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1月的一天 ,87岁的孙竹佰老人从电视新闻里得知,前江西副省长胡长清因大搞权钱交易、生活腐化堕落而被移送司法机关处理。这位当了一辈子农民,生性厚道、朴实的孙竹佰老人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他的孝顺么女婿竟会是大贪官!
事已至此,孙竹佰老人认为只要么女婿长清认罪服法,好好交代问题、承认错误,出来之后还可以回老家种田。从此以后老人发动儿子儿媳、女儿女婿,每天早晚两柱香,祈求菩萨显灵保佑么女婿度过难关。
但胡长清的罪孽,菩萨也保不了!
2000年3月8日晚,孙竹佰老人打开电视机,新闻报道说“巨贪胡长清于今日上午在南昌被执行死刑”。老人当场热血上涌,一头栽倒在地,当天晚上12点过便离开了人世。
对于高寿老人而言,突然一下子去世,或许也是一件幸事,免于很多痛苦。孙竹佰老人并不知道,他的么女婿那可糟了老罪了,死死亡过程非常痛苦。
漫长的枪毙过程
2000年3月8日早上8时,江西南昌北郊的瀛上刑场警戒森严,建国以来判处极刑级别最高的官员胡长清将在这里被执行枪决。
在司法警察的押送下,胡长清从囚车里出来,他头发花白、身材矮胖。8时46分正式对胡长清执行枪决,一声枪响后胡长清扑倒在草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由于他的心脏位置跟正常人不一样,略微偏一点,所以子弹没有击中心脏。
执行人员一下子汗就下来了,赶紧上前又补了一枪,可能是因为太紧张,这一枪还是没打中要害,胡长清仍在地上翻滚着。
这一过程变得十分漫长:执法人员又补了第三枪、第四枪、第五枪,胡长清在终于断气。整个过程耗时13分钟,没人知道胡长清这13分钟是如何度过的,但他有足够多的时间来思考一下如何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我国1997年就开始实施注射死刑,并逐渐在各省推广。但胡长清违法情节严重、受贿数额巨大,社会影响十分恶劣,不能让他在恬静安详中死去,所以还是选择了枪决,而不是注射死刑。不过其实也准备了注射死刑相关仪器,万一枪决过程中出了问题,就用B方案注射死刑。
从贫下中农到大贪官
1948年胡长清生在湖南常德一个小县城的农民家庭。家里6个兄弟姐妹,父亲在他12岁时就去世了。1966年胡长清高中毕业,正好赶上那个特殊时期,他的大学梦破碎。不过胡长清是“根正苗红”贫下中农出生,他有机会参军入伍。在军队里,胡长清从普通一兵成长到副营级干部。
1979年,胡长清从部队转业,在湖南劳动厅办公室担任秘书科副科长。胡长清的履历起点并不高,但是晋升速度特别快。1985年胡长清还是湖南保险公司办公室主任,1991年就成了国家税务局办公室主任。1993年升任国务院宗教事务局副局长。
1995年胡长清成为江西省长秘书,他感到没有大学文凭对今后继续升官会有影响,于是托关系购买了北京大学法学学士学位证书。
担任省长秘书期间,胡长清终于把持不住开始堕落。他落马之后承认说:“我从小城市来到大城市,上上下下接触的,都是有钱人和做生意的老板们。看到他们开着小轿车,出入高档酒店,穿的是名牌,喝的是洋酒,身边还带着陪伴小姐,我心里有几分羡慕……”
打开胡长清腐败之路的竟是一台电视机。身为省长秘书的胡长清经常受到很多企业老板巴结,请他吃个饭送个礼什么的,刚开始胡长清都一一拒绝。有一次一个南昌的企业老板送给胡长清一台电视机,可能是太喜欢了,这次他没有拒绝。跟吸毒似的,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过了几天那个企业老板又给胡长清送了一套音响,说是跟电视机配套使用更爽,胡长清很自然地就接受了。
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从此胡长清不再藏着掖着,收受贿赂来者不拒。出生于贫穷之家,成长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似乎对财富有更加强烈的欲望。曾经无法拥有,现在加倍补偿。
随着腐败的深入,胡长清的口味也越来越大,小钱根本看不上了。有个饲料老板找胡长清办事,事成之后给了胡长清4.5万感谢费。胡长清收了钱,心里老大不高兴,嘟囔着小嘴抱怨:“就这点小钱,毫无诚意!”
截至到1999年胡长清落马,短短几年时间他收受贿赂87次,共计人民币544万,在90年代那可真是一笔巨款!另外,胡长清还受贿了许多名贵手表,钻石项链,字画等奢侈品。
色字头上一把刀,捉奸与情敌干仗
饮食男女食色性也,正常情况下长相平凡的胡长清很难与美女同床共眠,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掌握了权力——可能权力才是男人最大的魅力。有个富商为了拉拢胡长清,频频邀请他去“体验生活”。体验什么生活呢?到澳门开房,与美女嗨皮,上床能安天下,下床能找到鞋。
在两年时间里,胡长清飞往澳门20几次开房,平均每个月来一次,人到中年还能折腾的起,果然是军队锻炼出来的,身体状况很不错。
富商还在珠海找“特殊工作者”空运到南昌供胡长清享受。飞机票、吃住等费用都是富商包了,交易完成后发5000元。
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胡长清最后正是载在女人手上。
胡长清认识了一名27岁的宾馆女服务员,发展成情妇。情妇当然不会爱上胡长清的绝代风华与旷世才气,人家明明是爱上他的权和钱。
两人确定关系后,情妇马上就提出要求要一套房。胡长清觉得这个要求很合理,他们需要有一个稳定的场所缠缠绵绵。民国那会老北京对这种情况叫“养外宅”,在外面买一套房子,养个女人。家中结发妻子相敬如宾,当个好丈夫、好父亲;外面彩旗飘飘,恣意挥洒男人荷尔蒙,好不风流快活!
胡长清找到一个房地产商“好朋友”,只花了5万块,便成功拿下二室一厅。其实那5万也只是掩人耳目,表示是正常交易房产,后来房地产商退还了胡长清这5万块钱。这都是钱权交易而已,胡长清也帮房地产商办事,大开方便之门,为其省了320万。
有了房子还得安排个好工作,胡长清只打了声招呼,便将情妇弄进了事业单位。但这位情妇可真不省心,老胡并不能满足她,后来红杏出墙跟别人幽会。胡长清知道后暴跳如雷,气得头顶冒绿烟。毕竟是军人出身,老胡从不惧怕任何战斗,哪怕是争女人这件事也丝毫不能退缩。胡长清单枪匹马跑去捉奸,与那位奸夫正面遭遇扭打在一起,裤衩子都撕破了。
胡长清应该是真心爱着情妇的,这件事他选择了原谅。觉得是自己平时工作太忙关爱不够,情妇寂寞难耐才一时糊涂红杏出墙。
终于栽在女人身上
1999年8月,已升任江西副省长的胡长清,率领江西代表团来参加昆明世界园艺博览会。他还以江西副省长的身份主持了江西馆的开馆仪式。上午主持了开馆仪式,下午便直奔机场。临走时胡长清还打电话通知下属,说自己临时去深圳出差,剩下的会议全都推掉,他不准备参加了。
胡长清根本不是去深圳,而是去广州。原来,情妇表示想去广州发展,找到“老饭票”胡长清让他在广州买一套房子。胡长清直奔机场就是去广州看房的。
在广州胡长清为了掩人耳目,使用假身份证入住酒店。而江西这边的领导发现胡长清根本没有去深圳出差,便引起了重视,随即对其展开调查。
几天后胡长清相中一套房,居然打算用假身份证购房。此时调查人员已经盯上他了,当场将其逮捕。胡长清以为只是持假证件的问题,并没有慌张,还试图收买相关人员放了他。
刚被逮捕时,胡长清一言不发。办案人员拿出他收受贿赂、钱权交易、保养情妇等证据,胡长清的精神防线终于崩溃,他突然向办案人员跪下,哀求着“放我一马”。后来每次有人提审,他都要下跪一番,乞求组织给他一条生路。连央视记者采访,他也祈求:“救救我这个大罪人,给我判个死缓,给我一个改造的机会。”
在法庭上,胡长清态度非常谦恭,每次说完话都要说一句“谢谢审判长”、“谢谢公诉人”,或是“谢谢律师”之类。现在态度好为时已晚,并不能救赎他犯下的罪行。
2000年1月15日,南昌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胡长清受贿罪、行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处以死刑立即执行。
向妻子作揖诀别
在执行死刑的前两天,也就是2000年3月6日,胡长清获准在看守所会见妻子。胡长清对妻子说对不起她,长期在外工作聚少离多,没照顾好家庭,并承认“在南昌有个女朋友”。
胡长清的妻子心情复杂地说:“这也不能全怪你,是我没好好照顾你,你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
胡长清又问了妻子工作的情况,提前退休的手续办好没。胡长清还不知道,因为他的原因,妻子受到牵连,已被所在单位开除公职。妻子不想让胡长清担心,只是含糊地点点头,把这事抹过去了。
一个小时的会见时间很快就到了,夫妻俩紧紧握住四手,然后胡长清的妻子向他跪下磕了一个头,胡长清则拱手向妻子作了一个揖。这是胡长清湖南常德老家的习俗,对濒临死亡之人,女性磕头表示诀别,男性作揖表示诀别。
最后的挣扎,“刀下留人”
2000年3月8日执行枪决,按照流程审判长向胡长清宣读最高法院的刑事复核裁定书。宣读完裁定书,审判长问胡长清:“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你向家庭还有什么遗言需要交待,还有其它什么事需要交待?”
胡长清似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他说:“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罪行严重,我就走了一个坦白从宽的道路……”言下之意,我都坦白了怎么没有从宽呢,咋还判死刑呢?
审判长打断胡长清讲话:“这个问题你过去阐述过了。”问他还有其实什么要说。
胡长清细数出家庭的困难,上有95岁老母和老岳父,下有两个孩子都没有成家立业。他希望组织能适当考虑一下,不要把财产全没收了。胡长清说:“请实事求是地给予关照。既然最高法院作出了最终审的裁决,我也只能如此了。就是请把家属给我安置好。我就讲这么几个意思吧。”
最后胡长清又问审判长,说他之前给中央领导写过信,给最高法院院长写过信,不知道他们如何回复的。胡长清还在梦想着行刑的最后一刻,有人拿着上面的旨意高喊“刀下留人”。这种事也就是电视里演一演,现实中领导和最高法院院长根本没有回他信。
验明正身后,胡长清被押赴刑场执行枪决。正准备离开,胡长清转头问:“华所长呢?”看守所所长华小明从人群中赶紧上前:“我在这。”
胡长清说:“华所长,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谢谢关照,永别了。”
华小明安慰他:“你一路走好,其他的事你放心,我们会处理好。”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诀别。
刑车驶向行刑地途中,胡长清把握人生最后的时间希望多说说话,他对法警说:“我过去没有分管政法,不知道会这样判。唉,本来我可以不判死刑的。”
法警说:“没有办法,你的受贿金额太大,罪行太重了。”
胡长清不认可法警的说法:“褚时健、周北方犯罪数额比我还大,也没判死刑啊。”褚时健是红塔集团董事长,涉及非法所得1100多万。周北方是北京首钢总经理助理兼首钢国际贸易工程公司副董事长、总经理。
法警说:“他们都有立功表现,而你没有立功情节。”
胡长清无言以对,只好自嘲道:“我可以载入史册了,到现在为止,我是建国以来被判死刑的最高级干部。”
法警说:“不是还有50年代的刘青山、张子善吗?”
胡长清说:“他们当时是天津地委书J,我是副省级。”
法警说:“但他们是老红军、老革命,资格老啊!”
胡长清又无话可说,点点头说:“那也是吧!”
媒体监督权
胡长清到最后也始终认为他罪不至死。他也有反省自己为什么走到这步田地。在看守所期间,胡长清坚持每天写日记,有一篇日记中写道:“假如江西的新闻媒体能自由些……他们能像美国记者曝光克林顿一样,敢于报道我的绯闻,我也不至于落到死刑的地步。”
胡长清所说的就是媒体独立,不受权力所左右,能够行使监督权的问题。某种意义上他说的也有道理,如果胡长清在早期犯错就被媒体监督,曝光他的罪行,那么可以阻止他犯下更大的错误,或许会被免职,但起码能保住一条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