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9日,由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國家重要野生植物種質資源庫辰山中心-上海辰山植物園、中華環境保護基金會、「野性中國」工作室、西藏自治區林芝市察隅縣林業和草原局等組成的「中國巨樹科考隊」發佈了「中國第一高樹」雲南黃果冷杉的準確高度83.4米,同時發佈了巨樹等身照。此次發現創造了中國巨樹新的攀測和採集紀錄。
巨樹的等身照是由攝影師奚志農帶隊進行拍攝的。他今年58歲,是中國的野生動物攝影家和環保主義者,也是目前唯一入選「國際自然保護攝影師聯盟」(iLCP)的中國攝影師。他是「巨樹計劃」的發起人,也是公益機構「野性中國」的創始人。
他表示,「中國巨樹科考隊」是後來被起的名字,對巨樹的拍攝活動本名為「巨樹計劃」。
以「巨樹計劃」的名義進行第一次活動是在2018年在雲南拍攝大樹杜鵑。從那之後,奚志農還組織拍攝過鐵杉、禿杉等巨樹,此次對黃果冷杉的拍攝是「巨樹計劃」的第四次拍攝活動。
「用影像的力量促進自然保護」,是奚志農的信念,也是「野性中國」工作室創立的初衷。他用相機記錄著中國野生的動植物,從滇金絲猴到藏羚羊,再到巨樹。在他看來,人類在探索自然的腳步從未停止,對於巨樹的拍攝與記錄也是其中的一個腳步。

奚志農工作照/圖:野性中國工作室
【1】第一次拍攝想法2012年就產生
九派新聞:最初是什麼契機發起「巨樹計劃」的?
奚志農:這個事情要追溯就很遠了。在2009年,國家地理拍了紅杉,2012年又拍了巨杉,都是北美的。紅杉是世界最高的,巨杉是世界最大的,有這兩個先例,我想,我們是不是可以拍世界上最大的杜鵑花,就在雲南。當時在2012年前後,也去和高黎貢山保護區的朋友來討論這個事兒。但是那個時候一沒有無人機,二沒有攀樹的資源。當時也做了一些設想,比如說用腳手架等等。但是完全不現實,就被擱置了。
九派新聞:什麼時候重新決定拍攝的呢?
奚志農:2017年我去台灣領獎,國家地理雜誌的繁體中文版的華人探險家的頒獎禮,那期封面正好是樹。當時我心裏在想,他們怎麼隔那麼多年,還用這麼傳統的方式去拍。那我想,看來之前沒有實現的想法,也許現在可以把它實現了。
從台灣回來以後,我就嘗試了拍大理的那顆檀香,很簡單,用無人機飛了一下,拍了一系列的照片,把它拼接了一下。這麼一看的話這個事情應該是可行的。之後就和攀爬的朋友聯繫,規劃第二年的二月份去拍大樹杜鵑了。
九派新聞:「巨樹計劃」就是在拍攝大樹杜鵑時成型的嗎?
奚志農:最初的時候只是想,國家地理的攝影師已經拍了全世界最高和最大的樹,中國有一個全世界最大的杜鵑花,那我們也可以用這樣的一種方式來拍呀。但是當年沒有實現,就一直到了2018年才實現。後來才慢慢成形,持續的拍下來。
九派新聞:以「巨樹計劃」的名義做了一些什麼活動呢?
奚志農:我們「巨樹計劃」最初的策劃案是在2018年的1月份就已經出了,是在拍大樹杜鵑之前。之後也不敢說每年一次,2018年拍了大樹杜鵑,2019年拍了鐵杉,2021年拍了禿杉,到今年拍了這個黃果冷杉,「巨樹計劃」也是一步一步的在完善的。任何事情都肯定沒有一開始那麼完美,很多想法也是不停地在完善當中。
九派新聞:這次看到很多報道說咱們是「中國巨樹科考隊」,是這樣稱呼嗎?
奚志農:不是,一直就是叫「巨樹計劃」,我們自己從來沒有叫過自己是「中國巨樹科考隊」,只是我們的拍攝隊伍里有科學家跟隨,上樹去考察植被物種。可能也是出於官方宣傳的需要,就宣傳我們是「科考隊」,我們畢竟是一個民間的行為。

巨樹等身照/圖:野性中國工作室
【2】此前科學家只能「望樹興嘆」
九派新聞:這次怎麼得到黃果冷杉的消息的?
奚志農:去年我們就在溝通,一直在問那邊的情況。事實上,在藏東南有中國更大的、更高的樹,這是一個共識,畢竟那邊有中國最好的森林。之前有一個朋友,也對那邊情有獨鍾,我和他也做了很多的了解溝通。當時覺得,藏東南肯定是我們的重點的一個方向。只不過那個時候不知道那邊具體高到什麼程度。
九派新聞:藏東南都是巨樹,如何確定下來這次拍攝的樹的?
奚志農:開玩笑地說,這是因為我們而起的關於大樹的「競賽」。我們在去年10月份發佈了一顆72米的樹,今年5月份的時候,北大發了一棵76.8米的不丹松,發佈了不到一個星期,植物所就發佈了這顆83.4米的黃果冷杉樹。當時我們是覺得,這僅僅是發佈,單發一下高度,沒有更深入細緻的內容。你要去拍他的等身照,要讓科學家去到這個樹的上面,這樣做的話,這個事情才完整。
九派新聞:這次拍攝巨樹的流程是怎樣的呢?
奚志農:萬事開頭難。首先要把繩子掛上去,要掛到儘可能穩妥和結實的地方,然後得用魚線,用一個巨大的彈弓,把引繩拉上去,然後再把正式攀登的繩子引上去,那才可以開闢第一級台階。因為西藏的各種的道路交通狀況的原因,我是晚了兩天到的,我們的工作人員已經把前期的工作準備好了,我到了就正式開始測量了。
九派新聞:對巨樹的拍攝在國內攝影圈中是否相對比較小眾?
奚志農:這跟攝影圈子八竿子打不着。拍攝巨樹,之前沒有人做這個事兒,「野性中國」又是一個致力於用影像的方式來推動自然保護的進程,用影像來提升中國公眾對自然的認知和保護意識的組織。就完全是出於一種責任、天職、使命,沒有人做這樣的事兒。全世界也只有三個地方在做。
九派新聞:大家為什麼對於巨樹少有關注呢?
奚志農:這個問題我真的沒有研究。人類對自然的探索從來都不曾停止,國家地理對於這個未知世界的探索已經花了130多年的時間了,對大樹的探索也是從他們開始的。有前人的經驗,那我們為什麼不呢?
九派新聞:您認為拍攝巨樹的意義是什麼呢?
奚志農:沒有我們的巨樹計劃,科學家也只能望樹興嘆,只能在樹底下站着看一看。現在有了無人機,無人機上去飛一飛。他能親自到了上面,感受樹的每一個梯度的不一樣,上面寄生的植物的不一樣,球果大小的不一樣,生長情況的不一樣,那在過去是不可想像的。我們的這個計劃讓科學家插上了翅膀,讓他們上到了樹上,但是之前沒有這樣的一種統籌安排,沒有攀樹團隊的強有力的技術和安全保障,是不大有這個可能的。
【3】用影像的力量促進自然保護是我們的使命
九派新聞:拍攝是可以盈利的嗎?
奚志農:怎麼可以盈利呢?我們還得去拉贊助,我們拍第一棵的時候也沒有錢,就先拍了再說。也不叫什麼公益的行為,這只是作為機構,我們的使命。因為我們的使命使然,用影像來推動自然保護。
九派新聞:拍攝會覺得辛苦嗎?
奚志農:自己要做的事情,怎麼會有辛苦這個詞兒呢?沒有人請你去,更沒有人逼你去。就我拍攝動物都快40年,沒說過一個字的辛苦,說就沒有意思了,那誰讓你去做呢?
九派新聞:您之前拍攝了很多野生的動物,拍攝動物與巨樹的不同在哪裡?
奚志農:這是兩個範疇的事情,野生動物肯定要表現它最打動人心的那個瞬間,它的安詳,它的美麗,它的靈動,它的雄壯,諸如此類等等。那樹,是地球上最大的一個生命體,海洋裏面的藍鯨也才三十幾米,這個大樹七八十米,紅杉一百多米,那是這個星球上活着的最大的一個生物體,你能用這樣的一種技術手段,把它一個等身的照片來呈現,這是一個多麼令人興奮和值得去做的事情。
九派新聞:拍攝巨樹與其他攝影題材相比,獨特的是什麼?
奚志農:樹,對於普通人來說,是既熟悉又陌生的,你要說熟悉的話,那就說這是最司空見慣的東西。陌生是指很多人看了很多行道樹、小區里的樹、公園裏面的樹、寺廟裡的樹、大森林裏面的樹,但是對樹到底有多大的了解?從生物學的意義上來講,它是一個小型的生態系統。我們用這樣的一種方式來讓更多的公眾來了解森林生態系統,來了解中國這麼令人驚嘆的巨樹,這是多麼有意義的事情。
九派新聞:您拍攝巨樹的時候會感到震撼嗎?
奚志農:毫無疑問的,任何一個人站在這麼一個七八十米高的樹下,這是一種多麼震撼的感覺和力量。
九派新聞:等身照能夠直接地傳達出這種震撼嗎?
奚志農:你看過我們發在720雲平台的那個非常高清的等身照了嗎?要不看高清的,那沒有意義。我們還沒有這個條件去做一張一比一的照片,巨樹在各種這些平台傳播,都有壓縮,模模糊糊的,什麼都看不清,沒有辦法感覺到我們這個等身照的一個震撼。
九派新聞:現在感受到影像在保護自然上起到了哪些作用嗎?
奚志農:就像這一次巨樹的成果發佈,數不清的媒體都在轉發,這就是影像的力量。在過去我拍攝的金絲猴也好,藏羚羊也好,綠孔雀也好,雪豹也好,如果不記錄下來,誰知道它們?有一句話說「唯有了解才有關心。有了關心之後才可能有行動」。你都不了解,說保護動物、保護自然,不就是一句空話嗎?
九派新聞記者 王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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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九派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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