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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樓對面有一片棚戶區最近要改造了。改造後,那裡將成為高層居民住宅樓。也許棚戶區的老百姓已為此等得急不可耐,而我只為那兩戶老鄉養的鴿子犯愁。
我家住四樓,站在窗前,那片棚戶區的屋頂就會一覽無餘。離我們最近的兩戶屋頂上搭着木棚子,分別養着一、二十羽鴿子。每天早晨和下午,都能看見那倆養鴿子的青年手持長竿在揮舞,長竿的頂端扎着彩色的布條,舞動的長竿像樂隊指揮的指揮棒,分別指揮着自己的鴿群在空中飛舞。那鴿子有白色的、有灰色的、也有黑頭黑尾的。夏日裏,那養鴿人或穿着背心、或赤着上身,房上一站,儼然是個「空軍司令」。
有一天,我路過那片棚戶區,正好遇見一輛載滿鴿子的大卡車停在那裡,車上標有「市信鴿協會」的標記,那養鴿子的青年頭上戴着回族人常戴的小白帽,正在把地上籠子里的鴿子掏出來往大車的鐵籠里裝。爾後,他又給了大車司機幾塊錢,說:「你再等等,我去催催他。」提着空鴿籠就去了。我問過司機,才知道這是信鴿協會在舉辦鴿子放飛活動。每次活動飼養人要按照自己的鴿子數量向協會交一定的費用,協會組織人員則按照規定,把鴿子帶到幾十公里、百十公里或者更遠的地方放飛。放飛後,素質好的鴿子很快就飛回了家,差的就跟了人家的鴿子飛走了。「這對鴿子叫訓練,對人叫逗樂。」司機笑着說,「不然,人寂寞鴿子也寂寞。」
是的,人住在水泥林似的城市裡,住在蜂巢似的樓房裡,整日里,你忙、我忙、他也忙,一個單元,甚至對門鄰居誰也不認識誰。人們外出有了汽車、有了高速火車、有了飛機,人際交往的範圍擴大了,但是,關上門以後,卻相對更加寂寞了。鴿子也一樣,在城市裡生活,特別是在我所生活的這個城市裡生活,城市的綠化率較低,老樹林不多,與鴿子大小相像的如喜鵲、烏鴉、鵪鶉、斑鳩等很少或者就沒有,常見的多是比鴿子小得多的麻雀。而「大孩子」和「小孩子」是常常玩不在一起的。城市裡並非所有的房屋和屋頂都能養鴿子,樓房的屋頂是不可以養的。因此,城市裡的鴿子不可能連片安家,不可能無限繁衍,它們只能在這無限天空的有限空間里活動,過着氏族部落的原始生活。儘管這裡有主人為其搭好的鴿舍,有定時的飲食供應,但是,缺乏理想的活動空間,缺乏同類的互動,所以,這些鴿子是沒有興趣飛、也懶的飛的。因此,養鴿人要用長竿趕着鴿子飛。
這是孤獨的鴿子,也是寂寞的鴿子。
信鴿協會組織的鴿子放飛活動,給養鴿人、給鴿子都帶來了歡樂。我想,用那能不能飛回家作為標準來衡量每個鴿子的素質也許是錯的。飛回家的鴿子也許是說明其老實、思想拘泥;而不回家的鴿子也許是耐不得寂寞,思想活躍罷了。孰是孰非、誰優誰劣,真是難以說清楚。
而今,這裡的棚戶區要改造了,這也意味着這些鴿子的窩舍也無法保留了。寂寞的鴿子,你不寂寞么?寂寞的鴿子,你再也用不着寂寞了。
窗外的信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