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分家，大舅家五口人只分到半間房，我媽出嫁那天，他福氣來了

口述∶張花蕊

姥姥臨閉眼的時候，把我媽他們兄妹四人都叫到眼巴前，老人家眼裡忍着一包淚水，挨個兒把四個孩子瞧了個遍。

大舅和二舅已經結婚成家。

大舅家的老大兒子比我媽還大了一歲，兩個人打小一起玩到大，忘形的時候我媽會傻乎乎地追着自己的侄子喊哥哥。

小時候她就是在大舅和舅媽的背上長大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哥哥嫂子才是她的親爹媽呢！

姥姥去世那年我媽15歲，她站在大舅的身後，眼淚一串一串的往下流，把鼻涕哭成了氣泡泡。

三舅嫌棄的一跺腳，皺了皺眉道∶「嚎啥嚎?你媽只是生病，又不是現在就要去下葬，有那麼傷心嗎？」

他越說我媽越難過，啜泣得更厲害了，把一雙眼睛瞪得溜圓，直愣愣地盯着三舅問∶「三哥，你剛才說得啥?難道我媽不是你媽嗎？」

三舅被問得有些無趣，瞭然地瞅了瞅我媽，彷彿在看一個傻子，然後訕訕地去站在了二舅身邊。

姥姥躺在床上搖了搖頭，淚水無聲地溢出了眼眶，想說點什麼，但是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嘴唇蠕動，心在顫抖，示意大舅靠近床前，一句話還沒說完，姥姥就走了。

二舅和三舅都撲上前去追問大舅∶你媽媽最後那句話到底說的啥?

大舅憨厚地搖了搖頭∶媽已經糊塗了，她說的話根本就聽不清楚，隱隱約約好像提到了小王莊，估計是又想起那些陳年往事了。

二舅和三舅不置可否。

姥姥去世後第三天，二舅喊來族裡的長輩們開始分家。

姥爺生前是個老鐵匠，在祖上幾代的積累下，老郭家到他那代終於蓋起了兩座大院子，還風風光光娶了兩房媳婦。

我姥姥是姥爺的填房，也叫二婚。

二舅和三舅的親娘有了兩個兒子後，就一直夢想再要個閨女，四十多歲的人了，懷一個扔一個，直到第四個終於是個小丫頭了，她卻因為大出血離世。

千辛萬苦生下來的閨女沒有活過一個月，也追隨母親而去。

此後二舅和三舅就成了沒媽的孩子。

幾年後我姥爺張羅續弦，找的就是我姥姥。

姥姥也是二婚，是帶着我大舅嫁過來的。

姥爺需要一個女人幫忙管理家事和照顧孩子。

姥姥想找一個靠譜的男人幫自己撫養兒子。

兩個人一拍即合，就這麼走到了一起，組建了新的家庭，已經懂事了的二舅和三舅別彆扭扭地稱呼姥姥為媽媽，喊大舅為大哥。

而大舅則理所當然地成了家裡的長子，上孝父母，下護佑着兩個弟弟，多年以後，姥姥和姥爺又有了個可愛的小女兒，就是我媽。

那天分家的時候，二舅執意要爺爺留下的那套大院子，總共有八間房，上面六間，側面兩間，一間廚房加一個小倉庫。

他是姥爺的親生兒子，郭家真正的老大，子承父業，提這樣發要求自然無可非議。

可憐的是我大舅。

他親生父親那邊已經沒有任何的家底了，當年姥姥帶着他離開後，不爭氣的叔叔就把家產和房子悄悄賣給了村裡的富戶，然後自己攜帶錢財去了外地，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姥姥去世後的那次分家。

二舅和三舅各分得了姥爺留下的院子一套。

而大舅一家。

他和舅媽，外帶着三個孩子，只能住在村後護林隊蓋的半間草房子里，還是隊長看他太老實，心疼一家人沒地方可去，把公家的房子暫時借給他們遮風擋雨的。

大舅一家在村後住了六年，也免費幫隊里守了六年的老林子。

直到我媽22歲那年結婚，大舅一家人的好運氣才來了。

媽媽找的對象，也就是我爸爸。

他家離舅舅家不遠，兩下相隔七八里地。

但是很明顯，爸爸所在的村子要比舅舅家的村子富裕很多。

舅舅家的村子只是一個小集鎮。

而我爸的村子卻是一個很大的公社，也就是現在的鄉鎮。

我媽結婚那天，大舅和舅媽傾盡所有，為她置辦了豐厚的嫁妝，然後由舅舅和大表哥親自送行，把我媽送到了婆家。

不過說也奇怪。

那天大表哥竟然意外地走了桃花運，被爸爸村裡的一個傻姑娘看上了。

你女孩咋說哩，也不是傻，反正就是特別虎的意思，長得漂漂亮亮，也很壯實能幹，說話做事雷厲風行，不會耍小心眼，有啥就說啥，比男人更像個男人。

別看生了一副女孩子模樣，實際上沒有半分女孩子的嬌氣，她父母早逝，和年邁的爺爺一起生活，儼然就是家裡的當家人，上山劈柴，下河摸魚，在家能料理家務，出門能趕牛耕地，就沒有她做不了的活兒。

傻姑娘能幹，做起事情來從不知道惜力氣，村裡村外好多戶人家都想娶她進門當兒媳婦。

但是傻姑娘性格倔，有想法，介紹的對象就沒有一個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不知道為什麼，那天她就在送親的隊伍中一眼就看上我表哥了，可能是看他文質彬彬還戴着一副眼鏡，比較清秀俊逸吧！

我媽才結婚一周都不到，連自己家裡的人還認不全哩，傻姑娘就跑到家裡找她了，說∶「大侄媳婦，那天來送你的人是你啥親戚啊！就那個戴眼鏡的，是你娘家哥嗎？」

我媽一聽就笑了，說∶「那不是我哥，是我大侄子，我大哥家的老大兒子。」

傻姑娘羞得滿臉通紅，說∶「哎呦，看來還多差一輩哩，我還以為是你哥哥呢，要是你侄子的話，那他不就得喊我姑奶奶了。」

那時候的農村就是這樣，沾不沾親的，只要在一個村裡住，就都可以論輩分。

傻姑娘按輩分是我爸的姑姑呢！

算下來大表哥要喊她姑奶奶。

可是緣分來了啥也抗不住。

自打婚宴上兩個人見過那一面後，大表哥的身影就徹底住進了那傻姑娘的心裏，她歌也不唱了，牛也不餵了，一天三遍盡往我媽的身邊蹭，纏着讓她回娘家幫忙當紅娘。

我媽實在是拗不過，只好就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大舅。

大舅聽後是一邊欣喜一邊羞愧。

真沒想到自己這麼窮的家庭，竟然還有那麼漂亮的女孩子願意嫁過來，事當然是好事了，可是兩個人要結婚，那就得有房子吧！總不能在空曠野地里過日子。

大舅的意思是如果他們兩個人都願意的話，可以先把婚事定下來，然後等個一年半載，他手頭也攢了點錢，幫表哥蓋兩間新房子再結婚。

然而那傻姑娘卻是個急性子，得知大舅一家人並沒有反對這門婚事後，她恨不得立刻馬上就把兩家人變成一家人。

兩個人交往才兩月不到，大舅剛開始找村幹部量地基，準備要在村裡起房子的時候。

傻姑娘和她爺爺一起來了，攔着大舅不讓動工，說∶「反正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我的就是你的，我們家只有一個女孩，那麼大的院子，十幾間房住也住不完，你何必還要大張旗鼓重新花錢蓋呢？」

他們的意思是以後結婚就在女方家結，婚後也住在女方家裡。

可是大舅心裏有點不舒服。

自己家窮是窮了點，可也不至於讓唯一的兒子倒插門，給人家當上門女婿吧！

他不樂意，親家爺爺自然看在眼裡，趕緊打圓場解釋道∶「你們可別誤會了，我只有一個孫女，你們又只有一個兒子，我意思是咱們可以住在一起，彼此有個照應，以後他們生的孩子還是跟着你們的姓，咱這可不是招上門女婿哦！」

大舅猶豫了好久，不過最終還是同意了下來。

大表哥結婚後就帶着一家人住到了女方家。

表嫂也信守承諾，懷孕後就把家裡的戶主改成了表哥，然後我大舅一家五口連同表嫂祖孫兩人，總共是七口人，全部放在一個戶口本上。

大舅一家這才算是有了安身之所。

又過了幾年，農村開始確定土地所有權，家家戶戶量土地面積。

那時候表嫂的爺爺已經去世，表哥和嫂子兩人在城裡擺攤做生意，家裡只有我大舅和舅媽。

量地的時候大舅沒在家，帶着孩子去趕集了，大舅媽連字都不認識，自然是人家說啥就是啥。

量地的問她∶「這門前的菜園也是你家的吧！」

大舅媽說∶「是的，這菜還是我們親自種的呢，肯定是我們家的地。」

於是量地的就把菜地也算上了。

本來連房子帶院子，總共才200多平方，這可倒好，又加上600平的大菜地，直接翻了三倍，表嫂家的院子就成800多平了。

當時一平方米的稅好像是一角錢，他家就交了80多。

大舅回來後很生氣，鬧着要去找人做更改。

這事就被表嫂知道了，說∶「幾十塊錢的事，不至於去找人了，算上就算上吧！明年如果他們再來量的話，咱說明白不交錢就行了。」

結果這事就那麼擱了下來。

第二年並沒有再去過去量土地，大家差不多已經把這件事情忘了。

時間一晃，五六年過去了，我們村附近的景區重新修建，擴大範圍，整個村子都得拆遷，按之前量的土地面積做賠償。

這下大舅家一下子就發了。

每平補償6200，他們家就800多平，差不多有小500萬了。

哎吆！把我大舅激動的啊！

打小他就跟着我姥姥過寄人籬下的日子，親生父親那邊沒有自己的房子和親人，到我姥爺家，雖然說是能吃飽飯了，但是還是沒有屬於自己的宅子和房屋。

沒想到，臨老臨老，他和舅媽都是當爺爺奶奶的人了，苦盡甘來，竟然因為一次小失誤而終於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子。

表哥和表嫂專門給大舅安排了一套低層的小房子，還帶着個小院，讓他們二老好好享受一把住在自己家房子里的感覺。

所以說，人這一輩子真的是來歷劫的，世間的酸甜苦辣都得讓你嘗遍才行，我大舅苦了一輩子，福氣來的時候，真是擋也擋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