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三十年,彈指一揮間。正值當干之年,卻每每回首往事,黯然神傷。有人說,三十年很長,長到記不起曾經的過往,長到不知道怎麼走下去。而有些事卻會一下就刻在了腦海里,揮之不去。這些事有自己的經歷,也有聽來的故事。這些事唯一的共性就是不疼不癢又無關緊要,你不知道它們深埋腦海的意義,不去刻意想起,卻怎麼也無法忘記。
故事一:把自己跟丟了。
相信很多人小時候都有過類似的經歷:跟着大人逛街,跟來跟去就把自己跟丟了。在鄉下每年都有幾次大集,鄉下的大集向來隆重,沿街擺攤能擺出三四里地,也沒什麼貴重生意,無非就是一些農民自己的手藝:鐮刀、鋤頭、鐵鍬、瓜果、藤筐之類的,還有些倒賣衣服,賣小玩意兒的小販兒和炸油條、果子,賣涼皮兒的店主。一場大集,攤兒臨着攤兒,攤兒倚着攤兒,人挨着人,人擠着人,熙熙攘攘,熱熱鬧鬧。小孩子最開心的事兒就是跟着大人趕集。
我們鎮上的大集是農曆七月十五,那年我大概五六歲,起了個大早,穿上自己的新衣服,跟着爸媽去趕集。剛開始被爸爸頂在肩上,打眼看就是一片頭頂,人真多呀。路過一個攤子,爸媽看中了一樣東西,跟攤主討價還價,就把我放了下來。我站在旁邊,拉着爸爸的衣角。等爸媽買完東西,我也一直拽着跟着,看到有攤子賣竹蜻蜓、小汽車還會興奮的跟爸媽嚷幾句吵着買。
興許是中途松過手再牽的衣角,等跟着人群走出去很遠再抬頭看時,竟然跟的不是自己的爸爸媽媽了。周圍都是陌生人,一個五六歲的孩子擠在人堆里,真的沒有存在感,當時就慌的哇哇大哭了。幸好碰到一個好心的路人,問我什麼我也說不清,就用肩膀頂着我,站在鎮衛生院的門口顯眼的位置(衛生院在鎮上最繁華的三岔路口),逢人便問有沒有認識我的。那天也巧了,來來往往的都沒有熟人。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爸媽急匆匆的找來了,對着路人就是一通千恩萬謝。
事情過去了快三十年了,是我的親身經歷,從沒記起過當年幫我的人的臉,偶然想起,只有滿懷的感激。
故事二:聽來的故事之「我要胳膊」。
初中上的是寄宿學校,當時的住宿條件跟現在差着十萬八千里,宿舍里排的滿滿的架子床,少說三四十人。而我住的宿舍偏偏是由學校的舊倉庫改來的,架子床一溜兒排過去二十多張,兩排,住了一百多人,人滿時那場景就不說了……
吐槽完了言歸正傳。上初中時最大的樂趣就是下了晚自習,一宿舍的人躺在床上侃大山,故事就是侃大山時聽來的:
話說我們那個年紀的孩子沒有現在孩子那麼多玩具,村子裏也沒娛樂設施,閑下來時就是在村裡個個角落瘋跑,走東串西,斗狗抓雞,不亦樂乎。有一次在橋下玩,河裡早沒了水,橋下只堆着些往年有水時衝下來的垃圾。玩鬧時其中一個孩子(主人公)摔了一跤,摔倒在垃圾堆里,也沒破皮兒出血,就是捂着胳膊說碰到胳膊了。鄉下孩子磕磕碰碰慣了,玩一會兒連他自己都忘了摔過一跤的事兒。
事後隔了幾天,都沒見過那個孩子的身影。後來有人問起才知道,孩子回到家就說胳膊疼,而且是與天愈疼。他家人帶他上了鄉里醫院,拍了片子也沒看出什麼問題。孩子還說疼,疼的滿地打滾兒,就又上了城裡的大醫院,做了各種檢查,最後化驗出是骨癌,癌變就發生在疼痛的那隻胳膊。那家人考慮再三後接受了醫院的意見——截肢。胳膊截掉了,孩子也像變了個人,十歲出頭的孩子,再也沒了以往的活潑。
然而禍事並沒有隨着胳膊的截去一塊兒過去,不多久孩子開始吵着渾身疼。再到醫院檢查時才發現,癌細胞已經擴散。受限於當時的醫療條件,醫院起初也以為初期癌症不會擴散到身體其他部位,沒想到的是截肢也沒能阻止。醫院承認自己失誤的同時也進行了全心全意全力的免費治療,卻終沒能留住孩子的生命。最後的幾天,孩子疼的撕心裂肺,只能靠嗎啡、杜冷丁來麻醉度日。
孩子死去之前,應該是迴光返照的清醒,孩子躺在潔白的病床上,哭着對家人說:我要胳膊,我要胳膊……家人卻只能默默流淚。直到孩子下葬,家人扎了稻草的胳膊放在孩子的衣袖裡隨孩子一塊去了。
時隔多年,一個人獨處時耳邊還會傳來「我要胳膊,我要胳膊」的呼喊……
故事三:計劃生育要帶你走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最繞不開的話題就是計劃生育,當時的計劃生育是真的嚴,而我恰恰就是那個年代出生的孩子。
之前說過了,我是個農村孩子。在我之前,爸媽已經生了兩個孩子,也就是我的大姐和二姐。二姐已經是超生兒童了,上戶口前給計劃生育交了很多罰款。等我出生時,計劃生育的不幹了,動不動就上門鬧事,是爸爸動用了關係才給辦下出生證明和戶口。
一直到我七八歲上小學,計劃生育的風都沒刮過去,偶爾還會有工作人員上門,村裡有時也做超生登記之類的。兒童時代,我親眼目睹了計劃生育的人砸別人家的門,刨人屋頂,也親眼看到過有村民連夜帶孩子出去躲風。多虧了爸爸當年的交際,我家才幸免於難,各路大神也都客客氣氣,不過有些罰款卻沒能躲過。
清楚的記得有一次,在村裡大隊部,一排桌子的計劃生育領導,下面站滿了超生的村民,我也跟在爸爸身後站在下面。輪到我爸交罰款時,一個跟爸爸相熟的工作人員開玩笑的說:老郭,別交錢了,讓我把你兒子帶走吧。嚇得躲在爸爸身後的我當場大哭。那個工作人員也尷尬了,因為我個子小又被爸爸擋着,所以被他忽略了,聽到哭聲才發現我的存在,於是趕忙起身來哄我,爸爸和周圍人也一塊兒哄我。
回到家幾天沒敢出門兒,滿腦子都是「把你帶走」的話,學也不敢去了,誰勸都沒用。後來是那個工作人員買了很多好吃的,又帶着我跟我爸喝了頓酒,我才緩過來。
現在不僅開放了二胎,連三胎政策都開始鬆動。每每聽人談起要不要再生的話題,腦海里都會不自覺的浮現出當年的場景。
故事四:「重(chong)名兒」事件
說起名字起重了,應該有不少人遇到過。而我,卻經歷了兩次。一次烏龍,一次是真的重了。
小時候的戶口本都被鎖在家裡的抽屜里,直到小學五年級時才第一次看到。而我偏偏是平時叫的名字跟戶口本上的不一樣。起因是小學五年級時開始徵集學籍建檔案,徵集到我時一看,名字不對。當時心裏就犯了嘀咕?叫了十年的名字咋還不對了?爸媽也叫來了,一問才知道。當年鄰家一個大我幾歲的孩子一直是叫的小名兒,正名叫啥也不知道。等有了我上了戶口,街坊四鄰一說,毀了,名字跟人家搞重(chong)了。
爸媽也是隨性的人,兩人一合計,得!我們孩子出生晚,我們給換個名字。於是就有了一個陪伴了我十年的新名字,還是所有人都認可的名字,以致時間久了所有人都忘了我之前還有過個名字。
爸媽倆人也真是活祖宗,你們給改名倒是連戶口本上一塊給改了呀!沒有!大寫的沒有!等我問及沒改的理由時,爸媽倆人對坐着喝着茶,老神在在的說:忘了。我沒聽錯,的確是忘了![淚奔]
可真是親人吶。說到上學籍怎麼辦時,爸媽問我還要不要改下戶口本,因為當時改戶口本名字好像要30塊錢,派出所也到了,當著戶籍警的面爸爸隨口說:三十塊錢買肉吃也不錯。於是我倆高高興興的在鎮上買了一堆肉回家了。吃飯時媽媽還bia 噠着嘴說,這肉蠻香的。[捂臉]![]()
於是直到現在我還是用回了起初戶口本上的名字,改名的事兒誰也沒在提起過。
故事五:又重(chong)名兒了?
轉眼到了高中,頭一堂課老師點名兒,點到我名字時騰一下站起來倆人兒,全班都懵了。我也心裏一顫:又重名兒了?
老師拿着花名冊看了會兒:重名!一個字兒都不帶差的重名兒!
我的個乖乖,好歹給點區別呀,咋就重(chong)的這麼重(chong)呢?
後來又是查學籍,又是調檔案的一頓操作,徹底做實了我們重名兒的事實,為了區分我們兩個人,老師叫我大***,因為我相對人高馬大些;叫另外一個小***。
高中四年,含一年復讀,前三年我就在大***的稱呼中度過了。我好靜,屬於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類型;另外一個同學好動,跟社會上的人來往密切,跟我屬於兩個極端。加上我是那種死學也冒不了尖兒的孩子,所以我在高中時代的存在感一直被同名的同學壓制着。我一直覺得高中的生活對我將來性格養成起了很大的影響。
高三畢業時,小***終於又辦了件轟動全校的事:跟社會上的人打架動了刀,自己也被對方捅傷了。於是我因為高考成績不理想進了復讀班,他進了醫院。聽說他從醫院出來後,被送進了了少教所。一晃十五六年過去了,我們便再也沒有了聯繫。
說起來上學時我們關係還不錯,他很罩我。全校都知道他,但是只有我們班的人知道我。雖然感覺一直活在他的陰影下,但我也沒受過欺負,當我得罪了外班同學差點打起架時,他給出頭擺平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