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莞酒吧,我見識到了「夜場一姐」的黑白人生

我曾在東莞酒吧當過保安。

見識過紙醉燈迷的另一個世界。

我知道裏面的混亂,可我仍舊愛上了那個女人。

她是酒吧的台柱子,亦是我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後來,她主動走向了我。

01

家裡人總覺得我在酒吧當保安,不是一份正經工作。

主要原因便是上個月酒吧里曾經出現過一起打架鬥毆事件,據說是有個女人被活生生地打死了。

那幾天我剛好因為生病沒有來值班,所以不清楚具體的情況,只知道被打死的那個女人就是酒吧里的服務員。

而打架的那幾個男人好像是她在外面的姘頭,結果他們同一天過來找人,就發生了這起案件。

「兒子誒,你換個工作吧!媽媽總擔心你在酒吧里出意外,你要是出事了,我們可怎麼辦呀?」

母親是個溫柔的女人,難得對我提出這種要求,但我去不能答應她,因為酒吧里的工資比外面高多了。

「媽,你別擔心,我當保安只需要在外面看場子就行,不會進去摻和的。」我安慰着母親,沒有絲毫要辭職的意思,她便不再提起這件事。

其實,我不願意離開酒吧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一個女人。

一個只見過一次的女人。

02

初次遇到她,是在一個下雨天。

秋天已經踩着落葉滲透到了這個城市,微寒的天氣里人們穿上了厚實的秋衣。

我拿着電棍站在酒吧門口,眼見着雨越下越大,便挪動腳步往酒吧里走了一點。

門帘將酒吧的喧鬧擋住,門裡門外彷彿是不同的世界。

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門口,從上面下來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

男人在車旁整理了一下衣服,接着找到另一側打開了車門。

一隻紅色的高跟鞋出現在人們眼前,比鞋子更引人注目的是一雙腿,一雙白皙修長的腿,在鞋襯托下顯得越發誘人。

男人深情地望着車內。

女人動作優雅的彎腰而出,一襲紅色長裙像燃燒着的火焰,在這寒冷的夜晚透露出一種逼人的光彩。

她無疑是美的

一種極艷麗的美。

男人為她撐起傘,她像個女王一樣雍容。

我躲在門口,眼睛不自覺地看着她一步步走過來。

而後,只餘一抹淡香殘留。

我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

突然,一個巴掌狠狠地拍在了我的背上。

03

「別看了,這可不是你能看的人!眼睛都粘上去了!」

說話的是我的同事,也是和我一塊值班的小王,他有像我一樣被那個女人的美麗所震撼,反而有一股諱莫如深的感覺。

「她是……」我忍不住開口問道。

「燕姐,酒吧里的招牌,老闆眼前的紅人,你可別想打她主意。她的一支口紅抵得上你一年的工資,你連她的腳趾蓋都比不上!」

小王雖然嘴上說著要尊敬燕姐,眼裡卻流出一股淡淡的輕蔑。

我無暇介意他對我的嘲諷,心思全被「燕姐」的名字吸引了。

早在當初被介紹過來當保安的時候,我就打聽過這家酒吧的情況。

據說酒吧老闆是個很有勢力的人,在這裡混得非常好,輕易不會有人得罪他。

同時,這家酒吧也有一些不幹凈的業務。

介紹我過來的那個人告訴我,平時要管好嘴巴,不要把酒把里的事情到處宣揚。

我一直遵循着少開口,多做事的原則。

這期間也聽到了不少酒吧里的傳聞,其中「燕姐」就是大家提及最多的一個名字。

因為她的那些「光輝事迹」。

04

燕姐本來不叫燕姐,誰也不知道她原先叫什麼名字。

據說她來酒吧的時候不過十六七歲,那時候打扮得像鄉巴佬一樣。

可是她是個聰明人,不過一年時間,便學會了打扮自己,還成功贏得了老闆的青睞。

剛開始的時候,她在酒吧里唱歌,打賞她的人時常會叫她去陪酒,但燕姐都拒絕了。

本來客人會生氣,可燕姐會說話,那些客人被她哄得迷迷糊糊的,不僅沒有計較她的拒絕,反而更加迷戀她了。

就這樣,燕姐在酒吧里的名氣越來越響亮。

有很多人慕名來這裡找她,燕姐就逐漸成為了酒吧里的一姐,也就是所謂的頭牌。

後來,人們總看到燕姐和一些大人物在一起。

所以背後議論她的人都不敢在明處說,對她的忌憚也越來越深。

我剛來這裡的時候,就被多次警告過不要在背後討論燕姐的事情。

可這一次,我才明白了燕姐原來是如此的美麗。

我想多看她兩眼,即使我和她是雲泥之別。

05

那天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燕姐。

偶爾會有服務員在背後偷偷地說燕姐又被某個大老闆看上了之類的,或者說她掙夠了錢已經離開了這裡。

我聽着大家背後各種各樣的猜測,想着半個月前那匆匆的一眼,以及那抹淡香。

這時候,突然有幾個警察來到了酒吧。

我以為他們是在調查之前的那期打架鬥毆事件,就沒有多留意他們。

警察在這裡呆了半個多小時就離開了,人們不在意地看了兩眼後,又接着紙醉燈迷的生活。

幾天後,我終於再次看到燕姐。

她依舊穿着一襲長裙,全然不顧寒冷的天氣。

高跟鞋清脆的聲音彷彿踩進了我的心底,我默默地看着她走進酒吧。

天色漸黑,我主動替同事開始了今天的值班。

我希望能夠在晚上再見她一次。

可惜直到凌晨,我都沒有看到她出來。

我回到值班室收拾好東西就下班了,看着空蕩蕩的街道,心情黯然地在花壇旁邊坐了一會兒。

這時候,有一股熟悉的香味飄了過來。

我順着香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草叢旁依稀露出一抹紅色。

我的心劇烈地跳動着。

我走了過去。

06

是她。

她坐在地上,身體依靠着旁邊的樹。

「燕姐,你還好嗎?」我趕緊走了過去,想扶起她,卻猶豫着不敢碰她。

她低吟了一聲,痛苦地扶着額頭。

我聞到了淡淡的酒氣,看到她這副任人宰割的樣子,忍不住上前了一步,再次問她是否需要幫助。

燕姐扶着額頭沒說話。

我很耐心地在旁邊等她,期間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過了大概十來分鐘,燕姐終於開口了:「你倒是耐心好……」

「我……你怎麼樣了?」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是在責怪我嗎?

「送我回家吧。」她說。

我點了點頭,立刻走上前去扶住了她的胳膊,並按照她給的地址將她送回了家裡。

燕姐的家裡出乎意料地冷清,而且簡陋。

並不是說她住的房子很破,只是裏面幾乎沒有任何裝飾品,很多東西都過時了。

燕姐一進門就倒在了沙發上。

我猶豫地看了她兩眼,便打算離開。

這時,燕姐清淡的聲音傳來:「其實……你要留下來也不是不可以……」

我拒絕了她,因為我知道她其實不願意我留下來。

燕姐似乎有些詫異。

我顧不得多看她,就打開門走了出去。

能夠和她有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我已經滿足了。

可令我沒想到的是,這之後燕姐竟然會主動來找我。

07

我莫名其妙地成為了她的朋友。

有時候會和她一起去外面吃飯,有時候還會陪她一起逛街。

甚至在某些心情不好的時候,她還會和我談起她的一些事情。

我也因此知道了燕姐來酒吧的原因。

她是從家裡逃出來的。

她的父母為了一筆彩禮錢,要將她嫁給一個聾子,而她的弟弟也找人將她捆到了那個聾子的家裡。

燕姐恨自己的家裡人,也恨着這個酒吧。

她說老闆逼她做了很多事情,她說她想離開這裡,可燕姐清醒之後卻全然否認了說過的話。

我在心裏默默的暗戀着她,卻不敢輕舉妄動,即使我覺得我離她已經很近了。

但燕姐眼裡經常有一抹淡淡的憂鬱。

她似乎在被什麼事情困擾着,而我無能為力。

我想,她或許也是在意我的。

因為她來有吧的時間更多了,我也有更多的機會看到她。

終於,猶豫了很久的我,還是決定對她告白。

可意外發生了。

08

突然有一天,燕姐出現在我的面前。

她的臉色異常的憔悴,頭髮也亂糟糟的。

我想問她出了什麼事情。

燕姐閉口不言,只是帶着我去了遊樂場。

那天,她送給我了一個氣球,是愛心的形狀。

我的心跳的很快,幾乎可以確定她的心裏也是有我的。

可就在我要告白的時候,她以吻封緘,讓我的頭腦變成了一團漿糊。

分開後,我才深深懊悔。

我以為我還有機會對她告白,直到警察的突如其來。

他們帶人來將老闆抓走了,我和員工也被帶到了派出所里。

警察審問了我們很多事情,做完筆錄後才讓我們離開。

我在心裏擔心燕姐,有心朝警察打聽情況,卻被他們趕了出來。

然後,酒吧關閉了,我失業了。

燕姐不見了。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09

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我莫名的感覺到了不安。

手腳不聽使喚的來到了酒吧的門口。

我看到酒吧的門是打開的,正在詫異的時候。

警察帶着一個人走了出來。

那是燕姐。

她依舊穿着那件紅裙。

大雨淋濕了她,就像是熄滅了一團火焰。

手上的銀銬反射的燈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

我直勾勾的看着她,然後朝她跑了過去。

車門關閉,隔絕了我們的視線。

她離我越來越遠。

「再見。」

這是她最後留下的話。

10

燕姐被判了死刑。

我感覺生命的某一部分在那一天消失了。

可生活還要繼續,時間足以抹平任何傷痛。

後來,我換了一份工作,認識了新的人,也不停的有人從我的世界離開。

我已經習慣了分離。

只是偶爾在路上看到穿紅裙的女人,才會依稀想起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