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聲里的懷念

「咕咕」聲里的懷念

□遠山微雨

「咕咕、咕咕……」在這個時節，竟然聽到斑鳩（俗名「姑姑等」）的叫聲。這叫聲，把我的思緒拉回很久以前的童年時光，讓我想起了已經離我而去的小舅舅，

那時候，每年快要收割麥子的時候，總能聽到「咕咕等」的叫聲，而讓我注意到這個聲音的，是那時還在上學的小舅舅。在我的印象里，小舅舅脾氣不是很好，開心的時候不多。外婆多病，生病的時候，小姨一直在家陪着他，外公也會時不時從單位回家看看。母親是小舅舅的二姐，嫁得遠，當時的交通工具只有單車，父親總是很忙，很少回家，母親便也沒功夫常回娘家。只記得當時小姨和小舅舅年紀尚小，又有一個因生病生活不能自理的外婆，小姨和小舅舅的日子並不好過，可我還是很喜歡去外婆家:因為小姨總能變着花樣做出很多好吃的，帶我做很多好玩的事情;小舅舅總能講很多有趣的事情，還會施展幾下拳腳。

有一次，當「咕咕等」的聲音叫起時，小舅舅就自然而然地給我講起「姑姑等」的故事：在遠古時，有姑侄倆在一山修道即成，約定雞叫時分升天，怪異的的姑姑在當晚睡覺時對侄女說：「你安心睡覺，待雞叫時我們一塊升天。」半夜，姑姑瞞着侄女獨自升天了。她即將飛升到南天門前時,才學雞叫了三聲。侄女驚醒，發現姑姑已升天去了，便邊扎腿帶，邊喊叫：「姑姑，等！姑姑，等！……」侄女終未追上姑姑，而化身為鳥。

寧做池中魚，不羨天上仙。也許姑姑有難言之隱想悄然遁世，卻又不忍心讓年幼的侄女，隨她離開塵世繁華，去那寂寞的苦寒之境。而侄女兒對姑姑的依依不捨，念念不忘，誓死追隨，這份骨肉親情深深的印記在我心裏。香不過豬肉，親不過姑舅。至情至理！小舅舅一遍遍講，我一遍遍聽，聽得有滋有味。

小舅舅最終只是初中畢業就參加了工作，後來組建了家庭，開始了賣菜的營生；小舅媽性格溫婉，持家有方，小舅舅家沒幾年就蓋起了漂亮的小樓房；小表弟和小表妹也陸續降生，成了幸福的一家四口。小舅舅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越來越燦爛。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正當小舅舅一家日子越過越紅火的時候，小舅舅身體出了問題，有一年春節來我家走親戚時，他在席間無意中提起，自己總是頭暈得厲害，讓上醫院，他說是亂花錢，家裡用錢的地方太多，自己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誰能知道，那一次，竟是我見小舅舅的最後一面，那一年，小舅舅在一個很平常的夜裡，突發急症，立即送去醫院搶救也沒來得及……那時候，小表弟正值高三，小表妹才上幼兒園，小舅舅正鉚足勁兒給小表弟攢上大學的費用，還打算買個門面房，把賣菜的生意再做大一些。可是，一切都那麼猝不及防地發生了，曾給親人們帶來那麼多溫暖和快樂的小舅舅就那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電話得知小舅舅離世的噩耗，我嚎啕大哭了一場，但因離家太遠，沒能送小舅舅最後一程，這成了我內心長久以來無法彌補的後悔：還沒帶小舅舅來過上班的地方，還沒帶小舅舅吃過大餐，還沒好好感謝小舅舅對我從小到大的各種關照，他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走了。誰又能想到他能在這樣的年紀就離開呢？後來休假回家，也不敢去小舅舅家，是逃避，也是不忍，不能想像看到他生前的某張照片變成了遺像，擺在了供桌上！

在我看來，小舅舅短暫的一生受了很多苦：幼小時，外婆生病，沒能好好照顧他；年少時，外婆離世，沒能好好陪伴他；成年後，靠賣菜維持一家生計，寒來暑往，風裡雨里，一年到頭不得休息，沒能好好愛惜自己……也許，等小表弟大學畢業，小舅舅就能歇一口氣了。可是，時間定格在了他離開的那個晚上，他永遠地安息了。

「姑姑等」那略帶凄涼的聲音再次傳入耳中，抬頭看看天空，小舅舅，如果有另一個世界，希望你過得舒心自在。

作者簡介：任哲麗，筆名遠山微雨，2004年參加工作，中學一級教師，從教已十八餘載。曾發表論文《因材施教在高中語文教學中的運用》《探究情感教育在高中語文教學中的應用》，有多篇教學設計獲市級區級獎項，曾指導多名學生參加「中學生與社會」作文競賽獲得市級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