情明显的松动了。

“是仿生机器。”为了研究怪物的生活作息,研究所根据怪物的外貌,制作了一批仿生机器,只是不知它是因为什么被破坏掉了。

李峰拿着脚尖翻看着仿生机器的模样,款式老旧,已经报废了,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我却眼尖地发现,那仿生机器上,还有一行编码:SKKJ2030081701-2。

只是匆匆一眼,我也没放在心上。李峰将那机器踢向一侧,想要扫除障碍,却听哐当一声,寂静了几秒后,又变成了连续滚落的声音。

我拿着手电,照向仿生机器被踢的方向,只见那角落隐秘处,竟然还有一个隐藏的洞穴,看深度,大概有二十米左右高。但洞穴里的情景,不禁让人头皮发麻。

“这些,都是熔岩龟幼崽?”我的语气也变得有些不确定。

洞穴里,密密麻麻挤满了正在休息的熔岩龟幼崽。因着刚出生的缘故,它们身上的熔岩龟壳呈现半透明状态,如同一个胶状物,很好地将里面的幼崽保护起来。

张翼将脑袋使劲向前探,随后小声说道:“你们看东西,像不像……人啊?”

这就是我不确定的原因。透明的外壳使它们的模样比外面成年的熔岩龟更像胎儿。

崔叔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他的关注点并不是熔岩龟,而是被熔岩龟包围的黑色箱子:“找到了,那就是信号发射器!”

7

我们并没有忘记此次出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信号发射器。这熔岩龟幼崽,算是此任务的意外之喜。

李峰检查了徐洲和张翼身上的绳索,确保一切准备就绪后,说道:“这群熔岩龟听力应该还未发育完全,所以刚刚仿生机器掉下去的时候,并没有将它们吵醒。”

他犹豫了一会儿,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要速战速决:“但我们不能保证成年的熔岩龟什么时候会出现,所以我们要尽快拿到信号发射器回来。”

徐洲和张翼表情凝重,郑重地说道:“收到!队长!”

一声令下后,张翼负责在上面拉绳子,而李峰和徐洲负责下洞。

虽然知道熔岩龟的听力并不是很灵敏,但上方的我们依旧屏住呼吸,紧张得看着李峰和徐洲慢慢移向信号发射器。

中间有一幼崽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胶状的龟壳隐隐发出红色的裂纹,那是熔岩龟即将苏醒的信号。李峰及时发现异常,做了一个静止的手势。

只是这次,似乎有些不走运。徐洲就站在那只幼崽的旁边,在熔岩龟翻动身体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可就是这半步,他踩在了身后的龟壳上,一个不稳,摔倒了,惊醒了一地的熔岩龟。

见着那刺眼的红色逐渐多了起来,我的心瞬间揪了起来,一边帮着张翼拉绳子,一边大喊:“快上来!”

而张翼却只是将绳子拉紧,一动不动,僵在原地。

“你在等什么呢?”我有些恼怒,可是顺着张翼的目光,我看到徐洲突然冲向中间,伸手去抢夺那不远处的信号发射器。

“这小子不要命了!”

就这一空档,更多的熔岩龟苏醒过来,警惕地提防着这个外来者。以一种防守的姿态,将徐洲团团围住。

而徐洲手中拿着发射器,胡乱在半空中挥舞,试图击退这群熔岩龟。可是即便是幼崽,但终究寡不敌众,徐洲也显得有些吃力。

不多会儿,他的身上便出现了大大小小不同的伤痕。

而张翼手扯着绳子,迟迟不敢硬拽,就是害怕拖曳之下给徐洲造成二次伤害。

我放弃了拉绳子,趴在洞口处四处张望。此时的李峰显然也很想上去帮忙,可是却无从下手。

他的脚边,还有刚刚坠落下的仿生机器,虽然已经破旧不堪,但面对这群只会横冲直撞的幼崽,也能够抵御一阵子。

我在上面大喊一声:“李峰,把仿生机器扔给徐洲。”

果真,徐洲在接到仿生机器以后,将其放在身前,靠着一股蛮力,冲出了重围。李峰适时接应着他,一手拽着他的领子,将其扔到岩壁上。

这时我们才合力将他们拖上来。

徐洲受了重伤,我在检查过后,庆幸这小子身体素质不错,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李峰一直吊着的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随即他便大骂道:“你特娘的是听不懂人话吗?让你撤退你为什么还往前跑!”

侦查组最忌讳的便是不听命令,擅自行动,很容易丧生。

李峰见了太多自以为是的队员,若是这个性格不改,迟早会酿成大祸。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替徐洲开解道:“他也是想要将功补过,这不是把发射器拿上来了嘛。”

从始至终,徐洲都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李峰见他这个样子,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叹了一口气,警告道:“再有下次,直接离开收拾东西滚蛋!”

说完,便将脑袋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默然不语。

就当我们以为任务完美结束,计划回程的时候,崔叔看着那信号发射器,皱着眉说道:“坏了,用不了了。”

8

徐洲在反抗过程中,用发射器击打了熔岩龟,导致部分零件损坏。原以为崔叔可以进行修复,可是他拿着放大镜观察了一周,只能遗憾地摇摇头。

我们高兴得太早了,此次任务,可以说是彻底地失败了。

徐洲的脸上难掩愧疚之色,张翼见状,在旁开解。而我则是看出了崔叔的异常,走到他身前,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崔叔长叹一口气:“信号发射器已经开启了自毁模式,若是我们能在它自毁之前送回研究所,取出核心芯片,或许有用,只是……”

见崔叔欲言又止,我不禁问道:“距离芯片自毁,还有多长时间?”

“最多撑不过两个小时。”

听到此话,我陷入了沉思。不光是时间紧迫,而且现在是黑夜,属于熔岩龟活动的时间。

我们没有办法在此情境下,两个小时回到研究所。况且,徐洲现在的伤势很严重,我们不能带着他行动。

徐洲在旁说道:“我去吸引它们注意力,你们冲回去。”

“胡闹!”李峰怒道,“你知道一个人面对熔岩龟有多危险吗?一只成年熔岩龟会随时要了你的命,它们可不像这群幼崽一样好对付!”

可徐洲像一只倔驴,扬着脑袋道:“任务失败是我的全责,这是我必须付出的代价!”

话音刚落,他的脸上便出现了一道鲜红的手印。李峰揪着他的领子说道:“老子的责任就是把你们活着带回去!”

所有人都沉默了。的确,徐洲的建议是唯一能快速回到研究所的办法。可是在场的任何人,都不希望有人牺牲。

我将两人分开,看到刚刚给徐洲包扎的伤口再次被撕裂开,无奈的叹了口气:“物资有限,你要打也等回了研究所。”

此时张翼仿佛发现了什么异常,他指了指角落,悄声对李峰说道:“队长,那里好像有人。”

说到“人”这个字的时候,张翼的语气明显有些不足,毕竟这里,怎么会凭空出现一个人呢?

但出于安全的考量,李峰还是顺着张翼指的方向,慢慢向前移动。只听一个女人惊呼的声音,李峰愣在了原地。

那声音有些耳熟,我不禁走上前去。那角落里,果真是个女人,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在这阴冷的洞穴里,显得很是单薄。

我在看清她的模样后,赶紧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龄尧,你怎么来了?”

龄尧从身后拿出一块面包,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怕你饿。”

那面包正是我离开时放在门口的那块,只是她以为这是我落在家里的。

研究所的出入口没有工作证识别,是不能随意出入的。但她藏在暗处,观察着其他人是如何出入那研究所,随即偷走了一名中围人员的工作证,溜了出来。

我接过工作证,满脸狐疑:“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记得你身上的味道。”龄尧说得一本正经,我却感到汗毛倒立。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嗅觉竟然灵敏到这个地步。

崔叔等人听到动静,也都围了过来,但在看到龄尧后,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知道他们在困惑什么,包括我也同样地不解:龄尧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裙子,除了那块面包,她什么都没有带,那她是如何从外面的黑雾中,安然无恙地穿梭进来的呢?

9

李峰将我拉到一边,严肃道:“这就是那浴室女孩?”

我点了点头,随即解释道:“我只是暂时收留她而已。”

这话显然并不可信,我向来遵守研究所的规矩,如今却为一个女孩破了例。李峰的直觉向来敏锐,他回头看了一眼与崔叔相谈甚欢的龄尧说道:“这个女孩,不简单。”

我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将一个单纯的女孩交出去,任其自生自灭。

崔叔似乎和龄尧相见恨晚,热情地给她讲一些黎明岛之前的情景。说到灾难发生的那一年,他也忍不住唏嘘不已:“当时我老婆带着女儿来看我,本来只是请了一天的假,却没想到这假延期了十六年。如今我女儿跟你差不多大嘞。”

龄尧听完,只是嘿嘿地笑:“她肯定没有我大。”

两人又聊了好一会儿,崔叔突然跑过来说道:“那个龄尧小姑娘说,这山洞里还有一个暗道,可以直通山下,能够节省不少时间。”

我听罢,不禁大惊,这便说明我们能够在两个小时内赶回研究所。

只是李峰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他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充满了戒备。

崔叔知晓他的疑虑:“她一个小姑娘,能骗我们什么?我们这儿可是五个大男人啊。”

这话也并不是全无道理。既如此,李峰招呼了正准备在此过夜张翼说道:“收拾东西,带上徐洲,我们立马出发。”

徐洲忍着疼痛,不禁问道:“那这些东西怎么办?”

他的手指指向洞底那群幼崽,经过刚刚的骚动,如今它们已经恢复了平静,如同婴儿般陷入睡眠。

而李峰在稍加思索后,语气冰冷地说道:“炸掉。”

“可它们这个形态,太像……人类了。”我不禁皱眉。

可是我话还没说完,李峰便已经打断:“别忘了,常露师姐是怎么死得!”

不管过了多久,每每提及常露师姐的死,我都会觉得心口一疼。

那是十年前一个稀疏平常的日子,原岛上的居民已经将岛上的存粮全部吃完,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了研究所外围。

大批滞留此地的游客和房屋被毁的人冲进了研究所,即便有存粮,也无法满足所有人。为了自保,也为了延长生存,研究所做了一个无情的决定,拒绝接纳。

拾荒者们靠着残渣剩饭苟活,就等于践踏尊严。于是就有人扛起了起义的旗帜,发起暴乱。

不少年轻力壮的男人,抡起石头,试图将研究所的玻璃砸碎,侦查组屡次出所也被拾荒者们阻拦,两方一度僵持不下,发起冲突。

常露见此场景,心生感慨:“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顺着常露师姐的视角,向下看着,不少人因着冲突倒地,鲜血溅满大地,老幼妇孺瑟瑟发抖地躲在角落里,不敢卷进这场纷争。

自相残杀的最终结果,只能是将黎明岛更快地推向死亡。

第一场比拼过后,研究所仗着手中的武器,略占上风。而我和师姐作为医疗人员,自然也要担负起治疗的责任。

常露作为组长,有条不紊地安排人手将伤者抬上担架,运送回所里。而就在这时,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拽了拽常露的衣角,弱弱地问道:“姐姐,你能不能救救我爸爸?”

她认识这个小男孩,在此之前,常露常常拿食物接济他们一家子。可是如今他们是对立方,常露的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我拉过师姐,低声说道:“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常露没有说话,但我知道,她一定是心软了。拾荒者们没有医疗队,受了伤也只能随便找块脏布缠上一圈,后面的,便是听天由命。

小男孩不死心地跟了上来,脏兮兮的脸上满是泪痕:“姐姐,求求你了。”

许是这两行泪水终于打动了常露,她只说了句:“救死扶伤,是医生的本职。”

10

常露师姐能通过望闻问切来判断一个人的病情,却无法看透一个人的内心。

我看到她被自己救治过的人绑在了十字架上,底下堆满了柴火。心中痛恨不已,想要冲出去和拾荒者们拼个你死我活,却被李峰死死地架在了原地。

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为首的人以此为要挟,和研究所进行谈判:“我知道,这个女人是你们高层领导的女儿,如果不想让她死,那就老老实实地接受我们的条件!”

被压迫久了的底层人,他们期盼着享受同等的待遇。拾荒者们要求物资平分,要求信息共享,要求研究所能为他们打开大门。

我隔着人群冲他们怒喊:“你们这是恩将仇报!”

常露一直低着头,我想那时的她,一定是满心的绝望。

而为首的人只是冷笑一声,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那是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我想反驳,却迟迟找不到话语。聂君挡在我身前,作为研究所的代表,与对方进行谈判。

“研究所的物资有限,我做不了决定,需要开会商量一下。”

“可以,但是不要让我们等太久。”说着,那人作势将火把靠近柴堆。

“别!”聂君脸上露出一丝慌乱,“不要伤害她,如果她受到一丁点伤害,研究所会倾尽所能将你们赶出外围。”

出了外围,就意味着死亡。

不知是聂君的威慑起了作用,还是拾荒者良心发现,他们在高层商量的时候,将常露从十字架上放了下来。

我内心焦灼,恨不得此时被作为人质的是我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本就阴蒙蒙的天彻底暗了下来,外围打了照明灯,勉强能看到对面的状态。

常露似乎没什么大碍,正一言不发地坐在柴火旁,被众人监视着。

但意外,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熔岩龟第一次进化了,有一只幼龟通过清水河上的枯木,慢慢移动到了研究所里。

至于它为什么能渡河,后来研究所做了多次试验,是因为幼龟的体重轻,且刚刚长出熔岩龟壳,身上的岩浆还未遍布全身,只长在了背部才没有将那枯木烧毁。

不管怎样,熔岩龟渡江了。等众人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在一位孩童身后不足十步的位置,只要熔岩龟冲上去,那个孩童就很危险。

千钧一发之际,是常露师姐冲了出去,抱住孩童,用身体挡住了熔岩龟的攻击。

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常露口吐鲜血,背部被烧成焦炭,拾荒者们才合力用铁锹等工具将熔岩龟控制住。

可是常露却已命在旦夕。我抱着她,满心绝望,却只见她微笑着对我说:“别怪他们,他们也是为了活下去。”

这是她临终前最后一句话。

我和李峰每每忆起那个场景,都惋惜不已。常露师姐用她的生命阻止了这场人类的内斗。

拾荒者的生活自此也有了改善,凡是有能力者,皆可携亲属进入中围,而研究所也会每周定期为外围的人提供多余的口粮。

至此,研究所相安无事多年,我们共同的敌人,只有那黑雾和清水河对岸的熔岩龟。

一只刚刚长出龟壳的熔岩龟尚且需要多人制服,而这群看似柔弱的幼崽,一旦成年,便是人类最大的威胁。

就在此时,龄尧突然冲了出来,挡在众人面前:“不行!谁动他们,我就拼命!”

我与龄尧在一起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发怒。

徐洲缓缓地站到我们的身侧,指着龄尧身上的红光,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这不是,熔岩龟壳的形状吗?”

黎明将至·曙光

1

龄尧的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李峰将目光投向我,显然是想询问我意见。

我伸手拽向龄尧,厉声道:“别闹!”

这群幼崽长大,未来必定会成祸害。

可是此时的她已经听不进任何话语,挡在洞口前,大有与那群熔岩龟幼崽同生共死的意思。

好在崔叔及时出现解围,对着众人说道:“这洞的结构我们并不清楚,一旦炸了,说不定会导致大面积坍塌,到时候我们一个都不能活着出去。”

“这些怪物必须死……”徐洲欲言又止,但他眼神里的狠厉,让我觉得可怕。

张翼在一旁反对:“可我们还需要龄尧姐姐将我们带出去。”

说完,他摸了摸鼻子,显然并没有意识到熔岩龟长大后会带来的危害。

徐洲却一跃而起,将张翼抵在了墙边:“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死更多的人!”

眼见小组中火药味十足,李峰沉声道:“够了!”

他在权衡利弊后,最后决定先顺着龄尧说的密道通到山下,将发射器送回到研究所。而关于这群熔岩龟幼崽,需要在请示上层以后再做决定。

龄尧转头看向我,我无奈道:“不炸了。”

她身上那诡异的熔岩裂纹瞬间熄灭了,随即一脸天真的冲着那窝幼崽挥手告别。

离开的路,是由龄尧带领的。她走在最前列,嘴里哼着一首古老的童谣,之前没有听过,但莫名会觉得心安许多。

后面紧跟着的是崔叔和李峰。我和张翼搀扶着徐洲,毕竟他伤得太重,走路并不利索。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徐洲的眼神带着敌意,一直盯着龄尧。

这条暗道比之前进来的洞口要宽敞一些,四周也不显潮湿,明明是朝山下走的路,却丝毫感觉不到陡坡。我不禁纳闷,既然有这么好走的路,为什么侦查组没有发现?

正思索着,腰间忽然响起了警报声。李峰听到声音,拉住崔叔,转头看向我。

这是黑雾探测仪,既然它发出警报了,便说明此处有黑雾侵染。

“穿上防护服。”

趁黑雾浓度较低,提前穿上防护服,是防止被感染最稳妥的方式。

张翼在穿好防护服后,走到龄尧面前,说道:“我这里还有一套备用防护服,不然你先穿着?”

龄尧撇了撇嘴,皱着眉看着那沉重的防护服,拒绝道:“不要。”

“可是一会儿往前走,黑雾会加重的。”

“太丑了。”龄尧上下打量了一番,给出的理由让人哭笑不得。

张翼是个热心肠,但明显智商有些欠缺。他以为是龄尧不知事情的严重性,想要继续上前劝说,却被徐洲喊了回来。

“她能从研究所安全地走到这里,难道还会怕黑雾吗?”

“也对。”张翼重重地点头,随即又有些好奇,“可为什么龄尧姐姐不怕黑雾?”

“或许,她的体内,有抗体吧。”我有些不确定,可这是如今最合理的解释。

若是有人对黑雾产生了抗体,那对于研究抗火痘药物,将是一个极大的突破。

越往前走,黑雾便越浓郁,在即将抵达洞口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侦查组一直没有发现这条通道——因为通道口处,爬满了熔岩龟。

在夜色下,那红色裂纹显得格外明显,让人毛骨悚然。

很显然,夜晚,是它们活动的时间。我瞧着那熔岩龟一点一点地向我们挪动,不禁咽了口唾沫。

李峰和张翼立马作出战斗状态,可我们这几个老弱病残,哪里会是这群成年熔岩龟的对手。

2

李峰悄悄地将芯片递到张翼手中。前方不远,便是清水河,而张翼是我们中最灵敏的,可以最快到达清水河畔。

他将芯片用塑料膜缠了好几圈,然后苦笑着回头:“还想将你们活着带回去呢,看来我要食言了。”

张翼的眼角隐有泪光。可是不得不说,这个提议是目前的最优解。

李峰首当其冲,冲在了最前面,为张翼开路。毕竟多次与熔岩龟交手,对于作战这事,他已轻车熟路。

崔叔年纪已大,而徐洲身负重伤,两人能够自保就很难了。如今能作为战斗力的,竟然只剩下我了。

我在徐洲的包里挑了一个趁手的工具,与李峰并肩作战。他喘着粗气,说道:“我们有多久没一起打架了?”

“谁还会记得那么久远的事情?”我已准备豁出一切,“如果谁死了,别忘了在坟头上放杯酒。”

“那就看谁有本事喝那杯酒了!”李峰一边调侃着,一边时刻关注周围的状况,看到有熔岩龟冲撞而来,他一把将我推开,然后拿武器将其打翻。

陆陆续续不断有熔岩龟爬了过来,他应付不来,我便成为李峰背后的眼,为他保驾护航。

只是我们二人终究寡不敌众,武器逐渐损毁,我眼见着有一只熔岩龟准备进行偷袭,心下一惊,顾不得别的,伸手准备将李峰甩出去。

但他正与另外一只熔岩龟战得焦灼,我救不了他。而以这个距离,想必我和李峰要一起共赴黄泉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龄尧挡在了我们身前。

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来临,龄尧被撞出很远,我大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只见她的口鼻处隐隐有鲜血冒出,生死不明。

李峰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姑娘救了。他大骂道:“这群畜生,我跟它们拼了!”

可是就在此时,熔岩龟突然停止住了攻击。李峰不解道:“什么情况?”

龄尧缓缓起身,鲜血已经被擦拭干净,受到那么重的撞击还能完好无损的站起来,属实奇迹。但我总觉得,龄尧似乎有些不同。

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只听她的口鼻发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仿佛在与熔岩龟们沟通。

原本气势汹汹而来的熔岩龟们,开始慢慢后退,让出了一条道路。张翼抱着芯片,小心翼翼地走在中间,在确定不会遭到攻击后,大喜道:“队长,快走!”

见此情景,我亦是一头雾水,只听随后跟上来的徐洲在旁声音冷漠地说道:“他们是一伙儿的吧。”

但龄尧分明是个人类啊!

这种种怪异的现象,已经没办法用抗体以及错觉来解释了。

带着这种种疑问,我们随着龄尧来到清水河畔。

她迟迟没有下水,我问道:“怎么了?”

“怕水。”

我皱眉不解:“那你是怎么过来的呢?”

龄尧指了指不远处的木头,说道:“划过来的。”

那木头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而且,有些眼熟。我扶额无语,突然想起来这是我公寓里的餐桌。龄尧拆掉了它的四只腿,翻过来,坐着它划过来的。

如今这餐桌已经有了破损,未必还能承载得了龄尧。

我绕着那餐桌:“你坐上去,我推着你回去。”

可是龄尧却摇了摇脑袋:“那里不属于我,我要留在这里。”

这话让我很是费解,什么叫研究所不属于她?心里想着,嘴巴便问了出来:“难不成你属于这群熔岩龟?”

龄尧歪着脑袋,似乎不知道我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半晌后,她回答道:“我想起来了,他们是我的家人。”而龄尧变得有些奇怪,也是从救了我们开始的。刚刚的那场撞击,似乎将她的某些尘封记忆给激发出来。

我心中隐隐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或许如她所说,只有将她留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李峰已经蹚水到了一半,见迟迟没有人跟上来,不禁催促道:“抓紧时间,不然芯片就自毁了。”

这才是此次任务的真正目的。

我长叹一口气,表示妥协。转过身去,想要背着徐洲离开,可是手掌所到之处,却抓了一个空。

不知何时,徐洲已悄悄绕到龄尧身侧,手中的匕首,在月光下散发出冰冷的寒意。

龄尧显然也已经发现了,在徐洲冲过去的瞬间,侧身躲避,可是胳膊处依旧被划伤。

“你疯了!”我怒斥道。

可是徐洲却指着龄尧大叫道:“看,她跟这群怪物是一样的!只有熔岩龟受伤以后,才会马上愈合。”

所有人盯着看向龄尧的胳膊,只见血迹擦拭过后,已经丝毫看不到伤口。熔岩龟嗅到了危险,慢慢朝着龄尧靠近,似乎是在保护她。

“熔岩龟唯一的弱点,只有心脏,去死吧,你个怪物!”

我还没来得及制止,徐洲便已再次发起攻击,鲜红的血液顺着那匕首刃的边缘缓缓流下。

所有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徐洲,他颤颤巍巍道:“崔、崔叔,你为什么……”

崔叔以身作盾,挡在了龄尧的身前。他的嘴角泛出的血水,渗透了防护服。我拿着医药箱赶紧上前,准备清理伤口。

可是命中心脏,回天无术。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贯彻全身,我双手握拳,垂着大地,哭丧着脸,冲着李峰摇了摇头。

崔叔似乎知道自己即将命尽于此,他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全家福,看照片,该是十六年前拍的,那时的崔叔意气风发,妻子青春靓丽,女儿不过七八岁的模样,笑得天真烂漫。

那照片的边缘都被磨出了卷,崔叔却毫不在意地再次将其捋平,用着平生最后的力气,将照片紧紧贴在自己胸口。

3

崔叔死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替龄尧挡了这一刀。

但不可否认的是,那刀是徐洲刺的。

我起身,抓着徐洲的肩膀,狠狠地将他摁倒在地,痛苦地问道:“你做了什么?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崔叔死了,死在了这个少年手里。我举起拳头想要狠狠地砸下去,却被赶回来的张翼抱住了。

而徐洲显然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超出了自己的预期。他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只是,我只是想杀了这个怪物。”

龄尧站在不远处,身上发出淡淡的红光,这证明此时的她,很愤怒。

“告诉我,为什么?”

“你们是一伙儿的!”徐洲突然情绪失控道,“所有熔岩龟都该死,如果不是它们,如果不是你们……”

徐洲捂着脸,可是因为防护服的缘故,我们看不到他的眼泪,但依旧能听到他啜泣的声音:“如果不是你们,常露姐姐也不会为了救我而死。”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初见徐洲,便会觉得有些眼熟。原来当年,常露师姐冒死救下来的孩子,正是他。

所以,他对于熔岩龟的仇恨,并不亚于我们这些经历过灾难降临的人。

龄尧许是从之前的对话中,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稚嫩的脸上满是怒气:“你闯入山洞时,不是照样胡乱挥舞,随意伤害洞中的孩子吗?”

我敏锐地发现,她将熔岩龟的幼崽称之为孩子。

“可是这不一样!”徐洲的声调里依旧带着哭腔,“我是为了自保!”

“他也是自保!有什么不同?”

龄尧的话令我震惊。我们一直站在人类的角度上来看待这个问题,却从未想过,那个因为迷路误闯入研究所的熔岩龟,在突然面临那么多人类时,该有多么的恐惧。

他本能地选择攻击就如同今日的徐洲一样。

任何人处在陌生的环境中面对陌生的生物,大概都会有这个反应吧。只不过是我们先入为主,将其定性为威胁者。

龄尧的怒火在慢慢燃烧,熔岩龟们像是相互之间有了感应,将徐洲团团围住,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可即便他犯了错,我也不能让这个孩子死在这里。我挣开张翼,喊道:“龄尧,放过他吧!”

“凭什么?他杀了人为什么还要放过他?”龄尧的脸上似乎有些失望,“也对,只有你们人类的命才是命,而我们的命,就可以被你们拿来肆意践踏。”

“不,他做错了事情,是会受到惩罚的,但不该是私刑。”

熔岩龟们似乎并没有放弃进攻,几番下来,徐洲光躲避就已筋疲力尽,而张翼一边护在他身侧,一边对抗,不禁求饶道:“龄尧姐姐,我们错了,你就放过我们吧!”

而徐洲依旧大喊道:“杀了那个怪物,不然我们谁都走不了!”

此时距离龄尧最近的人,就是我,杀了她,便可以救了身后的那群伙伴,可是……

龄尧似乎看出了我的纠结,询问道:“难道,你也想杀了我?”

“不,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理智在告诉我,不能让错误再继续下去了,“他们是我的伙伴,你也是我的朋友。”

连日来的朝夕相处,让我看到了她的单纯与善良。

果真,在听到朋友这个词时,龄尧愣住了。

李峰被熔岩龟堵在了河水里,无法上岸。但岸上的一切他都看见了。他大喊道:“徐洲,你的胳膊!”

我转头,看到徐洲的袖子上隐隐有个裂缝,像是在山洞里弄破的。透过破碎处,隐隐能看见火痘爬满了胳膊。

“趁没感染,砍掉它!”这是侦查组的必修课。

夜色里,徐洲的惨叫声迟迟徘徊在上空,他用刀剁掉了自己被感染的地方,随即昏迷不醒。而我手忙脚乱的将其伤口以及防护服处理了一番,打上了应急针。

熔岩龟已经停止了攻击,我看着龄尧,再次说道:“他变成这个样子,已经是惩罚了,放我们走吧。”

龄尧穿着那单薄的衣裙,站在原地,没有说话。良久,才转过身背对我。而那群熔岩龟也像有了感应,缓缓后退。

我知道,她是放弃了。

我轻声说了声谢谢,将徐洲抗在身上,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们,还能再见吗?”

“我们最好不要再见了。”

4

回到研究所之后,我们被分别封闭了一段时间。

毕竟目前为止,没有人能在天黑的时候,活着回到研究所。我心想,这么大的阵仗,难道他们是怕诈尸吗?显然,他们担忧的,远比我想得要复杂得多。

我们足足被分开封闭了两个星期,其间,不断有高层的研究人员前来问话。除了关于熔岩龟幼崽的特征、习性,更多的还有关于那名神秘女孩龄尧的信息。

我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但不知为何,来问话的人每次都是一副失望的表情离开。

似乎我应该知道得更多才对。

直到第十五天,我见到了聂君。他胡子拉碴,一脸疲惫,看样子也是好几日没有睡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

“龄尧吗?”我略微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就是你说实验体样本丢失的那一天。”

聂君显然是回忆起了那天的事情,嘴里喃喃道:“是那天啊。”

就当我以为对话就此打住后,聂君又问道:“她没跟你说什么吗?”

这个问题,每天都有人会来问。但我与龄尧接触的这些时日里,除了日常生活,并没有谈及其他的。

聂君一直盯着我的眼睛,在确认我没有说谎后,捏了捏眉心,长叹一口气:“你可以离开了,研究所对你们的身体进行了全面的检查,并没有任何异样。”

这代表着,我可以结束这每日被看押的日子了。

只是离开前,聂君再次对我发起了邀请:“考虑一下,进入内围吧。”

“不了。”我顺着门缝看向门外,那里有着形形色色的人,“我在中围,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而在内围,一生就只能为了科研而生,不能脚踏实地的去救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门在合上时,我听见了聂君叹息的声音。

但能够重新呼吸到自由的空气,我只觉身心得到了满足。

解封的第一日,张翼找到了我,他告诉了我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崔叔的妻女,在十六年前就已经过世了,这些年,他一直抱着那张旧照片,幻想着妻女还在的场景。

解封的第二日,我见到了李峰,他说徐洲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因为过失杀人,他被看押起来,至于什么时候能出来,成了一个未知数。

解封的第三日,我发现我可能病了,耳朵里时不时地出现幻听,尤其是到了深夜,那古老悠远的童谣便会出现在耳朵里,扰得我睡不好觉。

我找了精通耳科的同事,但他在检查过后,建议我去精神科。

于是我又转道去了精神科。在那里,我意外看到了就诊记录,李峰赫然名列其中。其实他出现并不奇怪,毕竟他经常要面对队友的死亡。

只是追溯日期,竟然是在我被封闭的时候。原来被封闭的,并不是我们所有人。

我还想继续翻看一下,可恰在此时,精神科的大夫回来了。我匆忙地将记录本放回原位,随即露出了一个略显尴尬地微笑。

大夫最后的诊断结果,是我神经衰弱,开了一点安眠类的药物,便将我打发了。

原本我还想问一下关于李峰的事情,可是大夫却一脸的不耐烦,似乎对我的到来很不欢迎。

我认真地想了想,素日里我们也算是点头之交,为什么这时候倒像是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李峰的事情,便也搁浅下来,不了了之了。

有了安眠药的助力,我果然能睡得更安稳一些了。只是白日里,众人异样的眼光,让我感觉到浑身不自在。这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生活。

于是,我找到了张翼,逼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起初张翼还顾左右而言其他,但见实在瞒不过去,他垂着脑袋,认命似的指向不远处的研究所中心:“白大夫,你知道那是怎么毁了的吗?”

“听说是实验失败,炸掉的。”出事的时候,我正被封闭,所以具体原因并不是很清楚。

张翼见状,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他贴在我的耳边,小声说道:“现在外面都在传,你是那群怪物的细作。”

而研究所中心之所以出事,便是因为有一批熔岩龟突然闯入,扰乱了正在试验的基地。

除了十年前那次意外,这是熔岩龟第一次主动发起进攻,似乎由清水河划界的楚汉两地,已经不能再继续和平相处下去了。

5

当夜,我辗转反侧。

药罐里的药物已经吃完了,无意间,我掏出了当初张翼给我的抗生素。那抗生素的味道有些奇怪,我皱了皱眉,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嗅觉也出现了幻觉。

只是没有安眠类药物的作用,我又听见了那歌声。

古老的童谣似乎是穿越了历史的长河,带着一股安静的力量,慢悠悠地飘进我的耳朵里。

其实每日都在这歌声中入眠,也是好的,但这声音总让我回忆起某个瞬间,令我心神不宁。

终于,我意识到了,让我失眠的不是歌声,而是对歌唱者的愧疚。

其实我在被监禁、被审问的时候就意识到了,研究所的人,准备对龄尧下手了。可是我却自欺欺人地以为,龄尧有着熔岩龟的保护,轻易不会被抓。

可是张翼的话,让我不再那么自信。

耳边的歌声真实而又熟悉,那并不是幻听,是龄尧的声音。

顺着歌声的指引,漫步在这研究所里,最后脚步停在了通往内围的门外。那是一个特质的门,从外面根本看不到任何缝隙,想要进入,便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拿到内围工作者的工作证。

我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下定决心,将收藏已久的工作证拿来试一试。

“咔。”门开了。

果然,常露师姐的工作证并没有被注销。她是高层领导者的女儿,也是内围的研究人员,她死后,我一直保留着这张工作证,没有任何人知道。

我发誓,留着工作证只是单纯为了留个念想,就像崔叔一直保留着的全家福一样。

这是我第一次踏入内围,心里似乎有个小鹿在不停地乱撞,但我却清楚得很,这不是爱情,而是害怕。

门后的世界似乎与门外截然不同,整齐的架柜上摆满了各种型号的仪器,仿生机器更是从16年前的型号一直排到现在。

我顺着年代一个一个地看过去,不禁感叹这研究所的技术发展竟如此迅速。

歌声还在继续,而且距离越发的近了。如同一根鱼线,将我慢慢牵引而去,只是那角落房间里的景象,让我不寒而栗。

只见那如冷库般的房间里,有用铁链拴着数只熔岩龟,从铁链的磨损程度来看,他们被囚禁的时间应该不短。那身上的壳已经变得暗淡无光,如同它们的生命一般,没有了光泽。

而在房间的尽头,放着一个巨大的铁笼,里面拴着一个身穿白裙的女人。

似乎是感应到有人过来,那人缓缓回过头,冲我甜甜一笑。

铁笼里的女人,正是龄尧。

6

铁笼里的龄尧好像又消瘦了很多,我有些心疼,不禁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龄尧歪头,用极轻松的语气说道:“被抓回来的。”

所以,突然发起进攻的熔岩龟,是因为龄尧在此处吗?那又是谁将她抓回来的呢?我刚想发问,就听门口似乎传来脚步声。

那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我的心口,我不能被人发现。龄尧意识到了我窘迫,指着不远处的柱子说道:“那后面有个隔板。”

我不疑有他,转身钻了进去。

听脚步,门外进来的是三个人,其中一个背对着我,停在了距离我不远的地方,而另外两个,却半蹲在被锁住的熔岩龟面前。

透过缝隙,我隐约能看见那两个人从箱子里拿出一只大号采血器具,然后将它插入到熔岩龟的体内,慢慢地抽出了一袋鲜红的血液。

而那熔岩龟自始至终,都只是轻微地抬了抬眼,像是习以为常,在对方抽完血后,挪了挪地方,继续睡觉。

这冷库的温度太低了,应该是为了控制熔岩龟,它们在低温的情况下,会失去活性。

我在这里待得时间久了,也有些熬不住,心中暗暗祈祷这群人赶紧离开。那两个采血的人员满意地将试管放回箱子里后,对着另外一个人说道:“我们走吧。”

那站着的人此时突然出口:“你们先走吧,我还要巡查一圈,以防万一。”

这声音让寒意顺着肌肤渗透到了我的五脏六腑。因为太熟悉了,那不是别人,正是李峰。

他和我同属于中围人员,为何能够正大光明地进入到内围里来?

联想到在我封闭的时间,李峰依旧能够自由出入,心中一个假设不禁油然而生:龄尧,是他抓回来的。

在其他人离开以后,李峰坐在龄尧面前,默然不语。他垂着脑袋,像是在思考什么事情。

“得到答案了吗?”龄尧歪着脑袋,一脸天真地问道。

而李峰在听完这话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所以,我他妈的牺牲了那么多兄弟,就是为了这个可笑的计划?”

“计划?什么计划?”我实在受不了这里的温度,不自觉地走了出来。

之所以敢出来,也是料定李峰即便发现我,也不会对我怎样。果然,他见到是我以后,脸上的戒备瞬间松懈了许多,像是唠家常一般:“你怎么进来的?”

“那你又是怎么进来的?”我不答反问,揪着他的衣领,质问着,“我们都是中围人员,为什么你就可以进来?龄尧是不是你抓回来的!”

李峰一脸的痛苦,嘴里喃喃道:“我也不想啊。”

可是我的拳头已经狠狠地挥在了他的脸上:“你个畜生,龄尧当初可是救过我们的!”

这不是我认识的李峰,我认识的李峰有情有义,知恩图报。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做得究竟是对还是错。”

他浑身都在颤抖,而龄尧却冷冷道:“你们人类,为了一己私利,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惊讶于龄尧的用词,她似乎将自己排除在人类之外:“你究竟是谁?”

“有人喊我龄尧,不过也有人称我们叫熔岩龟。”我看见龄尧的胸前缝着一个标号,上面写着:实验体01。

所以,龄尧并不是她的真名,只不过是被人类取了一个代号,名为01。

我望向四周趴在地上的熔岩龟,浑身的汗毛不禁倒立:这些熔岩龟的本质,是人类?

7

我得到一个颠覆了我16年认知的消息,那便是在几万年前,熔岩龟与人类,同属于一个祖先。

只不过,他们也分为激进派和保守派。

激进派努力研发武器,占领土地,蓄养牲畜,发展文明;而保守派害怕失败,害怕死亡,举家迁入深山,不敢外出。

久而久之,这两支队伍也发生改变,激进派慢慢站立起来,进化成了人,拥有了灵敏的四肢与发达的头脑;而保守派生出了坚硬的龟壳,沉寂在死火山中。

“我是第一个被抓进来的。”龄尧平静地就像是在陈述别人的事情,“长时间与人类接触,我进化得很快,褪去了笨重的外壳,学会了你们的语言。”

所以龄尧对于研究所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存在。

“所以,在山洞里,崔叔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你,对吗?”我有理由相信,身为内围的崔叔,早已知道这个秘密。

“初化人形的时候,与崔叔女儿的年纪相仿,他一直偷偷照顾我,将我视为女儿。”龄尧解开了我诸多疑团,“但随着年纪增长,他觉得,我不该被困此处,所以偷偷在电子锁上动了手脚。”

“难过崔叔会心甘情愿为你挡刀。”只是因为他把龄尧当成了女儿。

李峰也是在近期才得知了这件事:“以前研究所都是偷偷抓捕熔岩龟的,可是因为龄尧的特殊性,此次抓捕行动声势浩大,如今熔岩龟们都已经知道了龄尧的所在之处。”

熔岩龟的嗅觉在慢慢进化,智力逐渐被开发。之前抓捕的熔岩龟未进化完全,并不懂得如何自救。而龄尧却不同,她懂得如何传递信息。

她被重新抓捕到研究所,不同第一次懵懂无知,这次,她沿路留下了自己的气味。

它们蠢蠢欲动,随时准备渡河而来。

“可是,研究所抓你,又是为了什么?”

龄尧浅浅一笑:“为了长生。”

就在此时,研究所的警铃大响,李峰通过一扇窗看向外面,回头说道:“不好,熔岩龟再次发起攻击了。”

不知道这是它们发起的第几次进攻,只是每次都会变得更加猛烈,更加有计划。进化的不止龄尧,它们也在以惊人的速度进化。

我将李峰推开,自己贴在了窗口,只见这次的熔岩龟似乎是想要破坏研究所的屏障功能。

我着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它们先停止进攻?”

一旦屏障被破坏掉,黑雾便会顺势而入,那么研究所将不再安全,会有更多的人遭受火痘的侵袭。

龄尧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望向李峰。而李峰则是低着脑袋,欲言又止。

在我的不断逼问下,他才缓缓说道:“它们是来救龄尧的,想要停止攻击,只能……”只能放了龄尧,可是如今龄尧被困,那锁轻易打不开。

“我去找聂君。”他在研究所内围多年,有一定的发言权,只要将龄尧放了,那研究所的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可是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手腕却被李峰紧紧抓牢。

“聂君,不值得信任。”

见我面露狐疑的目光,他沉了一口气,说道:“跟我来。”

我从来不知道研究所内围竟然如此之大,房间套着房间,走廊夹着暗道,我跟在李峰的身后,七拐八绕,来到一个隐秘的房间。

那房间不比之前宽敞明亮,反而灰暗得很,里面放着很多机器,有数据分析,有样品化验……而最可怕的是,其中有一台电脑,一直和外界保持着联系,甚至转播着岛内的状况。

我吃惊地看向李峰,这是楚门的世界吗?

可是李峰却指着另外一个仪器说道:“再看这个。”

那仪器里,盛着黑雾。我仔细看了上面的说明,一股寒意自脚底慢慢升到头顶,那是一种类似“黑雾制造机”的东西,能够源源不断地制造出将我们困在此处的黑雾。

所以那让人不能裸露肌肤,让人感染上火痘的黑雾,并不是随着火山爆发而出现的不明物品,而是人为制造的。

我继续向后翻阅,越看越感到心惊,此时的我正全神贯注地阅读着上面的文字,全然没有发现,李峰已经没了声音。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脑袋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随即便倒在地上。昏迷前,我看到的最后一个场景,便是同样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李峰,还有一支金属制的腿。

我的手,却紧紧抓住了一个物什,用尽最后的意识藏在了手心里。

8

我是被李峰用脚踹起来的。

彼时的我们被绑在地上,身上的绳索系得牢靠,几番尝试后,我放弃了。歪着脑袋问向李峰:“是谁将我们打晕的?”

他摇了摇头,显然比我还迷茫。

似乎是有所感应,舱门再次被打开,落入眼帘的,便是一条机械制的腿。随后我听到头顶传来一阵不屑的声音:“我说是谁偷了我的钥匙,原来内围里混进了两只老鼠。”

说话的人,是聂君。

我抬头,看着他居高临下的样子,抿唇不语。

而聂君也懒得搭理我们,只是冲着对讲机与外面说道:“做好防护工作,马上开启自卫模式。”

随即便在机器上,进行操作。刚刚看过设备说明的我,立马明白了自卫模式的意义。

“你疯了?自卫模式一旦开启,中围和外围的人会死的!”所谓的自卫模式,就是将所有的资源汇总在内围,形成一座铜墙铁壁。

而黑雾作为抑制熔岩龟行动能力的药剂,自然也会被加大计量,这是人类穿防护服所不能抵挡的。

“优胜劣汰,自然法则罢了。”聂君不以为然,他很清楚这件事情会造成的结果。

“可它们是人,是活生生的人,你这样做,跟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那不过是一群贱民!”聂君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气愤的表情,“如果不是他们贪心不足,常露,常露也不会死。”

有些人,将常露的死归为凝结人类团结的核心力。而有些人,则将其归罪为拾荒者所为。

若不是他们发动暴乱,绑架常露,常露又怎么会发生意外?“可是是否想过,常露师姐,是自愿被绑架的?”

聂君的逻辑看似无懈可击,却是漏洞百出。我一直没有忍心告诉他,那场绑架,是常露策划的,她是为了逼迫研究所能多给予拾荒者一些帮助。

可是聂君显然不相信,疯魔道:“不可能!她就是被这群贱民害死的!”

我嘲讽道:“若是这么说,那研究所才是始作俑者吧?如果不是你们执意研究熔岩龟,也不会发生这一切的意外。”

“你都知道些什么?”聂君眯着眼,打量着我。

我知道,他是在套我的话,同样的,我也在试探他。

“内围入门处的仿生机器我看过了,每个编码都有它们的规律,前面的字母是寿康科技的缩写,紧跟的数字是生产日期,最后面的编号是它们的批次。”我回忆着在山洞里看到的那个仿生机器编号,“SKKJ2030081701-2。2030年,是灾难发生的前一年。”

聂君没有说话,我便继续说道:“所以,在灾难发生之前,你们便已经开始研究熔岩龟,利用黑雾,降低它们的活性,龄尧便是你们抓到的第一个。”

“而黑雾的意外泄露,造成了熔岩龟大范围的逃离居住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取回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发射器,而是有关记录当年事件真相的芯片。”

我一直在盯着聂君的表情,透过他的眼睛,我可以肯定自己猜到并没有错。他们为了掩盖事情的真相,将整个岛进行封闭。

“你懂什么?熔岩龟可以存活上千年,而它们与人类同组,有着相同的染色体。只要加以研究,便能使人长生。”

这是时代的抉择,人类达到了文明的高峰,却没有办法像熔岩龟一般长寿。

“那是执政者和富商们梦寐以求的东西。”所以,这才导致一座岛的消失,竟然没有任何人来过问,“而你如此痛恨拾荒者,却同意他们进入中围,也是因为缺少人体实验。”

是张翼的抗生素,让我察觉到了异样。

那对黑雾根本没有什么作用,只是上位者不敢轻易尝试药性,而需要人体来进行实验。所有人都以为,内围里有着众多高层,而实际上,所谓的高层只是透过显示器,通过聂君的汇报,在外界观察熔岩龟实验的进度。

难以想象,这背后是有多么大的势力。

“龄尧和常露师姐长得如此相像,跟你,脱不了干系吧?”

聂君对此,倒是很坦诚:“熔岩龟对面容并没有太大的概念,当他们褪去外壳开始进化的时候,便会以别人的样貌为参考,进行成长。”

“你是为了隐瞒常露师姐的死?”

当他发现01实验体的面貌会逐渐与接触者相像时,聂君欣喜不已。更何况,她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很容易被操控。

他将常露的照片放在实验室,看着实验体慢慢进化,最终面貌稳定。他知道,实验基地保住了。

常露是高层的女儿,若是让外界知道常露已死,便会导致资金链断掉。为了隐瞒这个秘密,聂君将龄尧伪装成常露,对外界宣称其重病需要留在黎明岛进行观察。

“你很聪明,可惜我们不是一路人。”聂君脸上满是惋惜,我却觉得无比恶心。

李峰咒骂了几句,发觉对聂君毫无作用,便也省得力气,只是气呼呼地说了一句:“老子把你当兄弟,你把老子当小白鼠!”

这黎明岛上的每个人,都是研究所的实验对象。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聂君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这是在造福全人类。人类如今已经有了至高的文明,若是能够长生,我们便可以成为神。”

“痴心妄想。”我反驳道,“刚刚我们的对话已经录下来了,如今正在上传到主控室,马上,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你们的恶行。”

他从我的腰间搜出一支录音笔,脸上露出狐疑的目光。

我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淡淡道:“你完了。”

9

主控台在刚刚我们离开的地方,数据的传输还需要一段时间。聂君怕我耍花招,找了两个人,将我和李峰一同带走。

我算着时间,自卫程序马上就要完成了。

“我劝你还是老实点。”聂君将后脑勺对着我们,却像是长了眼一般,“自卫程序一旦启动,没有我的指令,就不会终止。”

“狗崽子。”李峰暗骂了一句。

聂君对此置之不理,悠闲地扇着外套,嘟囔了一句:“这温度怎么有点高啊。”

我一步一步地跟在其后,来到冷库旁边:“龄尧已经逃出去了,你的计划也要落空了。”

那冷库半敞着的大门。透过门缝,隐约能看到半个笼子,而笼子里,空空如也。

聂君不可思议地看向我,龄尧对于他们来说至关重要,若是丢了,无法向上层交代。他暗骂一句,随即将我们扔下,带人推门进去查看。

只是刚一打开门,那看似濒死的熔岩龟突然撞了过来,将三个人齐齐撞翻在地。聂君还想试图爬起来,却被我一脚踹在心口窝。

他们的衣服上还有高温燃过的痕迹,或许,直到被攻击的那一刻,他们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早已被驯服的熔岩龟会突然发起攻击吧?

其实很简单,我关了冷库的制冷机器。熔岩龟并不是被驯服了,而是他们没有力气反抗了,低温和黑雾,都是抑制它们活性的天敌。

而龄尧也没逃出来,她不过是藏在了死角里,有着门做掩护,不进去是看不到的。这是我离开冷库前设置的,本想帮助龄尧逃脱,却没想到成了自己逃命的法宝。

李峰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不禁竖起大拇指:“还是你聪明,知道录音上传网络。”

“录音笔是打晕前偷的,上传网络什么的……”我翻了一个白眼,“是骗他的。”

单纯为了他能掉入我设下的陷阱。我们靠着熔岩龟的岩浆,烧断绳索,取走聂君身上的钥匙,然后打开锁住龄尧的铁笼。

龄尧一直满脸戒备地看向李峰,似乎还对之前被李峰抓捕的事情耿耿于怀。她来到我身旁,一言不发。

李峰仿佛也知道,自己是被记恨上了。挠了挠脑袋,走到不远处。

而我用近乎祈求的声音对龄尧说道:“你能让熔……他们,先撤离吗?”

龄尧有些不解。

“我们从来不是敌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常露师姐的这话真的是太对了,“若是自卫程序正式启动,不管是对岛上的人类还是你们,都是一场毁灭性的灾害。”

龄尧看着我,似乎是在思索这中间的利弊关系,随即轻轻点头。

我没想到,她会答应的如此痛快,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谢谢你的信任。”

可龄尧却说:“你是崔叔以外,第二个对我好的人。你收留了我,给我饭吃,现在还放了我。”

原来,当熔岩龟进化成“人”以后,心智也逐渐成熟,懂得知恩图报,懂得是非善恶。

也许只有这种原始的生存环境,才造就了如此心智淳朴的生物。即便是伤痕累累,无数次被人类拿来实验研究,他们也保持着初心。

龄尧几乎是轻车熟路地离开了研究所,透过窗户,我看到熔岩龟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停止了攻击。

而疲于对战的人类见此,也选择就地休息,全然不知此时,更大的危险是来自研究所的内围。

我在主控台,看着上面的机器说明说,关于解除自卫装置的那部分,极为复杂。

李峰以为我看懂了,还喜滋滋地说道:“可以啊老白,还懂高科技了?”

“我哪会?我是个大夫,又不是科技人员,你以为我是崔叔啊?”

我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隔行如隔山,我只能大体判断出,再有五分钟,自卫系统就要正式启动完成。

因着龄尧的离开,不少人也意识到研究所内围出现了问题。不消一会儿,定会找到这里来。

我虽是大夫,但从不认为自己是救世主。如今这么多条人命掌握在我的手上,也会让我心慌不已。

豆大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转头看向昏迷不醒的聂君,快速朝着他走了过去。

李峰不解道:“这是做什么?”

“如果看不懂,那就用最原始的办法来解决。”李峰在我的示意下,将聂君的假肢取了下来,这假肢的硬度极高,毁掉一个操作台,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

我肯定道:“砸!”

李峰的力气大,没几下,操控台便发出了警报声,再几下,彻底瘫痪了。自卫系统停止了。

有内围人员将门撞开,看到这个场景,呆愣住了。随即便气冲冲地想要捉拿我和李峰,可很快,拾荒者们蜂拥而上,将其控制住了。

虽然我不会上传,但我会播音,那段录音,被我放在播音器上,聂君那不可一世的声音,不断地在黎明岛众人的耳朵里回响。

事后,我们很快便与外界取得了联系,研究所做的一起都被暴露在媒体里。最后证实,当年的死火山爆发,的确是研究所在山底进行实验时,发生了意外,而导致了这场浩劫。

同样的,熔岩龟也被众人所知晓。

在黎明岛的最后一天,黑雾探测仪上显示的数据为零。停止了制造器以后,黑雾慢慢散尽,我们可以离开黎明岛了。

更重要的是,我们在十六年后终于重新见到了太阳。

我拿手掌遮着眼睛,笑着对那湛蓝的天空说:“好久不见。”

李峰带着张翼那小子,准备登船离开,嘴里絮叨着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准备带他见见世面。

这场面,莫名地让我想到了崔叔。

我也有十六年没回家了,不知道如今父母都变成了什么样子。轮船上,我回过头,看见清水河对岸站着的白衣少女。

龄尧挥挥手,冲我告别。

她的身旁还有几个刚刚蜕化龟壳进化成人的小孩。只不过他们如今有了一个新名字,不再叫熔岩龟了,而叫新人类。

但我知道,一个新的时代即将来临。

(完)

标题:《黎明将至》

作者:采依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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