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6月12日08:50:02 歷史 1063

風塵俠女——譽滿京城

賽金花(1874-1936年)，原名趙彩雲，原籍安徽徽州黟縣，出生於江蘇蘇州，一生充滿傳奇色彩。她淪落風塵，嫁入豪門，命運多舛，晚年凄慘。庚子國變之時，賽金花俠心義膽，舍一己之身以赴國難，贏得人們的尊敬。她親筆題寫的「國家是人人的國家，救國是人人的本分」至今仍收藏於博物館中。她那樸實無華的愛國義舉，比起當年的漢奸賣國賊猶勝千萬倍。「自古風塵出俠女」，賽金花無愧於風塵女俠稱號！

賽金花手書——《國家與救國》

一、清倌麗人，初嫁狀元

趙彩雲祖輩為安徽徽商。在她父親12歲時，太平天國攻入徽州，全家逃難到蘇州。她祖父與人合夥開一家當鋪，後在蘇州周家巷定居。她母親姓潘，是蘇州美女，容貌秀美，性格溫和，是標準的賢妻良母。趙彩雲自幼聰慧，知書達理，性格活潑，樂於助人，得到邑人鄰里的讚賞。十二歲時，出落的亭亭玉立，俊俏非凡，漸漸地芳名遠揚。周家巷的趙家美女，成為蘇州城內一道亮麗的風景。許多人羨慕地說：這個小妮子不知將來會被哪個有福的人家給娶走呢！

古城——蘇州

由於戰亂，民不聊生，趙家的當鋪生意凋敝。在趙彩雲十三歲的那年，當鋪倒閉，全家生活陷入困境。當時，蘇州娼妓業比較發達，蘇州河上的花船是遠近聞名的溫柔之鄉。花船停泊在倉橋濱一帶，往來於閶門與虎丘之間。花船建造明亮寬敞，裝飾華麗。艙內能擺下兩桌筵席，還配有小包廂，紅木花梨傢具，四周鮮花簇擁。花船女子分為清倌人與紅倌人。清倌人只賣藝，不賣身。她們是一種高級的賣身者，待價而沽。紅倌人是既賣藝又賣身的歡場女子，可以在花船上為客人提供特殊服務。

蘇州河——閶門

趙彩雲的鄰居金雲仙是蘇州有名的「拉縴」（指拉皮條的），交際面廣。她見彩雲長得如花似玉，家裡又一貧如洗，就開始打她的主意，經常約她一起玩。一天，春光明媚，惠風和暢。金雲仙對趙彩雲說「今天天氣清爽，我們一起去蘇州河玩好嗎？」貪玩幼稚的趙彩雲就這樣與金雲仙出了城到了蘇州河。只見河上停了許多花船，彩旗飄飄，音樂裊裊。船上有人在猜拳喝酒，又有女孩在吹簫彈唱，煞是熱鬧。不一會兒，船上有人叫金雲仙，她就領趙彩雲上船了。

蘇州名勝——虎丘

她們與幾個男人一起圍坐在一張八仙桌邊，喝酒品茶，閑談逗笑。趙彩雲美麗大方，口齒伶俐，談笑自若，舉止得體，博得客人好感。她們一天先後上了好幾條花船，天黑後才回家。趙彩雲只知道這是在遊玩，不曉得是金雲仙假託遊玩，騙她去「出條子」（指女子出場陪客人飲酒玩耍）。當時一個條子給四銀元，一天時間，金雲仙在她身上賺了幾十銀元。從此以後，趙彩雲經常瞞着家裡人與金雲仙一起上花船「出條子」，逐漸成為蘇州河上色藝俱佳的清倌麗人。

同治七年狀元——洪鈞

1886年(光緒十三年)，趙彩雲在花船上遇見她一生的貴人——前科狀元洪鈞。洪鈞(1839-1893)字陶士，號文卿。江蘇吳縣人。同治七年(1868)中狀元，任翰林院修撰。後出任湖北學政，主持陝西、山東鄉試，並視學江西。1881年任內閣學士，官至兵部左侍郎。因老母去世，洪鈞回家守孝。他居住在蘇州古城懸橋巷27號的桂蔭堂。"桂"字取自其祖籍徽州歙縣桂林村之意。府第坐北朝南，佔地面積約3000平方米，是洪鈞出仕後所建。後門臨河，建有廊橋，過橋即為菉葭巷。

蘇州——洪鈞故居

一天，守孝在家的洪鈞閑着沒事，與朋友一起到蘇州河的花船上飲酒玩牌。他久聞趙彩雲芳名，特地叫她「條子」。不一會兒，趙彩雲姍姍來遲，翩翩而入。只見她：一張白裡透紅的臉龐猶如含苞待放的桃花，兩隻嫵媚明亮的眼睛，既透出毫無懼意的野性大膽，又有一種勾魂攝魄的魅力；纖細的腰身如楊似柳，卻呈現出內在的韌性和強勁，有一種扣人心弦的力量美。洪鈞為其美色所傾倒，雙眼發直，心旌搖曳。朋友們見洪鈞如此垂涎趙彩雲，便勸他納其為妾。洪鈞已有一妻一妾，妻姓王是江寧(今江蘇南京)人;妾姓陸乃同治十三年狀元陸潤庠之女。

童年時期的賽金花

趙彩雲與洪鈞一見傾心、兩情相悅。她久聞狀元大名，同意嫁給洪鈞為妾。洪鈞託人去趙家提親，趙家嫌為偏房，提出苛刻的條件，洪鈞一概應允。清光緒十三年（1887）正月十四日，洪鈞按「平妻」禮「鳳冠霞帔、綠絨喜轎」娶了趙彩云為二姨太，並給她起了個新名:洪夢鸞。這年，夢鸞年方13歲，洪鈞年近50歲。老牛吃嫩草暫且不說，服喪期間納妾本是違背封建禮教的，幸好當時無人舉報。光緒十三年三月，洪鈞服滿進京，復任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次年，奉命出使歐洲俄、法、荷、奧四國。

洪鈞手書——《左右石壁》

二、出使歐洲，結識名流

洪鈞原本理應攜正室王夫人出使，奈何其年老體衰。她懼怕歐洲遠隔重洋，禁不住風浪顛簸，生怕喪生大海，客死異鄉，於是百般央求夢鸞替她與丈夫一同出行。夢鸞與洪鈞新婚燕爾，且年輕漂亮，洪鈞巴不得攜她出使，雙游雙宿，共享天倫之樂。他讓夢鸞穿上朝廷欽賜的誥命夫人服飾，以公使夫人的名義與其一起遠赴歐洲。洪鈞夫婦與隨員從天津走海路到上海。在當地官員陪同下，虔誠地來到天后宮，祭拜海上女神媽祖，祈求風平浪靜，海上平安。

上海——天后宮

中秋節後，他們乘坐輪船跨洋赴歐。十一月抵達柏林，下榻於中國使館。那是一座三層樓的建築，原是一個公爵的別墅，大清國租了下來作為使館。洪鈞身兼四國出使大臣，往返於四國之間。抵德不久，他就攜夢鸞赴俄國參謁沙皇。當年冬天，自俄還德，洪鈞處理積牘，夢鸞苦學德語。光緒十四年正月十七，他們赴奧地利參拜奧皇，呈遞國書，遍訪奧國各部大臣，各國駐奧使節。之後，又去了阿姆斯特丹，出使荷蘭。夢鸞隨丈夫在柏林陸續生活了4年，練就了一口流利的德語。

德皇威廉二世

她先後到過聖彼得堡、日內瓦、巴黎、倫敦。阿姆斯特丹等地，瀏覽了歐洲著名風光，見識了國外風土人情，使其眼界大開。夢鸞不但年輕貌美，而且長袖善舞，遊刃有餘地周旋於歐洲上流社會，結識了不少西洋名流。她與丈夫得到了德皇威廉二世和皇后奧古斯塔·維多利亞的接見，並與皇后合過影。還結識了鐵血宰相俾斯麥和德皇威廉二世的副官、後為八國聯軍統帥瓦德西，得到他們的盛讚和青睞。在柏林期間，夢鸞為洪鈞生下一女，取名德官。

德國皇后——奧古斯塔·維多利亞

置身於歐洲，洪鈞真切地感受到列強之間存在尖銳的矛盾。他上書朝廷，分析歐洲的現狀，提出大清國應利用列強間的矛盾，致力於自強。像大多數封建士大夫一樣，洪鈞看不慣西方文化，他帶了兩名中國廚師，烹制中國飯菜，除社交應酬外，平時不吃西餐。他甚至討厭西服，連鞋襪也必須是中式的才肯穿。歐洲有些人想給他照像留影，他執意不肯。洪鈞喜歡歷史。他充分利用外國著作，補證史實，編撰完成《元史譯文證補》三十卷，奠定了他在中國史學史上的地位。

歐洲名勝——巴黎聖母院

在歐洲期間，洪鈞藉助國外電報字碼方法，創造性地改革中國電報字碼，使之與國外大致統一，方便了彼此間的交流，還節省了巨額通訊費用。洪鈞還購買了一些划水車、小火輪獻給慈禧，放置在頤和園內。1892年(光緒十八年)11月30日，洪鈞任滿回到上海，12月底攜夢鸞抵達北京。回京後，洪鈞升為兵部左侍郎，入值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負責外交事務。

洪鈞手書——《好鳥飛花》

三、早年喪夫，重操舊業

可惜好景不長。1893年(光緒十九年)陰曆8月23日，55歲的洪鈞因病去世，夢鸞的好日子到了頭。洪鈞逝世後，光緒皇帝特地下詔雲:"兵部侍郎洪鈞，才猷練達，學問優長。由進士授職修撰，疊掌文衡，擢升內閣學士，派充出使大臣。辦理一切，悉臻妥協，簡授兵部侍郎。差滿回京，命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行走，均能盡心職守。……茲聞溘逝，軫惜殊深。加恩著照侍郎例賜恤。任內一切處分，悉予開復"。

洪鈞手書——《惠風和暢》

洪鈞去世前，他擔心當家的正室王夫人與大姨太合夥欺負夢鸞，使其母女生活無依靠，給她留了五萬兩銀子，委託自己的弟弟洪欒轉交。沒想到，洪欒竟把銀子私吞了。當19歲的夢鸞扶着洪鈞靈柩南歸，到了吳縣接官亭，洪家放言要將她轟出了家門。倔強的夢鸞將靈樞和女兒德官交給洪家人後，隻身回了娘家。不久，這位風光一時的狀元夫人，外交太太，為了生活，只好到上海重操舊業了。

徽州黟縣歸園——賽金花故居舊址

1894年，夢鸞改名曹夢蘭，花名傅彩雲，在上海二馬路彥豐里租了房子，買了兩個姑娘，掛牌「傅彩雲書寓」，開始新的歡樂生涯。這時，傅彩雲雖不是清純女子，但相比之前更顯得成熟，更有韻味。當時上海的文人雅士久聞狀元夫人艷名，爭先一睹芳容；與其共度春宵一刻，更是千金難買。藉助狀元夫人和公使夫人的金字招牌，傅彩雲成為名揚上海灘的「花榜狀元」。

清代歡場女子

1898年(光緒二十四年)夏天，洪鈞大姨太的父親、同治十三年的狀元陸潤庠認為，傅彩雲以狀元夫人身份從事花柳生意，有辱家門，有傷風化。他串通上海知府，強迫傅彩雲離開上海。為了避免禍端，傅彩雲北上天津，先在名聞津門的高小妹班裡賣笑，引來很多人捧場。不久，她在天津濱江北道的舊"金花"妓院原址租房，掛牌"賽金花書寓"，並改名賽金花，組織"金花班"，繼續從事着自己的老本行。

青年時期的賽金花

1899年(光緒二十五年)"金花班"搬往北京，先後在高碑衚衕、陝西巷、西單石頭衚衕掛牌營業。"金花班"聞名京城，門庭若市，車水馬龍。一些皇親國戚經常約她去王府。她是慶王府、庄王府的常客。為避人耳目，她往往從偏門進去，直達王爺寢宮。京城名儒、巨商盧玉舫竟別出心裁地想與她結拜為兄弟。他們換了盟單，磕了頭，盧玉舫行大，賽金花行二。從此，她被人稱為賽二爺。進京後，京劇票友孫作舟與賽金花同居，人稱孫三爺，為"賽金花書寓"撐腰。

北京慶親王奕劻宅邸——慶王府

四、庚子國變，挺身而出

庚子年間，天津鬧義和團。義和團原為山東習武的團民組織。山東巡撫毓賢利用義和團來抗衡教會，威嚇教民脫離教會。在官府鼓勵下，義和團不斷發展壯大，團民逐漸往京津一帶聚集。當時，慈禧太后閉塞愚昧，竟聽信毓賢之言：團民"刀槍不入"，"槍炮不傷"。鴉片戰爭以後，清廷飽受列強欺凌。慈禧太后想藉助義和團力量以抗拒洋人。她派軍機大臣剛毅往涿州視察義和團。荒唐的剛毅竟回奏稱："天降義和團，以滅洋人"。就這樣，義和團以"扶清滅洋"為口號，進入北京城內勤皇。

慈禧太后像

義和團團民殺教徒、燒教堂、拆電線、毀鐵路，攻擊使館區。各國公使一致要求清廷取締義和團，但未獲回應。1900年6月20日，德國駐華公使克林德代表各國政府前去總理衙門要求保護使館區。在東單牌樓與守軍發生衝突，被守軍槍殺。這成為列強發動戰爭的借口。1900年6月21日，清政府以光緒皇帝名義，向英、美、法、德、意、日、俄、西、比、荷、奧十一國同時宣戰，並貼出布告，懸賞殺洋人。8月中旬，八國聯軍2萬餘人由天津進犯北京。在聯軍洋槍火炮攻擊下，義和團不堪一擊，四處逃竄。

德國駐華公使——克林德像

14日北京失陷。次日晨，西太后和光緒皇帝倉惶出逃。賽金花目睹八國聯軍進城後焚燒劫殺，奸淫擄掠，其慘無人道的獸行使其痛心疾首，義憤填膺。8月17日，德國陸軍元帥瓦德西出任聯軍總司令。10月17日，瓦德西元帥進京，設聯軍統帥部於慈禧太后原先居住的西苑儀鸞殿，並成立軍事殖民機構「北京管理委員會」於理藩院衙門。慈禧太后在流亡途中，指定直隸總督李鴻章為全權代表向列強求和，並發佈徹底剷除義和團的命令。

直隸總督——李鴻章像

一天，一群德國士兵闖入北京石頭衚衕"賽金花書寓"，想強行獵艷洩慾。賽金花拿出當年與德國皇后的合影，用流利的德語與他們交涉。當她獲知德軍統帥是瓦德西元帥時，激動不已。賽金花當年隨丈夫出使歐洲期間，曾與擔任德皇副官的瓦德西元帥有過接觸。第二天上午，賽金花打扮得花枝招展，徑直來到位於西苑儀鸞殿的聯軍統帥部。她告訴衛兵想拜見老朋友瓦德西元帥。衛兵見賽金花風姿卓越，光彩照人，且能說一口流利的德語，就向瓦德西元帥報告，獲准後，引賽金花來到元帥辦公室。

八國聯軍統帥——瓦德西元帥

瓦德西見到賽金花後，喜出望外，激動萬分。他牽着賽金花的玉手來了一個「吻手禮」。禮後，瓦德西拉着賽金花的手久久不願放下。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風情萬種的賽金花低聲說道：你真美。比當初在柏林時更美。歷經多年風花雪月磨礪的賽金花，早已不是當初稚嫩羞澀的女子，她得體又不失挑逗地回答：您也真帥，比當初在柏林時更帥。說完她主動擁抱了瓦德西元帥。礙於在統帥部辦公室，他們依依不捨地分開，並在沙發上坐下談情敘舊。談笑間，憑藉職業敏感，賽金花知道瓦德西已經慾火中燒，垂涎欲滴了。

風塵女俠——捨身伺虎

火候已到，她抓住時機嬌聲滴滴地說：元帥閣下，您是歐洲有名的紳士。聯軍進城後燒殺搶掠，濫殺無辜。我想，您是不會允許他們做出這種強盜行為的吧！瓦德西不覺面紅耳赤，他連連說：是的，是的。我是不會允許他們做出這種行為的。他拿起電話，馬上下令聯軍大部隊駐留在城外，不再進城騒擾百姓，而且同意與清廷和談。當賽金花答應晚上再來其住處品嘗德國葡萄酒後，瓦德西才悻悻地讓她離開統帥部。賽金花以血肉之軀，一己之力，使北京城免遭了更多的劫難。

八國聯軍獸性寫真

五、居間斡旋，化解干戈

幾天後，李鴻章差家人到北京石頭衚衕請賽金花到他府第。她覺得奇怪。一向自負清高的中堂大人年老氣衰，怎麼也會像庄親王、慶親王一樣沾花惹草呢？難道他童心未泯，返老還童嗎？她忐忑不安地跟隨家人從正門而不是偏門進了李府。一見面，李鴻章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前。他開口說：「洪夫人，下官有事求你幫忙」。賽金花一臉錯愕，一陣茫然。她已經很久沒有被人稱為「洪夫人」了。原來在與八國聯軍談判中，聯軍堅持要求處死慈禧太后作為停戰的先決條件。

中堂大人——李鴻章

李鴻章斷然拒絕。常年的外交經驗讓他頗有人脈，他很快獲悉聯軍之所以堅持處死慈禧是因為德國在強硬堅持。善於斡旋的李鴻章本來以為只要利益給夠，德國人就會改變態度。不料無論怎麼推拉博弈、陳明利弊，德國人毫不動搖。束手無策的李鴻章這才想到了傳聞與德軍元帥瓦德西交情菲薄的賽金花。李鴻章說明了來意，請她去做說客，並承諾給她一筆不菲的酬勞，這正合了賽金花之意。一是因為這筆酬勞抵得上她好久的生意收入，二是她一點都不懼與德國人打交道。

李鴻章手書——《光風霽月》

第二天，賽金花主動約瓦德西元帥共進晚餐。酒足飯飽後，賽金花陪瓦德西回到住處。燭光搖曳，花香瀰漫。在溫馨浪漫的氛圍中，她含情脈脈地擁抱了瓦德西，明顯感覺到他那粗獷的胸脯在急劇起伏。賽金花婉轉地問了清廷與聯軍的和談情況。瓦德西告訴她：中德邦交素來和睦，克林德公使平白無故被殺一事在德國引起公憤。克林德的遺孀堅持要求處死支持義和團的慈禧，所以德國才堅持這個條件，使談判陷入了僵局。

北京西苑門舊影

賽金花聽後嫵媚一笑，輕輕推開了瓦德西，優雅地脫下了綠綢的外套。一襲薄如蟬翼，輕如淡雲的白紗長裙，任由肩上直瀉腳下。一眼望去，看到的不知是披在羊脂般肌體上的薄紗，還是少婦那成熟豐滿的曲線輪廓。瓦德西醉眼迷離，激情澎湃。他像一頭髮瘋的雄獅，急不可耐地抱住嬌艷欲滴的賽金花狂吻。賽金花曲意逢迎，裝笑承歡，使出渾身解數，一味迎合。一夜雲雨，天翻地覆。說不盡的被衾溫柔，描不完的枕席風流！

和談大臣——賽二爺

當賽金花將瓦德西提供的信息告訴李鴻章後，他雙眉緊皺緩緩地說：要想改變，必須說服克林德夫人。他請賽金花再去找克林德夫人。賽金花見到克林德遺孀後，以女性特有的溫存苦苦勸慰。她親和的性格和流利的德語，最終說服了克林德夫人。同意以處決打死克林德的兇手和修建克林德紀念牌坊的方式來了結克林德被害一事。這也算是間接地救了慈禧太后一命。一時間，賽金花風光無限，「和談大臣賽二爺」、「九天護國娘娘」的稱呼在北京民間流傳。

克林德牌坊舊影

1900年8月，打死克林德的清軍神機營的章京恩海自首，於農歷十一月初十在東單克林德身亡處被斬首。1901年1月，李鴻章與奕劻代表清政府與列強簽訂了《辛丑條約》。第一款規定：清廷派親王赴德國，就克林德被殺一事，向德國皇帝道歉，並在克林德被殺地點建一座紀念碑。1903年1月8日，克林德牌坊在東單牌樓北邊建成竣工。牌坊形製為四柱三間七樓，並在三塊坊心石上用德文、拉丁文、漢文3種文字鐫刻光緒皇帝對克林德之死表示惋惜道歉內容的諭旨。

李鴻章手書——《玉笈流輝》

五、時過境遷，凄慘晚年

1901年6月14日，八國聯軍撤離北京城，瓦德西元帥回國了。賽金花的生活又回歸到了原點。1903年(光緒二十九年)4月，金花班一姑娘忍受不了歡笑場的屈辱服鴉片自殺了。賽金花被巡城御史高第柟以涉嫌虐待幼妓致死罪逮捕送至刑部，身陷囹圄。5月被遞解回蘇州原籍，直至散盡家財，傾盡人脈才保命出獄。出獄後，金花班散了，與賽金花同居多年的孫作舟又與她解除關係。她身無分文，走投無路，異常落魄。1905年(光緒三十一年)，她返回上海繼續原來的賣笑人生。此時，她已是昨日黃花，徐娘半老，經常門可羅雀，無人問津。

賽金花與魏斯炅合影

1911年(宣統三年)，賽金花嫁給了滬寧鐵路段稽查曹瑞忠做妾。不幸的是，次年曹死只好重操舊業，開設"京都賽寓"，掌燈迎客。1913年，賽金花與同盟會會員、曾任參議院議員、江西民政廳長的魏斯炅相識相好。1918年6月20日，他們在上海正式結婚，魏斯炅為賽金花改名為魏趙靈飛，兩人恩愛纏綿。令人惋惜的是，1921年7月，魏斯炅因病去世，才過了幾年平穩日子的賽金花被魏家趕出門，只好在天橋居仁里租房居住。她在門口寫了:江西魏寓。從此，她獨守空房，終年守節。

天橋舊影

經歷了不幸人生的多重摧殘，身心疲憊的賽金花人老珠黃，滿臉滄桑，與曾經花魁形象相去甚遠，判若兩人。她蟄居在一間破舊的陋室里，燒香禮佛，僅靠仙跡神話吸引附近的迷信婦女，斂點小錢勉強度日。晚年的她貧困潦倒，生活極度艱難，經常依靠救濟度日。她最後的日子是與她的女僕顧媽一起度過。1936年11月4日凌晨，賽金花在冬日的寒冷中落寞凄涼地去世了。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她還緊緊攥着一床破棉被的被角，來抵禦窗外如冰刀般徹骨的寒風。一代尤物，風塵俠女，香消玉殞，魂歸故里。

張大千——《彩雲圖》

1936年11月4日，上海《大晚報》以顯著位置，刊登一則「本報今日北平電」，大字標題是《艷聞洋溢，時代角色——賽金花晨病故》。第二天，北平《世界日報》報道了賽金花病故的實況。同一天，天津《大公報》也對賽金花的生平作了較為詳細的報道：蟄居古都之名妓賽金花（即魏趙靈飛），於昨晨二時半去世，京中各界人士聞訊，莫不惋惜。因賽氏雖為妓女，但庚子變亂時，向德元帥瓦德西，請制止外兵騷擾民宅，有功於當地也。京津滬三地報紙適時報道了她的死訊，為記錄賽金花跌宕起伏的悲劇人生提供了翔實的資料。

北京——陶然亭

在好心人的幫助下，在陶然亭香冢與鸚鵡冢之西的錦秋墩南坡，賽金花被草草下葬。她的墳墓為大理石砌成。墓碑為花崗岩，高1.8米，據說是著名書畫家齊白石所題。陶然亭還有記述賽金花生平的三塊石刻:彩雲圖、前彩雲曲和彩雲後曲。彩雲圖是著名書畫家張大千為賽金花畫的畫像，《前彩雲曲》和《彩雲後曲》為清末著名文學家樊增祥早年為賽金花作的長詩。這些珍貴文物是後人給她的莫大殊榮和充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