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指琴魔》第五章 越說越僵冤讎深似海 第六章 辣手頻施小俠遭凌辱

2022年10月02日14:35:05 動漫 1664

《六指琴魔》第五章 越說越僵冤讎深似海 第六章 辣手頻施小俠遭凌辱 - 天天要聞

第五章 越說越僵冤讎深似海

呂騰空的心中,也是一樣,想了一想,道:「必定是有什麽人,想令我們之間,結成深怨,因此才使出了這一毒計。不知令郎如何遇害的?」

韓遜以手支頭,道:「約在半個月前,小兒便突然失蹤,我四齣尋找,了無音訊,叄天之後,突然有人送信前來,道小兒已然遇害。那信來得也極是奇怪,我心知事情有異,而且絕無頭緒,亦無法查知敵人是誰,是以連日來心緒不寧,無心見客,直到兩位來此,我本當不見,怎知小兒當真遇害!我妻子臨死之際,千叫萬囑要我善視一雙兒女,怎料天不永年,虎兒竟然夭折了!」講到此處,『砰』地一拳,打在几上,竟將一張茶几擊穿!

西門一娘聽韓遜講到後來,想起自己的兒子呂麟,也同樣遇害,早已眼眶潤濕,道:

「韓大俠,找們兩人的遭遇,也正與你……」

只講到此處,下面『相同』兩字,尚未講出,心中猛地一動,急急問道:「韓大俠,令郎遇害,體可曾經發現了麽?」

呂騰空望了西門一娘一眼,似乎怪她不應該在這種情形之下,反向韓遜問這樣的話,但西門一娘卻全然不加理會。

韓遜嘆了一聲,道:「我直到今天,才知道他的確已死!當然未見他的體。」

呂騰空此際,心中也已明白,道:「夫人,你可是說,在我們石庫中的那具童,乃是韓公子?」西門一娘尚未回答,韓遜已然大是疑惑,道:「呂總鏢頭,你說什麽?」

呂騰空道:「我們接此木盒時,便奇事百出!」接着,便將當時的經過,以及如何在石庫之中,發現無頭童一事,詳細說了一遍。

金鞭韓遜越聽,面色越是難看,等呂騰空講完,厲聲問道:「呂總鏢頭,你可是說,那石庫要你們夫婦兩人,方能開啟?」

呂騰空因為問心無愧,確是未曾害過韓遜的兒子,所以絕未想到,自己的一番話,反倒引起了對方的疑心,而石庫之無人能開,就像是他所編造的謊話中的一個大破綻一樣,坦然答道:「那石庫精巧無比,確是只有我們兩人能開!」

金鞭韓遜『哈哈』狂笑,道:「剛才我還以為,是自己一時心急,錯怪了好人,如今看來,果然是你們兩人,所下的毒手!」

呂騰空愕然道:「韓大俠何以又出此言?」

韓遜厲聲道:「如果不是你們下的毒手,我孩子的首,怎會到了只有你們才能開啟的石庫之中?」

呂騰空道:「那是麟兒的體啊?」韓遜怪笑一聲,道:「你不必再爭辯了,你們的孩子,一定是另覓地方,藏了起來,卻編了這一套話,前來騙我,但是其中,卻有破綻!」

西門一娘和呂騰空兩人,到這時候,細細地想來,才覺得那設計害人的人,心思實在是靈巧到了極點!因為自己雖然將人頭送到,但只要明白事理的人,一定不容易就那麽受迷惑,可是,等到自己將事情的經過,講明白之後,自己反倒蒙受了極大的嫌疑!

當下略略一怔,道:「韓大俠,我們兩人,與你絕無怨仇,何必下此毒手,實不瞞你,我們兩人,至今仍認為武夷六指先生,是我們的殺子大仇,此處事完之後,決定分赴峨嵋,點蒼,邀請高手,大舉前往武夷仙人峰,報仇雪恨!」

呂騰空話才講完,韓遜尚未答言,便突然聽得『砰』地一聲,一個人直從門外,闖了進來,勢如旋風,一進來便大聲道:「韓金鞭,你連殺子之仇,都不願報了麽?」

叄人定睛一看,只見來人乃是一個老婦人,滿面怒容,一身紅衫。

叄人自然都認得出,來者正是火鳳仙姑。緊跟着,那少女也自氣沖沖地趕到。

金鞭韓遜站了起來,道:「火鳳仙姑,你且莫心急,虎兒的大仇,自然要報,但如今他們兩人矢口不認。」火鳳仙姑冷笑道:「他們當然不認!」

西門一娘也報以冷笑,道:「事情若是我們所為,為什麽不認,難道是怕你麽?」

火鳳仙姑怪嘯一聲,身形一轉,突然反身撲到,『呼』地一掌,向西門一娘頂門拍下,西門一娘反掌相迎,『叭』地一聲,兩人一起退出叄步,腳踏處,地上青磚,塊塊破裂!

呂騰空一見兩人動上了手,放眼一看,如今在這大廳之中的四人,已然俱是一流高手,而且火鳳仙姑,本來是飛燕門中的人物,雖然已經公開聲明,離開了飛燕門,但是和飛燕門中的高手,卻感情甚好,而韓遜則交遊遍天下。

就是這四人,若是成了仇家,已然不如要牽動多少武林人物。

而自己還要到武夷去,尋六指先生相鬥,又牽到另一大批人,再加上鬼聖盛靈,乃至金骷髏,徐留本等人,也一定不肯就此干休。

也就是說,事情發展下去,必然是掀起武林中的大動亂,腥風血雨,不知要糾纏多少時間,方能了結,而更可能的是,永遠不能了結!

呂騰空的心中,一感到了這個陰影,立即想到,若是如今在這個大廳之中,不起爭論,或許事情遠可以挽回,因此連忙舌綻春雷,大聲喝道:「住手!」

火鳳仙姑冷笑道:「為什麽要住手?」

呂騰空一時之間,也感到事情實在是太複雜,根本無從說起!

呆了一會,道:「我們確是未曾傷害韓公子,難道你們竟不信麽?」

那少女和火鳳仙姑齊聲道:「當然不信!」看來火鳳仙姑雖然性烈如火,但是那少女的性子,卻更加激烈!呂騰空道:「若是說我們害了韓公子,千里迢迢,再將人首送來,豈不是痴子?」

呂騰空只當這個理由已然足可以證明自己的無辜,怎知火鳳仙姑聽了,『哼』地一聲冷笑,道:「說得好聽,難道你們害了人,當真會沒有人知道麽?因此才特意想出了這樣的計策來,想憑花言巧語,將我們騙過,卻是沒有這樣容易!」

那少女道:「不錯!他們可能還準備趁機將我和爹害死哩?」

火鳳仙姑道:「當然可能,但他們知我在這裡,卻不敢下手,只得一味軟求了!」

這師徒兩人,一唱一和,呂騰空究竟較識大體,知道自此一亂,便不可收拾,因此還能強捺胸中怒火,可是西門一娘卻再也忍受不住,脫口罵道:「放屁,誰還怕你不成?」

火鳳仙姑道:「當然!當年叄折長劍,難道你忘了麽?」

當年西門一娘,在火鳳仙姑『烈火鎖心輪』下,叄折長劍,這件事,她心中一直耿耿於懷,引以為奇恥大辱,如今一聽得火鳳仙姑又提了出來,已然怒氣更升,但是那少女卻還加上了一句,道:「師傅,加上今天一次,已然是四折長劍了!」

那一句話,不啻是火上加油,西門一娘怪嘯一聲,抖起手中斷劍,劍花朵朵,直向火鳳仙姑,全身罩下,火鳳仙姑哈哈大笑,雙袖展動來回趨避,可是西門一娘那一招『天羅地網』,實是她劍法之中的絕招,一經使出,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皆被長劍劍影所組的光網罩住。

雖然她手中的長劍,已然斷了一截,但是劍網卻一樣是那樣的嚴密。

火鳳仙姑吃虧在手中並無兵刃,雖然身形靈巧,雙掌翻飛,但是西門一娘劍勢稍,她一雙長袖,已全被削去,而且長發也被削落了一綹!

火鳳仙姑一等劍勢稍,便向外退了開去,大叫道:「阿霞,給我烈火鎖心輪!」

那少女連忙將烈火鎖心輪遞了過去,西門一娘冷笑道:「倚仗手中兵刃取勝,難道我還怕你不成!」火鳳仙姑面色一變,喝道一,『可敢與我比試內力麽?』西門一娘順手一揮,那柄長劍,『嗡』地一聲,直向屋頂飛去,穿瓦而出,道:「有什麽不敢?」火鳳仙姑也將『烈火鎖心輪』交還給那少女,兩人各自踏前一步,『砰』地一聲,雙掌已然緊緊貼在一齊!這兩個人,其實早在多年之前,已然較量過一次?當時,是火鳳仙姑在兵刃上略佔上風,但是功力,卻並無高下之分。

事隔多年,兩人間的情形,仍然一樣,是以西門一娘才要以言語激動火鳳仙姑,要她放下『烈火鎖心輪』,而比試內力兩人雖然才開始比試,但是結果,卻已可料定,一定是兩敗俱傷!

呂騰空見了這等情形,轉過身來,道:「韓大俠,你可曾想到,在我們之間的事中,夾着另一人的絕大陰謀在內!」

金鞭韓遜本來是極明事理的人,一經呂騰空提醒,心中也自一動。

想了一想,道:「呂總鏢頭,你所說的確是不錯!」呂騰空對韓遜的胸襟,大是嘆服,道:「韓大俠,你有這般見地,實是令人讚歎,我們之間,本無冤讎,只不過是被人利用,如今她們在比拼內力,我們兩人,各發一掌,將她們分開如何?」

韓遜道:「好!但是……」他本來想說,火鳳仙姑性格暴烈,既然已經認定他們是殺人兇手,只怕難以更改,但是他只說出了兩個字,只聽得一聲大叫,火鳳仙姑和西門一娘兩人已然分出了勝負!

呂騰空心中一凜,連忙回頭看時,西門一娘只見退出了七八步,倚身柱上,面如紙金,口角帶血,分明已受極重的內傷!

而火鳳仙姑則哈哈大笑,踏步進身,正欲一掌向她當頭擊落!

呂騰空見了,心中又驚又怒,大吼一聲,一手抄起鬼頭刀,一招『哪吒鬧海』,刀影如山,向火鳳仙姑疾壓而下,火鳳仙姑急忙退避時,總是慢了一點,肩頭上已被刀尖划出了一道日子,鮮血涔涔而下,大怒道:「準備以二敵一麽?」

呂騰空本不明白,何以西門一娘,會那麽容易落敗,連忙來到她的身旁,只聽得西門一娘道:「騰……空,我們數十年夫婦,到此為止了!」

呂騰空心如刀割,強忍悲痛,道:「夫人何出此言?」西門一娘苦笑一聲,道:「我身中盛老鬼的陰掌,一時不察,全力以赴,以致毒性發作,真氣一散,便吃了這樣……的大虧!」

呂騰空道:「夫人,我們有九轉小還丹,你傷重也自不怕!」

西門一娘面色盛怒,叱道:「騰空,敵人之物,我們豈可服用?」

講完那句話,口角鮮血,重又狂踴,喘息了半晌,道:「騰空,你切要記住……若是麟兒……僥倖……未死,要教他為母報仇,仇人是盛老鬼……和這裡的叄個……人……」

呂騰空忙道:「夫人……」可是他只說了兩個字,便又被西門一娘止住、西門一娘的聲音,已然漸漸地低了下來,細道:「若是麟兒也遇害……了……則報仇之事……全在你一個人的……身上,點蒼一派……固不待言,你務必也要令峨嵋俗門,助你報仇……武夷六指先生……這姓韓的父女,火鳳仙姑……以及盛老鬼……一個也不能留?」

聲音越講越低,金鞭韓遜急道:「快將兩顆九轉小還丹,一齊給她服下!」

但是呂騰空卻像全然未曾聽見韓遜的話一樣,只是獃獃地站着,好半晌,才聽得『琅』一聲,他那柄鬼頭刀,跌了下來,他也是渾然無覺,仍然是那樣地站着!

韓遜心覺事情有異,回頭向西門一娘看去,只西門一娘雙目圓睜,但是瞳孔卻是散而無光,分明已然死去?

韓遜一見西門一娘已死,心中也不禁一凜,心知不論事實的真相如何,雙方的仇恨,已然成了一個死結,不是流血,是絕不能解開的了!

這時,火鳳仙姑和那少女兩人,也靜靜地站在一邊,大廳中,有呂騰空濃重的呼吸聲息,靜到了不可言喻。但是在呂騰空的耳際,卻一點也不靜,他的耳際,正響着轟雷也似的聲音。

那是西門一娘的遺言:「騰空,你要記得若是麟兒僥倖未死,要教他為母報仇,仇人是盛老鬼和這裡的叄個人!若是麟兒也遇害了,則報仇之事全落在一人身上,點蒼一派,固不待言,你務必要令娥嵋俗門,助你報仇,凡武夷六指先生,這姓韓的父女,火鳳仙姑以及盛老鬼,一個也不能留!」

這聲音翻來覆去,在他耳際響着。

呂騰空的腦中,被那聲音震得嗡嗡作響,到最後,西門一娘的一番遺言,彙集成了一句話:「報仇!」

『報仇!』

『一個也不能留!』

『一個也不能留!』

呂騰空突然轉過身來,眼中的怒火,竟將想走前去勸慰他幾句的韓遜嚇了退一步!

呂騰空心中,這時候已然如同一張極大極大的白紙,而紙上寫了兩個字,用鮮血寫成的兩個字:仇恨『他身形搖幌,如同醉酒也似,向前衝出了一步,眼睛定定地望住了金鞭韓遜。金鞭震乾坤韓遜,也知道如今呂騰空的心情,他知道在這種情形之下,勸說是絕對沒有用的。可是他又不能不勸說幾句,略盡人事。因此苦笑一下,道:「呂總鏢頭,我深信,害死小兒的,並不是你,我們一定中了什麽人的挑撥!」

呂騰空怔怔地聽着他說話,等他說完,突然爆出了一陣狂笑。

笑聲之驚心動魄,令得大廳中其餘叄人,盡皆面上失色!

笑聲到了一半,便成了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哀號,即便是那少女,和火鳳仙姑,認定呂空是殺人兇手的人,心中也不禁惻然!

呂騰空一開始狂笑大號的時候,身子站立不動,但等到哭喊到急處,便雙臂亂舞,陡地止住了哭喊之聲,一聲大喝,雙臂環抱,便向韓遜,撲了過去!

金鞭韓遜,早已看出他神態有異,一等他撲倒,便連忙向旁閃出。

呂騰空像是瘋了一樣,前撲之勢,並不稍停,仍然向前疾撲而出。

在他前面,恰好是一條柱子,呂騰空一到柱子面前,十指如鉤,『叭叭』兩聲,一齊插進了柱中,又將那條柱子,緊緊抱住!

呂騰空本來已然是武功絕頂的人物,這時候,也實在心中,悲痛太甚,早已神智昏迷。

而且,他這一來,也已忘了運氣將所中『陰掌』的毒氣,逼聚一處,毒氣四散奔流,更令他即狂似癲!

見他抱定了大柱之後,一連叄聲虎吼,身子擺動,那條大柱,足有一人合抱粗細,經他劇烈一搖,竟也隱隱幌動!

韓遜和火鳳仙姑兩,對望一眼,韓遜道:「仙姑,呂朋友再這樣下去,怕耍性命難保,我們無論如何,要救他一救!」

火鳳仙姑雖然性子暴烈,但究竟是成名多年的前輩隱俠。呂騰空在武林中的名聲極好,而且,又是峨嵋派俗門中的高手,西門一娘已死,事情已然大到不能再大,若是讓呂騰空再死,更加不可收拾,就算是他害死了韓遜的兒子也應該先將他救轉再說。

因此點了點頭,道:「不錯。」兩人一齊跨前一步,火鳳仙姑一伸手,正待向呂騰空的『肩井穴』點去,突然人影一閃,那少女已然攔住在她的面前,失聲叫道:「師傅!」

火鳳仙姑連忙縮回手來,道:「珂霞,你有什麽話要說?」

那少女面色神肅,道:「師傅,爹,如果你們將他救活了,他卻絕不能放過你們,何必留下了這樣的一個大禍臨頭?」

火鳳仙姑和韓遜兩聽了,心中皆是一凜。

他們都知道,韓玉霞所說的話,實在是一點不錯。這時候,若是由得呂騰空死去,雖然見死不救,於心不安,但實則上,卻是去了一個強敵!

如果將呂騰空救活的話,則西門一娘,死在火鳳仙姑手下,他豈肯干休?

而且,事情要是鬧了開來,也絕不是和呂騰空一人結束的事,而是和峨嵋點蒼兩派,以及呂騰空和西門一娘無數友好之間的大仇恨!

一時之間,兩人心中,不禁大是躊躇,僵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見呂騰空仍然是虎吼不已,不停地幌着柱子,但是力道卻已然越來越小,吼聲也已然越來越低,面色也難看之極!

連少女韓玉霞,也可以看出,呂騰空的一隻腳,已然踏進了鬼門關!

但就在這個時侯,忽然聽得金鞭韓遜,沉聲問道:「仙姑,我們可是這種人?」

火鳳仙姑應聲答道:「當然不是!」

她這裡一個『是』字才叫出口,手指條地伸出,疾逾閃電,已然點中了呂騰空的『肩井穴』!

這時候,呂騰空已然處於昏迷狀態,也抱住的是一根屋柱,但是在他的心目之中,還以為抱住的是所有的敵人!

他眼前浮出一個一個仇人的影子,六指先生,鐵鐸上人,韓遜,火鳳仙姑,韓玉霞……

好像這些人已然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要盡最大的努力,使這些人,一個一個,死在他的手下!

所以他緊緊地抱住了柱子不放,以本身精純已極的力道,將柱子抱緊,根本不注意周圍發生了什麽事,是以火鳳仙姑才毫無困難地,一舉便將呂騰空的穴道封住!

金鞭韓遜連忙踏前一步,解開了呂騰空的雙手,將地平平地放在地上。

叄人一齊向那條柱子望去,不但是韓玉霞咋舌不已,便是韓遜和火鳳仙姑,本身功力已然有極高造諧的人,心中也不禁駭然!

原來那條柱子上,不但被呂騰空的手指,擂出了十個圓洞,而且他環抱之處,出現了一個清清楚楚的人的形狀,陷下去約有叄寸!

韓玉霞見父親和師傅,不肯聽自己勸說,竟冒着呂騰空將廣邀高手,大舉復仇之險,要將呂騰空救活,心中大不以為然,但是卻又不敢出聲。

韓玉霞自幼喪母,極得父親的鍾愛,所以任性已慣,她卻不知道,金鞭韓遜和火鳳仙姑兩人所為,正是大俠應為之舉!

當下金鞭韓遜從地上拾起了那隻水晶瓶,傾出了兩顆九轉小還丹來,撬開了呂騰空的牙關,將兩顆九轉小還丹,塞進他的口中去。

兩人俱知道,呂騰空中毒雖深,但是一口氣連服兩顆九轉小遠丹,一定可以去毒療傷,性命可保無礙。

金鞭韓遜將兩顆小還丹塞進了呂騰空的口中之後,才透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好半晌,他才嘆道:「阿霞,仙姑,我已信呂朋友必不是無故害人之人!」

火鳳仙姑默然不語。她性格同等剛強,要她開口認錯,根本是沒有可能的事,既然不開口,也等於是同意了韓遜的話。

但是韓玉霞卻道:「爹,如果不是他害弟弟的,那麽他怎麽會有弟弟的首級?」

金鞭韓遜搖了搖頭,道:「這就難說了!」掉過頭去,問火鳳仙姑道:「仙姑,你可覺得,平靜已久的武林,即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就算我們與呂朋友之間的事,真相大白,但是峨嵋,點蒼之間,和六指先生,鐵鐸上人等一干人,亦必將大啟爭鬥!」

火鳳仙姑仍然是默然不語,韓遜將呂騰空所說,在南昌天虎鏢局中的奇事,呂麟遇害的經過,草草說了一遍,火鳳仙姑突然嘆了一口氣,來回走了幾步,向呂騰空望了一眠,見他面色已經漸趨紅潤,正待將他的穴道解開時,忽然聽得門外『轟』地一聲響,接着,便聽得一個少女的聲音,叱道:「大白天的,將門關得那麽緊,又說主人有事,不能見客,莫非是見鬼了?」

那聲音甫起之際,遠在大門外,但等到說完,大廳門口人影一閃,已然多了一人。

火鳳仙姑心中怒火又升,向來人一看,見是一個美貌少女,兩隻手臂上,全都纏着老粗的鐵,心中便不禁一怔,道:「你也要來管閑事麽?」

那少女一笑,道:「原來火鳳仙姑,也在這裡……」才講到此處,已然看到了地上躺着的西門一娘和呂騰空兩人!

見她面色一變,身形閃動,先向西門一娘撲去,俯身一摸西門一娘的心口,發現西門一娘已經死去,再抬起頭來時,面色已然鐵也似青,一個轉身,來到呂騰空的身旁。手起掌落,一掌拍在呂騰空的肩頭上,呂騰空一聲大叫,跳了起來。

但是他雖然服食了兩顆『九轉小還丹』,一時之際,也未能全都恢復,況且也剛才大力撼柱之際,內力損耗極大,因此一躍而起之後,立即又『叭』地一聲,跌倒在地!

那少女連忙過去,將呂騰空扶了起來,右手一揮,『琅琅』一聲響,盤在右臂上的鐵,已,然揮出,搭在一張椅子的椅背上,手臂再是一抖,那張椅子,便已被她扯過,呂騰空身子一軟,坐倒在椅上,向著她苦笑一聲,道:「譚姑娘,你來做什麽?」

那少女不是別人,正是呂騰空夫婦在西天目金骷髏屋中救出的譚月華!

當下見她柳眉微豎,道:「我終於到遲了一步,呂夫人竟已死了!」

她這話,令得大廳上眾人,俱都詫異不止,呂騰空此時,痛定思痛,老淚縱橫,道:

「譚姑娘,你怎知我在這裡?」

譚月華道:「說來話長,你先跟我走吧!」呂騰空在椅上,調勻幾遍真氣,也已然覺得舒服了許多,撐着椅背,站了起來,眼中布滿了紅絲,道:「譚姑娘,你不必來淌這個混水,我暫時也不能走!」

譚月華也是滿面悲切之容,道:「呂總鏢頭,我也知道你的意思,呂夫人的仇,一定要報,但你如今身子衰弱,而且這叄個人,也不怕他們飛上天去,遲上幾日,又怕什麽?」

金鞭韓遜一聽這話,心中又是一楞。暗忖這少女裝束奇異,從未見過,看火鳳仙姑的情形,像是認識她一樣,那麽她一定還有父兄在後,事情又已擴大了叄分二火鳳仙姑和韓玉霞二人,則一齊發出了一聲冷笑。

呂騰空雙眼,仍然定定望住叄人,好半晌,才長嘆一聲,道:「好,就容他們,多活上幾日!」身子搖幌,和譚月華並肩而立。

但是他們才向西門一娘的體,走出了兩步,韓玉霞一擺手中『型火鎖心輪』,便攔在兩人的面前,道:「呂總鏢頭,你走管走,不過你心中可得明白一件事!」

西門一娘,雖然真正的死因,還是在鬼聖盛靈的那一掌『陰掌』上,但總是因火鳳仙姑的掌力一逼,而遭此慘劇的。

但火鳳仙姑,卻是韓玉霞叫來此間的,追根究源,呂騰空恨韓玉霞,猶在恨火鳳仙姑之上,當下沉聲喝迤:「滾開!」

韓玉霞秀眉微蹙,道:「呂總鏢頭,你可知道,若不是我爹和師傅,兩人合力救你,你此時,早已命赴黃泉了?」

當火鳳仙姑,和韓遜兩人,合力救呂騰空的時候,呂騰空人事不省,根本一點也不知道有這樣的一回事,此際韓玉霞所說,固然全是實情,但是呂騰空哪裡便肯相信?

聽得也揚聲大笑,道:「加此說來,找倒要多謝也們兩人了?」

呂騰空所說的,乃是反話,人人都可以聽得出來,韓玉霞俏面連紅,道:「畜牲尚知報恩,想不到你空在武林中,享有加此名聲,但卻連畜牲都不如!」

呂騰空在武林中輩份頗高,一般武林高手,見了他莫不恭恭敬敬,被韓玉霞如此辱罵,不由得氣得他混身亂顫,說不出話來。

譚月華在一旁看彳過眼,沉聲道:「韓姑娘,你再要多言,我可要不客氣了!」

韓玉霞冷笑道:「笑話,誰要你客氣來?」

這兩個少女,容貌俱皆明艷照人,此時雖然互相都飽蘊怒意,但是也和別的武林人物,將要動手之際,大不相同。

見譚月華面色一沉,道:「你讓開不一讓?」

韓玉霞手中烈火鎖心輪向呂騰空一指,道:「要我讓路,倒也不難,要他向我爹和師博,叩謝救命之恩,我便放你們出去!」

一旁金鞭韓遜忙喝道:「阿霞,不可……」可是他下面『多事』兩字,尚未出口,火鳳仙姑忽然一扯也的衣袖,低聲說道:「韓大俠暫且不要阻她!」

韓遜回頭一看,見火鳳仙姑,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精,註定在譚月華的身上,心知她這樣說法,定有原因,因此也就不再言語。

譚月華連聲冷笑,道:「西門一娘已然命喪此間,若不是呂總鏢頭,傷勢未愈,我立時便叫你們叄人償命,如今寬容數日,何供你們去討救兵,難道你們當真如此不識趣麽?」

譚月華和韓玉霞兩人鬥口,任何人看來,俱覺得甚是正常。

因為她們兩人,年齡相若,武學造諧,相去也不會太遠。但譚月華一開口,口氣居然如此之大,不但火鳳仙姑聽了,面上立現怒容,連金鞭韓遜,也感到心中大是不自在!

韓玉霞聽了,更是氣盛,『哈哈』一笑,道:「不錯,我們確是有點不知死活,你何不立時動手,好為呂夫人報仇?」

譚月華踏前一步,道:「你接住了!」身形一擰,斜刺里突然竄了開去,在韓玉霞身旁四五步處,燕子掠水也似,疾掠而出。

看她的情形,不像是要和韓玉霞動手,倒像是要趁機而出一樣!

韓玉霞連忙一個轉身,叱道:「休走!」『烈火鎖心輪』旋轉飆急,『嗡嗡』有聲,一招『火鴉雙飛』,輪影成雙,已然向譚月華攻到。

也就在此時,譚月華一個轉身,右掌一伸,輕輕拍出。

那一掌拍出之際,她身子仍然是向前竄去,所以那一掌,根本擊不中韓玉霞。

但是,因為她腕上,系著一條長,就着一掌拍出之勢,那條長,盪起『呼』地一陣勁風,怪蟒七洞也似,直向『烈火鎖心輪』砸了下來。

韓玉霞武功,得韓遜與火鳳仙姑兩人的指導,身兼兩家之長,當然已經不錯,可是這樣的怪招,她卻是從來也沒有遇到過。

瞬剎之間,鐵已然碰到,聽『錚』地一下金鐵交鳴之聲,韓玉霞正待一擰手腕,疾轉烈火鎖心輪上利齒,將鐵鎖住時,譚月華因為前竄之勢未止,鐵一砸到鎖心輪,又立即靈蛇也似,向外一移,移了開去,韓玉霞的一鎖,竟未鎖着!

韓玉霞的心中,不禁暗暗吃驚。需知兩人過了一招,雖然未曾分出勝負來,但是兩件兵刃相交,鎖心輪居然未將對方的兵刃鎖住,這已是值得吃驚的事,因為劍法精奧,已然到了西門一娘這樣地步的人,尚且一經兵刃相觸,長劍便斷去一截,而譚月華的功力,難道比西門一娘還高?

韓玉霞心中一凜之後,不敢怠慢,定睛看去,見對方身形疾轉,已然將繞到自己的背後。

韓玉霞心中暗笑一聲,假作步法慢了一慢,身形略凝?

就在那一瞬間,譚月華已然轉到了她的背後,韓玉霞一聲長嘯,右手向後一擺,並不轉身,已然一招『倒風助火』,鎖心輪盪起一片光影,既守且攻,不但將背後盡皆防住,而且輪上尖齒,飆旋不已,還向譚月華胸前,疾刺而出。

譚月華一到韓玉霞的背後,便遇上了這樣的絕招,但是卻見她神態安詳,『哈哈』一笑,左手一掌,向韓玉霞後心,虛按而出,鐵盪起,又是『錚』地一聲,壓在鎖心輪上!

這一下,烈火鎖心輪突然停止了旋轉,已然將鐵,牢牢鎖住。

但因為那鐵極粗,一時之間倒也不易弄斷,而譚月華就趁此際,右手鐵迅速地掃出!

鎖心輪停住和鐵迅速地掃出,幾乎是同時發動,韓玉霞下盤空虛,覺得小腿上一陣劇痛,鐵已然將右腿卷進,同時一股大力傳來,身不由主,便一跤跌倒在地!她一跌倒,因為鎖心輪仍和譚月華左手鐵,連在一起,是以譚月華也一起向前,跌了一步,正在此際,火鳳仙姑叫道:「阿霞,撤手!」

韓玉霞還不肯就此認輸,左掌一翻,正待一掌向上拍去!

但是百忙之中,卻已然覺出右足一松,對方的鐵,已然凌空砸下!

韓玉霞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連忙一鬆手,向外疾滾出了丈許去,聽得『叭』地一磐臣響,那一條鐵,正好砸在地上,將地上青磚,一排砸裂了七八塊,留下了一道極深的裂痕!

韓玉霞這才知道對方的厲害,連忙一躍而起,譚月華已然將烈火鎖心輪探在手中,冷笑道:「學會了這一點皮毛功夫,便想與人相鬥?嘿嘿!哈哈!」笑聲未畢,手一震,呼地一聲,將那柄烈火鎖心輪,向外疾拋了開去!一直飛出了丈許,方廳得一聲巨響,鎖心輪的一半,已然嵌入了牆中!

在兩人相鬥之際,呂騰空已經將西們一娘的體,抱了起來,譚月華一將鎖心輪拋出,便即說道:「呂總鏢頭,我們走吧,看還有誰敢來攔路?」

韓玉霞急叫道:「爹!師傅!」

她的意思,想要叫人出手,總不能讓呂騰空和譚月華就此離去。但是她才叫了一聲,抬頭看去,心中不禁猛地怔了一怔!

原來她看到自己師傅火鳳仙姑的面色,變得難看之極!青中帶白,白中帶青!而父親的面色,雖然好些,卻也木然站立不動!

看也們的情形,像是見到了什麽極可怕的事情一樣,韓玉霞一怔之後,未曾再出聲,譚月華和呂騰空兩人,已然走了出去?

韓玉霞連忙來到兩人面前,道:「爹,師傅,你們怎麽哪?」

聽得金鞭韓遜,一聲長嘆,火鳳仙姑一聲不出,韓玉霞心中更奇,又道:「爹,你們讓他走了,也就是了,又有什麽事情?」

韓遜仍是不答,是抬起手臂來,輕輕地撫着韓玉霞的頭髮,好半晌,才轉頭道:「仙姑,我看先令阿霞,到飛燕門中去躲一躲罷!」

火鳳仙姑點了點頭,道:「也好,她要持我烈火鎖心輪前去,飛燕門定會收留!」

韓玉霞渾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聽兩人的對答,也可以聽出,是自己這一方面,已然惹下了一個極強的勁敵,所以父親和師傅,才要自己到飛燕門中,去避避風頭!

韓玉霞性子剛烈,絕不在乃師火鳳仙姑之下,忙道:「爹,我哪裡也不去!」

金鞭韓遜嘆了一口氣,道:「阿霞,你的脾氣,我是知道的,你聽爹和仙姑的話,不要執拗,爹就心中高興了!」

韓玉霞心想,看他們兩人的情景,總是勢在必行,自己執拗,也無用,反正離了此處,去不去飛燕門,還在自己,暫時答應,又怕什麽?

因此便點了點頭,仰頭問道:「爹,找為什麽不得不到飛燕門去,可以讓我知道麽?」

韓遜搖了搖頭,道:「你日後自會知道,如今還是不要多問的好!」韓玉霞也就不說什麽,遣:「我遠行在即,也要去收拾一下。」

說著,來到牆前,用力拔出了陷在牆上的烈火鎖心輪,逕自走進後堂去了!

金鞭韓遜望了她的背影一會,坐了下來,道:「仙姑,那少女才進來時,你便像是認得她一樣,卻是為了何故?」

火鳳仙姑略皺了皺眉頭,舒了一口氣,道:「我虎邱塔頂居住,約在兩個月以前,曾見她和一個年輕人,在虎邱閒遊。當時遊人如鯽,摩肩接踵,但是他們兩人,在人叢中穿來插去,身法極快,當時便被我認出是極上乘的輕功,乾坤挪移之法,又見他們年紀甚輕,便將他們叫住。一問之下,他們自認是兄妹兩人,姓譚,說是在虎邱等他們父親到來,至於他們父親是什麽人,他們卻又不肯說。以後,我也曾見過他們幾次,但近日來卻未曾見到那女的,不知她從何處,帶了那兩條鐵來,若不是她那一招,雙齊出,怕我也認不出她的武功家數和來歷來!」

韓遜嘆了一口氣,道:「如此說來,他們的父親,目前尚不在姑蘇了?」

火鳳仙姑道:「想來必是如此,也們兄妹兩人,年紀都未滿二十,而已然在武學上有了這樣的造詣,可知他們的父親,一定名不虛傳!」

兩人講到此處,便靜了下來,再不言語。

韓玉霞託詞收拾行裝,走出了大廳,實則,學武之士,日夕闖蕩江湖,有什麽行裝可以收拾的!她一出了偏門,便站住了腳步,隱身在帷幕之後,聽父親和師傅兩人的對話。

兩人所講的,她每一個字,都聽了進去,但是聽到最後,她仍然不明白,兩人所講的那個,是什麽人。知道他們兄妹兩人,常在虎邱一帶出沒。

韓玉霞一想到此處,眼前突然浮起一個人影來,她心中暗道:「難道是他?」

她腦海中浮起那個人影,是一個瘦削的年輕人。雖然略為瘦了些,但是卻更顯得他英俊,挺拔。韓玉霞從火鳳仙姑,在虎邱塔上最高一層上面,勤練『烈火鎖心輪』,已有大半年,每次她來往虎邱,均是夜間,以免惹人注意。

近大半個月來,每當她自虎邱塔下來的時侯,或是在『二仙亭』旁,或是在『憨憨家』

邊,總感到有一個人跟着她。那個人,便是如今在她腦海中現了出來的那個年輕人。

那年輕人本來是做什麽的,韓玉霞也不很清楚,看也的樣子,像是一個書生。

一連遇見也幾次,都年輕人都是穿着一襲青布袍子,衣袂飄飄,瀟、優雅,更會令得一個少女的心跳,變得劇烈。

那年輕人的樣子,雖然是那樣地儒雅,但是他的那一對精光閃耀的眸子,卻瞞不過韓玉霞,便得韓玉霞知道也也是武林中人。

韓玉霞曾經清楚地記得,那一雙神光炯炯的眸子,因為望到了自己,而顯得更是顧盼神飛!

雖然這大半個月來,韓玉霞幾乎每一天晚上,都可以和這個年輕人遇上一次,但是他們之間,卻從來也沒有講過一句話。

韓玉霞不知道這個年輕人,究竟是何等樣人,但是,此時,她聽得火鳳仙姑和父親所講的話,惱中便自然而然地浮起這個年輕人的身形來。

她悄悄地退回自己的房中,順手收拾了幾件衣服,拴上了烈火鎖心輪,又來到了大廳之上。

金鞭韓遜和火鳳仙姑兩人,仍是默默地坐着,韓玉霞向兩人行了一禮道:「爹!師傅,霞兒去了。」火鳳仙姑點了點頭,道:「阿霞,你到了秦嶺飛燕峰下,飛燕門中,便一定會有人來盤問你的來歷,你要取出烈火鎖心輪,說是要見掌門人,便自然會有人帶你上去,你最要緊是記住,說我因為要雲遊天下,所以才令你在飛燕峰上練功!」

韓玉霞本來就根本沒有打算上飛燕門那裡去,是隨口答應。一個轉身便向門口走去,走不幾步,忽然媳得父親叫道:「阿霞!」

韓玉霞連忙回過頭來,叫道:「爹?」

才叫了一聲,她便足尖一點,直向她父親懷中,撲了過去!

原來她看到在父親的臉上,正流着兩行眼淚!

韓玉霞從來也沒有看到過父親流淚,她也從來難以想像,像她父親那樣,一條金鞭,震撼武林,功力絕頂,英雄蓋世的人物,竟會流淚?

在弟弟突然失蹤,凶多吉少,父親也是整天悶悶不樂,並沒有流淚,但是現在他卻流起眼淚來了。韓玉霞感到心中一陣難過,仰起頭來,道:「爹,你哭了?」

金鞭韓遜連忙笑道:「傻孩子,爹為什麽會哭?別亂說。」

語氣雖然是那樣平淡,但是韓玉霞卻可以感得出父親的心中,是如何激動。

她聰明的心靈中,感到將要發生在父親身上的事,會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但是父親為了怕自己耽心,所以才忍着不說!

『爹!爹!』韓玉霞在心中不斷地叫着,她感到陣陣鼻酸,可是她卻忍住了眼淚。

韓遜伸手在她的頭上撫摸着,一字一頓地道:「孩子,此去秦嶺,萬里迢迢,要記得路上切不可和人起爭鬥,你性子不好,也要改一改。」

韓玉霞的聲音,已經有點哽咽,道:「我全知道。」韓遜頓了一頓,又道:「你到了秦嶺飛燕峰之後,不可荒廢了武功,我和你師傅所教你的鞭法輪法,以及內功心法,你不過得了一點皮毛,要用心苦練,叄五年後,方可有成,我也不會來看你,你也不必思念我們,這條金鞭,我自小用起,已有數十年未嘗離身,乃是武器中的奇珍,也給了你罷!」

韓玉霞聽父親所說的話,自己這一去,竟像是要從此永訣一樣,心頭的難過,實在越來越甚。但是她究竟是一個性格極其剛烈的女孩子,竭力地忍住了眼淚,答應了幾聲,接過了那條金鞭,正待向腰際圍去,猛地想起來,道:「爹,你不要用金鞭防身麽?」

韓遜搖了搖頭,道:「我不用了。」

韓玉霞抬起頭來,怔怔地望着老父,見父親像是在一剎那間,便老了許多,本來,因為弟弟的失蹤,父親已經憔悴了許多,這一來,更是衰老了。她心中嘆了一口氣,將金鞭圍在腰際。

韓遜低頭想了一想,道:「還有,你弟弟……」韓玉霞和她弟弟之間,感情極好,心中更增加了幾分難過,眼淚像是洪水也似地要衝了出來,她側過頭去,望着牆壁,銀牙暗咬,揭力忍住。

韓遜嘆了口氣道:「害你弟弟的,已然可以肯定,不會是呂騰空,究竟是誰,一時也難以確定,你藝成後,卻不可忘記,為他查訪,以申奇冤。」

韓玉霞點了點頭。韓遜揮手道:「去吧!」

韓玉霞一擰身,便向外竄了出去,來到了天井中,她忍不住的眼淚,已然滾滾而下,也不開大門,足尖一點,自圍牆中越了出來,繞着宅子,轉了一個圈,又躍進了自己的後花園中,鑽進了一叢竹林內,一個人放聲大哭起來!

韓玉霞因為性子剛烈,所以平時無論有什麽挫折,也絕不流淚,但是這時候,她卻感到了真正的傷心,眼淚一踴出來,便再也收不住?

她想着自己可愛的弟弟,想着剛才父親所講的話。那些話,聽來雖然是那麽地平淡,可是,卻句句都那樣地令人傷心?

難道父親所惹下的敵人,當真是那樣厲害,以致他連金鞭防身,都感到沒有這個需要,而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

雖然,韓遜和火鳳仙姑兩,絕對沒有對韓玉霞透露一點消息,但韓玉霞卻可以毫不猶豫地從父親的話中體驗出那股生離死別的悲哀來?

她不斷地哭着,哭了個痛快,才站了起來。

那竹林在花園的一角,地方極是隱蔽,花園又大,宅子中的人又少,也沒有人發現她。

她怔怔地站了一回,暮色已然慚慚地籠罩了下來。

韓玉霞摸了摸背後的烈火鎖心輪和腰際的金鞭,一咬牙,瞼上現出了極為堅決的神色,足尖一點,便飛身竄出了圍牆之外!

她心中早已下了決定,絕不到飛燕門去,而要上虎邱去,將譚月華的底細,弄個明白!

因此她竄出了圍牆之後,便一直向城外走去。那虎邱山又名海涌山,山勢雖然不高,但卻是姑蘇城外的一個名勝,相傳吳王夫差,便葬在虎邱,平時遊人如鯽,但這時天色已黑,游入全已歸家,路上也顯得很是冷清。

韓玉霞出了閭門,走不數里,只覺得夜風漸涼,同時,竟淅淅瀝瀝地落起雨來,韓玉霞心頭沈重,碰上了這樣的一個濃陰天,更覺得胸中悶郁無比,獨自在道上急馳,小半個時辰過去,已然可以隱隱地望到,虎邱嶺那座高塔的影子。

韓玉霞放慢了腳步,她既已到了虎邱,就想弄明白,那半個月來,每晚似有意無意,對住自己看的那個年輕人,是不是譚月華的哥哥?

她慢慢地向虎邱山中,踱了過去,不一儈,已然將要來到『劍池』附近,忽然看到一個矮小的人影,在一塊大石旁,閃了一閃。

這時候,不但天色已黑,而且還下着雨,日間熱鬧非凡的虎邱山,顯得冷清猜地,韓玉霞突然看到有人,不禁一怔,喝道:「誰?」

那矮小的人影,本來已然縮到了石後,但是經韓玉霞一嗚,卻又閃了出來,道:「譚姐姐,是你回來了麽?譚伯伯叫我在這俚等你的?」

韓玉霞聽了,心中又是一楞,但隨琅心念一動,向身後一看,並沒有見到人來,便隨口應道:「不錯,是我來了,你等我好久了麽?」

原來韓玉霞生性極是聰穎,一廳那講話的,乃是一個少年,而且分明是黑暗之中,將自己當作了譚月華,是以才有此一問的?

所以韓玉霞便將計就計,順口敷衍了幾句。

只聽得那少年道:「譚姐姐,原來你竟認得我的,一聽聲音,便知道是我了!」

一面說,一面迎了上來,來到了韓玉霞的面前,天色雖然濃黑,但是來到了近前,也可以看清對方的面貌,只見那少年的身量,和自己差不多高下,但是卻還臉帶稚氣。

看年紀,至多不過十四五歲,不過卻又英氣勃勃,兩眼極是有神。

韓玉霞並不知道這個少年是什麽人,但是他既然是在這裡等譚月華,當然是和譚月華有些淵源,聽他的口氣,像是也未曾見過譚月華,自己正可以充上一充,在他的口中,套出些內情來。

因此微微一笑,道:「當然哪,除了你在這裡等我,還會有誰?」

那少年也是一笑,在那一笑之中,可以看出他已然有一點接近成人了,接着他道:「譚姐姐,譚伯伯說你去看我爹了,我爹可已經到了姑蘇麽?我離家已有半月,他一定急得不得了,可曾問起我?」

韓玉霞本來見那少年,全然不懷疑自己的身分,心中還正在高興。

可是她一聽得那少年如此說法,心中便不禁猛地一怔,『你究竟是誰』五字,已然要衝口而出,但是卻又竭力地忍了下來。只是順口答道:「已經到了,他當然很想念你哩!」

那少年忙道:「我媽呢,也來了麽?她有沒有罵我?他們如今在什麽地方,能不能帶我去看一看他們?」韓玉霞聽了那少年剛才所講的話,心頭已然猛地一怔,覺得那少年口中說的『父親』,像是指天虎呂騰空而言,但是究竟未能肯定。

這時候,又聽得那少年問起他的『媽』來,韓玉霞心中,更是疑惑。

只惜她此際,既然假充譚月華,當然不能向那少年,問明他的身分,秀眉略蹙,心中已然有了計較,低聲道:「小兄弟,這裡不是講話之所,你且跟我來!」一伸手,拉住了那少年,便向外逸了開去。

才逸出了兩叄丈,便聽得遠處又有腳步聲,急促地傳了過來。

韓玉霞循聲看去,只見一高一矮,兩條人影,正飛掠而至!

那一條高大的人影,手中遠抱着一個人,韓玉霞一看,便知道抱着西門一娘體的呂騰空,而那另外一個,則不問可知,定是譚月華了!

韓玉霞一見譚月華和呂騰空兩人趕到,心中不禁猛地一怔,只覺得身邊的這個少年,像是也已經看到了有人急馳而至,連忙附耳低聲道:「小兄弟,來的不是好人,你千萬不可出聲!」

那少年也低聲答道:「譚姐姐,來的人中:那一個很像是我爹。『那少年這句話一說,韓玉霞的心中,已恍然大悟,一點也不錯,那少年正是天虎呂騰空和西門一娘的兒子呂麟!

剎那之間,韓玉霞的心中,不知道想起多少事來,她想起慘遭橫死的弟弟,也正是和呂麟差不多年紀,一樣的身材,可是,弟弟卻已然死了。照呂騰空的說法,似乎他也失去了兒子。

可是,呂騰空的兒子,不是活生生地就在自己的身邊麽?韓玉霞的心中,本來就一直認定,呂騰空夫婦,是殺害自己弟弟的兇手,而他們之所以將死人首級,裝在木盒中送來,是為的想進一步害她和韓遜!如今,呂麟突然在虎邱山中出現,更使她相信,呂騰空所說的死,全是謊言,無恥的謊言!她心中的怒火,越來越是熾烈,她真想手起掌落,便將站在自己身邊的呂麟打死!這時侯,呂麟正站在她的身邊,而且絕不提防,她要下手的話,可以說是一點困難也沒有。她左手已經慚漸地抬了起來!但是她卻沒有拍下去。一則,她還想在呂麟身山問出為什麽呂、韓兩家,無怨無仇,而呂騰空竟要下那樣毒手的原因來,二則,譚月華和呂騰空兩個人,已然來到了近前!因此韓玉霞手抬起之後,只是立即迸指如戟,向呂麟脅下點去。呂麟只當身邊的少女,乃是譚月華,而他自從提了緬刀,出了天虎鏢局之後,不知道經過了幾許驚險的經歷,才被他口中的』譚伯伯』救了出來,是以他對譚月華,根本就毫不預防。所以韓玉霞一出手,便已然點中了呂麟的『帶脈穴』。呂麟連聲都未哼出,便自穴道被封,不能動彈,韓玉霞連忙將他一拉,呂麟倒在地上,韓玉霞自己,也伏了下來,一齊將身隱起。韓玉霞剛做完這些,譚月華和呂騰空兩人,已然到了他們兩人的藏身之處,只不過兩丈開外,譚月華來到此處,便停了下來。韓玉霞的心頭,不由得『怦怦』亂跳,生怕自己的行藏,被譚月華髮現。只聽得譚月華道:「呂總鏢頭,呂夫人的體,你一直抱着不肯放,也不是辦法,不如就將她在這裡埋葬了罷。」

呂騰空聲音啞,道:「不!找要將她,運到點蒼,由點蒼派高手,將她葬在雲南?」

譚月華嘆了一口氣,道:「呂總鏢頭,我看你的傷勢,已然無礙,若是你執意要趕路,我也不耽擱你的時間了,但是你難道連見一見我爹和我哥哥,都不肯麽?」

呂騰空一字一頓地道:「譚姑娘,你的好意,我實是銘感五中,但是呂某人殺子殺妻之仇未報,五內如焚,實難久留!」

譚月華忙道:「呂總鏢頭說哪裡話來,若不是你們夫婦兩人,仗義相助,只怕我此際,還被金枯髏鎖在西天目哩!只不過……」

呂騰空道:「譚姑娘還有何話說?」

譚月華道:「呂總鏢頭,請恕我直言,日間,我們才一離開金鞭韓遜家中,我便發現有幾個華山派的高手,在韓家門前巡逡,你因為悲憤過度,所以才未曾看到,我特意繞了一大圈路,又在那竹林之中,等到天黑,才到此處來,你要是一人上路,此去點蒼峨嵋,路途遙遠,只怕難免有失!」

呂騰空『哈哈』一笑,道:「譚姑娘,多謝好意,譚某人寶刀未老,那些跳樑小丑,還未曾放在心上,譚姑娘在令尊令兄面前,代言呂某人失禮之處,我這就告辭了!」

一言甫畢,便立即向外,馳了開去,幌眼之間,便在黑暗中隱沒不見。

他們兩人的交談,語音雖然不高,但此際夜闌人靜,除了淅瀝的雨聲之外,簡直一點聲音也沒有,是以韓玉霞在兩叄丈外,字字聽得清清楚楚。

等到呂騰空走開之後,她回頭一看呂麟,只見呂麟圓睜雙眼,眼中所射出的那股怒焰,令人不敢逼視!韓玉霞心知他雖然被自己封住了穴道,但是,呂騰空和譚月華的交談,他也一樣可以聽到。

這時候,他必然已經明白,自己並不是譚月華,而且也知道西門一娘,已經死去,是以心中,怒到了極點!

可是這時候,韓玉霞想起了父親和師傅,竟然一籌莫展,束手待斃,想起弟弟的慘死,心中也是一樣的發怒,兩人互相以極端仇視的眼光,對視了半晌,韓玉霞才抬起頭來。

只見譚月華坐在不遠處的一塊大石上,不一會,又站了起來,不耐煩地走了幾步,看她的情形,像是在等什麽人一樣。

《六指琴魔》第五章 越說越僵冤讎深似海 第六章 辣手頻施小俠遭凌辱 - 天天要聞

第六章 辣手頻施小俠遭凌辱

韓玉霞屏氣靜息坩看着她的一舉一動,又過了不多久,只廳得西北角上,響起了一聲清嘯,接着一個清越無此的聲音吟道:「平林漠漠姻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暝色入高僂,有人樓上愁,玉階空佇立,宿鳥歸飛急。何處是歸程,長亭連短亭。」

一首李太白的『菩薩蠻』,才一吟畢,人也已然到了近前!

身法之快,實是罕見,而且來時,無聲無息,若不是他吟哦之聲不絕,就算是他到了身邊,只怕也是難以發現!韓玉霞向來人看去,一顆芳心,又不禁莫名其妙地怦怦亂跳起來。

來的那個,正是那半個月來,每晚可以見到的年輕人,瘦削,英俊,青衫飄飄,那樣地瀟,那樣地易於撩動一個少女的遐思!

那年輕人一來到了面前,譚月華就迎了上去叫道:「哥哥!」

韓玉霞心中又是一怔,暗忖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那年輕人正是譚月華的哥哥!

但是父親和師傅心中所忌憚的,也一定不會是他們兩人,而是他們兩人的父親,呂麟口中的那個『譚伯伯』!因此韓玉霞仍然一聲不出,靜靜地聽了下去。

只見那年輕人微微一笑,道:「咦,妹子,怎麽只有你一個人?」

譚月華嘆了一口氣,道:「呂總鏢頭走了!」

那年輕人道:「難道他們仍要上點蒼峨嵋,去搬請高手,尋六指先生的晦氣?」

譚月華奇道:「當然哪,為什麽不。」

那年輕人『啊』地一聲,道:「妹子,你沒有碰到爹?」

譚月華道:「沒有啊,爹上哪去了『那年輕人頓足道:「糟糕!」

譚月華也急道:「哥哥,你別拖泥帶水地好不好,什麽事,快說啊!」

那年輕人道:「如今哪有時間和你詳說?我們怏將呂騰空追回來吧。」

譚月華一掀嘴,道:「為什麽?」年輕人道:「他兒子沒有死,如果我們不將他追了回來,豈不是要令得武夷點蒼,峨嵋叄派之間,大起爭殺?」

譚月華怔了一怔,道:「呂總鏢頭的兒子沒有死,你怎麽知道?你放心,他絕走不遠,你快將事情經過,和我說一說!」

那年輕人笑道:「看你心急的,詳細經過,我也不很清楚。下午,你才到,也未曾和我講這大半月來,你去了何處,手上又怎麽會多了兩條鐵,只不過聽我說了一句,呂騰空夫婦,到了金鞭韓遜家中,可能要動手,因為我看到韓姑娘氣呼呼地,將她師傅火鳳仙姑請來了,你便急不及待,跑了開去,好在稍等一會,爹一到,你不是也可以知道詳情了。」

譚月華『哼』地一聲冷笑,道:「你還說我心急我到遲了一步,西門一娘已經死了,若是再遲片刻,呂騰空也是性命難保!」

那年輕人面上也露出了吃驚的神色,道:「妹子,你此言當真?」

譚月華道:「憑什麽要騙你?」

那年輕人啊地一聲,道:「這樣說來,呂騰空和金鞭韓遜,火鳳仙姑之間,也已結下了不解的深怨了?」譚月華道:「自然如此!」

那年輕人低頭踱了幾步,其時,微雨已止,雲開見月,韓玉霞只見他的面色,像是極為憂急,只聽得譚月華又道:「哥哥,實和你說,呂騰空夫婦,與我有救命之德,不但他們與金鞭韓遜,火鳳仙姑,成了不解深仇,連我也與他們,有了梁子,日間在韓宅,我已與韓遜的女兒,動過了手!」

那年輕人像是陡地吃了一驚,一伸手抓住了譚月華的手臂,道:「妹子,你,你可曾傷了她?」

韓玉霞聽得出那年輕人的語言之中,充滿了對自己的關切之情,心中不禁大是甜蜜,但隨即想起目前的情形,心中重又茫然?

只聽得譚月華一聲冷笑,道:「哥哥,難道我只離開了這麽幾天,你已然和那位韓姑娘認識了?」

那年輕人道:「沒有,子,你究竟可曾傷了她?」譚月華冷冷地道:「如果傷了,你便準備怎麽樣?」

那年輕人劍眉略軒,道:「我為她送傷葯去,要她早日痊。」

譚月華道:「只怕人家知道你是我的哥哥,不肯領你這份情哩!」

那年輕人苦笑了一下,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是好心去送葯,她為什麽不肯接受?」

韓玉霞在一旁聽到此處,不禁心頭狂跳,而且覺得雙頰隱隱發熱!當一個少女,知道有人愛上自己的時候,卻會有這樣的感覺,那種感覺,是最復什的情感:高興,激動,興奮,又有點害羞,甜蜜,卻又有點害怕,韓玉霞既然是一個妙齡少女,當然也不能例外。

她怔怔地望着那年輕人,心中不由自主地叫着:「你送葯來,我當然要的!」

正在此際,忽然又見譚月華面色一沉,道:「哥哥,如果她已經死在我手下了呢?」

那年輕人的臉色,『刷』地一下,變成了那樣地蒼白,後退一步,厲聲道:「妹妹!」,譚月華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玩笑開得太過份,連忙笑道:「哥哥,看你急成那樣?」

你放心吧,我只是將她的烈火鎖心輪奪了下來,連皮都不曾碰破過她一塊!』

那年輕人鬆了一口愾,面色也轉了過來,道:「淘氣!妹妹,閑話少說,我們先將呂騰空追到了再說,告訴他,他的兒子未死!」

譚月華道:「也好?」兩人身形幌動,一齊疾如流星,向前竄出,一面走,一面還在交談,可是韓玉霞只聽得了幾句。聽得那年輕人道:「爹說武林之中,不日將生出軒然大波,他想竭力防止,但是只怕獨力難挽狂瀾……」

再下面的話,便已然聽不清楚。

但是話雖然聽不見了,因為月色大明,兩人的背影,還是可以看得到。

韓玉霞欠起身來,怔怔地望着那年輕人,正在此際,遠處響起了一陣陣車聲,那車聲來得極快,不一會,便看到一輛,月色之下望來,珠光寶氣,裝飾得華麗已極的馬車,疾馳而來。

這時候,譚氏兄妹,正來到一條橫路口上,那輛車在橫路上疾馳而來,將譚氏兄妹的去路,阻了一阻,而就在此際,忽然又響起了一陣悅耳之極的琴聲。

那琴聲悠揚頓挫,也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琴聲並不太高,可是又像水銀瀉地,無孔不入一樣,而同時,那輛車也慢了下來。

韓玉霞本來心中,也不怎麽出奇,可是,她卻看到了一件極是奇怪的事。

只見琴音一起,譚月華和那個年輕人,突然一個轉彎,向自己藏身處,奔了過來!

韓玉霞極不願和譚月華見面,但是她卻又想見那個年輕人一面。

正在心情極度矛盾中,已然發現,譚氏兄妹,並不是向自己奔來,而是以極快的身法,在兜着徑可五丈的大迴圈!

韓玉霞心中一凜,再細一辨那琴聲時,又像是從輛車上,傳出來的,但是,卻更像是自天而降,從四面八力傳來?

韓玉霞看着譚氏兄,只見他們的面上,絕無苦痛之色,但是卻莫名甚妙地在大轉着圈子。

譚月華的武功,韓玉霞是曾經領教過的,她哥哥的武功,也一定不會在她之下。

他們兩人,年紀雖然不大,但武學上的造諧,已然登堂入室,臻於一流境界。

看他們的情形,分明還不知道自己是在兜着圈子,還只當是在向前趕路!

是什麽力量,能令得兩個在武學修為上,已有如此造詣的人,這樣受制於人呢?難道是那個那麽悠揚悅耳的琴聲!

韓玉霞又細細地傾聽了一下那琴音,也覺得有點心旌神搖起來,她心知那琴聲,一定是一個絕頂高手內家所發出來的,立即鎮定心神,抱元守一,調勻真氣,才覺得略為好了些。

抬頭看去,譚氏兄妹,仍然在不斷奔馳,而那輛馬車,則緩緩地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也未見駕車的人,在什麽地方。

韓玉霞心知那一陣琴音,必然不是為自己所發,所以自己才能鎮定心神。看這情形,譚氏兄妹,也不致遇害,而且,他們兩人的父親,竟會令自己的爹爹和師傅,那樣一籌莫展,當然也不是等閑的人物,自己還是暫且先脫身開去的好。

主意打定,立即伸手提起了呂麟,向後悄悄地退開了十餘丈,才一個轉身,逕向虎邱山上奔去,來到了虎邱塔下,仍然可以聽得琴聲悠悠不絕。韓玉霞隨即展開輕功,在塔上縱躍如飛,不一會,便已到了最高的一層,那一層,本來是火鳳仙姑的隱居之所,韓玉霞乃是來熟了的,一推開窗子,便已閃身進去,將呂麟順手放下,轉身向外看去。

那虎邱塔在山頂之上,塔又極高,韓玉霞在塔上看去,附近十里,全收在眼底:只見剛才自己離開的那地方,譚氏兄妹,仍然在不斷地打着轉。

韓玉霞心中,越來越覺得奇怪,暫峙也不理會呂麟,只是望着他們兩人,過了約有一個多時辰,只見那輛車子中,伸出一條手臂來,『霍』地一聲,揮動了長鞭,那輛馬車,重又響起了轔轔車聲,向前急馳而去,而琴音也漸潮低了下來,終於戛然而止,天地之間,重又恢復了一片靜寂。

琴音一停,譚氏兄妹,也已停止了腳步。

這時候,韓玉霞居高臨下,和他們兩人,距離隔得極遠,不要說絕對無法,聽得他們的講話聲,在她眼中看來,兩人總共也只不過寸許高下而已!

只見兩人像是呆了半晌,然後又向前馳了出去,一閃便自不見。

韓玉霞望着那年輕人的背影,想着他剛才所說的話,芳心之中,不禁悵然若失!又在窗前呆了半晌,才轉過身來。

此際,天色已然將明,月華已然隱沒,她回過身來,眼前只是一片黑暗。

韓玉霞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自懷中摸出了火摺子來,一幌便燃着,這大半年來,她每晚都來這塔頂,對於其中的陳設,實是再清楚也沒有。

塔頂可以作為居室的,只不過是丈許見方的一間小室,而陳設也不過只是一桌一椅一榻而已。韓玉霞幌着了火摺子,便向燭上的油燈湊去。

可是,火摺於尚未及湊到油燈,她便突然地呆住了!一剎那間,只見她鳳眼圓睜,身子微微發抖,張大了口,想叫,但是又叫不出來,臉上充滿了驚駭悲憤之色,只是僭立不動。

好一會,她才猛地一振,一手摔開了火子,那火摺子恰好落在油燈之下,火一竄,已然將燈蕊點着,而韓玉霞已然向前疾撲而出,叫道:「爹!爹!」

原來,韓玉霞只當師傅火鳳仙姑,尚在城中,而這塔的頂上數層,向無人上,樓梯早已敗壞,非要以輕功自外攀緣而上不可,當然不會有任何第二個人,在塔頂之上。

所以,她一到了塔頂,也不急於點燈,只是望着下面,譚氏兄妹的動靜。

但是,當她一幌着火子的時候,火光照耀,她卻突然看到,牆上出現了一個人影。

那人影極是高大,絕不是呂麟,因為呂麟一則身材矮小,二則一送上來,便被她放在地上,而那人影,卻是站立着的。

韓玉霞一怔之餘,立即轉身來,她便僵立住不動彈了。

只見一個人,直挺挺地靠在牆上。

那人頭髮散亂,胸口上有老大一個傷口,鮮血尚未全凝,兩隻手全都撐在牆上,眼睛圓睜,望着前方,韓玉霞一個轉身,剛好和他睜得老大,但是卻已全無光彩的眼珠相觸。

韓玉霞一眼便已認出,那人止是自已的父親,金鞭韓遜。

韓玉霞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在這裡遇到父親,而且父親已然死去。

她一驚之下,脫手拋出了火,便向韓遜的體,撲了過去。

她緊緊地抱住了父親的體,好一會,好一會,才『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弟弟死了,爹也死了,媽早已死了,從此,她只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了。

韓玉霞這一場痛哭,比她下午,在後園的竹林中那一場痛哭,更是傷心欲絕!不一會,油燈的光,漸漸黯淡了下來。

並不是油已點盡,而是天色已然亮了,塔頂之中的,起先是一片灰白色,沒有多久,有一絲金黃色的陽光,已然射了進來。

韓玉霞抽噎着,抬起頭來。她秀髮散亂,淚痕滿面,下唇之上,出現了深深的齒痕,隱隱還有點血跡,可見她心中如何地傷心。

她以手支地,緩緩地站了起來,將散在額前的亂髮,向後掠了一掠。

她又陡地呆住了。

在韓遜剛才所站的地,方牆上有着以手指劃的兩個字。

一個是『呂』字,一個是『譚』字!

而在兩個字的再上面叄尺處,有一個手印,那手印竟入磚寸許,可見得印上這個手印的人,內功之高,無以復加,而那個手印,卻在大拇指旁,多了一個枝指,共有六個手指!

韓玉霞已然止住了眼淚又因為這一發現,滾滾而下!

她尖聲地叫着:「爹!爹!我知道了!害死你的,是呂騰空和譚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只是注意了那兩個字,卻忽略那個手印。因為那兩個字的位置,恰好是在剛才韓遜撐住牆壁的地方,一左,一右,韓玉霞立即便想到,那是父親死前所留下來的兩個字!好讓人家知道,害他的人,是姓呂的,和姓譚的!

雖然,韓玉霞夜來,曾親見呂騰空抱着西門一娘,離了開去,但是她心中對於呂騰空害了父親這一點,卻是一點也不懷疑。

因為她對呂騰空,本來就是恨之入骨,一切禍端,皆因他而起。

她僵立了一會,一寸一寸,慢慢地轉過頭去,將憤怒的眼光,射在呂麟的身上,呂麟的『帶脈穴』被她封住,雖然一直在運真氣衝擊,想將穴道沖開。

但是當韓玉霞下手點他穴道的時候,因為已經明自他的來歷,所以下的手極重。兩人的武功,本在伯仲之間,而韓玉霞既然制了先機,自然呂麟想將穴道沖開,絕不能麽容易。

韓玉霞的目光,定在呂麟的身上,好一會,才伸手在背後一探,將『烈火鎖心輪』,抓在手中。一寸一寸地向呂麟胸口,壓了下去。

呂麟的胸口,急速地起伏着,雙眼定定地望住了火也似紅的『烈心鎖心輪』,不一會,鎖心輪的尖刺,已然透衣而過,碰到了呂麟的胸口。

呂麟直到此際,仍然不知道那個將他制住,並且還要取他性命的美麗少女,是什麽人。

他只是知道,自己的性命,已然是瞬間的事,因為他可以從對方的眼色中,看出對方確是想將他置於死地,不,非但想將自己置於死地,而且還要將自己碎萬段,才能稍她胸中的憤恨!任何人到了生死的關頭,都會生出一股莫名的力量來,呂麟知道那美麗的少女,只要手腕再向下一沉,她手中那奇形的兵刃,一經轉動,自己立即死於非命。

因此他竭力地運轉真氣,全身骨骼,都爆出了一陣『格恪』之聲。

他自幼便在父母的教導之下,修練峨嵋,點蒼兩派內功,再加曾服食過不少有益增進功力的靈丹仙藥,因此在運盡全身真氣,不惜拚耗真力之下,沒有多久,便覺得身上一輕,穴道已然沖開!

可是也就在此際,他覺得胸前一陣劇痛,橫眼看時,對方手中的奇形兵刃上的尖刺,已然有一枚刺進了自己的胸中,半寸來深。

那利齒足有叄寸來長若是全刺進,一定立時斃命。可是呂麟雖然已經將穴道沖開,這時,他也不能行動,因為在這種情下,他只要略為一動,便無疑是令對方早點下手。

呂麟竭力地鎮定着自己的心神,以極其平和的口氣,緩緩地道:「我與姑娘素不相識,姑娘何以要我性命,願聞其詳!」

韓玉霞此際,心中只是想如何才能令呂嗦死得更痛苦些,所以她鎖心輪也壓得極慢,陡然之間,聽得呂麟突然開口說話,一怔之下,鎖心輪便突然向下一沉。

韓玉霞烈火鎖心輪這陡地一沉,又壓進了半寸有餘,可是呂麟也明知自己的突然開口說話,對方必定會略怔一怔,而越是自己的語音平靜,對方的感覺,也一定更是突然而來。

所以他一面講話,一面早已真氣運轉聚於右臂,話一講完,韓玉霞的『烈火鎖心輪』,又向下壓進了半寸之際,他手腕一翻,已然一掌向上擊出。

這一掌,也卻並是不擊向韓玉霞,而是擊在鎖心輪的柄上。

韓玉霞在一怔之餘,猛地覺得一股大力,向上托來,身不由主,向旁退出了一步。她向後一退鎖心輪自然也提離了呂麟的胸口。

這電光石火間的變化,也就是呂麟逃生的唯一機會,只見他左手在地上一按,身子仍然貼在地上,已然『刷』地向旁,飛出了叄尺。

而韓玉霞此際,也已然知道,呂麟之能突然開口講話,乃是因為他自運真氣,沖開了穴道的原故,因此鎖心輪一被呂麟一掌托起,立即便是一招『天降火雲』,烈火鎖心輪疾壓而下?

但等她鎖心輪壓了下來時,呂麟已然忍住了疼痛,向旁移了開去!

韓玉霞因為嚴父喪命,心中實是恨到了極點,下手也是重極,那一招『天降火雲』,足用了九成功力,一輪未曾砸中呂麟,而『吧』地一聲巨響,烈火鎖心輪竟有一半,陷入了磚中!

呂麟一移開之後,立即便跳了起來,順手抄起一張椅子,打橫揮出,向韓玉霞擊到,呂麟胸前的傷勢,雖然不輕,但是他卻知道,若是不拚命迎敵,更是性命難保,因此也是不顧一切,全力以赴,那一揮,固然完全不成招式,但是卻風聲呼呼,力道極大!韓玉霞顧不得再去拔出,陷在地上的鎖心輪,向後一步躍退,已然解開了腰際金鞭的活扣,手腕一抖,那條在武林之中,大有名頭的金鞭,已然抖得筆也似直,手臂向外一圈,『后羿射日』,長鞭彎成弓形,便向呂麟抽到!

呂麟一見對方制出了這樣的一條金鞭,心中猛地一怔,突然大叫道:「你是韓遜的……

女兒。」

他話未曾講完,韓玉霞的一鞭,已然夾頭夾腦,抽了下來,鞭梢正從他左肩上帶過,『豁』地一聲,不但將他衣服扯破,而且在他肩上,留下了血紅的一道血痕!但是呂麟還是掙扎着把那句話問到了底。

因為這句話的關係,實在太重大了。

呂麟昨晚,在被韓玉霞點了穴道之後,他也一樣聽到了譚月華、呂騰空以及譚月華的哥哥叄個人所說的話。

那時候,他已知道自己因為一時不察,而致於弄錯了人。

同時,他也知道,自己的母親,竟然已經死在金鞭韓遜的家中。

那時,也心中實在悲痛之極,但是他卻未曾想到,出手將自己制住的,竟會是金鞭震乾坤吳江大俠韓遜的女兒!

直到韓玉霞長鞭出手,鞭身中,隱隱金光閃動,也才陡地想了起來。

如果對方真是金鞭韓遜的女兒,也就是和他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是以呂麟雖然被韓玉霞一鞭抽中,也要掙扎着將這句話問完。

韓玉霞一聲長笑,道:「不錯,找是金鞭韓遜的女兒!」

一言未畢,身形突然一沉,錯步進身,『呼』地一鞭,又已打橫揮出,這一招,乃是她父親韓遜所傳,鞭法中的細招『濁浪齊天』!

一鞭才出,便見鞭影起伏,宛若身在大海之中,一個一個巨浪,綿綿不絕而至。那塔頂小室,能有多大!呂麟胸前為鎖心輪刺傷,左肩上又被抽中了一鞭,已然墳起了老大一塊,一條左臂,奇痛攻心,難以舉起,雖然左閃右避,但是只聽得『拍拍』之聲不絕,一幌眼之間,身上又已被韓玉霞抽中了七八鞭,痛得他滿地亂滾,韓玉霞頭髮披散,狀類瘋狂,鞭如雨下。

呂麟避無可避,又硬捱了叄鞭,來到了陷在地上的鎖心輪旁,咬緊牙關,用力將鎖心輪拔了出來,向上一撩,錚地一聲,總算才擋開了韓玉霞的一鞭。

韓玉霞手臂一縮,金鞭圈成了一個圈兒,她左手一探,拈住了鞭,連聲冷笑,道:

「小畜牲,看你還向何處逃?」

呂麟手握烈火鎖心輪,想要站了起來,可是一連試了好幾下,只覺得自己全身沒有一處不痛,站起了又跌倒。

他身上的疼痛,倒還可以忍授,但是韓玉霞一陣陣無情的冷笑,卻像利刃一樣,割着他的胸膛,他勉力一提真氣,身子搖幌不定,但居然已被他站了起來上大叫一聲,手臂一揚,手中的烈火鎖心輪,直向韓玉霞拋了出去,一個轉身,便向窗外撲去!

呂麟這時,已然自分必死?

但是他心中卻感到,與其被仇人一鞭一鞭,活活地抽死,倒不如自己從塔頂上跳下去,死得還痛快些!他身子疾竄而出,已然穿出了窗外,眼看將要由高空中跌下,粉身碎骨,但就在此際,韓玉霞一閃身,避開了烈火鎖心輪,已然身形疾幌,來到了窗前,又『呼』地一鞭,捲住了呂麟?

韓玉霞絕不是來救呂麟的,她只是不希望呂麟就這樣地跌死!

呂麟覺出自己身子才向下一沉,頭頸便被金鞭箍住,一時之間,連氣都透不過來,雙臂亂抓,卻正好抓到了窗檻。

耳際只聽得韓玉霞大笑之聲,金鞭揚起,又已一鞭劈打了下來。

呂麟剛才奮不顧身,自窗口疾穿而出之際,的確是抱定了必死的決心。他之所以抱定了必死的決心,乃是因為已然沒有了求生的希望的緣故。

若以他如比倔強的氣而計,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想死的,只要有一線生機,他便要活干去?為母親報仇!而此際,卻給他發現了一線生機。

他雙手攀在頂層的窗檻上,雙足離開下一層的檐角,只不過半尺。

也知道,若是鎮定心神,一鬆手,看得真切的話,他便可以以一個『倒掛金』之勢,用腳勾住下層的檐角,然後,再從下一層的窗口中穿進去,暫時逃脫韓玉霞的毒手。

是以也咬緊了牙關,忍住了韓玉霞當頭抽下來的那一鞭的劇痛,低頭向下看了一看。

而就在此際,背上又是一陣劇痛,韓玉霞的第二鞭,又已抽中。

這一鞭,正好齊齊正正,抽在呂麟的背脊骨上,一連串的穴道,皆隸屬督脈,乃是人身最緊的要害?

而韓玉霞的那一鞭,又是一招『流星叄匝』,一鞭抽中之後,鞭梢在呂麟督脈上的『陶道』、『中樞』、『至陽』叄個穴道上,又各點了一點,呂麟只覺得眼前金星直冒,知道再不鬆手,對方再加上一鞭,自已也是非死不可。

因此猛地吸了一口氣,雙手一松,身軀便向下沉去,右足一橫,已然勾住了個檐角,身子一連搖幌了幾下,立即一涌身,已然穿進了下一層的窗口之中,他才一穿進,『砰』地一聲,跌倒在地,那個曾經救了他一命的檐角,便斷了下來,向下落了下去。

幸而此時,只是清晨,並無行人,否則,那個檐角跌下去,怕不會將遊人壓傷?

呂麟一跌進了塔中,又是一陣昏眩。

可是他知道,自己若要逃生,就必須抓緊那間不容髮的一剎那。

因此他立即站了起來。一站起來,他自背脊上,起了一股涼意,只見那層塔中,供着七八尊栩栩如生的神像,面目俱皆猙獰之極。

奇的是塔內到處塵封蛛網,但是七八尊神像,卻是光潔異常。

呂麟一個躊躇間,已然聽得韓玉霞一聲斷喝,道:「好小子,你倒有逃生之路,只怕越走越近鬼門關!」『拍』地一聲,分明是韓玉霞已然躍下了一半,呂麟知道再要向下逃去,已然不及,只得一擰身形,躲到了一尊神像後面。

可是他才一躲,心中便已然後悔不已,因為地上,灰塵積得甚厚,一連串的腳印,通到他藏身的那尊神像後,任誰一看,便可以知道神像後面有人,一樣是死路一條!

可是這時候,呂麟再想躲到別處,也已經來不及了,因為韓玉霞的聲音,居然是越來越近。

本來,從塔的上層到下一層,根本是要不了多少時間的。

但是,這座塔的最頂上幾層,因為年久失修,樓悌早已腐斷,是以韓玉霞要覓途下降,所以暫時可供呂麟,有一絲喘息的機會。

呂麟這時候,知道自己仍然難逃噩運,心中焦急之極,連一身難以忍受的疼痛,也都忘記,正在此時,一件不可思議的事,突然發生了。

呂麟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還只當是自己受傷過重,以致出現了幻像。

但是他便勁地搖了搖頭,卻發現那件不可思議的事,竟是事實。

原來他看到,最左面的一尊神像,突然站了起來,而且又以極快的身法,在塔中走了一圈,停在窗口,然後又足尖一點,回到了神座之上!

那『神像』的動作,捷逾閃電,是以呂麟懷疑是自己眼花。

但是他低頭一看,卻知道那『神像』,的確是曾經起身走動過。

因為,他本來留在地上的腳印,已然全被擦去,而地上卻多了一溜腳印,那溜腳印,一直通到窗口。呂麟心知這一來,對頭趕到,也必以為足印是自己所留,而會猜想自己又從窗口,跳了下去。

他正在想着,『砰』地一聲,韓玉霞一手持鞭,一手執烈火鎖心輪,已然躍了進來。仇恨,使這位美麗的少女,看來像是凶神惡煞一樣。

呂麟連忙屏住了氣息,一動也不敢動。

只見韓玉霞來到了塔中,四面一看,一眼已經望見了那一溜腳印,立即身形一閃,到了窗前。呂麟鬆了一口氣,可是韓玉霞像看了一看,又回過身來。那些神像和真人一樣大小,呂麟心中暗叫完了,她一轉過身來,只要稍一留心,便會發現自己。

然而就在此際,奇事突然又已發生,也面前那尊『神像』,突然衣袖一展,兩隻寬大的衣袖,包了過來,已然將他全身,盡皆罩住!

而正在此時,韓玉霞已經轉過身來,『哼』地一聲,道:「臭小子,看你向哪去!」足一蹬,又躍到再下面一層去了。

韓玉霞到了再下一層,塵積寸許,一點也沒有人到過的痕迹,心中便自一怔,暗忖呂麟身負如此重傷,一定不可能行動之間,能不在積塵之上,留下絲毫痕迹,因此急忙又下了一層,那一層,已然有僧人在做早課,香煙繚繞,磬聲清越,一見韓玉霞下來,便全都向她點頭,問道:「仙姑可好!」

敢情那些僧人,對於塔頂所發生的驚心動魄之事,一無所知。

韓玉霞也沒空和他們多說,忙問道:「各位可曾看到一個少年,自這裡狼狽而走?」

那叄個僧人,盡皆愕然,道:「少年,沒有哇?」韓玉霞連忙來到窗前,向下面看去,又未見有人墜地,心中大是狐疑。

呆了一呆,又翻身向上面竄去。那幾個僧人,俱知火鳳仙姑在塔頂隱居,知道是個武林異人,早已見怪不怪,韓玉霞一走,便自顧自地誦經。

韓玉霞上了一層,又上了一層,她不禁呆住了,那一層中,本來有七八尊神像,但這時卻已然一尊不見,空蕩蕩地!

韓玉霞一看這等情形,便知道自己已然上了人家的大當。

心中又怒又急,一聲長嘯,道:「何方鼠輩,可敢現身麽?」

但是一連叫了幾遍,卻是一點迴音也沒有,韓玉霞陡地想起父親的體,還在樓上,不要也遭了敵人的糟!因此連忙竄上了頂層,只見父親的體,已安放在床上,胸前的傷口上,蓋着一張字條,韓玉霞搶上前去一看,只見字字能飛鳳舞,道:「韓兄傷口,乃是『虎爪鉤』所傷,與他人無尤,賢侄女不可亂追好人。」下面無署名,只晝了七樣東西。

韓玉霞一一看去,乃是一隻葫蘆,一支笛,一管毛筆,一本書,一把摺扇,一個鐵圈,和一個叄角形的鐵牌。

韓玉霞對那七件物事,是代表了什麽,本來是莫名甚妙,一無所知。

但是她剛才在下層塔中,看到有七八尊神像,也未曾細看,此時又見了七件物事,已然可以料到那是代表着七個人。

到於那七個是什麽人,她卻是不知道。

這時候,她正在氣頭上,也未及細看字條中說得明白,父親之死,乃是死在一件喚着『虎爪鉤』的兵刃之下,心中知道定是那七個人救了呂麟,大恨之下,就將那張紙條,叄把兩把,撕得粉碎,明知追敵人不上,又伏在父親的身上,哀哀地痛哭起來。這一夜之間,她迭經驚險,又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悲痛,鬱結之極,哭了不久,便自昏了過去。

可是她究竟未曾受什麽內傷,並沒有昏過去多久,便自醒了過來。一醒過來,便覺停自己身體,被平放在地上,而且無法動彈!

韓玉霞心中大急,睜開眼來一看,眼前也是一片黑,只能見到一點光。

當然,並不是天色已然黑了下來,而是她的面上,被人蓋了一塊黑布。

韓玉霞不知自己在什麽地方,心中焦急到了極點,忽然之間,只聽得耳際,又響起了『叮叮咚咚』地幾下琴聲,但只是響了極短的時間,便停了下來,又聽得一人,沉聲『哈哈』一笑。

從此便音響絕然,過了好久,韓玉霞勉力運轉真氣,才將被封住的穴道沖開。

一欠身坐了起來,發現自己,仍然是在塔頂,父親的身,也在一旁。陽光耀眼,正是中午時分。韓玉霞心中,對於兩次琴聲,心中感到狐疑之至,望着金鞭韓遜的體,感到一籌莫展。

好一會,她才陡地想了起來:父親死在這裡了,但是師傅呢?

莫非師傅也已死了了不然,自己在昨天離家之際,他們兩人,全都在家中,何以晚上,父親便死在此處,竟會不見師傅蹤影?

韓玉霞一想到此處,便『霍』地站了起來,扯過了一條被子,將父親的體蓋上,躍下了幾層,一直由樓梯下走去,出了塔門,直向城中趕去,到了家門口,也不及敲門,便自圍牆之中,一躍而入。

偌大的一座宅子之中,靜悄悄地,一點聲音也沒有,她叫着老家人的名字,沒有人應,又叫着師傅,也是沒有人應。

她闖進了大廳,大廳中和她昨天離去時候,一模一樣,毫無變化。

韓玉霞又在宅中轉了一轉,連那個老家人,也不知去了什麽地方。

韓玉霞心中暗忖,難道師傅未死,而是因為敵人太厲害,所以去請高手來應敵了?然則師傅和飛燕門的淵源最深,要去,當然只有去飛燕門。

可是她又立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因為金鞭韓遜,和火鳳仙姑兩人,同在這宅子之中應敵,絕對沒有強敵來到,火鳳仙姑卻跑了開去之理,而且,韓遜又不是死在宅中,而是死在虎邱塔頂層之內,死前還留下了字跡。

韓玉霞呆了半晌,心想父親死前,留下了一個『譚』字,一個『呂』字。

『呂』字當然是指呂騰空而言,那『譚』字,不問可知,是指譚月華兄妹的父親。

韓玉霞的腦中,重又浮起那瘦削而英俊的年輕人的芽形來。

她嘴角也現出了一個悲切的苦笑。

因為那年人分明是愛着她的,而她也對那年輕人印象極深。

本來,這事情發展下去,可能非常之美滿,但現在,還有什麽可說的呢?

她想了一想,決定夜來,再到虎邱去『即使探聽不到敵人的來歷,至少也可以將父親的體,運下塔來,妥為安葬好了之後,再作報仇的打算心她頹然地倒在床上,睜着眼睛,身遭此鉅變,她既不思茶飯,也不想睡覺。好不容易,捱到天色黑了下來,和昨晚上一樣,天色濃陰,竟又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韓玉霞整好了兵刃,向城西北馳去,不到一個時辰,又到了虎邱山的附近。那時,雨勢越來越大,韓玉霞全身皆濕,但是她卻根本不覺得。她只希望能夠再碰到譚月華兄兩人,探聽出他們的父親,究竟是何等樣人,才能作報仇的打算。韓玉霞來到了昨晚她和呂麟兩人的隱身之所,在一塊大石後面,坐了下來,任由急驟的雨點,打在她的身上,直到半夜,才見兩個身披蓑的人,從遠處走了過來,身法快絕。一轉眼間,那兩人已然到了眼前,停了下來。雖然那兩人,頭上都戴着斗笠,身上也披着衣,但是韓玉霞從他們來時的身法上,已然可以認出,來的正是譚月華兄妹。她立即屏氣靜息,一動也不動,只聽得譚月華道:「奇怪,爹去了哪裡啊,怎麽今晚上還不來?」她哥哥應道:「妹子,你還怕爹會被人家害了不成?」

譚月華笑道:「他當然不會被人害的,方今世上,能接得他虎爪鉤十招以上的人,只怕已然不多,我只是奇怪,他為什麽不來!」

韓玉霞未曾等譚月華這句話講完,全身已然猛地一震。

虎爪鉤!

這叄個字像利箭一樣地射進了她的胸膛。

她立即想起,父親身上的那一張紙條上所留的話來:「韓兄傷口,乃是『虎爪鉤所傷……』她本來已可以肯定,那一個『譚』字所指的是什麽人,如今更加進一步地確定了。

她心中熱血翻騰,恨不能一躍而起,將仇人的子女?鞭上幾百鞭。但是她又知道,自己一個人,卻不是他們兩人的敵手而且,要自己向那個瘦削英俊的年輕人下手,……能不能下得了手呢?她心中也不禁猶豫着。只聽得那年輕人已然接口道:「他不來,當然是因為有事。,你別以為方今世上,武功高的人,全是成名之輩,昨天晚上,我們所遇到的怪事,難道你竟然忘記了麽?」

譚月華道:「你不說倒也罷了,說起來,到今天我遠有氣哩!」

那年輕人笑了一聲,道:「妹子,氣又有什麽用?那琴音令得我們,神智昏迷,若是在我們不知所以,大兜圈子之際,操琴的人想要加害我們,簡直是易如反掌!唉,可知武學一途,實無止境?」

譚月華笑道:「哥哥,今晚再等不到爹,我看我們,也不能守在虎邱了,快到武夷山上去,等呂騰空搬請兩派高手,去尋六指先生晦氣,到那個時,只要一句話,便可以令他們罷斗!」

那年輕人道:「你倒說得容易!昨天,我們一想去追呂騰空,那琴音便自天降,令得我們足足耽誤了一個時辰,以致追他不上,可知事情之怪,而且,呂麟尚在世上,只不過是爹的一句話,也講完之後,又匆匆離去,我也沒有見到呂麟,到時雙方劍拔弩張,我們講上一句,呂騰空和兩派高手,便肯相信了麽?」

譚月華嗔道:「照你說來,我們竟是無事可做了?」那年輕人道:「也不盡然,武夷山之行,還是要去,如果到時他們不信,只要道出父親昔日的名頭來,只怕他們暫時也不敢動手!」

譚月華拍手道:「好主意!我們這就走罷,也不必再等了!」

那年輕人笑道:「你就是心急!」譚月華笑道:「哥哥,你別說我了,沒見到你昨天晚上,聽到我傷了那姓韓的丫頭時,那種着急法,怎麽着?我們要不要到韓宅去辭行哇?」

那年輕人反手一掌,向譚月華打去,譚月華一閃避開,兩人又笑了一會。韓玉霞聽箸他們的笑聲,胸中的怒火,越來越灼,勉力忍住,只聽那年輕人道:「我們也得在此地留下幾個字來,好讓爹知道,我們去了什麽地方,若是他能將呂麟帶到,豈不更好!」

譚月華道:「對,你說得有理!」

兩人四面張望,一看便看到了韓玉霞隱身的那塊大石,竟是一樣心意,身形幌動,便來到了那塊大石的面前。

韓玉霞一見兩人向自己藏身處逸來,連忙屏住了氣熄,縮緊了身子?

那塊大石,不過四五尺見力,譚月華兄妹一到石前,韓玉霞已然可以聽到他們的呼吸之聲。

只聽得傳來了一陣『錚錚』之聲不絕,顯然是有人以什麽兵刃,在石上留字,過不了一會,聽得譚月華道:「哥哥,讓我自己來刻名字!」文是『錚凈錚』地數聲,便聽得譚月華叫道:「好了,爹一到,一定看得到的!」

兩人人影幌動,便漸漸地遠馳了開去。

韓玉霞直到他們兩人,隱沒有黑暗之中不見,才現身出來。

到了那塊大石之前一看,只見石上,已然多了兩行字,深約叄分,道:「父親大人,兒等已去武夷,大人可速來。兒翼飛月華拜上。」

那『月華』兩字,要比全行字,淺上一分,顯見她哥哥譚翼飛的內力,要深湛許多。

韓玉霞在大石面,前呆了半晌,已然下定決心:也到武夷山去!

呂騰空要到武夷山去生事,譚翼飛和譚月華的父親,也要到武夷山去。

也就是說,自己的兩個殺父仇人,皆會在武夷山上現身!

而武夷山上,六指先生、鐵鐸上人等一干人,也絕不是易惹的人物,雖然他們和自己絕無淵源,但自己趕上山去,助他們卻敵,他們也一定歡迎,或許便可以在武夷山上,報卻父仇,也說不定。

韓玉霞想到報仇有望,精神便為之一振,冒雨馳向虎邱塔,將她父親的體搬了下來,負到家中,第二天,備了棺木,便葬在後花園中,又哭了一場,便自向武夷山而去?

如今暫且擱下韓玉霞的行蹤不表,卻說那一天晚上,呂麟身負重創,僥倖冒險從頂層竄到了下一層,躲在一尊神像之後,忽然之間,被那尊『神像』,以衣袖包沒,呂麟起先是驚駭莫名,但是他生性聰明,立即便想到,那幾尊神像,根本是人。

那些人既然如此好心,肯救自己,當然不會再害自己,因此心中一松。

他連受創傷,只是因為要逃生,所以才硬撐了下來,如今一感到自己已然安全,便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他一昏過去之際,正好是韓玉霞向下竄去的時侯,那七尊『神像』,突然一齊全站了起來,身形如飛,向上竄去,其中一『尊』,還抱着呂麟。

他們在塔的頂層,只不過停留了極短的時間,又各展輕功,從塔外以『壁虎游牆』的功夫,落到了地上,向前疾馳而去。

這一切經過,呂麟當然都不知道,等到呂麟醒過來時,只覺得身子搖幌不定,睜開眼來一看,自己正在一個寬大的船艙之中。

一醒了轉來,他便覺得身上到處,奇痛難忍,不自由主,呻吟起來。

他才一出聲,便見一個人探頭進艙來道:「小娃子,你醒過來了麽?肚子可餓,要吃點東西不?」那人生得肥頭胖耳,樣子極令人感到可親,呂麟撐了撐身子,想要欠身坐起。

可是他不動還好,略一移動,全身更是痛不可當,又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那胖子搖了搖頭,道:「小娃子,痛就病一點,腦袋還在脖子上,叫什麽?」

呂麟倒在艙中,咬緊了牙關,果然不再出聲,那胖子一豎大拇指,道:「小娃子果然有志氣,好!」那胖子一伸手間,呂麟只見他手腕間,掛着一隻徑可兩尺,手指粗細的鐵圈。

呂麟忍了一會,胖子又道:「你別心慌,我那些夥伴,全都幫你找葯去了,不一會就會回來的,你傷勢雖重,所幸你功力甚深,不礙事的。」

呂麟掙扎着道:「多謝各位救命之恩!」

那胖子向呂麟扮了一個鬼臉,突然一伸手,取了一隻青銅面具在手,向臉上一戴,又除了下來,道:「沒有嚇着你?」

那青銅面具,掙獰異常,正是呂麟在塔中所見的七尊『神像』之一。

呂麟此際,雖然身心俱皆痛苦無此,但是卻也給那胖子的行動,逗得笑了起來,道:

「沒有嚇着,不知各位前輩,為什麽要在塔上扮成神像?」

那胖子突然嘆了一曰氣,道:「說來話長,等你傷好了之後,再慢慢和你說不遲!你如今緊記得不可發怒,否則只會令得傷勢加劇!」

呂麟點了點頭,向艙外看去,只見一面是煙波浩渺,乃是一個大湖,另一面,則是湖岸的綠楊垂枝,風景極好。

看了一看,向胖子問道:「不知各位前輩,如何稱呼。」

那笑子哈哈一笑道:「我們一共是七個人,要記名字,只怕你一時還記不了哩!」

呂麟一聽得對方說有七個人,心中便猛地一動,脫口道:「你們可是武林中所傳說的竹林七仙?」呂麟雖然未曾在江湖上走動過,但是他父母卻全是武林中的大行家,對於武林中的知名之土,當然全都曾和他約略地提到過姓名來歷。

他記起父親曾說,在各門派之外,另外有七個高手,因為氣味相投,所以行止與共,他們自比罟時阮伶稽康等七人,那七人,史稱『竹林七賦』,也們便自稱為『竹林七仙』。

這七個人,毫無定蹤,或是一葉扁舟,在湖光山色之中,渡上半年一載,或是在深山野林之間。七個人各有一身絕藝,行事也是隨性之所至絕不受什麽禮法的拘束,若是遇見,只要執弟子禮,一定可以得到不少好處。呂麟想到了這一番話,所以才猜到了也們的來歷。

那胖子一笑,道:「小娃兒居然有幾分本領,我們正是竹林七仙。」

呂麟仙並下知道,自從那天,也見到那個鏢師,滿身是傷,一進鏢局,便自死去,因此提起緬刀,向外走去之後,不但他自己,遭遇到了許多意想不到的寄事,連他的父母,遭遇之奇,也是畢生未有,而且,還因為石庫中的那無頭體,以為他已經死去,而又因為那隻六個手指的手印!而認定事是六指先生所為,已然將六指先生交好的鐵鐸上人,以及竹林七仙等人,一齊當了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不但呂麟不知這些事實,連竹林七仙,也是一樣不知道呂空已然廣邀點蒼,峨嵋兩派高手,要上武夷山去尋六指先生的晦氣一事!

當下呂麟既知自己是竹林七仙救起!心中便大為放心,可是他一定下心來,想起自上次離家之後,一直未能再與父母相見,如今母親竟然已經死去,想不到當日一別,竟成為永訣!

呂麟本是至情至性的人,心中一難過,雙眼不禁潤濕起來,那胖子卻又回到了甲板上。

呂麟側過頭去,望着那浩渺的湖水,又想起多日前的事來。

看官,呂麟提着緬刀,離開天虎鏢局,去追尋那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後,所遭到的種種奇遇,乃是本書的大大關鍵,作書人必需在此,補敘一番。

卻說當日呂麟出了鏢局,便根據鏢局中夥計所說,那輛馬車的去向,一路追了下去,堪堪已然將追出城外,還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呂麟心想,難道是自己慢了一步,車已走遠?正想回鏢局,和父母商量以後再作打算,忽然聽得沿着城牆,傳來了轔轔車聲!

呂麟人本精明,一聽得車聲,連忙藏起了緬刀,在城牆腳下的野草中,藏起了身子,向外看時,只見一輛極其華麗,金銀披,還鑲嵌着不少寶石的馬車,正由駿馬拉着,向城外馳去。

呂麟心中大喜,等那輛馬車,在身旁擦過之際,突然足尖一點,身子已如飛鳥也似,疾躍而起,在馬車上一攀,已然附身在車子的後面。

呂麟的膽子雖大,但這時候,也不免有點緊張,一手攀住了車子,一手提了緬刀,準備萬一生變時,可以從容應敵。

那車子並沒有因為呂麟附身在上,而停止行駛,仍然蹄聲得得,向前馳去,不一會,便已然出了城門,來到了大江邊上。

一到江邊上,那輛車子,便停了下來。

呂麟心中,更是大為緊張,因為他看那輛車子,既然來到了江邊,當然是在準備覓船渡江,也就是說,車中的人,也應該現身了。

將身子緊緊地附在車身上,可是等了好久好久,卻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呂麟心中,不禁大是奇怪,他攀附的車後,剛好有一個窗子,掛着金的窗帘,呂麟因為老不見有動靜,便以緬刀刀尖,將那窗帘,慢慢地挑了起來,向車中望了進去,那知一看之下,不禁愕然?

原來那車廂中,竟是空的。

呂麟心中更奇,反正車廂是空的,他膽子也就大了許多,一提真氣,便鑽進了車廂,只覺得落腳之處,軟綿綿地,鋪着厚厚的毛氈,整個車廂,暗沉沉地,而鼻端卻又聞到一股似麝非麝的異香。

呂麟將窗帘掛起了幾幅,仔細審視,只見車廂內的陳設,精美欲絕,一個錦塾,旁邊擱着一張鑲翠紫檀木的茶几。

在茶几上,放着一隻小小的青玉香爐,有幾枝線香,正在慢慢燃燒。

而在香爐之旁,卻放着一張黑沉沉,寬約半尺,長可叄尺的古琴。

鏢局中,有幾個夥計,閑來也頗喜奏琴,呂麟也曾見過,每琴皆是七弦。但是這一張古琴,琴弦卻是多到了極點,數了一數,共有二十一根上最細的,細得如發,最粗的,卻有手指粗細!

呂麟看了一會,只覺得奇怪,伸手在那最粗的琴弦上,去扳了一下。

但是他順手一扳,居然未將那根琴弦扳動,一點聲音也未曾發出。

呂麟心中暗想,自己這一扳,力道也已然不小,居然扳之不動,那奏琴的人,該用多大的力道?他究竟還有幾分孩子心情,真氣運轉,力透食中兩指,用足了九成功力,又在那最粗的琴弦上,用力扳去。

這一下,已然將琴弦扳動,但也就在此際,突然響起了霹靂也似,一聲巨響,呂麟做夢也想不到,自己伸手一扳琴弦,那弦竟會發出如此驚天動地的聲音,心神立時大受震動,身不由主,被那一聲巨聲,震得跌坐在車廂之中。

而就在此同時,只聽得馬聲不斷車廂震動,車聲轔轔,那輛車子,已然飛也似快地向前奔了出去,從車身的顛簸程度來看,車行之速,實是無以復加。

剎那之間,呂麟已然明白,自己已經闖下了一個大禍!

他連忙掙扎着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從車廂中,來到了車座之上,用力牽住了繩,可是那兩匹駿馬,揚鬃踢蹄,口噴白沫,像是瘋了一樣,哪還羈勒得住?呂麟用力地拉了幾拉,『拍拍』兩聲,繩已經斷去!

繩一斷,車行更速,呂麟只覺得兩耳風聲呼呼,左右一看,岸邊的林木,像是潮水一樣地向後涌去,呂麟想要從車上跳了下來,可是低頭一看,更是覺得頭昏目眩,心知若是跳了下去,只怕也要被跌成重傷!呂麟萬萬想不到,自己只不過一時好奇,撥動了一下琴弦,竟會有那麽嚴重的後果!

片刻之間,他身上已為汗水所濕,可是馬的奔馳之勢,卻絲毫也未曾停止,一直沿江,向北奔去,一任呂麟大叫大嚷,絲毫也沒有停止之意!

這一奔,足足奔了叄個來時辰,直到天色傍晚時分,呂麟見面前,已是水天交接,一片湖水,映着落日的餘暉,青紅變幻不定,美麗已極。呂麟既在南昌長大,自然知道自己已經來到了鄱陽湖邊!

那馬直衝到了湖邊,才停了下來,雙腿一曲,卧倒在地,仍然是口吐白沫,只怕若不是前面有湖水阻住去路,直到奔死方罷!

呂麟見剎那之間,已然來到了鄱陽湖邊,心中不禁駭然。

因為鄱陽湖離南昌城,少說也有百餘里路程,可知那駿馬,實是千里良駒!

呂麟驚駭了一陣,躍下了車座。天色由黃昏到黑夜,原只要一剎那的時間,沒有多久,天便已黑了下來,呂麟心中,只覺得那一輛車子,有着一種說不出的怪異和神秘,也不敢久留。

調轉頭來,使向甫昌城中跑去,準備回到家中,將自己的所見所遇,講給父母知道。並且詢問那張怪琴的來歷。

怎知他才跑出了七八里,忽然又聽得背後車聲轔轔,追了過來。

呂麟心中,固然不免一凜,但是總想,怕是另有什麽車子,夤夜趕路,並沒有怎麽放在心上,也沒有回頭觀看。可是又馳出了里許,那車聲老是不疾不徐,跟在他的後面,呂麟忍不住回頭去看,不看猶可,一看之下,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原來跟在他身後的,正是那輛怪車!

這時候:車座之上,已然多了一個混身黑衣的駕車人,手中揮着馬鞭。

在黑夜之中看來,那一輛車,整個地像是鬼魂一樣,呂麟一驚之下,連忙退過一邊,只見那輛車也向旁一轉,竟向他直壓了過來!

呂麟心中大驚,『颼』地一聲,已然將那柄緬刀,握在手中,喝道:「喂,你瞎掉眼了麽,前面有人,你看不見麽?」

一言甫畢,只見那輛車子,停了下來,又廳得那駕車人『哼』地一聲冷笑,令人毛骨悚然。

這時候,呂麟和那輛車子,已然隔得極近,只見那駕車人一身黑衣,面色青滲滲地,一點血色也沒有,一雙眼珠,像是固定在眼眶中一樣,一動也不動,發出一種冰冷的光輝。呂麟越看,心中越是感到吃驚,後退一步,道:「你!你是誰?」

那人又是『嘿』地一聲冷笑,揚起了手中馬鞭,鞭身如五月柳枝柔軟之極,一陣亂顫,便向呂麟的身上抽了過來!

呂麟想要躲避時,一則猝然不防,二則,那人的鞭勢,飄忽到了極點,而且了無聲息,簡直防不勝防,肩頭一陣劇痛,已然被抽中了兩鞭?

這一來,呂麟不由得勃然大怒,一揚緬刀,反手一招『一柱擎天』,便向軟鞭撈去。

但是那人只穩穩地坐在車座上,手腕略略一抖,馬鞭已然避過了刀鋒,順勢一掠,鞭梢竟然掠過了呂麟的手腕!

呂麟覺出手腕一陣劇痛,不由自主,五指一松,那柄緬刀,已然跌在地上。

這時候,月亮已漸漸升起,照得大地澄徹,呂麟一見自己和對方交手,才只兩招,便已失了兵刃,心中更是大驚失色,身形一矮,向外便滾,滾出了丈許,突然一躍而起,疾向那柄緬刀撲去!

他剛以聲東擊西之法,將那柄緬刀,抓在手中,背脊上又被揮中了一下,痛得他向外一滾,重又滾了開去,滾出了丈許,忽然被一股柔和已極的大力,將身子去勢止住。

呂麟一怔,抬頭看時,只見自己已然來到了叄個身材高大的人面前。

那叄個人打扮,俱甚古怪,高冠古服,腰懸長劍,其中一個,將呂麟的跌出之勢止住,足尖一挑,呂麟已身不由主,被他挑了起來,穩穩地站在丈許開外?

這時侯呂麟對於所發生的,是什麽事情,以及所遇到的是些什麽人,根本莫名其妙,只聽得那叄人中的一個,向駕車的人,拱了拱手,道:「車中所載,是哪一派的高手,尚祈見告!」

那駕車人硬板板地轉過臉,一對眼珠,仍是一動不動,向叄人望了一下,只是發出『嘿』地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並不言語。那叄人一齊踏前一步,齊聲道:「若是你不出聲時,我們可要挑開車,來看上一看了?」

《六指琴魔》第五章 越說越僵冤讎深似海 第六章 辣手頻施小俠遭凌辱 - 天天要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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