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拖待变
日本侵华之初,蒋介石认为以当时中国的国力无法和日本单独对抗。九一八事变发生次日,蒋介石便在日记中写道:“国家元气衰敝已极,虽欲强起御侮,其如力不足何!”
一.二八事变之后,面对日本的侵略,国民政府实行“一面抵抗,一面交涉”的政策。蒋介石认为必须争取时间,以拖待变。一方面可借此加紧增强自身国力,另一方面,随着日本侵华的深入,到了一定程度,势必会引起国际上的干预。
▲一.二八事变中,进攻上海的日军
寻求国际干预,这是从日本侵华开始,蒋介石一直想要达到的目的。但这个目的,直至1941年底,日本自寻死路般的挑起了太平洋战争,才得以完全实现。
蒋介石此时的处境:战不能战,和又不能和
1933年3月至5月的长城抗战,以一纸屈辱《塘沽协定》而结束。对于此结果,蒋在1933年6月3日的日记中写道:“我屈则国伸,我伸则国屈。”蒋的“我屈”,已见诸事态,而“国伸”,则没有看到任何痕迹,日军仍在一步步加紧侵略中国。
一个《塘沽协定》,便能在全国引起强烈的反对之声。更不用说主动对日讲和,承认其侵略行径,臣服于日寇了,这是蒋介石所不敢做的。他知道,一但这样做,国民政府必定倒台,他也必将成中国的千古罪人。
▲《塘沽协定》签字仪式上的中日军方代表
为“促倭方之醒悟”,蒋介石以徐道邻之名发表《敌乎?友乎?中日关系的检讨》
在这种战又不能战,和又不能和的情况下,为打开僵局,“促倭方之醒悟”,1935年1月中旬,由蒋介石口述,陈布雷记录,最终形成《敌乎?友乎?中日关系的检讨》一文。
在当时情况下,此文肯定不便以蒋介石或陈布雷之名发表。此时陈布雷想到了一个人——徐道邻,他认为:“徐道邻者,徐徐的与邻邦道来也,名字具有‘深意’”。于是此文便以徐道邻之名发表于1月下旬出版的《外交评论》上。
徐道邻是谁?他是北洋政府时期要人徐树铮第三子,1931年获得柏林大学法学博士,1932年返回中国,并任职国防设计委员会。
《敌乎?友乎?》,充满了中日亲善的幻想
文章一开始就表示:“日本人终究不能做我们的敌人,我们中国亦究竟须有与日本携手之必要”,渴望与日本亲善友好。
随后先指出“中国方面之错误与失计”,比如判断对方的错误、内部凌乱的错误、感情用事的错误等。接着又指出日本方面的错误,比如对中国认识之错误、对中国国民党观察的错误、亚洲门罗主义的错误、自造错觉的错误等。并指出错误更多的应是日本。
文中还告诫日本,如果日本以美国或苏联为预想敌,则中国为其侧背。除非日本真能在十天之内灭亡中国,要施上三个月、十个月或半年时间,则日本地位甚为危险。
其后又写道:“在兵力绝对不相等的国家,如日本同中国作战,即无所谓正式的决战,非至日本能占尽中国每一方里之土地,彻底消灭中国之时,不能作为战事的终结……,如以武力占领了首都,制不了中国的死命。”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日本要想“占尽中国每一方里之土地”,以它国力,显然是做不到的。
文中还讲明了中国方面的要求,即要求日本“放弃土地侵略,归还东北四省,其他方式,不必拘 泥。”
其实蒋介石明白日本人是决不会自动放弃东北的,“余知日人对我东北之心理,宁使其东京或日本三岛全毁,决不愿自动退出东北也。”这点蒋介石心知肚明。
文章最后抛出结论——解铃还须系铃人。“两国政治家如果有博远的胸襟和深切的识见,即应不顾一切的排除障碍,起而实现上段所说的途径,以打开今日的僵局。”
这个“上段所说的途径”,就是日本“应抛弃武力而注重文化的合作,应舍弃土地侵略而代以互利的经济提携,应唾弃政治控制的企图,而以道义感情与中国相结合。”对于日本来说,这可能吗?
《敌乎?友乎?》所提“解铃还须系铃人”虽不现实,但至少向日本释放了一个和谈信号。
▲早在1927年6月的东方会议上,日本内阁首相田中义一已明确提出了侵华方针
中日关系看似缓和
文章发表后,日本方面看明白此文即便不是蒋介石亲自所写,也为蒋介石授意所作。于是各刊物相继转载,一时间和平谈判的空气散布四方。
2月14日,蒋在江西牯岭接见日本《朝日新闻》记者,谈中日亲善问题。蒋认为中日提携,“首当以道义为出发点。”对于日本外相广田弘毅对华政策的演说,蒋则认为“至少可说是中日关系好转之起点。”再次表达了改善中日关系的意愿。
此时正好王宠惠准备前往海牙赴任国际法庭法官,于是蒋命王为其私人代表。1935年2月19日,王宠惠在去海牙前先抵达日本,并两度与广田弘毅会晤。对于这次日本之行,王宠惠在离开日本时表示“结果圆满”。
蒋介石在2月28日日记中写道:“……表明对日外交方针与态度,国民已有谅解,并多赞成,一月之间外交形势大变,欧美亦受影响,自信所谋不误。”字里行间表露出对时局发展的满意。
之后5月间,中日两国使节升级,由公使级升为大使级。中日关系看似有了缓和。
幻想的破灭
但蒋介石显然低估了日本的侵略野心。从1935年5月开始,日军在华北制造一系列事件,并以此为借口,企图推动华北五省自治。当年10月,广田弘毅提出所谓对华政策新方针,即"广田三原则",使日本的野心赤祼祼的暴露在世人面前。
▲1935年11月,日军在华北扶植了中国内地第一个傀儡政权:伪“冀东防共自治政府”
在蒋介石这一时期内的日记中,字里行间已没有了之前的从容与自信,更多的是愤恨和对时局的失望:
“国势至此,何以为人?凡有血气之伦,黄帝子孙,其将何以雪此奇耻”。“此次事变,实等于九一八钜祸。”(1935年6月30日)
“倭寇横暴状态,已无和平之望。”(1935年11月28日)
华北事变使蒋介石深感中日战争已无法避免,加之此时红军在第五次“反围剿”中失利,被迫开始长征,这让蒋认为“内患”已除。虽然之后蒋仍没有放弃对日和谈,但国民政府的国防建设与对日战争准备,从此开始加速付诸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