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堂作協「298期」 長篇連載 | 醉里挑燈看紅顏（18）

醉里挑燈看紅顏

作者 蕭文子

第二輯 紅顏禍水

「禍水」是怎樣熬成的

據說每個成功男人的背後都會有一個默默支持他的女人，這類女人被稱作堅強後盾，可惜因為「默默」，我們難得聽見他們的名字。不過，當男人倒霉背運的時候，女人往往卻要站到前台，充當「盾牌」。同樣都是「盾」，這塊是用來擋箭的。

這種女人，在老百姓那，是男人丟官破財敗家的重要因素，江湖人稱「掃把星」的便是。在帝王家，那輕則會搞亂宮廷，重則會禍國殃民，他們就是傳說中的「禍水」。

希臘神話里有個禍水誤國的經典故事。

特洛伊王子帕里斯誘拐了斯巴達國王墨涅拉俄斯的王妃——美麗絕倫的海倫，老墨受不了這種奇恥大辱，與他哥哥阿伽門農一起糾集希臘聯軍遠征特洛伊，展開了漫長的十年大戰。最後，希臘人製造了一個木馬引誘特洛伊人搬運進去，從而破壞了它的防禦系統，終於將特洛伊付之一炬。

海倫於是被公認為是導致特洛伊滅亡的導火索。

幾乎與海倫同時，在遙遠的中國，也有一位美麗絕倫的女士，導致了一個王朝的覆滅，因而被中國人罵了幾千年，她的名字叫妲己。

關於妲己，我們大多數人是從一部神話小說《封神演義》中知道的，這部小說用了很大的篇幅來描寫妲己女士那些匪夷所思的故事——

她親手設計了讓天下英雄聞名喪膽的傢伙——「炮烙」：把空心的銅柱燒紅，讓受刑者在上面行走，直至掉到炭火中去。她還設計了讓眾多女性花容失色的東東——「蠆盆」：在一個大坑裡放上許多毒蛇，長期不餵食讓它們餓着，然後把看不順眼的人給扔進去。據說欣賞行刑過程就是妲己女士的日常消遣。

在一個奇寒冬天，妲己和商紂王正飲酒作樂，看見一老一少兩人赤腳涉水渡河，老人不怕冷而少年人怕冷，妲己與紂王爭論原因，說是因為他們腿骨骨髓多少不同，最後竟把兩人捉回砍下腿來驗證。妲己又告訴紂王說她能辨別孕婦肚裏胎兒是男是女，於是捉回三個孕婦，當場剖開肚腹來檢驗。

還有，妲己身患怪病，指定藥物竟是紂王叔父比干的心臟，美其名曰「七竅玲瓏心」，結果是紂王剜比干之心來治療妲己……

至於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司馬遷在《史記·殷本紀》里明明白白寫着：

紂王以酒為池，懸肉為林，讓男男女女裸奔追逐。

百姓有抱怨的，諸侯有叛亂的，紂王於是造了炮烙酷刑。

九候將女兒獻給紂王，然而她的女兒不愛淫樂，紂王便殺了這個女子，並把九候剁成肉醬。

比干倔強地勸諫惹火了紂王，紂王怒道：「我聽說聖人心有七竅」，於是剖出比乾的心來看。

……

那些鮮血淋漓足以讓男同胞們噁心反胃的場面，妲己女士怎麼會樂此不疲？這就讓我懷疑小說家的用心了，蓋不把她寫得如此驚世駭俗，就不足以證明其惡毒，就不足以為商紂之殘暴開脫，就不足以為武王伐紂找到足夠的理由。所以，商紂之亡國只是被蒙蔽了「聖聰」，武王之伐紂只是順應了天命，罪魁禍首其實是妲己——證明完畢。

商朝既然有妲己，那麼夏朝有妹喜、周朝有褒姒就不足為怪了。

妹喜，夏桀寵妃，與妲己相似，她也有自己非常獨特的愛好，那就是聽布帛撕裂的聲音。夏桀命令各地每天進貢布帛一百匹，讓人輪流撕開來給妹喜聽。中國第一個世襲王朝就這麼「刷」「刷」地給撕壞了。

褒姒，周幽王的王后，著名的冷美人，難得一笑。傳說周幽王為博她一笑，在攜她游驪山時點燃烽火，引得諸侯匆忙派兵營救卻撲了個空，褒姒看見這一幕不由得大笑起來——這就是著名的「幽王烽火戲諸候」事件。經過這麼一鬧，後來犬戎軍隊真的攻來，幽王再次燃烽火，可諸侯卻不再出兵救援，幽王被殺於驪山腳下，褒姒也被擄走。我估計周幽王可能沒什麼文化，但凡念過小學的孩子，沒人不知道「狼來了」的故事，周幽王偏偏就不曉得，搞了個玩火自焚。這筆帳自然要算到褒姒頭上，《詩經》就明明白白記着「赫赫宗周，褒姒滅之」。

至此，我們可以簡要總結，製造一個「名垂青史」的「禍水」大致需要以下幾個條件：

一、過人的姿色。

別看「禍水」名聲不好，入門條件倒極高，歪瓜裂棗的自不用說，要想禍害皇帝，那自身的硬件軟件零部件可都要過得去才行。選入宮門已不簡單，還得在萬千佳麗里脫穎而出，談何容易？簡單舉例，李隆基同志共有宮女四萬人，本錢不夠的女士，誰敢保證他有興趣看第二眼？

二、一個好色的皇帝。

徒具姿色，屬於有價無市，還必須要一個好色的皇帝才能成事。「埃及豔后」克麗奧帕特拉女士曾靠她銷魂蝕骨的魅力，先後讓凱撒和安東尼拜倒在石榴裙下，成功實現政治企圖。然而當她想再次色誘羅馬開國皇帝屋大維時，屋大維卻毫無憐香惜玉的情操，反而打算把她拖去裸體遊街！克氏知道後無奈自殺。

不過像屋大維這種鐵石心腸的男人實在太少，兩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好色的男人可遍地皆是，皇帝不能好色，誰還當皇帝去？！

三、皇帝壞了事。

這個豈用多說，明主聖君都是別人宵旰勞頓的成果，輪不到女同志來總結經驗作優秀事迹報告。而那些搞壞了江山社稷的，軍功章里卻絕對有女同志的一大半。

四、幫閑文人筆下弄鬼。

這類仁兄也許不起眼，但只要有了他們，前面的條件都好商量。妲己女士就是被他們妖魔化的典型人物，不然，誰能想像一個妙齡美女竟有那麼重口味的愛好？

下文我們就理論聯繫實際，考察考察幾個重量級「禍水」典型。

（未完待續）

2022年10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