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时,我收到一封信。
我亲生母亲所写,说我是严家假千金。
书信里有真千金名字,还有一张她的照片。
我将信和照片都烧掉,至此这个秘密埋在我心底最深处。
在高二在我请同学吃汉堡的肯德基店里,我第一次见到真千金。
我跟人打赌,谁能抢我全校倒数第一名的宝座,就请全班吃汉堡。
考试时,睡醒后实在手痒,乱填了几个选择题。
出人意料蒙对两个,然后输给了没来参加考试的病号。
本着愿赌服输的原则,阔气通知全班,放学后请吃汉堡,管够管饱。
我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去往肯德基店。
开口便点一百个汉堡,吃不完的可以带回家。
“安柔快点收盘子,做餐的姐姐忙不过来,赶紧去帮忙。”
明明我坐的位置离点餐处有距离,安柔两个字却清晰落入我耳中。
偏头去瞧,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戴着工作帽和口罩,看不清面容。
我脑海中莫名浮现出那张照片。
“琪琪,怎么了”
身边的朋友玫玫发觉我不在状态,关心的问我。
“没事。”
移开目光,心里却没法不在意。
汉堡做的很快,她一趟又一趟的将汉堡送到餐桌上,每次不忘礼貌说一句,
“请慢用。”
她额前有一层细密的汗,可能是捂太热。
等所有汉堡上桌,注意到她去洗手台,我借口上厕所,跟了过去。
她伸手取下帽子和口罩。
透过洗手台的镜子,我看到了照片被等比例放大的脸。
原来真的是她,严家的真千金。
上初中的某个周末,爸妈出差,哥哥去公司,保姆出门买菜,只剩我一个人在家。
门铃忽的响起,门后空无一人,地上摆着封信。
我好奇捡起打开看。
信上说,严家的孩子被掉包了,我不是严家的女儿。
我难以置信,以为是谁弄出来的恶作剧。
接着信封里飘出一张照片落在地上,是个女孩。
可能是先入为主,我觉得照片和我妈很像。
我想起小学时在门外不小心听到的对话。
“悦悦,我怎么感觉你闺女和你长得不像呢?要不你去做个亲子鉴定,我看到好多新闻”
话没说完便被我妈打断。
“我自己的闺女我还不知道?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要做什么亲子鉴定。”
对啊,我是我妈的闺女,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我不断重复这句话,可心里的恐惧一点点放大。
无法想象,我不是严家的女儿会怎样。
如果真千金回来,我要将父母和哥哥的爱分给她,或者我会被直接赶出家门。
眼泪不知何时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落。
过了许久,我平复情绪,将信和照片烧成灰烬。
烧掉吧,烧掉就没人知道了。
我安慰自己,像一个掩耳盗铃的贼。
许是我盯着她的时间太长,她转头关心的询问我,
“小妹妹,怎么了?”
要她真的严家的女儿,年龄应该和我一样大,可她居然在这里打工。
“没事。”
我转身离开,步伐不稳,想来很是狼狈。
我吃着汉堡,早已食不知味。
她换上自己的衣服,跟前台打完招呼才离开。
我承认我是自私的。
当年知道自己是假千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留下证据,将信和照片都烧掉。
可我从没想过严家真千金会经历什么,也不敢去想父母和哥哥知道真相后,对真千金会有多愧疚。
这些年为了让自己感受到父母有多爱我,我在学校作天作地。
被叫家长不下十次。
每次开完家长会,妈妈欲言又止,还是不忍心责怪我。
妈妈没开口,我爸和我哥便开始给我说话。
我爸喝口茶,
“我们严家的女儿要什么中规中矩,学校就是规矩条条框框多,难道上课就不会有想上厕所的特殊情况,真是大惊小怪,一点人性化都没有。”
他口中的特殊情况,我有二十多次,每次借口上厕所后,整堂课窝在无人的自习室和人打游戏。
“严氏有我管理就够了,严家的小公主可以活得肆意些,何必拘着她。”
哥哥抬抬金丝框眼镜,眼睛依然盯着手中的文件。
然后事情很容易便翻篇。
他们对我无下限的包容,是我无数次反复确认对我的爱。
从未去深想过,我是偷了另一个人的人生,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父母和哥哥,并享受他们的爱十多年。
“琪琪,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事,挺晚了,早点回家吧。”
在别墅门前停下,我抬头看向灯火通明的家。
这本来是公主的城堡,却被灰姑娘霸占了。
“琪琪,怎么在外面站着,快进屋。”
保姆方阿姨接过我书包。
客厅里哥哥在看文件。
头一次我有点拘谨的坐着,没有打扰他工作。
“说吧,又惹什么祸了?”
“没有惹祸,在你眼里难道我只会惹祸吗?”
拘谨不过一会,我对他又恢复以往的相处模式。
“不是你只会惹祸,是你藏不住事,一有什么事就不说话了。”他放下文件,与我对视,“有什么事就告诉哥哥,哥哥给你撑腰。”
我鼻子忽的酸了。
要是他知道他的亲妹妹在肯德基店打工,而我这个冒牌货明明清楚真相,却依然心安理得的享受他们的爱,他还会对我好吗?
“别哭啊,过会爸妈回来还以为我欺负你。”
从小到大,我哥都没欺负过我。
他如此说是不希望我继续哭。
我破涕为笑,
“哥哥,你真好。”
当晚我莫名发起高烧,意识尚存。
“我去开车,阿宇把琪琪抱下来。”
我爸皱着眉,作势往外走。
“妈。”
我一唤,妈就清楚我的想法。
“琪琪闻不惯医院的消毒水味,等体温量出来再看看。”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住院是常态。
后来痊愈出院,我就反感去医院。
平常小感冒,能吃药解决绝不去医院打针。
妈妈视线落在体温计上,眉头紧紧皱着。
我心中咯噔,以为肯定得去医院打针。
谁知她说不算很严重,去给我泡点药,爸爸也跟着出去。
房里只剩我和哥哥。
哥哥将毛巾敷在我额头上,眼里满是对我的关心。
“下午还生龙活虎的,怎么晚上就病了,明天开始得让方阿姨给你补补身体。”
大概是因为生病,心房更容易打开。
“哥,”我抿抿干燥的唇,终是问出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是你妹妹,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发烧烧傻了,你怎么可能不是我妹妹。”
他给我掖掖被子,视线落在书桌的兔子摆件上,陷入回忆。
“琪琪,你刚出生那会,小小一团,当时我抱着你,手都在抖,一直羡慕同学有粘人的妹妹,终于我也有了一个妹妹,她会穿着粉色裙子追在我身后叫哥哥,走不动时会撒娇说让哥哥抱抱。”
他突然转头对上我的视线,很认真的说:
“哥哥永远是琪琪的骑士。”
对啊,十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因为不是血缘关系而磨灭。
“哥哥是琪琪永远的骑士。”
爸爸端着药,妈妈拿着我喜欢的梅子糖。
“琪琪把药喝掉,睡一觉就好了。”
就着爸爸的手喝掉药,苦味还来不及在口腔蔓延,嘴里已经滑入颗糖。
“琪琪不管多大,怕苦要吃糖的习惯怕是改不了。”
妈妈喂完糖还不忘调侃我。
三人嘱咐我好好睡觉,一起离开我房间。
这一晚我睡的很香,梦到很多事。
那些回忆从不是一句没有血缘关系可以抹掉的。
早上起床,我猛然想到餐厅收盘子的瘦小身影,心瑟缩了下。
下楼吃早餐,哥哥关心我的身体,想给我请假。
我在学校几乎没听过课,其实去不去上课关系不大。
要是放以前,我肯定赶忙答应,然后计划怎么度过美妙的一天。
但鬼使神差的,我拒绝了。
“哥,我想去学校,朋友都在上课,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
饶是我哥也察觉到我的反常,反问我,
“真的?”
我无比确定的点点头,他只得嘱咐我身体不舒服及时请假回来。
教室里,玫玫凑近我,
“琪琪,昨天肯德基店给我们上餐的服务员,她居然是隔壁中学的年级第一。”
不知为何,我暗松了口气。
她还在上学,真好。
玫玫没等我回应,仍在自顾自的说着,
“像他们那样的贫困生,只能靠读书来改变人生,还得勤工俭学,好好的大把青春,不是泡在书堆里就是给人打工,真是惨啊,还是我们好,书读不好去国外镀层金回来,还有家产可以继承。”
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原本我应该是她口中的贫困生,只是一个本该是千金小姐的女孩同我交换了人生。
玫玫戳戳我胳膊,奇怪我怎么没反应。
搁平时,我早就开始赞同她的观点,连连点头附和。
今天,我却不想那么做。
“玫玫,我昨晚发烧,现在头疼想躺会。”
说完,我直接趴在课桌上。
她自觉没再打扰我。
放学后,我给原本每天接送我的许叔打电话,让他不用来接我,我自己走路回去。
肯德基店里没有她,但我看到一个人,程练。
“想问一下,秦安柔今天没上班吗?”
“她刚刚辞职,离开没多久。”
我就在程练身后,他们的对话悉数落在耳中。
程练转身扫了我一眼,接着目不斜视越过我。
我跟着程练离开肯德基店。
“你跟着我干什么?”
“路是你家修的,谁跟着你了。”
校园帖里,谁写学霸与学渣的爱情故事,必有我俩同框的照片。
不仅如此还流传我暗恋程练。
我没去管流言,因为能让程练不舒服就是我的乐趣。
严家和程家算是世交。
而我和程练打小不对付,唯一的默契就是在双方父母面前装作关系不错。
私底下,我们互相看不惯。
我很意外,他居然认识秦安柔。
目光凶狠的剜我一眼,他继续往前走。
远处一群人拦着个女生。
程练忽然跑了起来,我猜的没错,那个女生是秦安柔。
“你们干什么?”
程练将秦安柔护在身后。
我自觉没有打扰程练英雄救美,隔他们一段距离,静静站着看戏。
想来那群人认识程练,没跟他动手,骂骂咧咧地走了。
见没戏看,我转身准备离开。
“那个同学,等一下。”
我条件反射回头,
“什么事?”
她的脸肉眼可见的爆红。
要不是我知道自己是女的,还以为她看上我,害羞了。
“那个,你有姨妈巾吗”
我点点头,她头低了又低,耳垂要滴血般的红。
“可以借我吗?我会还你的。”
我慌乱的从书包夹层里拿出递给她。
“小事,不用还了。”
这些女生用品,我妈每次会提前放书包夹层里给我备好。
我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她的好,可原本这一切都是她亲生女儿的。
我转身加快脚步,近似落荒而逃。
到家我直接将自己关在房间,头蒙在被子里,一副逃避不想面对的姿态。
哥哥叫我吃饭,我一声不吭,任由他敲门。
最后没办法,他用钥匙开了门。
“琪琪,是不是不舒服?哥哥带你去医院。”
听到哥哥关心的话,鼻子忽的就酸了。
我将头伸出被子,出声时带上哽咽。
“哥哥,对不起。”
“跟哥哥说什么对不起?”
眼泪止不住往外流,哥哥温柔的给我擦眼泪。
“是不是难受了?哥哥带你去医院。”
当天晚上我住在医院发着高烧,我妈担心的整晚没睡。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刚好看到妈妈在给我掖被子,眼底黑眼圈很明显。
“妈。”
声音带着哑。
“渴不渴,妈喂你喝水。”她将吸管插进杯里,送到我面前,“平时不生病的人,一生起病来,就不是小问题。”
之后妈妈强硬给我定下好几条规定。
比如不能喝冰水,三餐必须按时吃。
瞧见她眼底的黑眼圈,我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为此我妈还奇怪我怎么那么听话。
病愈后,我不再执着于证明父母和哥哥对我的爱。
我相信他们爱我,不单单因为我是严琪。
我想先接近秦安柔,确切得到她是严家真千金的证据,再找机会告诉爸妈和哥哥所有的真相。
这一次,我不能再逃避。
我暗地里拿到我爸的头发,做了亲子鉴定。
真正拿到结果时,我心里还存有一丝希冀。
只是,白纸黑字上显示着,我们并没有亲缘关系。
我将报告藏到床底,开始接近秦安柔。
不知为何,我特意去找她,往往找不到,却总能在无意间碰到她。
那伙人又找上她,这次没有程练英雄救美,但有我。
“干什么呢?光天化日欺负人。”
那伙人的头头貌似认识我,
“呦,怎么现在的富家公子哥,千金小姐都喜欢多管闲事。保的了她一时,难道还能保她一世不成。”
旁边的小弟跟着附和:
“弟弟欠钱,我们找姐姐讨债天经地义。”
我询问般看向秦安柔,她的默不作声已经给了我答案。
就算如此又怎样,该有的气势不能输。
“你们是哪个大山沟里偷跑出来的,还弟债姐偿。”
“她弟弟也就欠了千来块,对我们小老百姓几千块是个大数目,但对严大小姐来说,压根不算什么,这样吧,我们也别把事情弄太难看了,你替她还怎么样?”
我下意识就想说,我还就我还。
可是有人比我更快一步,
“你去找他,要他自己还,没人给他还。”
我偏头注意到她说完后,咬着下唇的小动作。
“就是,谁欠的谁还。”
碍于我严家大小姐的身份,他们走了。
秦安柔在书包里一通翻找,拿出一包卫生巾。
“上次谢谢你,这个还你。”
原本想说不用,最后还是接下了。
“我叫严琪,你可以叫我琪琪。”
“我叫秦安柔。”
忽的我心生一计。
“你是我们隔壁中学的啊,我听说过你,你是你们学校高二的年级第一。”
她有点不好意思的冲我笑笑。
“要不你给我当家教补课吧,按小时收费,肯定比其他兼职赚钱。”
她看上去很犹豫,说明我这个提议有戏。
互留电话号码后,我和她挥手告别。
假公主主动将真公主引进了城堡。
究竟是共用城堡,还是被扫地出门。
这是假公主的一场赌注。
不确定能不能赌赢,但我很想赢。
之前毫无交集的人,一旦有了交集。
关于她的消息总是能传进耳中。
“隔壁中学的秦安柔,语文和英语在比赛中拿奖了。”
“听说学校安排秦安柔作为代表,来我们学校演讲。”
操场上,她站在红旗下,最开始的拘谨,到后面慢慢放松。
一字一句,她说的时候,眼里始终带着光。
无需验证,我便已明了,她是个很好的人。
当天下午,她电话联系我,答应给我补课。
哥哥听到我主动找人补课,伸手触上我额头,
“没烧啊。”
我只想给他个大大的白眼。
爸妈没说什么,出钱支持我。
从小到大我经常想一出是一出,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觉得隔壁杨雯雯跳舞好看,转头我就报名去学,然后第二天硬是打死都不去。
觉得程练家的猫可爱,我央着妈妈给我也买一只,照顾两天后将猫抛之脑后,最后被我妈送走。
但补课确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将秦安柔带到严家,家里只有妈妈,她正在亲自下厨做饭。
当初心里作用觉得秦安柔和我妈像,仔细对比又不太像。
程练认识秦安柔也认识我爸妈,不同样没发现端倪。
秦安柔见到我妈,礼貌的打招呼。
我妈热情的回她:
“辛苦你了,同学,阿姨给你们做饭,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
想来有她也不太好意思说。
度过了煎熬的一个半小时补课时间,爸爸和哥哥都已经回来。
感受到身边人比之前更加拘谨。
“我爸爸和哥哥是很好的人,你不用不自在。”
她点头,跟着我朝楼下走。
“你好,我是琪琪的哥哥,严宇。”
“你好。”
亲兄妹如此陌生的打招呼,我心刺痛一下,却什么都没说。
饭桌上,我哥给我使眼色多照顾人家。
我妈在旁边一直念叨要她多吃点,太瘦了。
我假装闹脾气,
“妈,我很胖吗?你都不要我多吃点。”
“我不要你多吃,难道你就会少吃,你这孩子。”
我闭嘴不说话了。
我很清楚,因为她是我妈,所以对我随意,但她是爱我的。
饭吃完,我和我哥送她回去。
她住在城中村,我没想到会见到秦安浩。
一个欠债还要姐姐还的网瘾少年。
“姐姐,榜上大款了,这豪车,啧啧啧。”
我偏头看去,一是个染黄头发带耳钉的十多岁少年。
秦安柔没有理会他的话,转头跟我们道谢。
我忍不住出声解释:
“我们是你姐的朋友。”
他嗤笑一声,
“朋友?我怎么不知道我姐有这么有钱的朋友。”
我松开安全带打算下车,被我哥制止。
车驶出很远,我没开口跟我哥说话。
“怎么?生哥的气?”
“没有。”
“人家的家事不好管。”
可如果她是你的亲妹妹,你会选择不管吗?
话在嘴边呼之欲出,终是理智占上风,没说出口。
“我知道了,哥哥。”
几天后,有关安柔的谣言满天飞。
“我天,照片里秦安柔从豪车上下来。”
“时间一看还是大晚上,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论坛里安柔被校外大佬包养的帖子,热度居高不下。
里面有图有真相,照片角度很刁钻,能清晰看到秦安柔的脸和豪车。
一定是秦安浩拍的,我气愤的捏紧手机。
“琪琪,我还以为秦安柔多圣洁,没成想是这样的人。”
“哪样的人?单凭一张照片就可以随意造谣?”
我的声音不自觉提高。
玫玫缩缩脖子,
“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
我没再理会他。
放学后我拨通安柔的电话。
“琪琪,出了点事,我可能不能给你补课了。”
电话里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安柔,谣言某种程度上跟我有关,我会处理好。”
我打车去医院拿亲子鉴定。
在补课期间,拿到秦安柔的头发不难。
意料之中,秦安柔才是严家的女儿。
回归原位吧。
赌一次,也只能赌这一次。
在房间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我拿着两份报告去楼下。
爸妈和哥哥都在。
我很郑重的唤他们。
三人以为我又要弄什么新的幺蛾子,等着我的下文。
“我想跟你们说一件事。”
我将报告递给我妈,心跳如鼓。
我妈看完皱着眉,我哥和我爸看完后,默契的选择沉默。
我哥最开始打破沉默,
“琪琪,别弄这种恶作剧。”
我看着他,从未有过的认真,
“我没有弄恶作剧,我不是严家的女儿,给我补课的秦安柔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琪琪,你怎么知道的?”
我妈没有表明态度,而是很平静的问我。
我将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袒露。
关于初二那封信,那张照片,那个真相。
不管他们怎么看我,至少在说出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琪琪”
我哥叫我名字,辨不出情绪。
我将谣言简短的说一下,然后把秦安柔的电话号码给妈妈。
她小心翼翼的拨通电话,以谣言为切入点,将秦安柔明天约到家里。
我想今晚,严家人注定彻夜无眠。
三人都没对我的去留发表意见。
这个决定权,他们应是决定给秦安柔。
后一天,我带着秦安柔回家。
回去的车上我欲言又止很多次,还是没有说出真相。
我妈一见她,眼泪哗哗往下落。
“女儿,我的女儿受苦了。”
秦安柔摸不清状况看我。
我现在由自己说出真相,总不至于太难堪。
“安柔,其实你是严家的女儿。”
之后一家人认亲团聚的场景,我没有再参与。
默默转身离开别墅。
思索良久,我打车去城中村。
不清楚秦安柔家具体在哪,我漫无目的的逛着。
“安浩,你姐真的傍上大款了?”
“浩哥的姐姐你又不是不认识,照片拍这么清楚,那可是豪车。”
我转身就走。
秦安浩不是秦安柔的弟弟,是我的弟弟,真是讽刺。
电话响起,是我哥打来的。
我忍不住吸吸鼻子。
“琪琪公主,回家吃饭了。”
噗嗤一声,我笑了。
“马上回来。”
到家时,他们还没开始吃饭,应该是在等我。
“吃饭时间到处乱跑。”
我妈和往常一样说教我,我却觉得格外温暖。
“琪琪,有时间你跟我回去看看妈吧。”
“好。”
从安柔口中得知,她妈妈对她很好。
自始至终,她都没提到秦安浩。
聊了很久,这次依然是我哥和我送她回去。
“安柔,对不起也谢谢你。”
她对我笑的很温柔。
到地方,我和她一起下了车。
“哥。”
我想他懂我的意思。
我想和安柔回家,看看我的亲生母亲,秦母。
“有什么事打哥电话。”
不远处站着秦安浩。
“哟,什么千金大小姐光临我们这么个小地方。”
安柔拉着我的手,在我耳边小声说:
“别理他,把他当成爱蹦蹦跶的猴子。”
我忽的笑出声。
秦家的房子很小,但里面打扫的整洁干净。
“妈。”
“回来了。”秦母注意到我,愣了一下,“这位是”
“妈。”
秦母眼眶忽的就红了,赶忙将脸别过去。
将安柔去过严家的情况说给她听。
听到严家人没怪她,她一连说了几个对不起。
从她口中了解到,原来还有隐情。
当年,严母在小诊所生产,前一天秦母刚生下孩子。
医生告诉秦母,孩子有得病的可能性,需要观察几天,如果确诊的话,需要一大笔钱。
秦母慌乱之下做出替换婴儿的行为。
我无法得知她所说真假,不过听我妈说,我出生后确实得过病。
“严家把你养的真好,水灵灵的,可惜安柔跟着我受了很多苦,既然揭开了真相,他们要安柔回去,我肯定同意。只是你”
“严家会养我。”
严家两个女儿都愿意养。
用我爸的话说,
“两个女儿而已,又不是养不起。”
朝夕相处和血缘同样重要。
这场博弈,我赌赢了。
当晚我和安柔睡一起。
可能是黑夜给了我勇气。
我问安柔恨不恨我和我妈。
久到我以为她睡着了,她才回答:
“不恨,我不恨你们。回想我十七年人生,貌似过的不错,妈妈对我很好。”
“那秦安浩呢?”
“其实我们姐弟关系不差。”
这句话让我一时震惊的没反应过来。
“他想辍学补贴家用,我拒绝了,然后就整出些幺蛾子。”
造黄谣是整出幺蛾子?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直到次日早上,秦安浩得知实情,跟安柔说:
“既然你是严家千金,那就回自己家去。”
说罢,他别扭的偏过头。
我头一次看懂他,他是为了安柔好。
早上我哥接我和安柔去学校。
在车上,我以严家千金严琪的身份发帖,说明秦安柔严家真千金的身份。
谣言很快散去,随之而来是各种对我不好的言论。
班里之前玩不错的朋友,自觉不再跟我说话。
我想过严家会抛弃我,但我唯独没想过昔日的朋友会疏远我。
熬到放学,方叔接我去两家见面的饭店。
“琪小姐,在方叔心里你永远是小姐。”
方叔看着我长大,对我自然有感情。
“谢谢方叔。”
我到时,严母和秦母已经谈了很多,看样子谈的很欢。
“琪琪来了。”严母招呼我坐下,“我跟你说,这孩子两岁还尿床。”
“妈,你说什么呢?
我脸倏地就变红。
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她都拿出来说,我不要面子的。
“安柔两岁就给我熬粥。”
秦母说话时,语气中尽显心疼。
“是个好孩子。”
秦安柔这时来了,她对着严母和秦母都唤了声妈。
人差不多到齐,包括秦安浩。
“安柔啊,听说你一直在边读书边打工,以后不要记挂钱方面的事情,好好读书就行。”
“琪琪,以后学习上的事多请教安柔,要学就好好学,别总是一时兴起。”
我和秦安柔都默默听着严母的念叨。
大抵是因为当年的事,秦母一直不能放下,所以她很少说话。
“严夫人,我欠你们一句对不起。”
“没事,都过去了,你将安柔养这么好,我还没感谢你。”
严家人很好,严安柔也很好。
我有点后悔没早点告知他们真相。
好在,一切都不晚。
灰姑娘没有成为王妃,成为了公主。
严家替秦家置办了处住宅,离严家很近,便于两家走动。
商量之后,我和秦安柔多数时间住严家,节假日去秦家住。
日子过得很快,我和秦安柔早已宛如亲姐妹。
她平时很温柔,一到教我学习就会变得很严肃,像换了个人。
“琪琪,别嬉皮笑脸,同类型题我昨天才讲过。”
“安柔老师好凶。”
她板着脸指题,一副不好说话的模样。
我只得悲催的继续刷题。
在安柔的悉心辅导下,我勉强考进本市一所不错的大学,和她的大学相邻。
高考后的暑假,程夫人来家拜访。
从她们的谈话中,我了解到秦家和程家定过娃娃亲。
“眠眠,当初就是玩笑话,孩子们的事自己决定就好,做父母的不好管太多。”
“悦悦我也没有其他意思,真的喜欢安柔,有机会做亲家最好。”
好险,我才不要嫁给程练。
安柔今天出去玩,在之前是没有过的情况。
直到晚饭时间才回来,程练送的她。
“安柔,你和程练,你们”
我揶揄道。
她脸皮薄,一会耳根都红透。
“我们在一起了。”
我第一反应是,程母的嘴莫非开过光。
第二反应是,好好的白菜,怎么被程练那头猪拱了。
当天晚上,安柔和我盖着棉被聊到半夜。
我第一次听她讲故事。
一个自卑女孩暗恋的故事。
除了男主角是程练,其他什么都好。
不管怎样,我都支持并祝福她。
安柔搬到严家,一开始是打算给她准备单独的房间。
我跟她提议我的房间大,可以一起住,她同意了,之后我们共用一个房间。
有姐妹其实挺好的,可以分享喜欢的裙子,包包,首饰。
还可以聊天到深夜。
聊到深夜几乎没有,除了她和程练刚开始恋爱那晚,她跟我分享到很晚。
安柔和程练在一起后,程练来家拜访的次数增多。
我和他依然互相看不顺眼,见面就拌嘴。
看在他没在我的身份上做文章,那就勉强接受他做我妹夫吧。
暑假生活疯玩半个月,无聊的我开始去做兼职。
一方面体验生活,一方面感受下安柔当时打工的痛苦。
听到我想做兼职,安柔决定跟我一起。
选的店正是当初的肯德基店。
“我记得我当时点了一百个汉堡。”
如今回忆从前,倒也释然。
“我也记得,你那时盯着我看,是猜测我是严家女儿吗?”
“得亏你长的好看,看你照片一次我就记得你了。”
“就喜欢贫嘴。”
身份上的事,不再能使我们产生隔阂。
打工一天,我腰酸背痛的坐在沙发上抱怨。
“一开始都这样,习惯就好。”
安柔照常看书,好似感觉不到疲惫。
我哥扶扶金丝眼镜。
“用热水泡脚会好点。”
“哥,连你也不爱我了。”
搁以前,他肯定说,这么累,干脆别做了。
“打工是你选的,三分钟热度的习惯是得好好改改,哥哥爱你,但不能和以前一样溺爱。”
听到他的话,我撇撇嘴,自觉沉默。
确实如安柔所说,一开始很累,习惯就不再有太多感觉。
拿到工资的那天,我很有成就感,计划着钱怎么花。
“我要给你,爸爸,两个妈妈,哥哥,还有弟弟买礼物。”
明明只有几千,我却比拿到几万零花钱还要开心。
我和安柔拿着工资去商店扫荡,买了一堆礼物。
她送给我一个玩偶,我送给她一本书。
严家人收到礼物,都夸我和安柔懂事。
我哥拿着我和安柔合资给他买的钢笔爱不释手。
毕竟是每天要用的物品,所以我和安柔各出一半,尽量买质量好点的,贵点的。
爸妈的礼物聊表心意,都不算贵重。
后一天,我和安柔去秦家。
秦母做了一大桌子菜。
我拿出给安浩的礼物。
“臭小子,礼物。”
“我还有礼物。”
秦安浩喜滋滋的接过,随即脸下来。
本来我想给他买球鞋,安柔说他马上要中考,转头我们给他一人选了套中考复习题。
来自姐姐的爱,两套题够他写的。
当初有人堵安柔的事我也大概了解清楚。
安浩想辍学,安柔强烈反对,自己找了兼职边赚钱边读书。
为了让安柔同意,他假装去网吧打游戏找人借了好几千。
其实他没打游戏也没借钱。
都是他让他朋友演的戏。
至于那张豪车上下来的照片,根本不是他拍的。
一个觊觎安柔的男生,刚好和她同校,气不过就发了论坛。
因为堵人的事,我对安浩最初的印象不太好,不过现在关系不错。
“琪琪姐,你怎么和安柔姐一样,近墨者黑。”
“不,是近朱者赤。”
吵吵闹闹,一顿饭吃完了。
安柔给安浩辅导功课,我在客厅陪秦母看电视。
思索良久,我将困扰在心里许久的问题问出口:
“妈,我初二那年,你为什么给我写信,告诉我真相。”
我妈眼睛没从电视上移开,但我知道她注意力不在电视上。
许久她才回我。
“我当时想让你远离安柔,远离真千金,假千金就能一直是真千金。”
跟我想的八九不离十。
严家人知道信和照片事件,却从未问过秦母这么做的目的。
没问不代表不知道,他们心里其实都明了。
“琪琪。”妈妈转头对上我的视线,眼眶通红,“严家一家人都是好人。”
我点头,附和她:
“严家很好,安柔也很好。”
我无比庆幸能成为严家的女儿,能和安柔做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