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是禮儀之邦,體現在各個方面,尤其是死亡喪葬環節,更是有着「死者為大」的說法,體現着生者對死者的尊重。
喪葬習俗的各個流程也有專門的規範用語,比如靈位:指祭祀時為死人所設的牌位;奠:專用於埋葬入土之前的祭祀;發喪:人死後公告於眾是為發喪;居喪:指處在喪事之中的家人,一般為期三年。治喪:意為辦理人死後有關的事務,其中的「治」就有管理的意思。
新中國成立以後,毛澤東的葬禮最為隆重,其治喪名單也引起了人們的關注。
1976年9月9日零點10分,經過連續四個小時的搶救無效,一代偉人毛澤東的心臟停止了跳動,隨即死後葬禮就提上了日程。
其實對於無神論者教員而言,他早就做好了準備。1956年,毛澤東本人就身先士卒,在黨內起草了一份《倡議書》,建議國家領導人死後,捨棄傳統的土葬儀式,改為火葬,以免佔用土地。
病重之時,毛主席也對身邊人說,希望火化,骨灰埋葬在故鄉韶山。
然而,這一願望終究沒有得到實現。9月9日,國家總理華國鋒、王洪文、葉劍英等三百七十五人組成了毛澤東治喪委員會,新華社當天就發表了名單人選。
不過值得留心的是,在這份三百多人名單的末尾,竟然有三位(分別是杜聿明、宋希濂、黃維)前功德林戰犯,還有一位成為了守靈人(黃維)。
這背後的用意究竟為何?是編輯的無心之失,還是有着政治目的?
功德林「同學」的再聚首
不論是杜聿明,還是宋希濂,抑或是黃維,這三人都有幾個共同點,首先他們三人之前都是國民黨將領,都接受過功德林的改造。
在蔣介石的黃埔嫡系將領中,黃埔教官行列,前期和後期分別以何應欽、陳誠最為突出。學生行列中,前後期分別以胡宗南、杜聿明最為能幹,官階也最為耀眼。胡宗南志大才疏,能博得蔣介石的喜愛,是其同鄉的身份加分。杜聿明則不同,從黃埔學生中脫穎而出,以至於後來居上,靠的還是戰功的加持。
20世紀20年代,杜聿明從黃埔畢業後,跟隨徐庭瑤,以先進的機械化部隊作戰理念聞名於世。不過軍人如果沒有戰功,就如同無根之水。
幸運的是,杜聿明和日軍首次作戰,就一戰成名。
1933年年初,杜聿明率領25師參加了長城抗戰。不僅保全了陣地,還殲滅日軍第1軍第8師和騎兵第三旅團2000餘人。
經此一戰,杜聿明聲名鵲起。1935年4月國民黨統一授銜時,杜聿明就被授予少將軍銜。
後來,杜聿明還在1939年指揮第五軍,同日本有着「鋼軍」之稱的第21旅團在崑崙關激戰數日,最終全殲第21旅團五千餘人,擊斃旅團長中村正雄,取得了抗日戰場第一次攻堅戰的勝利,打出了中國軍人的威風。
日本後來的戰史也說:「這一時期,是陸軍最為暗淡的一年。」
相比之下,黃維和宋希濂的戰功就要黯淡不少。前者,只在淞滬會戰中羅店戰役表現神勇後者只在滇緬作戰中有過較為出色的表現。
然而,到了解放戰爭時期,黃維和杜聿明都在淮海戰役被俘,宋希濂則在解放大西南中,被人民解放軍尾追截擊。
1949年12月19日,在大渡河沙坪,陷入重重的包圍圈,宋希濂在絕境中試圖掏出手槍自殺,被其警衛排長救下,隨即被俘。
改造的經歷
後來,三人都被送往北京功德林戰犯所接受勞動改造。
可是俗話說,五個手指,各有不齊,由於人生經歷差別太大,這三人對於改造的態度也不盡相同,杜聿明和宋希濂積極配合,反省自己;而黃維卻好似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頑固不化。
杜聿明雖然是階下囚,生活上卻得到了比較好的照顧。
他患有胃潰瘍、肺結核、腎結核等多種慢性疾病。
功德林的管理員們寧肯自己吃窩頭,也要讓杜聿明能吃到白米饅頭,有時還能吃到紅燒鯽魚,每天還有一杯牛奶。
管理員們的無微不至的照顧,讓杜聿明感動不已。另外,杜聿明每天在教官們帶領下,一邊勞動,一邊讀書,思想上有了很大的轉變。
杜聿明一絲不苟通讀了《論持久戰》等書籍,寫下了萬餘字的讀書筆記和心得。聆聽了管教幹部的多次談話,杜聿明確實認識到了共產黨才是為勞苦大眾謀利益的群體組織,加上生活上的特殊待遇,杜聿明寫下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感」的字句。表示自己「有赤膽忠心之願」,要為人民事業竭盡心力。
宋希濂的情況和杜聿明有相似之初,不同的是宋希濂曾干過一件讓他抱憾終生的錯事。
1935年6月18日,宋希濂奉命在長汀中山公園槍殺了無產階級革命家瞿秋白。瞿秋白曾在黃埔軍校,擔任過宋希濂的政治思想老師,為他講述過俄國革命的歷史和馬列主義的精髓。但是在新舊社會的交替之際,宋希濂內心深處,還有着「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想法。
一個學生,親手了結恩師的性命,多少讓宋希濂心底帶有一絲負罪感。
宋希濂晚年時,回憶此事,也說:「這是我一生最大的憾事,百死莫贖的罪過。」
所以宋希濂因其早年的思想洗禮,並不是十分排斥馬列學說。
另外,宋希濂和大將陳賡有着不錯的私人交情,宋希濂入獄後,陳賡多次放下手中的工作,來看望過宋希濂。
因此,宋希濂和杜聿明二人經過十年的改造,成為第一批特赦的戰犯。
如果說宋希濂從中國傳統的思想中獲益,那黃維無疑就是反面案例,被傳統的糟粕文化耽誤了27年之久。
黃維早年仕途不順,假如不是陳誠有識人之明,將其推薦給蔣介石,黃維未必會擔任第12兵團司令官。
所以黃維視蔣介石和陳誠為「伯樂」,看中了他這批「千里馬」,這種「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的思想認識,讓黃維進入功德林後,就成為刺頭。
對於改造,他不情不願,對於勞動,他嗤之以鼻,整天忙於製造「永動機」這種虛無的幻想之中。
即便身為戰犯家屬,黃維的妻子蔡若曙也找到了如意的工作,他的大女兒黃敏南也在周恩來的保舉下進入復旦大學就讀,可黃維還是選擇一條道走到黑。直到70年代,黃維才作為最後一批戰犯,被最高法院特赦。
不過,晚年的黃維或許是看開了,出獄以後,當上了全國政協文史資料研究委員,還祭拜過方誌敏烈士。
暗藏玄機的名單
杜聿明、宋希濂和黃維,能成為治喪委員會的委員,絕不是新華社的無心之失。名單的制定,是經過政治局的審議,然後傳達給新華社,這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
這三人之所以能上名單,主要是他們的身份決定的,代表着國民黨高級將領誠懇接受思想改造,有表率作用和統戰價值。
事實證明,這一決策是高明的。黃維自從自由後,就一直充當著台海中間橋樑的作用。
1989年初,台灣方面通過民間渠道邀請黃維去台灣訪問,黃維欣然前往,還面見了宋美齡和「伯樂」陳誠。
台灣開放探親以後,黃維就致力於溝通兩岸關係,曾多次對故舊談及:「趁我生活尚能自理,神智亦還清明,一定要為和平統一祖國的神聖事業獻出綿薄之力。如不能達到此目的,我會引為終身遺憾的。」
1989年1月,黃維在香港參加了交流活動,會見了許多老朋友,忘記了自己年老體衰,為兩岸關係做和解工作,導致心臟不堪重負,死於3月20日。
宋希濂起到的作用就更大了,1982年,宋希濂和沈策將軍倡議發起成立了紐約中國和平統一促進會。
在宋希濂擔任會長期間,舉辦了聲勢浩大的活動,耐心和華僑解釋「一國兩制」的含義。
針對「台獨」勢力的挑唆,宋希濂更是旗幟鮮明,寫文章進行反擊,展示了中華兒女反對「台獨」、反對分裂勢力的堅定信心。
杜聿明的情況有所不同,前文提到,由於杜聿明的身體條件一直不佳。
因此,他不能向黃維和宋希濂一樣,奔走於兩岸三地。不過他也有他的優勢,關鍵在於杜聿明有一個好女婿——楊振寧。
1957年,楊振寧獲得諾貝爾物理學獎,消息傳到北京。周總理就決定派出代表團前去祝賀,代表團只有兩人,就是楊振寧的老師張文裕和夫人王承書。
張文裕啟程前,按照周總理的指示,來到功德林,讓杜聿明寫了一封言簡意賅的祝賀信。信中說:「親愛的寧婿,我祝賀你獲得諾貝爾獎,這是中華民族的光榮!杜聿明即草。」
接到信的楊振寧寫了一封回信,讓老師張文裕轉交,表達了感情,還說岳父的關懷使他很受感動。
70年代,楊振寧在岳父杜聿明的勸說下,回到了北京,見到了杜聿明。
因為楊振寧名聲在外,此次回國還和毛主席成功會面,談到了國家科學發展問題。國際上也引起了重大反響,楊振寧的回國探親起到了示範作用。
之後,海外的科學家,如任之恭、王浩、陳省生、李政道、牛滿江等100多位美籍華人科學家都陸續回國訪問,打開了祖國和國外的科學交流之門,大大促進了我國的科學事業發展的進程。
結語:
其實,毛主席的治喪委員會名單涵蓋了各種階層,有國民黨成功改造的將領,也有民主黨派人士,還有社會上享有盛譽的知識份子階層。
但起決定作用的不過四人,主要目的就是盡量體現執政黨是一個兼容並包,寬容大度的政黨,做到吸引各方政治人士,穩定社會,搞好團結的作用。
參考資料
《黃維:悲歡與重生》 燈下話舊 黃慧南口述 周海濱整理
《杜聿明的起伏人生》 人生百味
《新中國戰犯改造及特徵研究》 司法警官職業教育研究 202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