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兒子就要上一年級了,我正在書店給他選幼升小的書。這時,老公鄭源打來電話,說他給馮紹的生意擔保了30多萬。
放下電話,我立刻驅車去他跟馮紹吃飯的酒店。
一路上,我心裏的火像海浪一樣,一波一波洶湧而來。
馮紹是鄭源的發小,前些天從上海回來。他說,他有一筆生意,啟動資金不足,想回來找人和他一起投資。
馮紹自幼父母雙亡,他歪心眼多,小時候,好多夥伴都吃過他的虧。他在外十多年,誰也不知道他的底細。他找人投資,大家都躲得遠遠的。
鄭源人實在,耳根子軟,有時還一跟筋。馮紹領着他喝過幾次酒,洗過幾次桑拿,就嚷着要投資他的生意。
我勸鄭源還是慎重些。他兩眼瞪着我說 :我們是一起穿開襠褲長大的,他開着林肯從大地方回來,還向我介紹了他生意的美好前景,怎麼會騙我?
我撇撇嘴說 :是誰小時候跟馮紹去遊樂場,他想順走遊樂場的玩具,卻讓你裝衣兜里,害你被抓。
鄭源紅着臉罵我,光提那些陳年舊事。
這些天,在我的勸說下,鄭源已不再提投資馮紹生意的事兒。
我這剛把心放到肚子里,他怎麼又給他做了擔保呢?是不是馮紹又領着他去酒店,給他戴戴高帽,他就暈眩的找不到北了?
等我趕到酒店時,只剩鄭源一人在包間。我問他,馮紹人呢?為什麼要給他擔保?
鄭源說 :我不投資馮紹的生意,他就來找我做擔保,說錢取出來給我一萬好處費。我覺得實難推脫,就做了他的擔保人。
我飆了句 :一萬塊錢就把你收買了嗎?
他告訴我,馮紹有點事剛出去,馬上就會回來的。
我氣沖沖地指着他的額頭,要他給馮紹馬上打電話,這個擔保我們不做了。可他打過去卻是呼叫轉移。
鄭源一下子呆在那裡。
2
我叫儲怡,跟鄭源相識於健身房。
那天,我跟閨蜜逛完商場,路過一家健身房,我倆進去做健身。
鄭源是這家健身房的教練,他熱情地接待了我們,並對我們做了細心地指導。
嘗到健身的好處後,我跟閨蜜又去了幾次,並辦了會員卡。
我皮膚白嫩,小鳥依人,鄭源很快喜歡上我了,並對我發起了猛烈的追求。他一米八的身材,健壯的肱二頭肌也讓我心動。
一來二去,我們水到渠成的在一起了。
我父母在城裡一個小廠上班。我們家不算那種有錢人,可也讓我從小衣食無憂。我在一家化妝品公司上班,掙錢不多,養活自己沒啥問題。
我還有個弟弟,大學畢業留在省城,跟朋友一起開了家二手物品交易置換出售公司。
鄭源家在農村,他父母種植着幾畝果園,每年收入也不錯。
前幾年,他父母給他按揭了套房子,月供由他還。認識我後,他分期付款買了輛二十多萬的新車。
鄭源有房有車,我跟他處了不到一年,他父母就擇吉日,給我們舉辦了婚禮。
鄭源那邊農村都是早婚早育,他發小結婚早的,孩子都上小學了。在公婆的催生下,我結婚不久就懷孕了。
鄭源工資不高,房貸車貸壓力大,我想多賺幾年錢,猶豫着要不要把孩子生下來。
有天,鄭源回來握着我的手說 :怡,你放心生吧!花錢這快不用你操心。我馬上就成老闆了,賺的錢能養得起你和孩子。
鄭源的話讓我大吃一驚。他說,他們老闆生意多,顧不過來健身房這邊,已經把健身房轉讓給他了。
鄭源接手健身房讓我很生氣,我大聲說 :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跟我商量?
他說 :你是外行,跟你說你也不懂。
3
我是不懂,可我知道,我們這兒是個小縣城,人們的消費觀念相對滯後,到健身房去健身的人並不是很多。
鄭源做教練時,他們老闆有時連他的工資也發不出來。他們老闆財大氣粗,又有人脈,經營健身房都感到困難。他赤手空拳一個小白,能在健身房賺到什麼錢?
他卻說我是胡亂猜疑,門縫裡瞧人,小看他的能力。
鄭源借錢對健身房重新進行裝潢,更換器材。他把他爸媽的棺材本都拿來了。
健身房這樣一整理,確實是煥然一新。可檔次高了,收費也漲了,並沒有招來鄭源想像中的顧客。
接着是反反覆復的疫情影響,人們收入的縮水,去健身房的人越來越少。
那些借鄭源錢的,看他健身房生意不太好,都催着他還錢。
看着鄭源愁的整宿整宿睡不着。我節衣縮食把自己的工資都拿給他還債了。
就在我們還完欠債,準備攢點錢,想讓兒子上個好的私立學校的時候,馮紹從上海回來,他領着鄭源喝酒吃飯洗腳。
鄭源聽了馮紹介紹他的生意後,像是找到了搖錢樹,立刻要借貸投資馮紹的生意。
我覺得,我們對馮紹這些年知之甚少,年少時他又是那樣的人。還是小心為妙,別人都不投資,我們也不投資的好。
鄭源說,等到別人賺了錢,我們再去投資,西北風都喝不上了。
公婆也知道馮紹的為人,罵他不許他跟馮紹在一起。他卻說,他跟馮紹在一起的情況是我告訴公婆的,跟我吵了幾次。
得不到我們的支持,鄭源又籌不到錢,只好作罷。
哪料到,他投資不成,卻去給馮紹做了擔保人。
4
鄭源開着車瘋了似地到處找馮紹。可他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不見蹤影。
我們醒過來,想終止擔保時,放貸的人說錢已被馮紹取走了。
鄭源是又吼又罵,抱着頭蹲在地上想死的心都有。
鄭源擔保的是高利,人家找不到馮紹,就天天催着他還款。
那些人還把電話打到我爸媽和公婆那裡了。四個老人聽到手機聲,嚇得渾身打顫。
鄭源是用他的健身房做的擔保。放高利的人說,他再不還他們錢,他們就要收健身房了。
我要他把健身房趕快轉讓,把這些高利還上。他卻抱着那賠錢貨不肯放手。
長痛不如短痛。我不顧鄭源的反對,找朋友把他的健身房低價轉讓出去,還清了所有的欠債。
健身房沒了,鄭源在家跟我鬧騰了一陣子,說我是個災星,跟他處處作對。
我讓他出去找工作賺錢,他窩在家裡天天對着電腦看,說他在找生意,跟人談合作,繼續做賺大錢的夢。
我上一天班,身累心乏的,也懶得跟他再爭吵。
我們打起了冷戰。
公婆罵鄭源,說他怎麼那麼不成器。
孩子上幼兒園後,公婆就來城裡給我們接送孩子。
公公見鄭源不出去掙錢,還跟我在家裡吵鬧,指着他罵 :儲怡沒日沒夜的工作,還兼職賺錢,你吃她的喝她的,就不覺得臉疼嗎?
公婆看我太勞累,老兩口心疼我,他們為了減輕我的負擔,在小區里撿起了廢品。他倆凌晨四點多就起來,到小區里的垃圾箱撿廢紙箱,廢塑料瓶等。
我們小區大,老兩口一天輪換着多少趟的在垃圾箱撿廢品。晚上十一點,還要把每個垃圾箱找一遍。
公婆撿廢品買的錢,能給家裡買菜買油鹽醬醋,減輕了我的一些壓力。
一天,婆婆撿廢品時,倒在了垃圾箱旁。我們趕緊打急救電話。婆婆是心肌梗塞,需要立刻同時放三根支架,手術費要近十萬塊錢。
我要鄭源趕快去借錢,他打了十幾個電話,卻沒接到一分錢。
鄭源抱着頭蹲在醫院走廊的牆角,紅着眼睛說不出口話來。
婆婆病情容不的耽擱,每辦法,我給我娘家打了電話。
5
我爸媽聽說我婆婆住院了,立刻給我送來了3萬多塊錢。那是他們攢的一點退休金。
我弟知道後,也馬上給我轉來了6萬多。他讓我別著急,說錢不夠,他會再給我轉。
婆婆手術做完後,公公拉着我爸的手哽咽着說,是我們家救了他老伴。
婆婆住院的那些日子,鄭源沒少遭他爸媽的白眼,他鬍子拉碴憔悴了許多。
婆婆出院前兩天,鄭源坐在醫院走廊的鐵皮椅子上,我問他,欠我爸媽和我弟的錢怎麼辦?
婆婆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鄭源好像一下子沉穩下來。他揉着亂蓬蓬的頭髮說 :你放心,這錢我砸鍋賣鐵也要還。
鄭源能說出這樣的話,我心裏踏實了下來了。
我對鄭源說,我弟公司需要招收一批員工,我已跟我弟講好,他不用等婆婆出院,要他立刻到我弟的公司去上班。
我弟公司每月工資六七千,鄭源再加加班,欠我娘家的錢能很快還上。
家裡的一切都由我支撐,我的工資和兼職賺的錢夠家裡的花銷和給婆婆買葯了。
公公也勸他 :你媽生病看把儲怡累成啥了,你再不去掙錢,我和你媽這老臉都沒洗地方擱了!
有些男人經過生活的錘擊,才能明白事理兒。鄭源就屬於這種人。
在我的催促下,他去我弟公司上班了。哪料到,鄭源在我弟公司工作了半年多,他又回來了。
看到他,我心裏一驚,他是不是不在公司好好上班,被我弟打發回來的?
鄭源說 :你只會老眼光看我。我不好好上班,每月給你打回來的近萬塊錢是怎麼來的?
他告訴我,他回來,是我弟讓他接我爸到省城看病的。
6
前些日子,我下班回來,我媽給我打電話,說她把飯做好了,怎麼也等不着我爸回去。她找遍了我爸愛去的地方,也沒看見他的人影。
我放下筷子,趕緊和我媽一起去找。我跟我媽找了好久,才在離家很遠的一個小樹林里找到我爸。
我媽告訴我,我爸近來常出現出去找不回家的情況。有次,她找我爸,差點把腳崴了。
我爸近來有些痴呆。他剛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怎麼也回憶不起來,還常常丟三落四的。
我在跟我弟通電話時,說了我爸的情況,他不放心,要回來接我爸。
鄭源看我弟太忙,他就回來接我爸去省城大醫院檢查。
鄭源領我爸檢查完回來說,我爸老年痴呆症比較嚴重。他已向我弟辭工,回來和我一起照顧我爸。
聽了我爸得這種病,我很心痛。他前半生為我和我弟操勞,本該到度幸福晚年了,卻得了這樣的病。
鄭源抱着我說 :怡,這不還有我嗎?我媽生病時,你爸媽和你弟幫了那麼大的忙。
現在,你爸出現了這種情況,你弟公司忙,你上班比我掙錢多,你媽身體也不好,把她累病了怎麼辦?我作為女婿,輪也該輪到我照顧你爸了。
醫生告訴他,我爸這樣,身邊已離不開人陪伴了。
鄭源每天一早就去我媽那邊去陪我爸。他陪上我爸一天,累得腰酸腿乏。
鄭源告訴我,有天,他陪我爸去公園。他接了個電話,轉過頭來,卻找不到我爸了,他找了好久,才在公園湖邊找到他。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我看鄭源陪我爸也很累。周末,我讓他休息休息,我來陪我爸。
我媽家住的離我們家比較遠,鄭源在路上來回走也不是個事兒。正好我們小區有個二手房要出售。我跟我弟,還有鄭源商量了一下,我弟出資把它買下了。
這樣,我爸媽搬過來,那邊的房子租出去,房租歸我收,用於我爸媽的生活。
我爸媽搬過來後,我公婆也趁空幫着照顧我爸。
鄭源向我弟辭工,沒得到批准。我弟把公司電腦上的活給了他幾項,這樣,他陪我爸也不耽誤掙錢。
在一大家子人的陪伴下,我爸被保護的很好,他在醫院做了幾次複查,各項指標都還不錯。
我拉着鄭源的手,哽咽着紅了眼眶 :謝謝你,把我爸照顧的這麼好!
鄭源說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家人拿10萬塊錢給我媽做手術時,我就暗下決心,我要掏心掏肺對你們好一輩子。
夫妻同心,其利可斷金。只要我們同心協力,哪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