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40军118师副师长翟文清到内蒙古例行视察,在参观一个马场时,无意间认识了一个流浪汉。
这名流浪汉胡子拉碴、满身脏污,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
翟文清看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试探着问道:
“你是于水林吗?”
流浪汉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身着一身威武军装的男人,突然激动地窜了起来:
“翟教导员?你怎么会在这里?”
翟文清听到熟悉的声音,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抱住了流浪汉,陪同翟文清视察的地方官员一脸惊愕:
这个流浪汉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一切还要从1951年说起...
回到家乡的“逃兵”
1951年,在内蒙古赤峰市美丽河村,一名身穿解放军军服的独臂青年出现在村口。
这个青年名叫于水林,美丽河村是他从小长大的故乡。
于水林单手提着微薄的行李,拖着虚弱的身体缓缓走进了村里,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自己家门口。
然而多年离家,眼前的房子早已坍塌成了一座土堆,看起来荒凉无比。
这时,村长听说村里来了一个解放军,便急匆匆赶了过来。
“呀,你是于水林吧?你回来啦!”
“村长,是我,你还记得我呢!”
村长看了看眼前的一片废墟,一边叹气一边告诉于水林,前几年房子就塌了,村里人还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也就没有帮忙修缮。
说罢,村长一边安慰于水林,一边摸了一下他那空荡荡的袖管,惊讶地问道:
“水林?怎么弄的,这只手怎么没了?”
于水林沉默半晌,只说了句:“我当了逃兵...”
村长虽说常年在村里忙活,但也知道这几年到处都在打仗,于水林肯定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当逃兵也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于是他便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把于水林带到了村里的一个马厩处:
“水林,我知道你在外面受苦了,眼下你家房子也塌了,你手又残了不好找营生。
你就先住在马厩里,给村里的马场养马吧。”
于水林此时孤身一人,没有栖息之地,对于这个安排他自然感激不尽。
之后的日子,于水林就留在了村里,负责马场的养马工作。
虽然只有一只手,但他却能吃苦耐劳,每天都早早起来给马儿准备饲料,细心查看每一匹马的进食情况。
平日里,马场的其他工作人员忙完工作都出去偷个懒,四处逛逛,他却天天留在马厩里,精心照顾着这些马匹。
村长看他对马匹如此尽心,便常常对他特殊照顾,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都给他端过来,冬天天冷了就给他找来好几床厚被子御寒。
即便如此,马厩里的生活条件还是很差,风水日晒之下,于水林原先红润的皮肤慢慢变得黝黑粗糙。
十几年之后,他俨然成了一副流浪汉的模样:长长的胡子,浑浊的眼睛,脏的不见布纱的破棉袄...
村里人也渐渐忘记了他的名字,每当提起他都直接称他为“流浪汉”。
大人物来访
1963年的一天,村里来了一位身份显赫的大人物,他是部队的首长翟文清。
翟文清此行是来内蒙视察工作的,视察到美丽河村时。
他见马场的马儿都膘肥体壮,便忍不住询问村长:
“老村长,你们这马养的好呀!怎么喂的?”
村长憨笑说回答:
“养马我可没什么经验,这都是于水林的功劳!”
“谁,你刚才说谁?你再说一遍?”
翟文清一脸惊愕地问。
村长一看翟文清的表情,心想坏了,莫不是当年于水林当了“逃兵”,部队上一直在抓他吧?
正当村长紧张之际,翟文清又说道:
“我有个兵也叫于水林,他是二级战斗英雄,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
一听这话,村长立马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惊讶不已,于是连忙领着翟文清朝于水林居住的马厩走去。
趁着赶路的间隙,村长跟翟文清说起了于水林的身世,他告诉翟文清,于水林就是美丽村的人。
于家世代务农,于水林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一辈子没出过美丽村。
然而,几年前村里受到战争的波及,于水林的父母兄弟都死在了战乱之中。
那时候于水林才10岁,他一个人在于家的老房子里生活了好几年。
后来于水林渐渐长大了,便跟着村里的青年们去参军入伍,之后就跟着部队到处打仗,很多年都没有再回美丽村。
直到1951年,他才拖着断臂回到了村里...
听完村长的描述,翟文清连声叹气,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在全国各地寻找于水林,却不曾想于水林的故乡竟然在内蒙赤峰市的这个小山村。
说话间,几人就赶到了于水林所在的马厩。
翟文清看到眼前脏乱的环境愣了一下,随即上前试探着问:
“你是于水林吗?”
于水林原本半仰在床上,一听有人喊他的名字,立马单手撑起身体朝外面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器宇轩昂、身着军装的中年男人,于水林看向来人的眼睛后,忽然“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翟教导员,是翟教导员吗?你怎么在这?”
翟文清看着浑身脏污的于水林,眼里瞬间涌出了泪水,这些年他一直记挂着自己的这个兵,没曾想他竟然过得如此潦倒。
一时间,二人相顾无言对视了好一会,忽然翟文清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抱住了于水林。
于水林担心自己身上的污渍弄脏了军长的衣服,局促不安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回应翟文清的拥抱。
“你小子,我找了你整整12年,没想到你竟然躲在这里!”
等候在旁边的众人,看到翟文清对于水林如此亲热,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这个于水林真的是战斗英雄?国家一向厚待军人,他怎么沦为了养马的流浪汉呢?
原来是战斗英雄
看着众人惊诧的模样,翟文清讲起了那段抗美援朝的经历。
1950年10月,党中央发布了抗美援朝的命令,彭德怀率领志愿军浩浩荡荡赶赴了朝鲜战场,翟文清和于水林就是其中两名志愿军战。
在枪炮无眼的朝鲜战场上,一批又一批的志愿军倒在了血泊中,战况惨烈程度令人触目惊心。
于水林跟随着大部队一路血拼,击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1951年2月11日下午4点,于水林所在的352团3营,奉命在谷村一带等待伏击从东北方向逃窜来的敌人。
到了晚上十点多,所有战士都聚精会神地埋伏在山坡上,观察着东北方向的动静。
这时,西南方向却忽然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达声。
紧接着,一辆军用吉普车就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后面还跟着一百多辆大卡车,车上载满了美军。
3营营长张玉才通过观察判断,断定这是美军美2师的1营、榴弹炮营和高炮连,他们经过这里很可能是为了赶去支援逃窜的敌军。
情况紧急,张玉才认为决不能让他们顺利通过,于是便下命令全力阻击敌人。
于水林所在的8连,奉命正面拦截美军车队,他们紧紧盯着山下的敌人,待车队靠近后将一个个手榴弹扔了出去。
先前还严阵以待的美军,被从天而降的手榴弹一下子炸懵了,好几辆车瞬间瘫痪在路上。
骚乱一阵子后,美军立马恢复了战备状态,开始与我军激烈交火。
为了尽快冲过去,美军后方的坦克朝着我军8连开了过来,他们企图通过武器优势击垮阻拦在前方的志愿军。
当时我军军备相对落后,如果任由坦克开过来,估计整个8连的战士们都要牺牲。
危急之际,于水林找到班长说:“班长,让我去炸掉那几个铁疙瘩吧!”
班长看了一眼越来越逼近的坦克,也来不及过多考虑,就同意了于水林的请求。
很快,于水林背着反坦克手榴弹,像猴子一样窜了出去。
他迅速翻过战壕,一边躲避敌军的子弹,一边奋力冲向坦克。
跑到第一个坦克旁边后,于水林匍匐在地拉开手榴弹,直接丢进了坦克的履带里,“轰”地一声坦克就停了下来。
坦克受到攻击后,坐在里边的美军探出头来准备开枪干掉于水林。好在为于水林打掩护的几位战士迅速开枪,击毙了这些美军。
此时,于水林早已冲向了第二辆坦克,不过这辆坦克的坦克手发现了于水林,于是便朝着他疯狂扫射。
于水林四处躲闪,可是这个坦克手紧紧咬着他不放。
于水林深知再这样耗下去自己迟早要中弹,便径直朝着坦克冲了过去。
幸运的是,坦克发出的子弹并没有击中他,他顺利来到了坦克旁边,将手榴弹塞进了坦克履带,随着爆炸声响起这辆坦克也停了下来。
为了压制坦克里的美军,于水林纵身一跃翻到坦克顶部,拉开一颗手榴弹扔进了坦克驾驶舱。
由于当时的手榴弹反应时间略长,于水林担心美军会把它再扔出来,便延迟了几秒钟才扔进去。
只听“嘭”地一声巨响,坦克就彻底瘫痪在半路上了。
不过,于水林的右手臂也被爆炸的弹片伤到,鲜血顺着袖管流了出来。
负责打掩护的战士们一看于水林受伤了,立马冲了上来。
冲锋在前的美军一看情势不对,立马朝着反方向逃跑。
3营全部士兵趁机上前追击逃窜的美军,于水林顾不上胳膊的疼痛,单手提枪也追了上去。
战斗结束后,于水林就押着8个逃窜的美军回到了我军阵地,战士们一看他手臂负伤了还如此勇猛,纷纷夸赞他厉害。
于水林这才想起自己的手臂受伤了,同时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他突然晕了过去。
战士们赶紧扶起于水林,把他送到了后方医院进行治疗。
经过会诊,医生说于水林的手臂延误了最佳治疗时机,已经保不住了,只能做截肢处理。
手术过程很顺利,于水林也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他的袖管却变得空空荡荡。
不愿拖累部队
3营教导员翟文清当时也在后方医院,他得知于水林的手臂是因为炸坦克受伤的,立马向上级申请嘉奖。
几天后,于水林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本能地看向自己空荡荡的手臂,眼神瞬间变得黯淡起来。
这时,翟文清走到了他的病床前,告诉他这次荣立了一等功,被司令部授予了“二级战斗英雄”称号。
于水林一听自己立了功,瞬间又来了精气神,他激动地说道:
“这算什么,我以后还会令更大的功,等我好了我还回三营!”
翟文清沉默了片刻,平静地说道: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以后就别再上前线了,上级在后方给你安排了一个文职,是管理岗。”
于水林一听这话又变得情绪低落了,他知道这样的调动是升职了,可他不想做文职,只想上前线杀敌。
而且在他看来,部队给他安排的这个文职,其实就是为了照顾他,他不愿意成为部队的负担,于是便决定悄悄离开。
这天夜里,于水林趁着大家休息了,便带着几件随身物品,离开了养伤的后方医院,踏上了回乡的路。
第二天一早,翟文清去医院探望于水林,却发现病床上早已空无一人,他四处询问,也没人知道于水林去了哪里。
当时战斗还在继续,翟文清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只好跟着大部队继续行军。
后来战争结束了,翟文清回到了国内,他依然没有忘记于水林这个兵。
他听战士们说,于水林好像是热河人,于是便派人到热河打听寻找。
然而找遍了整个热河,也没有找到于水林的踪迹。
此后多年,翟文清在部队多次升迁,但每一次升迁他都会想起那个荣立了战功的于水林,。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兵,竟然在内蒙古赤峰隐居了12年。
听他讲完这些事后,村长和众人纷纷感慨,于水林这样一位战斗英雄默默受了这么多年苦,实在是太可怜了。
不料于水林却毫不在意地说:
“那么多战士都牺牲了在了朝鲜战场,我只是断了只手臂而已,没什么好张扬的。”
听到这话,翟文清再次红了眼眶,在他的记忆中于水林应该只有38岁,可眼前的人看起来像是五十岁的老年人。
他一面嘱咐村长好生照看于水林,一面着手联络当地政府,申请恢复于水林应该享受的退伍军人待遇。
不忘初心安度晚年
在翟文清的帮助下,当地政府给于水林建造了一栋新房子,每个月还为他发放一笔生活补贴。
安顿好之后,翟文清邀请于水林回部队看看,还让他去给新兵们做演讲。
于水林脱离部队多年,也很想念当年的战友,便答应翟文清回部队看看,不过演讲一事他推辞掉了。
于水林是战斗英雄的事传开之后,村里的媒婆们立马找上门,要为于水林说一门亲事。
于水林心想自己是残疾人,担心没有姑娘愿意嫁给自己。
不料,媒婆将他的情况说出来之后,好几个姑娘都愿意跟于水林过日子。
于水林考虑到自己的情况,最终选择了一个患有眼疾的姑娘,与她结为了夫妻。
翟文清听说此事后高兴不已,当即表示自己要亲自为于水林操办婚礼。
于是婚礼当天,翟文清把于水林和新娘子接到了部队,按照部队的标准,为他们小两口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婚礼。
婚后于水林选择留在家乡生活,继续给村里负责养马,妻子对此也非常支持。
此后多年,妻子悉心照顾着于水林,翟文清也多次专程赶到内蒙探望这位战斗英雄。
令翟文清欣慰的是,成家之后的于水林过得很幸福,看起来要比当初找到他的时候年轻了很多。
至此,翟文清终于了却了多年的牵挂。
结语
于水林作为抗美援朝的老英雄,在战场上英勇杀敌不幸负伤,他原本应该享受国家的补贴,却选择归隐家乡不给国家添负担。
回归普通人的生活后,他依然兢兢业业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靠着一只独臂将工作做得无比出色,这样的品质着实令人敬佩。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于水林这样的革命前辈,永远值得我们学习与歌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