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武沒有回來,心事重重的邱行湘也沒有發表格,而是坐在自己的鋪上發著呆,看到沈醉和梁培璜已經把飯給擔了回來,僵硬地揮了揮手,意思是讓大夥自己盛。劉嘉樹一見,喜出望外,伸手便抓過勺子來,上演了在武漢時同樣卑劣的一幕,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劉嘉樹這個人,別看平常干其他事笨手笨腳的,可在盛飯這事上,那可真是一點都不馬虎,不一時,一大桶菜中的精華部分,豆腐和小肉片盡收碗中,又順手拿起幾個饅頭來,便往後走去,嘴裏還不忘客氣地說:「諸位,大米湯沒劉某的了,算完,算完,劉某好說話,不會提意見的,不會提意見的。」
「劉嘉樹,你什麼意思嗎?好東西自己挑完了,還讓我們吃什麼?」梁培璜早已看不慣了,站在那裡,也不盛飯,怒目直視劉嘉樹,大罵道:「我看你就是牢頭獄霸,是死不悔改的反動派!」
不怎麼愛批評人的牟中珩也沒有動勺子,而是笑了一下,才對劉嘉樹說道:「老,老,老劉,小孩子都,都,都知道,孔融讓梨,這分東西吃啊,也就是個爭一爭不足,讓一讓有餘的事兒,你這一下子好了,你吃稠的去了,讓,讓,讓我們一群人喝稀的,這樣不,不,不,不好吧。」
覃道善冷笑一聲,嘲諷說:「病從口入,上面的嘴舒服了,下面的嘴流血,這真是一口啃了只砂鍋子,光知道脆,不知道磣啊。」
對於劉嘉樹這種作派,黃維早就看不下去了,大罵一聲:「黨國敗類,丟校長的臉。劉嘉樹,你小子這也叫黃埔精神?自私自利,鮮廉寡恥,國民黨就是敗在你這樣的將領手中。」
正坐在那裡想着心事的邱行湘,這才驚醒了過來,一看大夥站在那裡,一個個衝著劉嘉樹發著火,而坐到後面不理不顧眾人正在狼吞虎咽着的劉嘉樹,當時火氣便起來了,也不多語,直接跑到劉嘉樹身邊,就要奪他手中的飯碗。
誰也沒有料到,在眾人的責難之中,劉嘉樹早已吃完了,菜碗里只剩下一點湯水,手裡的饅頭也早已下肚。邱行湘由於用力過猛,那飯碗一下子從劉嘉樹手中滑落在地,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便打了,碗片散落一地,湯水濺落得到處都是,劉嘉樹本人身上和前來批評他的邱行湘的褲腿上,受災尤其嚴重。
邱行湘真的憤怒了,他一把揪着劉嘉樹的胳膊,罵道:「劉嘉樹,還要不要臉?早就聽說你是個刺頭,好,今天我們第2小組,就是要收拾你這個刺頭。第一,給大夥道歉;第二,從現在起罰你打掃衛生一個星期;第三,今後盛飯,你的碗放到最後,讓你嘗嘗,是什麼滋味!」
劉嘉樹亦不甘示弱,不過卻已劍走偏鋒,直擊池魚,他大叫着:「我在武漢是不是刺頭,你邱行湘是如何知道的?哼,方麻子,你他娘的不仗義,到了北京,就他娘的把老子給出賣了,什麼玩意兒?」
正在在黃維身旁發獃的方靖一聽,怎麼還牽連到自己身上來了?於是急忙辯解說:「老劉,這,這,這礙我什麼事了。你,愛吃吃球,不愛吃去球,關我屁事?」方靖一急,竟然把米文和罵人的話也脫口而出了。
梁培璜一聽方靖也學起了河南人口中的罵人話,便跟着說了一句:「什麼球人?」
劉嘉樹有的是「鬥爭」經驗,他一聽梁培璜幫起了方靖,便理直氣壯地說:「你們,這是在合夥欺負老實人,合夥欺負老實人!」
韓浚嘆息一聲,罵道:「群醜爭一粥,枉為上將軍,丟人!」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沈醉已經拿起了掃帚、灰斗,一句話也不說的打掃起衛生來。眾人也沒有了批鬥劉嘉樹的興趣,草草地盛了些菜湯,沒情沒趣地吃了起來。劉嘉樹也不收拾自己的衣服,搬了把凳子坐到牆角揉肚皮去了。
邱行湘沒有端碗的意思,雖然蘇本善給他盛的有,牟中珩等人也勸說了他,可他卻搖了搖頭,沒有動筷子的意思。黃維有些得意地笑了笑,心裏罵著,小兔崽子,你也有今日?
方靖當然不知道邱行湘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而覃道善卻得意地用手輕輕地戳了方靖的腰窩一下,意思是跟着他出去一趟。兩個人急忙向站在衚衕里值勤的戰士報告一聲,便往廁所走去,剛剛走到沒人處,覃道善便笑了起來,對方靖說道:「老方,有小兔崽子難受的了。」
方靖不解地看着覃道善得意忘形的樣子,正要開口問是怎麼回事,覃道善已經說開了:「我們的消息可是千真萬確的,洛陽一戰,小兔崽子犯下三條滔天大罪,一是開戰之時,強迫數千名學士當兵,充當炮灰,據說死了三千來人;二是破壞了洛陽這個數朝古都的許多名勝建築;三是拆毀了數千間民房修建工事。我們救援洛陽,趕到之時,陳賡率部主動撤離,洛陽城當時已經成了一片瓦礫,到處是殘垣斷壁,慘不忍睹。我聽賴鐘聲(青年師第206師的政工處長)說過,極愛宴請黃埔同學或被俘國軍將領的陳賡將軍,對於這個小兔崽子根本就沒有放臉,而是把他領到一大片陣亡學生兵的屍體旁,把他大罵了一通,說他罪不可赦。」
方靖愣在了那裡,覃道善不無得意地追加了一句:「據說,那些學生兵,好多胸前還別著校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