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麟征率二十五師進古北口，兩天後全師重挫而退，期間發生了什麼

1933年3月10日，關麟征率二十五師進據古北口，11日關負傷送往後方，13日晨二十五師因傷亡慘重，向第二師交防後，退往密雲整補。兩天時間一支中央軍有力部隊就大敗而回，軍事主官都染血沙場，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關麟征（圖片來自網絡）

時任北平軍分會參謀長的黃紹竑，在回憶錄《長城抗戰概述》一文談到關麟征古北口抗戰一事時說：

「王以哲已被日軍擊敗，急於退走，十一日就把古北口關口丟了。關麟征親率所部增援，企圖奪回古北口，不幸中彈負傷，不能達到目的，乃據守南天門陣地。」

但黃的這個說法過於簡略，看起來是把事情說了個大概，其實什麼都沒說明白，好像就是一次普通的軍事失利，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說起來也是，國軍失利的戰事比比皆是，此次也沒什麼特別。

姚國俊，二十五師參謀部主任，在《從長城抗戰到撤出華北》一文中，也提到了這件事，說法與黃紹竑差不多，但多了一點內容，說關師長退下陣地前，要求全師當晚全力反攻，打破敵人部署，但此事被趕到古北口的十七軍軍長徐庭瑤阻止，結果第二天敵人大舉進攻，二十五師不支，全線崩潰。姚意在強調關師長的先見之明，與徐庭瑤的阻撓破壞，故對戰事一筆帶過。

劉世承，中央獨立炮兵第四團第二營營長，則提供了事情完全不同的一個版本。在劉的敘述中，關部初期進展很順，一到就擊退了佔據古北口的日軍。第三天日軍上來挑釁，關大怒，又慣於北伐時肉搏衝鋒，通令全師出擊，不意掉進日軍陷阱，遭受日軍大炮、飛機轟炸掃射，而古北口群山環繞，地勢狹隘，部隊施展不開，故而損失嚴重，師旅長多半負傷，被迫撤至內城南天門防守。

在劉的描述里，關勇猛有餘，智慧不足，由於指揮不當從而造成全師潰敗。劉雖然也參加了第二師防守南天門的戰鬥，但對於關部的抗戰經過，則全來自道聽途說，其中謬誤在所難免。劉還將關部失敗與楊傑計劃相關聯，就有點風馬牛的味道了。

杜聿明是二十五師古北口一戰的全程參與者，在關負傷後，擔負起實際指揮責任，對整件事情是最知情的。杜和鄭洞國、覃異之寫了《古北口抗戰紀要》（下稱《紀要》），對古北口抗戰的全部過程作了清晰說明。

《紀要》載明，二十五師到達古北口時，該關口還掌握在東北軍手中，由一一二師張廷樞的一個團防守，二十五師主要負責的是古北口右翼的龍兒峪與南城東西高地。沒有所謂關部擊退日軍重新佔領古北口的事情，說東北軍不戰而退也是不符合事實的。

古北口抗戰老照片（圖片來自網絡）

但東北軍抵抗不力也是實情，一一二師只留下了一個團防守古北口。日軍首先從一一二師防守的將軍樓陣地取得突破，然後包圍二十五師防守的龍兒峪，並進攻南城。整個戰場態勢十分危險。

關師長為恢復將軍樓陣地，救援一五四團，親率一四九團強佔潮河支流北岸高地，與敵短兵相接，關為手榴彈擊傷。關於是調杜聿明為副市長代行師長指揮責任。此時二十五師全師已傷亡累累。

12日，日軍加大攻擊力度，二十五師力難支撐，戰至下午3時，全線動搖，官兵潰退，在潮河沿岸暴露於日軍瞰射轟炸火力下，傷亡慘烈，部隊失去控制。至晚，分頭收容部隊，才逐漸佔領南天門陣地，與敵對峙。該晚軍長徐庭瑤到達密雲，杜與徐電話話，決定第二師急進南天門，二十五師退密雲整補。

二十五師戰敗並不意外，但潰敗之速，是該師主官都有些詫異的。論抗戰意志，二十五師上下個個義憤填膺，關師長更是怒如烈火，親自率隊上陣搏殺，然而到頭來還是大敗而回。技不如人，縱有滅虜雄心，也徒嘆奈何。

與外界「有力部隊」的印象相反，二十五師當年1月1日才由第四師獨立旅擴編而成，未經有效整訓，二月下旬就匆匆北上抗日，編製裝備極不完整，輜重營也是在奉命北開時才成立的，除一點迫擊炮外，山、野炮全無，僅以四個步兵團對付現代裝備的強大日寇着實有些力不從心。士兵素質低下，關師長自己就說，他身旁的士兵手榴彈都不會用，未拉引線即行擲出，因此關師長說，以後二十五師的士兵必須投上幾個手榴彈才算及格。這樣的軍事素質，與日寇可說是有雲泥之別。

地理條件也是一個重要問題。長城抗戰，國軍憑險據守，似乎佔有地利，但面對日軍飛機大炮，這些優勢蕩然無存，且雄關險隘連個像樣的隱蔽場地都不能提供，在沒有防空武器又無對空作戰經驗的情況下，就只能聽憑日軍狂轟濫炸。3月10日剛剛接防，二十五師就因日軍轟炸，未戰已有相當大的傷亡，為後來兩天的戰鬥埋下了很大的隱患。幸官兵鬥志高昂，陣地巋然未動，才能在接下來的殊死戰鬥中與日寇周旋兩天。

還有友軍不協力抗戰，弄出將軍樓這麼一個巨大的窟窿，震動全部防線。

至於姚國俊所說的反攻一事，不知道關師長是否確有此安排，即使有，從當時形勢來說很難實現。二十五師經11日一天戰鬥，各部損失極大，且僅有兩連預備隊，守住現有陣地也極為困難，哪來的餘力去做反擊呢。杜聿明還說徐庭瑤當晚才到密雲，那麼徐來古北口就是沒影的事了，阻撓反攻一說子虛烏有。

仗打到11日晚，敗局就已註定了，反攻也好，固守也罷，都扭轉不了當前局面。但假如，一開始不是現在的部署，而是二十五師與一一二師布防的地域調過來，二十五師接防古北口將軍樓一線陣地，讓一一二師去佔領古北口以西、河西鎮以北長城，情況也許會好不少，將軍樓諒不至於丟得這麼快。

羅文峪抗戰老照片（圖片來自網絡）

但事已至此，再說這個有什麼意義呢，要說也應該是事情講明。遺憾的是，這一意思事前杜聿明旅長的確向關師長陳述過。杜那麼說的意思是，東北軍心生退意，留下也不能力戰，而古北口一旦失守，二線防守也將相當困難，不如自己來守反倒心安。而關師長那時正汲汲於要東北軍一一二師防守古北口正面，二十五師在南城佔領二線陣地，說是不怕一一二師丟陣地，二十五師一個反攻就可以恢復陣地，因此對杜旅長的提議很不高興。關師長屆時能不能一個反攻就解決問題，大家不清楚，但關師長的真正用意，別說杜旅長，在場的王以哲軍長、張廷樞師長都心照不宣。

最後的安排基本如了關師長的意。但張廷樞師長也耍了點心眼，他只留下了一個步兵團，而這個團等到將軍樓陣地被突破時，嘩啦啦全部撤下去了，把二十五師龍兒峪陣地、南城防線全部暴露在日軍面前，而且將被一截為二。這個局面是關師長所沒想到的，驚愕之下，他不得不親自披掛上陣以力挽狂瀾。他奮力一戰了，但沒有成功。這個不堪的結果，也可說是弄巧成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