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大娘無兒無女,她生病住院,我伺候倆月,臨終前給我一個布包

"小韓,這布包里存的可是我一輩子的心血啊,你拿着,別辜負了我的心意。"趙大娘顫抖的手將那個灰色的舊布包塞進我手裡,眼神里滿是不舍與囑託。

冬日的暖陽透過醫院泛黃的窗戶灑在她皺紋密布的臉上,讓那張飽經滄桑的臉看起來格外安詳。

那是一九八五年冬天,北風呼嘯的日子,寒氣鑽進棉衣的縫隙,連呼出的氣都是白的。

我叫韓志明,二十六歲,在縣城紡織廠當工人,每天重複着相同的工作—裝線、修機器、記數據。

記得那時候改革開放才幾年光景,毛主席去世沒多久,人們的日子還是緊緊巴巴的,家家戶戶都在為肚子發愁。

我住的是單位分的大雜院里的一間平房,十多平米的小屋,紅磚灰瓦,牆面斑駁,屋裡連個暖氣都沒有,冬天睡覺得蓋兩床棉被還得穿着秋褲。

院子里住了七八戶人家,大家關係處得不咸不淡,平時見了打個招呼,有事也能搭把手,但也就這樣了。

只有趙大娘,是我來到這個院子後,對我格外照顧的人。

趙大娘是我的鄰居,六十齣頭的年紀,孤身一人住在隔壁的平房裡。

她的丈夫早年因病去世,膝下無兒無女,身邊冷冷清清的,只有一隻花貓陪着她。

當年我下鄉插隊回城後,就被分到這個大雜院,跟趙大娘做了鄰居。

她個子不高,瘦瘦的身板裹在深藍色的棉襖里顯得更加單薄,一頭花白的頭髮總是梳得整整齊齊,臉上雖然布滿皺紋,但總掛着慈祥的笑。

她靠做些針線活養活自己,給人家縫縫補補、做做鞋墊子,手藝精湛,方圓十里都有人請她做活計。

剛搬來那會兒,我對這位老鄰居客氣有餘親近不足。

那時候我剛從農村回城不久,正是滿腔熱血想在城裡闖出一番天地的時候,哪有心思跟一個老太太套近乎?

可趙大娘卻把我當親人看待,對我噓寒問暖的,讓我這個孤身一人在外的小夥子感受到了一絲家的溫暖。

記得有一回,我加班到半夜回家,餓得肚子咕咕叫,又累得不行,正發愁呢,趙大娘敲門送來一碗熱騰騰的饅頭稀飯

"小韓啊,我看你屋裡燈亮這麼晚,肯定餓了吧?嘗嘗大娘的手藝。"她笑着說,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像是一朵綻開的菊花。

"大娘,這咋好意思啊,您自個兒都不富裕,還惦記着我。"我不好意思地接過碗,心裏卻是暖烘烘的。

"嗨,又不是外人,咱們是鄰居嘛!吃了趕緊睡,明兒還上班呢。"說完她就轉身離開了,步子雖慢卻很堅定。

屋外寒風呼嘯,可我的心卻被這碗簡單的饅頭稀飯給暖化了。

那饅頭軟軟的,稀飯熬得黏稠,裏面還有幾粒紅棗,吃在嘴裏暖到了心裏,那是我很久沒有體會過的家的味道。

從那以後,我就跟趙大娘親近起來,常去她家坐坐,聽她講過去的事情。

她的屋子收拾得乾乾淨淨,牆上貼着幾張泛黃的照片,有她年輕時候的,也有她和丈夫的合影,看得出來曾經也是個美人。

每到周末,她總愛叫我去她家吃飯,飯菜雖然簡單,不過是白菜豆腐、蘿蔔鹹菜之類的家常便飯,卻格外香。

"看着你吃得香,大娘心裏就高興。"她總是這麼說,眼裡滿是慈愛。

我有時候會幫她劈柴、挑水,幹些力氣活,她則會偷偷給我塞些自己做的鞋墊、手套等小物件。

"你一個年輕小夥子,得照顧好自己,找個好姑娘成家立業。"她常這樣叮囑我,語氣里滿是關切。

單位里的同事劉建國見我總往趙大娘家跑,不屑地撇撇嘴:"韓志明,你小子是不是傻?天天陪個老太太聊天,有這功夫還不如多學點技術,多攢點錢娶媳婦。"

我只是笑笑:"人家對我好,我不能不懂感恩是不?"

"哎呦喂,她不就是給你送過幾回飯嗎?至於這麼上心?誰知道她是不是想讓你給她養老呢!"劉建國意味深長地說。

我聽了這話心裏直不是滋味,心想這人怎麼這麼勢利眼?

日子就這麼平靜地過着,一轉眼到了八三年夏天,那年大旱,熱得人直喘氣。

那天我下班回家,遠遠地看見趙大娘家門半開着,卻不見人影。

平時這個點她應該在院子里乘涼才對,我喊了幾聲沒回應,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推門進去,看見趙大娘蜷縮在地上,臉色蠟黃,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淌。

"大娘!您這是咋了?"我一把將她扶起來,心疼得不行。

"沒事兒,就是腰疼,站不起來了,可能是昨天洗衣服扭着了。"她勉強笑了笑,額頭卻冒着冷汗,一看就是強忍着痛。

我二話不說,背起趙大娘就往醫院跑。

那會兒路上沒多少車,公交車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才來,我一口氣背着她走了兩里多地,汗水濕透了襯衣,後背都粘糊糊的。

趙大娘一路上不停地說:"小韓,放我下來,我能走,別累壞了。"

我咬牙說:"大娘,您別說話,省點力氣,很快就到了。"

終於到了縣醫院,醫生給趙大娘檢查後說是風濕病犯了,開了些消炎藥和止痛片,囑咐她多休息,別乾重活。

我把趙大娘背回家,幫她收拾屋子,煮了點稀飯,還切了些鹹菜

"小韓,你忙你的去吧,大娘沒事,吃了葯睡一覺就好了。"她靠在床頭,眼中含着淚,似乎是感動,又似乎是心疼我。

"大娘,您幫了我那麼多,我咋能不管您呢?您就安心養病,我來照顧您。"我給她倒了杯熱水,放在床頭櫃上,心裏想着這老人家真是硬氣,這麼疼還不肯服軟。

從那以後,我每天下班都要去趙大娘家看看,幫她煮飯、洗衣、打掃。

單位里有人說閑話,背地裡指指點點的:"韓志明,那老太太又不是你親戚,你整天圍着她轉啥?是不是看上她家那間房子了?"

?是不是沒人理你啊?要我說,你這是浪費青春。"

我笑笑沒吱聲,心想人世間的情分,哪是外人能懂的?

對我來說,趙大娘就像是我在城裡的親人,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卻勝似親人。

八五年初的一天,趙大娘突然高燒不退,我連忙把她送到醫院。

經過檢查,醫生皺着眉頭告訴我:"病人的情況不太好,是肝硬化晚期,再加上年紀大了,恐怕..."

我心裏"咯噔"一下,一下子慌了:"大夫,您得救救她啊!能不能轉大醫院?"

醫生搖搖頭:"現在轉院意義不大,能做的就是保守治療,減輕痛苦。"

我請了假,日夜守在醫院裏,那時的縣醫院條件差,走廊里擠滿了人,排隊打針吃藥得等好幾個小時。

病房裡擠着六七個病人,空氣里瀰漫著藥水和消毒水的味道,讓人透不過氣來。

趙大娘不想麻煩我,總是虛弱地說:"回去上班吧,耽誤你工作不好,大娘一個人死活沒關係。"

"您少說這喪氣話,"我拍拍她的手,心疼地看着她日漸消瘦的臉,"咱倆誰跟誰啊?您對我好,我不能不管您啊。"

一個月過去了,趙大娘瘦得只剩皮包骨頭,臉色發黃,眼睛卻依然有神。

廠里來人催我回去上班,說再不回去就要開除我。

我猶豫了,畢竟那是我的飯碗,可看着病床上的趙大娘,我又狠不下心來離開。

最後我還是選擇留下來,哪怕丟了工作也認了。

一天晚上,病房裡的其他病人都睡著了,只有昏黃的走廊燈透過門縫照進來。

趙大娘突然拉住我的手,聲音很輕:"小韓,大娘有心裏話要跟你說。"

"您說,我聽着呢。"我握住她的手,那手乾瘦如柴,卻有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大娘年輕時啊,也生過一個孩子,是個男娃,長得可俊了,眼睛大大的,跟你有點像。"她的眼中泛起淚光,彷彿陷入了遙遠的回憶。

我心頭一震,從沒聽她提起過這事。

"可那是五八年,大饑荒的時候,家裡揭不開鍋。我家男人在外面幹活,餓暈在地里,等人發現的時候已經咽氣了。"她的聲音哽咽起來,"我沒奶水喂孩子,眼睜睜看着他餓死在懷裡......才三個月大啊,連名字都沒來得及起......"

我第一次知道趙大娘心裏藏着這麼大的痛,握着她的手,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

原來她的一生竟然這麼苦。

"你別哭,"她用枯瘦的手指擦去我臉上的淚,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摸什麼珍貴的東西,"大娘這輩子就你對我好,看着你,就像看着我那沒長大的孩子。你知道嗎,你剛搬來那會兒,我一眼就看出你跟我那沒福氣的孩子長得像。"

我鼻子一酸,心裏更加愧疚自己曾經的冷淡。

"大娘,我保證,我會照顧您到最後,您一定會好起來的!"我握緊她的手,像是在給自己信心。

趙大娘微微一笑:"傻孩子,大娘活這麼大歲數,啥沒見過,哪能不知道自己的情況?我這把老骨頭,撐不了多久了。"

又過了半個月,趙大娘的情況越來越差,幾乎不怎麼進食,只靠輸液維持。

醫生告訴我做好心理準備,我卻不肯接受這個現實,整天眼睛紅紅的,守在病床前。

那晚上,外面下着小雨,滴滴答答打在窗戶上,像是老天也在為趙大娘哭泣。

她忽然清醒過來,眼睛明亮得不像個病人,掙扎着從枕頭底下摸出個灰布包,顫抖着遞給我。

"小韓,這布包里存的可是我一輩子的心血啊,你拿着,別辜負了我的心意。"她的聲音虛弱卻堅定。

我不敢接:"大娘,您別這麼說,您會好起來的,這東西您留着等出院了再用吧。"

"傻孩子,人總有一死,大娘活夠了,沒啥遺憾了。"她硬把布包塞到我手裡,眼神裡帶着懇求,"答應我,別打開看,等我走了再看。這是我這輩子唯一能給你的東西了。"

我點點頭,淚如雨下,心裏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揪住了。

她露出了滿足的笑容,慢慢閉上了眼睛:"小韓,你是個好孩子,大娘這輩子沒白活......"

第二天凌晨,趙大娘安詳地走了,臉上帶着微笑,彷彿只是睡著了。

我坐在床邊,握着她已經冰冷的手,怎麼也不願相信這是真的,心裏空落落的,像是突然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火化那天,天空下着小雨,陰沉沉的,來送行的只有我和幾個街坊鄰居。

我買了最好的骨灰盒,把她的骨灰安葬在郊外的一座小山上,那裡有棵老槐樹,春天開滿白花,是她生前常去散步的地方。

廠里雖然因為我請假太久把我開除了,但我心裏卻沒有太多的遺憾,只是覺得對不起趙大娘,沒能讓她走得更有尊嚴些。

回到家,我才想起那個布包。

打開一看,裏面是一沓錢,足足五百元,在那個年代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相當於我兩年的工資了。

還有一本發黃的家譜,和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年輕時候的趙大娘抱着個小嬰兒,背面寫着"寶貝兒子,娘永遠愛你"。

翻開家譜,我驚呆了——趙大娘的娘家竟然與我外祖家有着遠親關係,兩家在三代之前是一家人。

而她早就知道,卻從未提起,只是默默地照顧着我這個遠房的晚輩。

我抱着布包,淚水模糊了視線,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起來。

原來這些年,我們之間早有血脈相連的緣分,而我卻一直不知道。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打在窗戶上"嘩嘩"作響,像是在為我們之間這段遲來的認知傷感。

那筆錢,我沒捨得用,一直放在家裡,直到有一天我決定用它來改變自己的命運。

我用那筆錢報了夜校,學習機械技術,每天白天找些零工干,晚上去上課,日子雖然苦,但心裏卻有股勁頭。

趙大娘的照片我裱起來放在床頭,每天早晚都會看看,就像是她還活着一樣,在注視着我,鼓勵着我。

八七年,改革開放的浪潮席捲全國,我憑藉在夜校學到的技能,通過考試調到了市裡的紡織機械廠,工資比原來高了一倍不止。

同院的李大爺見我混得不錯,忍不住感慨:"韓志明啊,你小子有出息了!當初誰能想到,你照顧那個老太太竟然還能有這麼大的回報啊!"

我搖搖頭:"李大爺,您別這麼說。我照顧趙大娘,不是為了圖啥回報,是真心把她當親人。她給我的那點錢,我拿着心裏都不是滋味,只是不忍心辜負她的一番心意。"

李大爺拍拍我的肩膀:"小韓,我是誇你呢!現在的年輕人,能像你這樣有良心的不多了。趙大娘泉下有知,肯定很欣慰。"

到了九零年,我結婚了,妻子叫林小滿,是廠里的會計,溫柔賢惠,知書達理。

婚禮上,我特意在趙大娘的遺像前鞠了三個躬,彷彿她在微笑着祝福我們。

林小滿不解地問:"你怎麼對一個老人這麼尊敬啊?"

我把趙大娘的故事講給她聽,她聽完眼圈都紅了:"志明,我嫁給你真是嫁對人了。能對一個無親無故的老人這麼好,一定也會是個好丈夫、好爸爸。"

"她對我來說,不是無親無故,她是我的親人,雖然是遠親,但情分比血緣還要深。"我看着趙大娘的照片,心中滿是感恩。

九二年,我有了自己的兒子,取名韓棟,寓意棟樑之材。

每到周末,我都會帶着妻子和孩子去趙大娘墓前,給她上香、掃墓,講述我們的生活變化。

"大娘,我現在過得挺好,當上了車間主任,有了自己的小家,兒子都會跑會跳了。那筆錢讓我學到了本事,現在日子越過越紅火了。"我輕撫墓碑,眼眶濕潤。

"孩子他媽,你跟大娘說說話吧。"我對妻子說。

林小滿蹲下身,輕輕撫摸着墓碑:"趙大娘,我從來沒見過您,可志明常提起您。謝謝您對志明的照顧,謝謝您給了他第二個家,我會跟他一起好好過日子的,不辜負您的期望。"

兒子雖然小,也懂事地在墓前放下一束野花,稚嫩的聲音奶聲奶氣地說:"趙奶奶好,我是韓棟,爸爸說您很疼他,像奶奶一樣。"

看著兒子天真的樣子,我心中酸甜交織,只恨趙大娘走得太早,沒能見到我兒子出生。

時光飛逝,轉眼到了九五年,改革的春風吹遍全國,人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辭去工廠的工作,用多年積蓄開了一家小型紡織機械修理廠,做起了"萬元戶",生意做得紅火,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每當夜深人靜,我常常會拿出那箇舊布包,想起趙大娘慈祥的笑容、粗糙的雙手和溫暖的話語。

布包雖舊,卻是我家最珍貴的傳家寶,裏面除了那本家譜,還有我和趙大娘的合影,以及這些年來我寫給她的信。

。將來爸爸不在了,這個布包就傳給你,讓你記住咱們家的這段恩情。"

有一天,兒子放學回來,一臉困惑地問我:"爸,今天老師讓我們講家裡的長輩,我說了趙奶奶的事,可同學們都笑話我,說您為啥對趙奶奶那麼好呢?她又不是您親媽。"

我摸着他的頭,心疼他受到的委屈,認真地說:"傻孩子,人活在世上,親情重要,可那些無緣無故對你好的人,更值得珍惜。大娘把我當兒子,我把大娘當媽,這就是天底下最簡單也最難得的情分啊。"

"等你長大了,你就會明白,人心比金子還貴重。。"

兒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我以後也要做個好人,像趙奶奶那樣幫助別人!"

我笑了,心裏暖洋洋的,趙大娘的精神,就這樣一代代傳承下去了。

每到清明,我們全家還是會去看望趙大娘。

墓前的老槐樹越長越高,枝葉茂盛,給墓地投下一片清涼的陰影。

春風吹過,白花紛紛揚揚地落下來,像是大娘撒下的祝福,覆蓋在黑色的墓碑上,純凈得讓人心疼。

人世間有太多無常,也有太多難以言說的情分。

有些人只是匆匆走過你的生命,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迹;而有些人,即使離開了,卻在你心裏生根發芽,成為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當年那個灰色布包里,裝的不只是錢財,還有一個老人對孤獨生命的深情撫慰,以及對素不相識卻血脈相連的晚輩的默默關愛。

而我,也用一生的時間,傳遞着這份最純粹的人間溫情,讓它像接力棒一樣,傳遞給我的下一代,再下一代。

"小韓,這布包里存的可是我一輩子的心血啊,你拿着,別辜負了我的心意。"這句話,我一輩子都不會忘。

每當回想起這句話,我的眼前就會浮現出趙大娘慈祥的面容,彷彿她從未離去,一直在某個角落裡,默默地注視着我,守護着我和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