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民眼看着就到三十了,媳妇还没着落,可愁坏了他们全家。
王德发两口子就像是中了心病,见人就是求人家给自己儿子张罗个媳妇。眼看着大闺女家的外甥都满街跑了,可是他三个儿子,一个也没说上媳妇。
说起大民,小伙子真是没得挑,识文断字,高小毕业就回村劳动,要不是家里穷,准能成国家的人。村里人看着大民是一表人才,又念过几年书,从高级社就当上了小队会计,一干就是十来年。当时的毛头小子,已经变成了大老爷们儿。
王德发的干哥们儿,叫梁子建。会点医术,三五十里地还是有点小名气的。所以认识了不少人。只要梁子建来王德发家串门,王德发两口子就让他给大民说媳妇。
梁子建也想给大民说媳妇,可是他家太穷了。虽说不挨饿了,可是全家人没有一个人有像样的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棉的掏出破棉絮就是单衣服,全家别的没有,就是虱子多,王德发的外号就叫虱子大王。
进入了七十年代,王大民家的情况稍有改变,一家人不用挤在一起睡了,也盖起了五间“穿大褂”的房,外面一看是砖,里面还是大坯的。
虽说有地方住了,可经济状况任然没有改变。
梁子建也心疼干儿子,看着大民这就要打一辈子光棍儿,心里也是着急。有一天去临县行医,看到一个姑娘,长的又好看,而且不乱说话,特别的文静,很适合大民的性格。
梁子建一打听,女孩叫李素珍,不到二十,家里也有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哥哥,一家人也为她哥哥的婚事着急。都是因为穷,李素珍的哥哥相了好几个,只要一打听,就黄了。李素珍死活也不给她哥换亲。愁的她父母也没招了。放出话去,谁出的起彩礼钱,李素珍就聘给谁。一时间她们的家庭矛盾就多了起来。
梁子建知道这事后,和王德发两口子一商量,王德发两口子一咬牙,东拼西凑,把彩礼凑齐了。梁子建马不停蹄的就去说亲。也是梁子建会说,死人也能让他给说活了。连哄带骗,居然把李素珍给说来了。
结婚的那天,李素珍不停的哭,显然是一百个不同意,完全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在家庭的压力下不得不结婚。
结婚第一天晚上,闹洞房的人们刚走,王大民转身要回洞房,可是推了推门,里面给插上了。
王大民小声的说,素珍,开开门呀,这大冬天的,怎么也得让我进去呀。可是屋里的素珍,一声不吭,只是不断的抽涕,嗓子也哭哑了。
王大民一看素珍这样,心想着自己比她大十来岁,就应该爱护她,说不定那天想通了就让自己进屋了。
说了句,素珍,天不早了,你早点睡吧。说完自己又去厢房和两个兄弟去睡了。
一连十多天,素珍也没脱过衣服睡觉,而且怀里还有一把剪刀。只要大民往她身边靠近,素珍就用手摸怀里的剪刀。每到晚饭后,素珍早早的吃完就回到自己屋里,进屋就把门插上。
大民一家都清楚,过了门的媳妇不干家务事,也只能忍了。都劝大民不要着急,那怕素珍是块冰也把她捂化了。
大民每天晚上都坐在门外,和素珍说上几句话,虽然素珍一句也没回过,大民照样去说。
突然有一天,王大民看到素珍吃完晚饭,帮着老人收拾桌上,而且还主动洗了碗筷,完事擦了擦手,一声不响的回了自己屋里。
王大民悄悄的跟了过去,一就是坐在门外的锅台上,和屋里的素珍说话,素珍你今天吃饱了吗,我怎么看你吃的这么少。屋里的素珍还是没有回答。大民推了推门,居然没插门,大民蹑手蹑脚的进去,屋里点着煤油灯,素珍铺好了两床被,她坐在炕头的被上,低着头不说话。
到今天,大民才近距离的接触素珍。大民坐在炕沿上,望着素珍。素珍低着头,低声说,洗洗脚上炕睡觉吧。王大民当时一愣,很快明白了素珍的意思,高兴的答应着,嗯嗯,我去洗脚。
桌子上素珍早就灌满了两壶热水,王大民把洗脚盆放在炕沿下,倒上热水,快速的洗脚。心里那个美呀,就别提了。总算把素珍这块冰给捂化了。
让王大民不知道的是,素珍心里早就有了心上人,是同村的同学,叫张得贵,从小学一直到初中毕业。张得贵继续上高中,素珍亲口告诉他,等他大学毕业就嫁给他。
谁知道素珍她爸贪财,急着给儿子结婚,这才让素珍嫁给了王大民。
从订婚到结婚,短短的几天,不让素珍出家门。她和张得贵也没见上一面。
素珍这几天一口饭也不吃,整天的以泪洗面。一直到出嫁。可是再怎么折腾也拧不过命。
她看到大民也是个知书达礼的人,要模样有模样,要学问有学问,这么多天从没有破门而入,她就知道大民也是好人。这才死了那份心,接受了大民。
一过就是十来年。他们结婚第二年就给大民生了个女儿。可把大民一家人乐坏了。
大民妈妈说,会生的头胎生闺女,长大了能帮着干家务。还说能生闺女就能生儿子。
这下还真让大民妈妈说对了。闺女刚会跑,素珍就又生了一个儿子。闺女叫大红,儿子叫蛋儿。没过几年居然又生了一对龙凤胎,取名二红,二蛋。
大民从没让素珍下地干活,自从分产到户,就更不用素珍下地干活了,只管在家带孩子。素珍每天打扮的干干净净,脸上也有了笑容。比结婚前还漂亮。
素珍自从结婚,也没回过几次娘家,就是有事也是当天去当天回。和她爸爸就像是仇人,见了面也不说话。素珍妈想劝几句,素珍抬腿就走。根本不听。
大民心里明白,也想劝劝素珍,不要和娘家闹得这么僵,再说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气的素珍说了一句,你懂什么呀。劝也白劝。噎的大民直白瞪眼。从此再也不说了。
一晃儿大红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由于大红是出了名的俊闺女,一看就随她妈。上门提亲的踢破了门槛。还是大红的命好,嫁到了河北(永定河北)黄村,找了个好婆家。
有一天,在镇上邮电局上班的张得贵来到素珍她们家,给素珍吓了一跳,愣愣的问,你怎么来了?张得贵说,我调到你们镇邮局有半年了,我经常打听你的消息,就是不敢来找你。你可能也知道,我大学毕业分配到咱县邮电局上班,后来我也取了媳妇。前年她有病去世了,我们一直也没有孩子。
张得贵咽了口唾沫说,你别多想,我调到你们镇,就是想时常能看到你。
素珍想哭,但是早就没有了哭的欲望,也没有了眼泪。结结巴巴的说,你还是快点走吧,让大民看到不合适。张得贵说,我这就走,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的,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让人通知我一声就行。素珍说,我什么也不需要,你快走吧。让别人看到会怎么想。张得贵看了一眼素珍说,好吧,我这就走,不过每天我来你们村送报纸,都会路过你们门口的。
孩子们干事的干事,上学的上学,家里只有素珍一个人在家。
送走了张得贵,素珍插上门趴在炕上就是一顿大哭。哭够了,看到时间不早了,大民下地干活也该回来了,这才止住了哭。洗了一把脸,赶忙给大民和孩子们做晚饭。
王大民的儿子大蛋,头结婚的时候,张得贵知道后,又来了一次,手里拿着一个信封,鼓鼓的,像是很多钱,扔在素珍面前的炕上说,这是我这么多年的工资,给大蛋娶媳妇用吧。素珍一听说是钱,二话没说,拿起就放到张得贵的手里说,大蛋结婚的钱,我们有,不用你的钱。再说了,我就是收下,大民也会问这钱是哪里来的。到时候我是有嘴说不清了。你的好心我领了,钱一分我也不会要的。
张得贵一看素珍说的这么坚决也就把钱拿走了。这让素珍的心里更不好受。
素珍每天隔着门缝看到张得贵送报纸,每天骑着自行车,都要往素珍家里看几眼。可素珍从没有开过门让张得贵进来坐坐。
有一年秋天,收了棒子往家里拉棒子秸。家家户户都是用小拉车往家里拉。当时有大马车和拖拉机还是少数。大民也早就和父母分家另过,由于二民一直没有娶到媳妇,只能和父母过。
突然有一天,有人给王大民火急火燎的说,二民在公路上被汽车撞上了,让他快点去看看。
王大民二话没说,抄起靠在墙上的破自行车,就慌了慌张奔了公路,从老远就看到二民趴在公路上,汽车也没跑,一群人都远远的围着。
王大民的自行车越骑越快,距离趴着的二民还有几十米远的时候,一辆迎面而来的大卡车,只听到吱吱的刹车声,就把王大民撞了出去。人们再也顾不上二民了,连忙往这边跑来,当人们看到大民时,都吓坏了,大民的半个脸都没有了,那叫一个惨。
就这样,王大民刚要过上好日子,就这样走了。
素珍的天也像是塌了下来,出殡那天,素珍哭的死去活来,送了大民一程又一程,乡亲们死拉活拽才把她劝回家。
王大民去世后,张得贵来过几次,素珍故意不给他开门,劝他这个时候更不能找她,那样会被别人说闲话的。张得贵说,我不是着急娶你,是怕你太孤单。我单身十多年了,从没打扰过你们,你应该知道我的心的。素珍说,你什么也别说了,大民不过三年,我是不会往前走的。就是往前走,也要把二红和二蛋抚养成人,成家立业再说。张得贵说,你说的我都答应你。你就让我帮帮你吧。
转眼就到了三年,素珍去小卖部买着祭祀的用品,来到大民的坟前,一边烧一边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告诉大民,我会把孩子们都养大的,你就放心吧。我把隐藏在心里的事,都告诉你了,你能原谅我吗?
烧完纸,素珍坐在王大民的坟前大哭一场。然后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回到了家。
晚上和大蛋两口子说,通知你姐,抽空回家一趟,我有事要说。
没几天大红回来了,素珍说,你们也都大了,二红和二蛋虽然还没结婚,但也有着落了,二红在上大学,二蛋也当兵转了士官。你们两家也都有了孩子。我想往前走一步,你们都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我不会怪罪你们的。
大蛋说,妈,你是嫁给那个在邮局上班的舅吗?素珍说,是,既然你们都知道,到现在我也不瞒你们了,我们是清白的,你们也别忘歪处想,你舅他也单身十多年了,他就想帮帮你妈。
大蛋两口子什么也没说,大红说了,妈你都考虑好了吗?以后别有什么纠缠呀?素珍说,我都考虑好了,你舅他没有人,不会有纠缠的。大红说,既然妈妈已经考虑好了,我没有意见,只要妈妈幸福就行了。素珍说,既然你们都同意了,抽个时间,让大蛋去邮局把你舅找来,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我不会像结婚那样的,办酒席的。我会悄悄的走,如果有好事的问起来,就说我去县城租房住了。
张得贵名正言顺的领着素珍去镇上办了结婚手续,又在县城买了一个小院,过了两年,张得贵也退休了,他们的小日子过的很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