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張秀蘭,今年54歲,初中畢業,住在一個小縣城里。
年輕的時候,我是個普通的紡織廠女工,後來工廠改制,我被裁員,只能靠打零工維持生計。
如今,我在一家商場做保潔員,每天早上五點起床,晚上八點才能回家,工資不高,但勉強夠自己生活。
我離婚已經十五年了,兒子跟着我長大,如今已經成家立業,有了自己的小家庭。
前夫王建國,比我大三歲,當年我們結婚的時候,他家裡窮,但人還算勤快,我想着日子能慢慢過好,便認命了。
可是後來,他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甚至揚言要跟我離婚。那時候,我哭過、鬧過,甚至求過他,但最終還是沒能挽回這段婚姻。
離婚的時候,兒子才十歲,法院把他判給了我。我一個女人,又要上班,又要照顧孩子,日子過得異常艱難。
可王建國呢?他沒多久就娶了小三,那女人比我小十歲,精明能幹,倒是幫他把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
聽說後來他們又生了個兒子,王建國對那個孩子疼愛有加,甚至比當年對我們母子還要上心。
這些年,我和他幾乎沒什麼聯繫。偶爾在街上碰見,也只是點點頭,連句話都懶得說。他過他的,我過我的,互不干涉。
可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他竟然會重新出現在我的生活里——還是以這樣的方式。
02
那天是個普通的下午,我剛下班,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家,剛打開門,就看見兒子王磊站在門口,而他身後,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我的前夫王建國,正無助地看着我。
我愣住了,眼神在他瘦削的臉上停留了一秒,又看向兒子:「你什麼意思?」
王磊有些局促,摸了摸鼻子:「媽,我爸現在癱了,後媽又帶着弟弟走了,他沒人照顧……」
「所以你就把他送到我這裡來?」我聲音冷得像冰。
王磊低下頭,小聲道:「他畢竟是我爸……」
我冷笑一聲,心裏翻湧起一股怒氣。這個男人,當年背叛婚姻,丟下我和兒子不管,現在落魄了,連個照顧他的人都沒有,就想起我這個前妻了?
我看向王建國,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低下頭,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我心裏冷笑,但沒有再多說什麼。我轉身走進屋裡,拿起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直接越過他們,走了出去。
「媽,你去哪兒?」王磊驚訝地看着我。
「海南。」我頭也不回地回答。
王磊瞪大了眼睛:「你不是一直說存錢養老嗎?怎麼突然要去旅遊?」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着他,緩緩地說:「我這些年吃了多少苦,你比誰都清楚。現在,我終於可以為自己活一回了。」
王磊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沉默了。我看得出來,他有愧疚,但更多的是無奈。
我不想再管了,真的不想再管了。
十五年前,王建國拋棄我們母子的時候,可曾想過有一天他會癱瘓?可曾想過這個家會散?他當年那麼狠心,如今又憑什麼指望我來照顧他?
我走了,頭也不回地走了。
海南的陽光溫暖而熾烈,海風拂過臉頰,我站在沙灘上,第一次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這麼多年,我一直在為別人活着,現在,終於可以為自己活一次了。
我在海南住了一個月,每天曬太陽、喝椰汁,逛夜市,和一些同齡的女人聊生活、聊過去。
她們有人也經歷過失敗的婚姻,有人獨自撫養子女長大,現在終於享受屬於自己的自由。那一刻,我突然覺得,人生其實沒有那麼苦,只是過去的自己不懂得鬆手。
一個月後,我回到了小縣城。
剛到家,鄰居王嬸就拉着我,說:「你可算回來了,這一個月你家可是鬧翻天了!」
我笑笑:「我家?我都沒家了,能鬧什麼?」
王嬸嘆了口氣,說:「你前夫啊,他那邊的女人帶著兒子跑了,家裡沒了人照顧,你兒子又不可能天天守着他,最後還是送去了養老院。聽說,他那個小兒子,根本不管他,連電話都不接。」
我聽了只是笑,心裏毫無波瀾。這大概就是報應吧。
王嬸走後,我坐在沙發上,泡了一杯熱茶,慢慢地喝着。茶水的苦澀在嘴裏化開,我的心卻前所未有的輕鬆。
這些年,我一直覺得自己活得太累,太憋屈。年輕時,我以為婚姻就是女人的歸宿,所以即便王建國對我不好,我也忍了;即便他開始嫌棄我,整天在外面鬼混,我也忍了。
可最終,他還是嫌我老、嫌我黃臉婆,丟下我和兒子,去追求他的「新生活」了。
離婚那天,他帶着那個女人站在我面前,理直氣壯地說:「女人就該找個男人依靠,你一個人能撐多久?」
是啊,我能撐多久?
可我偏偏撐了下來,而且撐得比他想像中還要好。
離婚後的日子,我拚命賺錢,既要養活自己,還要供兒子上學。別人家的孩子有爸爸媽媽一起照顧,我兒子卻只有我一個人。我不敢生病,不敢停下腳步,害怕一旦倒下,兒子就沒人管了。
而王建國呢?他再婚後,生活過得風生水起,聽說那個女人會做生意,把家裡收拾得妥妥帖帖的,連王建國都比以前精明了不少。
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王建國對那個孩子寵愛至極,甚至花大價錢送他去大城市讀書。可對我們母子呢?一句問候都沒有。
有一年冬天,王磊發高燒,我一個人半夜背着他去醫院,凍得手腳發麻。醫生說幸虧送得及時,不然孩子會燒壞腦子。我抱著兒子,在醫院走廊里偷偷抹眼淚。
那時候,我多希望王建國能出現,哪怕一句關心都好。可他沒有,他的世界裏,再也沒有我們母子的位置了。
現在,他癱瘓了,那個他曾經寵愛的小兒子呢?那個他曾經拚命維護的家呢?都不見了。
這天晚上,王磊又來找我。
他坐在沙發上,低着頭,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媽,養老院的條件不好,爸天天吵着想回家。」
我淡淡地問:「哪一個家?」
王磊愣住了。
我繼續說道:「他已經沒有家了,當年是他親手毀掉的。」
王磊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半晌才低聲道:「媽,我不是想逼你,只是……他現在真的很可憐。」
「可憐?」我冷笑,「當年他拋棄我們時,有想過我們的可憐嗎?你發高燒差點被燒壞腦子時,他在哪裡?他帶着那個女人過好日子的時候,可曾想過你這個兒子?」
王磊沉默了。
我嘆了口氣,聲音柔和了一些:「磊子,媽不是讓你不孝順,只是有些賬,該他自己去還。你已經儘力了,把他送去養老院,已經是仁至義盡。」
王磊抬起頭,眼裡帶着複雜的情緒。他看着我,好像第一次認識我一樣。
「媽,我以前總覺得你太冷漠,可現在,我終於明白了。」他喃喃道,「這麼多年,你一個人吃了那麼多苦,可你從來不說。」
我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媽不是冷漠,只是學會了放下。」
王建國在養老院住了下來。最開始,他還每天吵着要回家,可後來,電話越來越少,抱怨也越來越少。偶爾,我會聽到一些關於他的消息——他的小兒子徹底不管他了,那個女人重新找了個男人,早就不願意再回頭。
他終於嘗到了孤獨的滋味,可這不是我該管的事了。
03
這天,我去超市買菜,路上遇到了劉玉芬,她是我以前在紡織廠的同事,後來廠子倒閉,她去了外地打工。
「秀蘭,你現在過得不錯啊!」她笑着拍了拍我,「聽說你去海南玩了一個月,真瀟洒!」
我笑着點點頭:「是啊,終於想開了。」
劉玉芬嘆口氣,說:「你比我強多了,我家那個男人,現在天天躺在家裡,啥也不幹,孩子們也不願意管,我這輩子算是毀了。」
我拍拍她的手,認真地說:「玉芬,日子還長呢,趁現在還能走得動,想幹嘛就幹嘛,別再把自己困在原地了。」
她愣了一下,眼裡閃過一絲掙扎。
我知道,她在想什麼。就像當年的我,也曾猶豫過、掙扎過,可最終,我還是選擇了放下。
回到家後,我坐在陽台上,看着遠方的夕陽。這一生,我為別人活了太久,如今,該輪到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