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二婶给我介绍她侄女被拒绝,走到村口时一个姑娘喊住了我

村口的缘分

1981年的夏天,骄阳似火,田野里的秧苗被晒得蔫头耷脑,像个个认命的苦力。

我从大队部出来,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滋味复杂得很。

二婶张罗的相亲又黄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吃了闭门羹,这下村里又该添新段子了。"我苦笑着踢开路边的小石子,石子在土路上扬起一小撮尘土。

婚姻大事在我们这个小山村是头等大事,二十五岁还没成家的男人,就像是集市上卖剩的鱼,越到后面,越没人问津。

而我,已经二十六了。

村里人背后都叫我"老剩男",说我挑三拣四,眼高手低。

可我真不是挑剔,只是想找个能说得上话的,能一起过日子的。

"小明哥,等等我!"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头,看见一个扎马尾的姑娘追了上来,额头挂着细密的汗珠,脸颊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

她是小英,供销社的售货员。

小英今年二十三,是村里出了名的能干姑娘,还是远近闻名的孝女。

我和她只有点头之交,平日里去供销社买东西,也就是寒暄几句。

此刻她却喊住了我,这让我有些意外。

"听说二婶又给你介绍对象了?"她笑着问,眼睛弯成月牙,像是天上的弦月

我愣了一下,有些尴尬,下意识地挠挠头,檩子上的汗水已经濡湿了发梢。

"唉,又没成。"我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

周围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仿佛在嘲笑我的窘境。

"别灰心,缘分这东西,强求不来。"小英拍拍我肩膀,手上带着工作留下的茧子,不似城里姑娘那般细腻白嫩。

她的表情很真诚,没有半点嘲笑的意思。

那年月,农村的小伙子大多二十出头就该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延续香火。

我已二十六,还单着,成了村里的另类,就连队里开会,我都不好意思坐前排。

二婶心急如焚,四处给我物色对象,这次是她远房侄女,城里户口,在毛纺厂上班。

按理说是个不错的人选,可见面才知道,人家早就有对象了,只是碍于情面,才勉强来见我一面。

"介绍对象这事儿,就跟打仗一样。"我苦笑道,"每一次都是一败涂地。"

小英的笑声清脆如山泉:"那咱就打游击战,正面战场失利了,改打游击嘛!"

她这么一说,我倒笑了,心里的郁闷一扫而光。

不知不觉,我们边走边聊,不知不觉,我送她回家。

路上碰见王婶,她扫了我们一眼,眼神里满是揣测,像只老狐狸。

我局促不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小英却大方地打招呼:"王婶,您菜地里的茄子长得真好!我从供销社路过看到的,紫得发亮,比别家的都壮实!"

王婶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热情地聊起了她的茄子秘方:"那是!我可是用老粪水泡的种子,茄子结得又大又紫,城里人专门来收!"

我在一旁听着,暗暗佩服小英的机智和圆滑。

小英住在村东头,一间青砖瓦房,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

红砖铺就的院子里,种着几盆月季和一棵小石榴树,树上挂着几个青涩的果子。

她父亲常年卧病在床,是村里曾经有名的木匠,五年前不慎从屋顶摔下,腰椎受损,从此只能卧床。

路过她家,隐约听见里面传来咳嗽声,苍老而虚弱。

"要不要进来坐坐?"小英问,眼里有期待,也有一丝犹豫。

我摇摇头:"改天吧,天色不早了,你爹该休息了。"

其实是怕添麻烦,也怕被人看见议论。

小英笑了笑,没有勉强:"那改天见。"

回家路上,我脑海里满是小英的笑容,像一朵盛开在田野里的野花,朴素却明亮。

"儿子,今天相亲咋样啊?"母亲在灶台前忙活着,鸡汤的香气弥漫在我们的小屋里。

母亲头发已经花白,面容憔悴,这些年为了我的婚事,少说老了十岁。

"妈,别费心思了,不着急。"我不忍心告诉她又一次失败的消息。

"怎么不急?你都二十六了!村里比你小的娃都抱上了!"母亲叹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她这一叹,像一座大山,压在我的心头。

"妈,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晚点结婚没啥。"我试图宽慰她。

"胡说八道!人家邻村李家小子,比你小两岁,孩子都会走路了!"母亲说起这事就来气,"我这把老骨头,就盼着抱孙子啊!"

我默默吃饭,不再言语。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家的难念经就是我的婚事。

村子太小,像一个放大镜,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被无限放大。

几天后,大队开会分配农忙时的任务,会后我在村部门口遇到了几个婶子在闲聊。

"你们知道不?小明又相亲失败了,这都第几次了?真是命苦啊!"李婶一边剥花生一边说。

"可不是嘛,我看他这辈子是找不到媳妇了,太挑了!"王婶接话,眼神飘向我的方向,见我走近,立马闭了嘴。

我装作没听见,径直走过。

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走到村口,心情郁闷,我在老槐树下的石凳上坐下,掏出皱巴巴的烟盒,取出一支皱巴巴的香烟。

这是上个月去县城,我舍得花两块钱买的"红塔山",平时舍不得抽,只有心情不好时才奢侈一回。

正当我叼着烟,摸索火柴时,一只手递过来一盒火柴。

"小明哥,抽烟呢?"是小英,她手里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些日用品

"嗯,解闷。"我点上烟,深吸一口,有些狼狈地把烟盒塞回口袋。

"别听她们瞎说,婚姻大事,得自己做主。"小英似乎知道我在为什么烦恼,她的声音轻柔,像春风拂过湖面。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笑笑。

"听几个婶子聊天,才知道你已经拒绝了五六个媒人。"我转移话题,"村里都传你不嫁人,要照顾你爹一辈子。"

小英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不照顾他,谁照顾?"

她的语气很平静,却让我心里泛起一阵敬意。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女儿尚且如此孝顺,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我们聊了很久,从村里的闲事到国家的变化,从老一辈的故事到我们的梦想。

"现在不比从前了,改革开放了,机会多着呢!"小英眼里闪烁着光芒,"我攒了一些钱,想去县城开个小卖部,听说那里生意兴隆。"

她的眼睛里有光,那是希望的光芒。

雨季来临,一天夜里暴雨如注,雷声震天,像是天神在发怒。

清晨,我去地里查看庄稼有没有被大雨冲垮,路过小英家,发现她家院墙倒了一角。

小英正淋着雨,试图用几块木板支撑住摇摇欲坠的院墙,她的衣服已经湿透,头发紧贴在脸上,显得分外狼狈。

"小英!"我喊了一声,飞快地跑过去,"别弄了,危险!"

小英抬头,看见是我,勉强笑了笑:"小明哥,这墙不修,我爹住着不安全。"

我二话不说,帮她一起修补。

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叫柔中有刚。

她看着瘦弱,却撑起了一个家,她的坚强不是喊出来的,而是用行动证明的。

"我爹从前是木匠,村里家家户户的门窗都是他做的。"小英一边干活一边说,"病倒后,这些活都落在我身上。"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有时候真想有个人帮帮我……"

她脸一红,低下了头,像是说错了话。

我心里一动,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默默地继续干活。

修完墙,已是中午,小英执意留我吃饭。

简单的咸菜配米饭,粗茶淡饭,却是我吃过最温暖的一餐。

她爹躺在里屋,我们隔着门聊天,老人家的笑声洪亮得出奇。

"闺女,今天的饭香!"老人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掩不住的欣喜。

"那是有客人来了,我多放了点油。"小英笑着应道,眼里满是疼爱。

"听说二婶侄女挺好的,怎么没成?"小英突然问,眼睛看着碗里的饭,不敢抬头。

我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人家早有对象了,只是被二婶硬拉来的。"我苦笑。

"那真是缘分未到。"她的眼睛望向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那天之后,我常常去小英家帮忙,修修补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她做饭的手艺越来越好,每次我去,她都会变着花样做些新菜,说是感谢我的帮忙。

有一次,我帮她砍柴,不小心划伤了手,血流不止。

小英慌了,赶紧拿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有几种草药,是她平时给父亲准备的。

她小心翼翼地为我清洗伤口,敷上草药,再用洁白的布条包扎好。

她的手很温暖,动作很轻柔,像是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

"不疼了吧?"她问,眼里满是担忧。

我摇摇头,心里却是一片温暖。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小英越走越近。

村里人开始议论纷纷,说我看上了小英,为了娶她,甘愿照顾一个瘫痪老人一辈子。

母亲听到风声,也急了:"儿子,你真相中小英了?她家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爹那样,你娶了她,不是给自己找苦吃吗?"

"妈,小英是个好姑娘。"我只能这么应对。

"好姑娘有啥用?你想想,她爹那样,她能分身照顾咱家吗?将来有了孩子,谁来带?"母亲越说越激动,"再说了,她都二十三了,大姑娘家家的,整天跟你混在一起,像什么话?"

我沉默不语,母亲的话,字字诛心。

小英不似城里姑娘娇气,也不像村里女孩粗糙,她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像田野里的野菊花,朴实又顽强。

那天,我去河边钓鱼,意外遇到小英在洗衣服。

她蹲在河边,专注地搓洗着衣物,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一层金边。

"小英!"我喊了一声。

她抬头,看见是我,笑了:"钓鱼啊?"

我点点头,在她旁边坐下。

"村里人都在传闲话,说我们..."我欲言又止。

小英的手停了下来,水珠顺着她的手腕滴落。

"我知道。"她轻声说,"我不在乎。"

我看着她的侧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小英,我..."

"嘘,别说。"小英打断我,"我们慢慢来,不着急。"

那一刻,阳光格外明媚,河水格外清澈。

转眼到了中秋,我买了一盒月饼,是城里新开的食品厂出的,听说很好吃。

为了这盒月饼,我省下了半个月的烟钱。

小英看到月饼,眼睛亮了起来:"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怎么舍得买?"

"过节嘛,图个喜庆。"我故作轻松地说。

我们一起吃月饼,看着院子里那棵小石榴树,树上的果子已经裂开,露出里面红艳艳的籽粒,像是在笑。

小英的父亲也被抬到院子里,享受这难得的团圆时刻。

老人看着我和小英,眼里满是欣慰:"小明,你是个好后生。"

我不知如何回应,只能憨憨地笑。

"闺女,爹不能陪你一辈子,你得为自己打算。"老人突然说,声音有些哽咽。

小英的眼圈红了:"爹,别说这些。"

"傻闺女,爹是为你好啊!"老人叹了口气,"小明是个好后生,爹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没想到老人会这么直接。

"爹!"小英红着脸,像个害羞的小姑娘。

老人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期许:"小明,你对我闺女,是啥心思?"

我被问得措手不及,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伯父,我...我对小英是真心的,我想...我想娶她。"我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心里话。

小英惊讶地看着我,眼里有泪光闪烁。

老人点点头,笑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那晚月亮格外圆,像是在见证我们的承诺。

回家路上,小英送我到村口,我们都有些腼腆,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明哥,你是认真的吗?"小英突然问,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美好的夜晚。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从没这么认真过。"

小英笑了,眼里的泪光在月光下闪烁:"那我等你,等你来提亲。"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的温暖。

那年秋收后,我终于鼓起勇气,向小英表明心意。

她红着脸,轻轻点头,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在我面前绽放。

当我告诉二婶这个消息时,她笑得合不拢嘴:"我就知道!那天在村口看见你们,就觉得有戏!"

二婶眨眨眼,满是狡黠:"早就看出你俩有意思,我那侄女是托辞,真正的用意是引出小英!"

我恍然大悟,原来一切都在二婶的掌握之中。

我们的婚事定在年底,村里人纷纷议论,有人说我傻,娶了小英等于多了个累赘;有人说小英精明,找了个接盘侠照顾她爹。

我和小英置若罔闻,依旧过着我们的小日子。

婚前一个月,小英的父亲突发脑溢血,去世了。

小英悲痛欲绝,我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帮她料理后事。

村里有人又开始闲言碎语,说我娶小英是看中了她家的房子,现在她爹死了,房子归她,我赚到了。

这些话传到小英耳朵里,她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说:"人心隔肚皮,由他们去说吧。"

婚礼很简单,按照村里的习俗,我骑着自行车去接新娘,车前挂着红绸,车筐里装着几件新衣服。

小英穿着一身红色的新衣,扎着她标志性的马尾辫,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

村里的孩子们追着我们的车跑,嘴里喊着喜庆的话语,热闹非凡。

新婚之夜,小英红着脸,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布包,是那个我受伤时她用来包扎的布包。

"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里面有几样草药,祖上传下来的方子,能治疗外伤。"小英小声说,"我爹生前最珍视这个,现在给你。"

我接过布包,心里满是感动。

日子有苦也有甜。

改革开放初期,村里的年轻人纷纷外出打工,寻找机会。

我和小英也不例外,我去了县里的砖厂,小英去了镇上的服装厂。

每个月回家一次,两个人的工资攒在一起,日子渐渐好起来。

1985年,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取名叫丁丁,意为坚强。

小英辞了工作,在家带孩子,我继续在砖厂上班,一家人的担子全压在我身上。

苦吗?当然苦!但看着小英和女儿,再苦也值得。

那几年,国家政策一直在变,机会也越来越多。

1988年,我和小英一咬牙,用攒下的钱在县城开了一家小卖部,生意不错。

我们日夜操劳,小卖部渐渐有了名气,生意越来越好。

1990年,我们有了第二个孩子,是个儿子,取名叫强强,寓意坚强勇敢。

那几年,是我们最辛苦的时候,也是最充实的时候。

小英白天看店,晚上照顾孩子,从不喊一声累。

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常常劝她休息,她总是摇头:"趁年轻,多干点,为孩子攒点家底。"

记得有一次,她病了,高烧不退,还坚持要去看店。

我把她按在床上:"店我来看,你好好休息!"

她躺在床上,眼里噙着泪水:"小明,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握着她的手,心里满是心疼:"傻丫头,我们是一家人,这一辈子都是一家人。"

二十年过去,弹指一挥间。

孩子们都长大了,丁丁在省城读大学,强强在县中学读高中。

我和小英的小卖部,已经发展成了一家小型超市,生意兴隆。

2001年的春节,我和小英回村看望二婶。

老人家已满头白发,却精神矍铄,见到我们,高兴得合不拢嘴。

"二婶,谢谢您当年的'相亲失败'。"我由衷地说。

村口的那次偶遇,成了我生命中最美的缘分。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那个曾经让我愁眉苦脸的村子,如今已经面目全非。

青石板路变成了水泥路,茅草房变成了砖瓦房,到处都是新气象。

唯一不变的,是我和小英之间那份执著的感情。

她的马尾辫已经有了几丝银丝,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但在我眼里,她永远是那个在村口喊住我的姑娘。

"小明,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小英突然问,眼里满是回忆。

"记得啊,那天你喊住我,我还挺惊讶的。"我笑着应道。

"那是我鼓足了勇气呢!"小英笑着说,"其实我早就注意你了,每次你来供销社,我都偷偷看你。"

"真的?"我有些惊讶,"我怎么不知道?"

"你啊,整天愁眉苦脸的,哪里会注意到我这个小售货员!"小英嗔怪道。

我们相视而笑,笑声在村口回荡。

回家路上,我们路过那棵老槐树,树下的石凳还在,只是多了几道岁月的裂痕。

"小明,听说村里要拆迁了,这棵树可能保不住了。"小英叹了口气。

我点点头,心里有些感伤:"时代在变,我们也在变。"

"你说,我们老了以后,能回到这里吗?"小英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忧伤。

"能啊,就算这里变了样,我们的记忆还在,我们的爱情起点还在这里。"我握紧她的手,坚定地说。

小英靠在我肩上,轻声说:"小明,谢谢你这些年的陪伴。"

我没有回答,只是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彼此心里都明白。

村口的那次偶遇,成就了我们二十年的相濡以沫。

而未来的日子,我们还会一起走下去,直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