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7月04日23:59:06 歷史 1012

三年，徙封東阿。五年，復上疏求存問親戚，因致其意曰：
臣聞天稱其高者，以無不覆；地稱其廣者，以無不載；日月稱其明者，以無不照；江海稱其大者，以無不容。故孔子曰：「大哉堯之為君！惟天為大，惟堯則之。」夫天德之於萬物，可謂弘廣矣。蓋堯之為教，先親後疏，自近及遠。其傳曰：「克明峻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及周之文王亦崇厥化，其詩曰：「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是以雍雍穆穆。風人詠之。昔周公吊管、蔡之不咸，廣封懿親以藩屏王室，傳曰：「周之宗盟，異姓為後。」誠骨肉之恩爽而不離，親親之義實在敦固，未有義而後其君，仁而遺其親者也。

太和三年，曹植被遷為東阿王。太和五年，他又上書請求恢復和親戚的往來，順便表達了自己的心情，說：

臣聽說天之所以稱為高，是因為它能覆蓋一切；地之所以稱為廣，是因為它能承載一切；日月之所以稱為明，是因為它們能照亮一切；江海之所以稱為大，是因為它們能容納一切。所以孔子說：「堯是多麼偉大的君主啊！只有天才能比得上他，只有堯才能配合天。」天對萬物的恩德，可以說是廣博無邊了。堯教化百姓的方法，是先親近自己的族人，然後再關懷遠方的人，從近到遠。

他的傳記說：「他明確自己的德行，親近九族；九族和睦相處，就平等地治理百姓。」到了周朝的文王也效仿他的做法，他的詩說：「懲罰自己的妻子，關愛自己的兄弟，以此來管理家庭和國家。」這樣就顯得和順安寧。百姓都讚美他。過去周公給管、蔡兩個國家分封了自己的親戚，以此來保護王室，傳記說：「周朝的宗族盟約，可以讓異姓人做繼承人。」真正的骨肉之情不會消失而不分離，真正的親親之義不會淡漠而不堅固，沒有人會忘記自己的君主而仁愛自己的親戚。

曹植

伏惟陛下資帝唐欽明之德，體文王翼翼之仁，惠洽椒房，恩昭九族，群後百寮，番休遞上，執政不廢於公朝，下情得展於私室，親理之路通，慶弔之情展，誠可謂恕己治人，推惠施恩者矣。至於臣者，人道絕緒，禁錮明時，臣竊自傷也。不敢過望交氣類，脩人事，敘人倫。近且婚媾不通，兄弟乖絕，吉凶之問塞，慶弔之禮廢，恩紀之違，甚於路人，隔閡之異，殊於胡越。今臣以一切之制，永無朝覲之望，至於注心皇極，結情紫闥，神明知之矣。然天實為之，謂之何哉！退唯諸王常有戚戚具爾之心，願陛下沛然垂詔，使諸國慶問，四節得展，以敘骨肉之歡恩。全怡怡之篤義。妃妾之家，膏沐之遺，歲得再通，齊義於貴宗，等惠於百司，如此，則古人之所嘆，風雅之所詠，復存於聖世矣。

陛下有着帝王的高明之德，有着文王的仁慈之心，對後宮妃嬪很寬厚，對九族親戚很恩惠，群臣百官，都很感激您。您在朝廷上處理政事不失公正，在私人屋裡了解下情不忘關懷。您親自處理各種事務的道路是通暢的，您慶賀或哀悼的情感是表達的。真可以說是您以己身為人民做榜樣，推廣恩惠施恩。至於我這個臣子，人間的聯繫都斷絕了，被囚禁在這個時代，我暗自傷心。我不敢奢望能和您交流心意，修復人事，敘述人倫。近來連婚姻都不順利，兄弟都分離了，問候吉凶的消息都被阻斷了，慶賀或哀悼的禮節都被廢除了，違背了恩情的紀律，比起路人還要差勁，隔閡的程度，比起胡越還要不同。

現在臣受到各種制約，永遠沒有朝見您的希望，至於把心意奉獻給皇家，和您建立情誼，神明都知道了。但是天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我只希望諸王能常常有着親切關心的心情，願陛下大發慈悲頒佈詔令，讓諸國能夠互相問候慶賀，在四個節日里能夠表達自己的感情，以此來增進骨肉之間的歡樂恩情。完善真摯之間的篤義。妃嬪之家能夠得到潤澤和恩賜，每年能夠兩次通信，在貴宗中保持公平，在百司中享受平等。如果是這樣，那麼古人所感嘆的，風雅所歌頌的，就會再次出現在聖世了。

臣伏自惟省，無錐刀之用。及觀陛下之所拔授，若以臣為異姓，竊自料度，不後於朝士矣。若得辭遠遊，戴武弁，解朱組，佩青紱，駙馬、奉車，趣得一號，安宅京室，執鞭珥筆，出從華蓋，入侍輦轂，承答聖問，拾遺左右，乃臣丹誠之至願，不離於夢想者也。遠慕鹿鳴君臣之宴，中詠常棣匪他之誡，下思伐木友生之義，終懷蓼莪罔極之哀；每四節之會，塊然獨處，左右惟仆隸，所對惟妻子，高談無所與陳，發義無所與展，未嘗不聞樂而拊心，臨觴而嘆息也。臣伏以為犬馬之誠不能動人，譬人之誠不能動天。崩城、隕霜，臣初信之，以臣心況，徒虛語耳。若葵藿之傾葉，太陽雖不為之回光，然向之者誠也。竊自比於葵藿，若降天地之施，垂三光之明者，實在陛下。

臣自己反省一下，沒有什麼才能。可是看看陛下您提拔的人，如果把臣當成異姓的人，臣暗自比較一下，不比朝廷的人差啊。如果能夠離開這裡去遠方旅行，戴上武官的帽子，解開硃紅色的腰帶，佩上青色的飾帶，做駙馬或奉車，趕緊得到一個官職，安定地住在京城裡，手拿馬鞭或筆桿，出去跟着華蓋，進來侍奉輦車，回答聖上的問題，撿拾遺漏的事情，在左右侍候，這是臣最真誠的願望，不會離開我的夢想。臣遠遠地羨慕鹿鳴宴上君臣的歡樂，中間歌頌常棣花不要忘記自己的責任，下面想念伐木時友生的義氣，終究懷念蓼莪草無窮無盡的悲哀；

每到四個節日的聚會，臣孤零零地獃著，左右只有僕人奴隸，對面只有妻子兒女，高談沒有人能夠陳述，發言沒有人能夠展開，從來沒有聽到音樂而不敲打自己的心臟，舉起酒杯而不嘆息。臣認為狗馬對主人的忠誠都不能感動人，比喻人對天的忠誠都不能感動天。城牆倒塌、霜凍降臨，臣才相信了這些話，以臣的心情來說，只是空話而已。如果像向日葵一樣傾斜自己的葉子，太陽雖然不會為了它回頭照耀，但是它向太陽的心是真誠的。臣暗自把自己比作向日葵，如果能夠得到天地的恩惠，享受三光的明亮，真正做到這一點的人，只有陛下您。

曹植

臣聞文子曰：「不為福始，不為禍先。」今之否隔，友於同憂，而臣獨倡言者，竊不願於聖世使有不蒙施之物。有不蒙施之物，必有慘毒之懷，故柏舟有「天只「之怨，谷風有「棄予」之嘆。故伊尹恥其君不為堯舜，孟子曰：「不以舜之所以事堯事其君者，不敬其君者也。」臣之愚蔽，固非虞、伊，至於欲使陛下崇光被時雍之美，宣緝熙章明之德者，是臣慺慺之誠，竊所獨守，實懷鶴立企佇之心。敢復陳聞者，冀陛下儻發天聰而垂神聽也。

臣聽聞文子說過：「不要等到有了福氣才開始做好事，不要等到有了禍患才開始防備。」現在的困難和隔絕，是為了讓我們同甘共苦，而臣一個人先開口說話，是因為臣不願意在聖世里讓有些人得不到恩惠。有些人得不到恩惠，就會有凄慘和惡毒的心情，所以柏舟有「天只」之怨，谷風有「棄予」之嘆。所以伊尹羞愧他的君主不像堯舜一樣，孟子說：「不用舜對堯的方式來對待自己的君主，就是不敬自己的君主。」臣雖然愚昧無知，當然不比虞舜或伊尹，但是臣真心希望陛下您能夠繼承時雍之美，宣揚明德之功，這是臣誠摯的心意，是臣獨自堅守的，真的懷着鶴立雞群的心情。臣再次陳述臣的意見，希望陛下您能夠發揮天賦的聰明而傾聽臣的話。

詔報曰：「蓋教化所由，各有隆弊，非皆善始而惡終也，事使之然。故夫忠厚仁極草木，則行葦之詩作；恩澤衰薄，不親九族，則角弓之章刺。今令諸國兄弟，情理簡怠，妃妾之家，膏沐疏略，朕縱不能敦而睦之，王援古喻義備悉矣，何言精誠不足以感通哉？夫明貴賤，崇親親，禮賢良，順少長，國之綱紀，本無禁固諸國通問之詔也，矯枉過正，下吏懼譴，以至於此耳。已敕有司，如王所訴。」
植復上疏陳審舉之義，曰：

曹叡下詔書說：「教化百姓的方法，各有優劣，不是都是開始好後來壞，而是因為事情使然。所以忠厚仁愛的人，就像行葦之詩里寫的那樣；恩澤衰微，不親近九族的人，就像角弓之章里批評的那樣。現在讓諸國的兄弟，感情和理智都很冷淡，妃嬪之家，潤澤和恩賜都很少，我即使不能親近和睦他們，王室的古代典故和義理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怎麼會說真誠不夠而不能感動他們呢？明白貴賤，尊重親情，禮敬賢良，順從少長，這是國家的根本和法則，本來沒有禁止諸國互相問候的詔令，只是糾正過度的行為，下面的官吏害怕受到責備，才導致了這種情況。已經命令有關部門，按照王的所說的辦。」

曹植又上書陳述了推薦人才的義理，說：

曹植

臣聞天地協氣而萬物生，君臣合德而庶政成；五帝之世非皆智，三季之末非皆愚，用與不用，知與不知也。既時有舉賢之名，而無得賢之實，必各援其類而進矣。諺曰：「相門有相，將門有將。」夫相者，文德昭者也；將者，武功烈者也。文德昭，則可以匡國朝，致雍熙，稷、契、夔、龍是也；武功烈，則所以征不庭，威四夷，南仲、方叔是矣。昔伊尹之為媵臣，至賤也，呂尚之處屠釣，至陋也，及其見舉於湯武、周文，誠道合志同，玄謨神通，豈復假近習之薦，因左右之介哉。書曰：「有不世之君，必能用不世之臣；用不世之臣，必能立不世之功。」殷周二王是矣。若夫齷齪近步，遵常守故，安足為陛下言哉？故陰陽不和，三光不暢，官曠無人，庶政不整者，三司之責也。疆埸騷動，方隅內侵，沒軍喪眾，干戈不息者，邊將之憂也。豈可虛荷國寵而不稱其任哉？故任益隆者負益重，位益高者責益深，書稱「無曠庶官」，詩有「職思其憂」，此其義也。

臣聽說天地協調氣息而萬物生長，君臣合乎德性而百事成就；五帝的時代並不都是聰明的，三季的末期並不都是愚昧的，關鍵在於用不用人，知不知道人。既然有了舉薦賢能的名聲，而沒有得到賢能的實效，一定是各自推薦自己的同類而進來了。俗話說：「相門有相，將門有將。」所謂相，就是文德顯著的人；所謂將，就是武功顯赫的人。文德顯著，就可以輔助國家朝廷，使國家安寧和樂，稷、契、夔、龍都是這樣的人；武功顯赫，就可以征服不服從的國家，威服四方的異族，南仲、方叔都是這樣的人。從前伊尹做過媵臣，地位很低下，呂尚做過屠夫和漁夫，生活很粗陋，等到他們被湯武、周文舉用了，真是道理相合志向相同，玄妙神通，哪裡還需要靠近侍者的推薦，藉助左右者的介紹呢。

尚書說：「有了不同凡響的君主，一定能夠用不同凡響的臣子；用了不同凡響的臣子，一定能夠立不同凡響的功績。」殷周兩個王都是這樣。如果像那些齷齪陋習，墨守成規，怎麼能夠為陛下您說話呢？所以陰陽不和諧，三光不明亮，官員空缺無人，百姓事務不整齊，這都是三司部門的責任。邊疆動蕩，四方侵入，軍隊失敗損失，戰爭不停止，這都是邊將們的憂慮。怎麼能夠空白地享受國家恩寵而不稱職呢？所以責任越大者負擔越重，地位越高者責任越深，尚書說「沒有空缺的官員」，詩經里有「職業思考自己的憂慮」，這就是它們的意思。

陛下體天真之淑聖，登神機以繼統，冀聞康哉之歌，偃武行文之美。而數年以來，水旱不時，民困衣食，師徒之發，歲歲增調，加東有覆敗之軍，西有殪沒之將，至使蚌蛤浮翔於淮、泗，鼲鼬讙嘩於林木。臣每念之，未嘗不輟食而揮餐，臨觴而搤腕矣。昔漢文發代，疑朝有變，宋昌曰：「內有朱虛、東牟之親，外有齊、楚、淮南、琅邪，此則磐石之宗，願王勿疑。」臣伏惟陛下遠覽姬文二虢之援，中慮周成召、畢之輔，下存宋昌磐石之固。昔騏驥之於吳阪，可謂困矣，及其伯樂相之，孫郵御之，形體不勞而坐取千里。蓋伯樂善御馬，明君善御臣；伯樂馳千里，明君致太平；誠任賢使能之明效也。若朝司惟良，萬機內理，武將行師，方難克弭。陛下可得雍容都城，何事勞動鑾駕，暴露於邊境哉？

陛下您具有天真的聖德，登上神機的繼承，希望聽到康哉的歌頌，實行文治武功的美德。而這幾年以來，水旱不合時令，百姓困苦缺衣少食，軍隊出征的次數，年年增加徵調，加上東邊有失敗的軍隊，西邊有犧牲的將領，以至於淮河、泗水里都漂浮着蚌蛤，林木里都嘈雜着鼲鼬。臣每次想到這些，沒有一次不停止吃飯而揮動筷子，舉起酒杯而握緊手腕的。從前漢文帝繼承代王，懷疑朝廷有變動，宋昌說：「內有朱虛、東牟這樣的親戚，外有齊國、楚國、淮南國、琅邪國這樣的支持者，這就是堅固的根本，希望王不要懷疑。」

臣恭敬地想陛下您遠看姬姓文王和虢國、虞國這樣的援助者，中間考慮周成王和召公、畢公這樣的輔佐者，下面存想宋昌這樣堅固的保障。從前騏驥馬在吳阪山上，可以說是困難了，等到它遇到了伯樂這樣的相馬者，孫郵這樣的駕馬者，身體不勞累而跑出千里。伯樂善於駕馭馬匹，明君善於駕馭臣子；伯樂跑出千里，明君達到太平；這正是任用賢能者所顯示出來的明智效果。如果朝廷里只有良臣，萬事都內部處理好了，武將出征作戰，四方都能克服困難。陛下您就可以安逸地住在都城裡，有什麼事情需要勞動您乘坐鑾車，暴露在邊境上呢？

臣聞羊質虎皮，見草則悅，見豺則戰，忘其皮之虎也。今置將不良，有似於此。故語曰：「患為之者不知，知之者不得為也。」昔樂毅奔趙，心不忘燕；廉頗在楚，思為趙將。臣生乎亂，長乎軍，又數承教於武皇帝，伏見行師用兵之要，不必取孫、吳而闇與之合。竊揆之於心，常願得一奉朝覲，排金門，蹈玉陛，列有職之臣，賜須臾之問，使臣得一散所懷，攄舒蘊積，死不恨矣。

臣聽說羊披上虎皮，看到草就高興，看到豺狼就戰鬥，忘記了自己的皮是虎的。現在任用不良的將領，就像這樣。所以話說：「會做事的人不知道怎麼做，知道怎麼做的人不能做。」從前樂毅逃到趙國，心裏不忘燕國；廉頗在楚國，想做趙國的將領。我生在亂世，長在軍中，又多次受到武帝的教導，親眼看到了出徵用兵的要點，不一定要取孫子、吳起而盲目地跟着他們。臣暗自想到這些，常常希望能夠得到一次朝見您的機會，排開金門，踏上玉階，站在有職位的臣子中間，得到片刻的詢問，讓臣能夠散發自己的心意，發泄積壓的情感，死也不後悔了。

曹植

被鴻臚所下發士息書，期會甚急。又聞豹尾已建，戎軒騖駕，陛下將復勞玉躬，擾掛神思。臣誠竦息，不遑寧處。願得策馬執鞭，首當塵露，撮風后之奇，接孫、吳之要，追慕卜商起予左右，效命先驅，畢命輪轂，雖無大益，冀有小補。然天高聽遠，情不上通，徒獨望青雲而拊心，仰高天而嘆息耳。屈平曰：「國有驥而不知乘，焉皇皇而更索！」昔管、蔡放誅，周、召作弼；叔魚陷刑，叔向匡國。三監之釁，臣自當之；二南之輔，求必不遠。華宗貴族，藩王之中，必有應斯舉者。故傳曰：「無周公之親，不得行周公之事。」唯陛下少留意焉。

臣收到了鴻臚寺下發的休息的書信，約定的時間很緊迫。又聽說豹尾軍旗已經豎起，戎車馬匹已經準備好，陛下您將要再次勞累您的身體，打擾您的思緒。臣真是驚慌不安，沒有安寧的地方。臣希望能夠騎馬拿鞭子，沖在前面，效仿風后的奇蹟，接受孫子、吳起的要點，追隨卜商起予的左右，效忠先驅者，獻出生命輪轂者，雖然沒有大的益處，希望有小的補充。可是天高地遠，情感不上達，只能獨自望着青雲而敲打心臟，仰望高天而嘆息。屈原說：「國家有好馬而不知道騎，怎麼還要到處尋找！」從前管仲、蔡仲被殺死了，周公、召公做了輔佐者；叔魚被判刑了，叔向輔助國家。三監之釁，我自己應該承擔；二南之輔，求必不遠。華宗貴族，藩王之中，一定有應該這樣舉薦的人。所以傳說：「沒有周公這樣的親戚，不能做周公這樣的事情。」只希望陛下您稍微留意一下。

近者漢氏廣建藩王，豐則連城數十，約則饗食祖祭而已，未若姬周之樹國，五等之品制之。若扶蘇之諫始皇，淳于越之難周青臣，可謂知時變矣。夫能使天下傾耳注目者，當權者是矣，故謀能移主，威能懾下。豪右執政，不在親戚；權之所在，雖疏必重，勢之所去，雖親必輕，蓋取齊者田族，非呂宗也。分晉者趙、魏，非姬姓也。唯陛下察之。苟吉專其位，凶離其患者，異姓之臣也。欲國之安，祈家之貴，存共其榮，沒同其禍者，公族之臣也。今反公族疏而異姓親，臣竊惑焉。

近代漢朝廣泛地建立藩王，有的城池數十個，有的只是享受祖先的祭祀，不像姬姓周朝那樣建立國家，分為五等的品級制度。如果扶蘇勸諫始皇帝，淳于越反對周青臣，可以說是知道時代變化了。能夠使天下人都傾聽注目的，是當權者。所以謀略能夠改變主意，威力能夠使下屬敬畏。豪強掌握政權，不在乎親戚；權力所在的地方，即使是疏遠的人也必然重要，勢力所離開的地方，即使是親近的人也必然輕視，比如取得齊國的田氏家族，並不是呂氏宗族；分裂晉國的趙國、魏國，並不是姬姓家族。只希望陛下您審察一下。能夠使自己吉祥而專職自己的位置，能夠使自己兇險而離開自己的危害，都是異姓的臣子。想要國家安定，祈求家族顯貴，共同享受榮耀，共同承擔災禍，都是公族的臣子。現在反過來公族的人疏遠而異姓的人親近，我暗自困惑。

曹植

臣聞孟子曰：「君子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今臣與陛下踐冰履炭，登山浮澗，寒溫燥濕，高下共之，豈得離陛下哉？不勝憤懣，拜表陳情。若有不合，乞且藏之書府，不便滅棄，臣死之後，事或可思。若有豪釐少掛聖意者，乞出之朝堂，使夫博古之士，糾臣表之不合義者。如是，則臣願足矣。

臣聽聞孟子說過：「君子窮困的時候，只能保持自己的德行，富貴的時候，就能兼顧天下的利益。」現在臣和陛下您一起經歷冰天雪地，登山涉水，寒暑乾濕，高低共同體驗，怎麼能夠離開陛下您呢？臣非常憤怒難過，拜上表達臣的心情。如果有不合適的地方，請暫時收藏在書庫里，不要輕易銷毀，等臣死了之後，事情或許可以考慮。如果有一點點稍微挂念聖上您的心意的地方，請拿出來在朝堂上討論，讓那些博學古代的士人，糾正臣表上不合理的地方。如果是這樣，臣就心滿意足了。

帝輒優文答報。
其年冬，詔諸王朝六年正月。其二月，以陳四縣封植為陳王，邑三千五百戶。植每欲求別見獨談，論及時政，幸冀試用，終不能得。既還，悵然絕望。時法制，待藩國既自峻迫，寮屬皆賈豎下才，兵人給其殘老，大數不過二百人。又植以前過，事事復減半，十一年中而三徙都，常汲汲無歡，遂發疾薨，時年四十一。遺令薄葬。以小子志，保家之主也，欲立之。初，植登魚山，臨東阿，喟然有終焉之心，遂營為墓。子志嗣，徙封濟北王。景初中詔曰：「陳思王昔雖有過失，既克己慎行，以補前闕，且自少至終，篇籍不離於手，誠難能也。其收黃初中諸奏植罪狀，公卿已下議尚書、秘書、中書三府、大鴻臚者皆削除之。撰錄植前後所著賦頌詩銘雜論凡百餘篇，副藏內外。」志累增邑，並前九百九十戶。

曹叡經常用優美的文章回復陳思王曹植的上疏。

那一年冬天，詔令諸王在六年正月來朝見。那年二月，以陳國的四個縣封曹植為陳王，封邑有三千五百戶。曹植每次想要單獨見曹叡談話，討論時政，希望能夠試用一下，最終不能得到。回去之後，失望絕望。那時候的法律制度，對待藩國很嚴厲，官員都是貪官奸商低等的人才，士兵都是殘廢老弱，大多數不過二百人。而且曹植以前有過錯，事事都減半了，在十一年裏面三次搬遷都城，常常憂愁沒有快樂，最後生了病去世了，當時四十一歲。遺囑說要薄葬。以小兒子曹志，是保護家庭人，想要立他為繼承人。

起初，曹植登上魚山，眺望東阿縣，悲哀地有死在這裡的心情，就在那裡建造了墓地。兒子曹志繼承了王位，改封為濟北王。景初年間詔令說：「陳思王以前雖然有過失，後來改過自新，補救前面的缺點，而且從小到大，文章書籍不離開手，真是難能可貴。把黃初年間諸奏告曹植罪狀的文章，公卿以下議論尚書、秘書、中書三個部門、大鴻臚寺的人都削除掉。抄錄曹植前後所寫的賦頌詩銘雜論一百多篇，分別收藏在內外兩個地方。」曹志多次增加領地，合併上之前的九百九十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