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光绪二十六年平平无奇的一天,背景前门外菜市口人流如潮,人群分列在道路两侧,让原本就狭窄的街道显得更加局促。
由于太过拥挤,人群中不时有人爆出几句粗口,似乎是被踩到了脚背。尽管如此,他们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锣响,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只见一个头戴官帽的人骑马踏步而来,表情异常严肃,人们纷纷垂下头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而在他后面,跟着上百名差役。差役的队伍分成两截,前队紧紧跟随着领头的那位大人,前后队之间则押送着一辆囚车。
两边的人见到囚车,纷纷将手中的烂菜叶向囚车砸去,里面的人躲无可躲,只能低头忍受着。其实在人群中并没有多少人真正知道所囚之人所犯何罪,大多数只是跟风起哄罢了。
据说犯人罪过越大,驶向刑场的速度就越慢,一来是让百姓好好发泄,二来是给死囚制造更多临死前的折磨。
好在这个死囚运气比较好,长长的队伍终于到了菜市口。差役很快在人群里散开,将看热闹的百姓挡在刑场之外,而后一名满脸横肉的刽子手站在刑场正中央,等着差役将犯人从囚车上押解过来。
这天骄阳似火,看热闹的老百姓却丝毫不见少,其中还包括一个洋人。他看着监斩官将一个小木片扔到地上,刽子手向手中大刀喷了一口酒,挥刀而起。
这就是晚清时期一场规模还算大的斩刑现场。这个洋人在中国游历,走过很多名山大川,见多了中国的风土人情,却还是对砍头这种刑罚好奇不已。
在他游历的过程中,但凡听说有砍头的事,必会前去凑凑热闹,而晚清时局动荡,砍头已经不是一件新鲜事了。据他所言,他见过的砍头中,有一刽子手连续砍了33个头,用时竟还不到三分钟。
砍头这种刑罚让这个老外每次观看都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但对于中国老百姓而言,这却是一种残忍至极的酷刑。
砍头:纵然痛快,却更残忍
世界各国对于死刑犯的处置方法大致有绞杀、鸩杀、活埋、鸩杀等,而在中国自古以来却对砍头情有独钟,犯人一旦被定死罪,砍头几乎就是第一选择。
对于执政者而言,砍头是比较省事而且更能震慑群众的一种刑罚。
试想一下,一个好端端的人,只消刀光一闪,顿时人头落地,血溅八方,那种视觉效果直接拉满,几乎没有人能面对如此血腥凶残的场景还面不改色。
再有就是中国古人深受传统孝道影响,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即便是在宫中任职的太监们,在老年离宫时也要想尽办法花高价从宝贝房赎回当年被一刀切下的物什,等自己死后放在棺材里以凑个全尸。
砍头这种刑罚对于犯人和民众心理上的震慑可见一斑。更何况死无全尸也是对死者最大的侮辱,乃至执行死刑之后犯人亲属,还要四处寻找胆子大的裁缝将人头与躯体缝好以全尸下葬。
而对于死刑犯而言,砍头则是一种很痛快的死法。
相对于其他死法而言,砍头的痛苦已经降到了最低,无需忍受较长时间的肉体和心理折磨,快刀一下,身首分离,立时即死,在某种程度上还更能体现一个人的快意人生。
因此,砍头这种刑罚是执政者与死刑犯的默契所在。当然那种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罪犯还有一种名为凌迟的刑罚在等着他们,这就又当别论了。
砍头之刑自黄帝时期就有,相传黄帝与蚩尤在涿鹿大战,蚩尤战败后被黄帝斩首,首级落地化为凶兽饕餮而走。
自黄帝到晚清,砍头这种刑罚已经流传了六千多年,堪称是死刑之祖。
历朝历代虽然关于死刑的花样越来越多,但斩刑却从未废除。而到了晚清时期,中央集权达到极盛,对底层百姓的压迫也达到了新的高峰。
清朝内忧外患,而满清统治者对内部反抗势力则是一味的血腥镇压,但凡有一点造反的苗头便会判处斩刑,再加上还有株连九族这样的附加刑罚,因而一次行刑动辄几十甚至上百人头落地已是司空见惯。
砍头:没有人天生是刽子手
封建社会里执行斩刑的人被称为刽子手,而这个名词也成为直接实施迫害或者导致恶性事态发生的人的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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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在任何时代,刽子手都不是被老百姓所欢迎的人物,甚至对这一群体极其厌恶。
在影视剧中,刽子手的形象往往都是一些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这几乎就是刽子手形象在老百姓心中的真实写照。
刽子手随着砍头的次数增多,身上总会带有一股凶狠肃杀之气,让人一见之下便心生畏惧。
这种杀气与在战场上拼死杀敌的士兵截然不同。士兵在战场上拼杀的都是手持武器拼死抵抗的敌人,而刽子手所杀的都是捆绑结实宛如待宰羔羊的人犯,杀气之中更带有三分倚强凌弱的霸气,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但对于职业刽子手而言,如此多的人丧命在自己手里其实也是一种煎熬。
上天有好生之德,然则刽子手这种职业却天然与之相悖。杀乃是极恶之行为,与人性、伦理、道德皆不合,即便挥刀斩杀的是罪大恶极之人,于刽子手自身而言也是造下了杀孽。
晚清时期,所斩之人并非都是大奸大恶,更有那些被贪官污吏冤枉诬陷的良善百姓,还有怀揣一腔孤勇为民族大义舍身忘死的爱国义士,刽子手虽只是执行者,但斩杀他们已与封建势力的帮凶无异。
一个刽子手在初入行之时或许会怀有一丝悲悯,但杀人就是他们的任务,在刑场上也不是他们说了算,因此即便再怎么不忍,也得果断挥下屠刀。
随着在刽子手行业里经年日久,刽子手心头对死刑犯的悲悯也终将荡然无存。他们会变成一个只会痛下杀手的杀人机器,任凭犯人如何临刑喊冤,犯人亲眷如何痛苦当场,他们也只会面无表情地将犯人就地斩杀。
眼看着自己的人性一点点地消失,是每一个刽子手的必修课。
心底的麻木无情是刽子手最大的悲剧,这也就催生出三分钟不到砍下三十三颗人头的震撼场面。
刽子手的人生可谓极为悲惨。在刑场上威风凛凛,执掌一人生死大权,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似乎地位很高。
但真正的刽子手却是人人鄙夷的存在,其地位甚至就连街头乞丐都不如。
他们平日里是所有人都畏惧的存在,而当权者只是拿刽子手当工具人而已,几乎就是封建社会中的最底层。
现在流行的一个词:社会性死亡,就是对刽子手最恰当的形容。
他们上街虽不至于人人喊打,但也无人会主动搭话;他们往往孤苦一生,因为没有人会将自家女儿嫁给以杀人为业的人;他们晚景凄凉,因为年老之后力有不逮便会被官府抛弃。
既然如此,为何还会有人去做刽子手呢?大概只是为了生存吧。
刽子手虽有如此多的固有痹病,但毕竟属于官府中人,每月有固定俸禄可拿,虽然不多但也足以养家糊口。
如果遇到家境还算好的人家有死囚,临刑前还会给他们包上一个红包以求其下手利索。
在晚清那个吃人的时代,所谓的人血馒头并不是鲁迅先生凭空杜撰,刽子手也可以在这上面小赚一笔。
刽子手纵然终身孤苦,不过好歹也能落得个小有余财,这也算是对他们人生的一丝安慰吧。
砍头:酷刑之下的冷漠与残忍
砍头对犯人而言是剥夺生命的残忍,对于刽子手而言是泯灭人性的残忍,而对于围观百姓而言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残忍?这残忍,名曰冷漠。
封建社会对于人性的压迫不仅存在于三纲五常,更是对人们心中那份赤诚与悲悯的摧残。
封建统治者运用各种手段操控人们的思想,让百姓不敢犯上作乱,让自己的统治得以最大程度的延续,而在众多手段中,砍头便是其中一个。
想想那些围观砍头的人们,他们除了会呼吸会看见东西之外,分明就是一副行尸走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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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头是封建时代的极刑,代表着一个生命被强制消逝,而晚清时期观看砍头的人们呢?他们目光呆滞,面容呆板,冷眼看着即将人头落地的死囚,即便是麾下屠刀的那一刻,内心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缘何至此?缘何至此!清朝入关时,八旗兵征战南北,所杀之人不计其数,有扬州三日、嘉定三屠,这个王朝从一开始就站在尸山血海之上。
满清国祚二百余年,全国各地的反叛从未断绝,从反清复明的天地会到白莲教起义,再到太平天国、义和团,人民的抗争已经太多,而每一次都受到了清政府的血腥镇压。
二百多年来,每天都有人身首异处。
砍头最初只是统治者警示百姓的手段,但随着砍头的越来越多,老百姓们也渐渐的麻木起来。
处刑台上跪着的不是自己的亲人朋友,那此人是杀是剐就与自己毫无关系,权当一场饭后的演出来看,看时刺激,过后便迅速忘却。
这并非与自己毫无关系,只是屠刀尚未落到自己头上罢了。
随着封建反动统治逐渐加深,清朝末年斩杀的政治犯越来越多,老百姓的麻木不仁也到了顶点。
他们观看一次砍头就如同现如今看一场电影一般轻松,甚至有人在远处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观看这血腥残忍的场面。
此时最冷的莫过人心。这冷漠是清政府一手造就的,这麻木也影响百姓几十年之久。
鲁迅先生的文章《药》中,冷漠的人们前呼后拥地争睹革命者夏愉被砍头的场景,并非出自对革命者的同情和尊敬。
而是争先恐后地争抢他被行刑后新鲜出炉的人血馒头来治病。无情、麻木、愚昧的百姓,被砍头这种刑罚折磨得几乎没了人样。
至于反抗,当然是要反抗的。但这种反抗不是在刑场之上振臂一呼就冲上去劫法场,而是将这种残酷的刑罚连同这黑暗的旧社会一同击碎。
1905年,清政府将砍头改成了枪决,正式终结了这一残忍的刑罚,但砍头的形式直到新中国成立才真正得以废除。
而挽救被砍头这种刑罚荼毒几千年的民众,则更加任重而道远。在旧社会的法律中虽然已经不见了砍头的字眼,但砍头二字却留在当时人们的心中很长一段时间。
唯有真主义,方能救吾民。随着社会的进步,死刑的执行方式只剩下了枪决与注射两种,而且注射这种几乎没有痛苦的方式也在渐渐取代枪决,这是文明社会的进步,也是对生命的敬畏。
在封建旧社会,无论何种死刑方式都是对生命的践踏,其背后是法制的缺失和对人性的泯灭。
死刑犯、刽子手、百姓三者都是斩首之刑的受害者,这种残忍的刑罚不仅在生理上给人造成极度的不适,更在心理上给人带来难以弥补的创伤。
与砍头相比,真正残酷的是给大多数人造成的冷漠,当一个社会中所有人都轻视生命,那这注定是一个畸形的社会,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那个极度黑暗的晚清社会已经一去不复返,如今我们正处在一个以人为本的新时代,每个人的人权都得到了充分的保护与尊重。
我们应该庆幸自己生活在这个美好的时代,在这里普通人不会接触到死刑的执行过程,更不会对身边的人冷眼相待,我们珍惜眼前的一切,也将带着自信、骄傲的心态迎接未来更加美好的明天。
砍头这种刑罚,就请永远躺在历史的垃圾堆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