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石王老五問出這句話來,看來真是自尊心受挫。她長長嘆了口氣:「副總,你條件太好,可是我不愛你,你也不愛我,這樣的婚姻,要來有什麼意思?」做他的秘書已是她能力的極至,做他的太太更吃力,她應付不來。偷瞥一眼他的臉色,還好,於是大着膽子說:「副總,我想我不太適合繼續在長源工作下去。」
他點了點頭,他向來公私分明,以她目前如此尷尬的身份,成天在他身邊,確實不太合適。
她大着膽子說:「既然您同意,那麼辭職以後我會出國,這樣對大家都好。」
他問:「那孩子呢?」
果然,她不可能妄想矇混過關,她只得答:「孩子當然和我一起。」
「不可能。」他斷然反對:「你休想。」
三個字便是僵局,他又開始生氣。他最近這樣常常生氣,一定老得很快。他就鬧不懂她是怎麼回事,旁的女人聽到他求婚,大約當場就喜極而泣了,可是她……呼……他突然發現自己六年來其實對她極其陌生,她是最好的秘書,他需要時永遠第一時間出現在眼前,可是……除了公事外他對她竟一無所知!包括孩子。想到這個一張臉就不由自主的揪起來。
習絳綾看着他嘴角微微往下一沉,就知道他在思忖着什麼。或許是自己的目的,可是他永遠也想不到,因為自己根本就沒有所謂目的。但惴惴的,仍是有絲擔心,他或許會一怒之下真的將她告上法庭,官司她贏不了,他要的東西從來是手到擒來。她不想跟一個律師團打監護權官司。
他突然開口,嚇了她一跳:「不,習小姐,你不用辭職。你還是繼續工作好了,就這樣。」
這回輪到她陣腳大亂了,她問:「為什麼?」
「為什麼?」他輕鬆的說:「你是需要這份工作的,對嗎?你得活下去,拿薪水吃飯,還有,你還有個孩子要撫養。長源開給你的薪水一直是很可觀的。當然,目前的情形,在長源工作可能對你有一定的壓力。可是,習小姐,我記得你是不害怕壓力的,對不對?」
事情隱隱有點不太對頭,他決定了什麼?他做出了什麼結論?不過,他說得這樣冠冕堂皇,叫她張口結舌。
他異樣的輕鬆:「明天孩子出院,你明天上班。至於誰來照顧寶寶,我會請專門的育兒專家。」
不等她反對,便說:「你休假已經一個多月了,先打電話給秘書室問問情況吧,我可不想明天早上在辦公室里看到你手忙腳亂。」
不許辭職?她硬着頭皮的想,那意味着什麼?他是什麼意思?將她擺在身邊以防她帶着孩子溜之大吉逃之夭夭?可能他是這樣想的,她讓他催促不過,只得打電話到秘書室去,秘書室聽說她要銷假上班,整個秘書室都似大大鬆了口氣:「太好了,習小姐,那你明天回來?」
或許,情形不像她想得那麼難堪,她安慰着自己。 再次踏入長源大廈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覺,人人含笑里有一縷意味深長,個個以為她好手段,以後便是穩穩噹噹穿水晶鞋嫁入豪門。聽聞她要回來上班,三姑甲便說:「咦,平日里看她倒是裝模作樣,沒想到手裡有這麼一招撒手鐧,怪不得她往常連黎二小姐都不放在眼裡。咱們副總也是真轉了性了,他從來不把自己的女人擺在身邊。」六婆乙不以為然:「你們知道什麼,這個不尋常,這個是挾太子以令天子,有兒子這張王牌,黎勝霆當然另眼相看。」路人丙便插話:「那她還回來上班做什麼?要是我,早樂得一邊去偷笑了。」路人丁便道:「要不然人家怎麼能套住副總,你卻不行了,笨蛋了吧?人家這是關鍵時刻,不在公司看牢了副總,萬一殺出個程咬金來,豈不功虧一簀?」七嘴八舌,天花亂墜。
習絳綾卻是暈頭轉向,積下的大堆公事只忙得她恨不得三頭六臂。而辦公室里的黎勝霆——做老闆的人到底是好命,排山倒海一樣的公事統統交給她們,他很有閑心的帶了兒子來參觀寫字樓,還支使了一位秘書去買寶寶要吃的兒童套餐。總算讓她稍稍理出點頭緒出來,抱着大疊的文件進去讓他簽字,寶寶正吃薯條看電腦,見到她很是高興:「小姨,PAPA說過兩天他陪我去迪斯奈。」
原來孩子肯叫他,都是這樣收買來的。她說:「副總,你這一陣子日程很緊,不要隨意對小孩子許願。」他卻輕鬆的很:「誰說我隨便許願了,我從來說話算話。兩個星期內你替我排三天空閑出來,我帶孩子去日本玩迪斯奈。」
她氣結,出來後調出他安排得滿滿當當的日程表來,無處下手,只在那裡發獃。門口突然傳來喧嘩,接着有人闖進來。是鄒清瑤,一張顛倒眾生的秀臉綳得緊緊的,對她說:「勝霆呢?」
她應付慣了,起立微笑:「鄒小姐,你好。今天怎麼有空上來?黎先生在會客,您是等一等,還是回頭我請他給您電話?」
「你少在這裡裝腔作勢!」大美人咬牙切齒:「怪不得他最近不理我了,我總算知道了,原來你才是最不要臉的一個!狐狸精!」
狐狸精?看來是來興師問罪的嘍?天曉得黎公子最近為什麼不理會她了。大約是有了新的興趣,他對女人只是兩三個月,新鮮勁一過便揚長而去。她見得多了,可是到底要好好打發麵前的大美人,萬一她大發嬌嗔一掌摑上來,自己可冤枉。於是微笑:「鄒小姐,我想你誤會了。副總最近工作有點忙。」
「你還這裡花言巧語!」大美人怒目相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從哪兒弄出個野種來,騙得他團團轉?」
出口傷人,那她就不用給黎勝霆面子了,於是閑閑的道:「鄒小姐,我奉勸你說話好聽一些。叫副總聽到了,越發不理你那才叫得不償失。」
大美人怒不可遏,撲上來就想給她一耳光,幸好她早有準備,一把擋住大美人的凝雪皓腕,道:「鄒小姐,請自重,我不想叫保全人員送您出去,那太丟副總的面子。」大美人恨得幾乎眼裡要冒出火來:「你這個狐狸精!勝霆遲早有一天會看清你的真面目。」
「是啊是啊。」她微笑,快刀斬亂麻,三言兩語打發走了她,自己好忙堆積如山的公事。所以只管笑靨如花:「可惜他現在被我迷倒了呢!你再在這裡與我鬧,我保證吃虧的是你。」
大美人氣得真的要吐血了,泫然欲泣一頓足終於掩面而去。她嗤之以鼻,幼稚!黎勝霆豈是一哭二鬧三上吊收伏得了的?他的品味真是越來越糟糕,之前的數位紅顏知已,那樣知進知退,一旦分手,拿了大筆的補償費洒脫而去,最近這幾位,都是一副死纏爛打的樣子,怪不得他興趣缺缺。
一轉臉,突然看到他倚在門邊,不知出來多久了,一臉剛看完好戲的興味盎然。不知為何,她無端端有些心虛。只得勉強微笑:「副總……」
「你平常都是這樣對付我的女朋友?」
她垂首靜聽。卻聽他說:「你剛才說得不錯。」
不錯?她剛才說了什麼,他認為不錯?或許是贊她當機立斷,替他打發了這個麻煩?他卻徑直朝她走過來,她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彷彿有什麼不好的預感。她是不是該掉頭逃走?來不及了,視野里已滿滿是他,他的臉,他的眼,這樣近,迫得她倒吸一口涼氣:「副總……」
「噓……」他的聲音低低的,他的鼻息曖曖的:「我喜歡你剛剛的樣子,鋒芒畢露。你平常太藏拙了。」
藏拙?是誇她嗎?可是他離她這樣近,她真有點恍惚。冷氣機的聲音嗡嗡的輕響,太冷了,她毛骨悚然。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他卻離她更近了,近得她呼吸窘迫。只一秒,她的呼吸驟停——他吻她,他居然吻她……大腦一片空白,接近窒息的眩暈。他做什麼?她出不了氣,身體發軟,若不是他摟着她,她一定會倒下去。可是……他再不停下來,她一定會真的暈倒的……
「啪!」辦公室那頭傳來一聲響。
他終於放開她,揚起眉。她轉過臉,天哪!她辦公室的門大開着,一位秘書手裡的厚厚的文件夾掉在地上,散了一地。卻只是呆在那裡怔怔的看着他們兩個,連文件也忘了去撿。而其它幾位秘書好奇的眼睛正努力越過視線障礙望着這邊,那頭他的辦公室門也大開着,寶寶一雙烏幽幽的眸子正牢牢盯着她與他。
天哪!她從來沒有這麼窘過,恨不得真找個地洞鑽進去。這種場面居然讓下屬與兒子同時當觀眾,她怎麼這麼倒霉?
他微笑,接着寶寶也微笑。父子兩個都一副開心的樣子,大約樂於看到她鮮見的氣急敗壞。而秘書室的那幾雙眼,立刻若無其事的低下去。可是,她知道自己是完蛋了。完美好秘書頓時變成心懷叵測的狐狸精不說,連上班時間都不放過……傳出去太太太太太難聽了。
他抱起兒子進辦公室去,突然又轉過身來:「絳綾。」
他從來沒有這樣叫過她,叫得她又一次毛骨悚然。他卻是問:「你為什麼不問我認為你哪句話說得沒錯?」
她還沒有從窘態中反應過來,只是獃獃的像鸚鵡一樣重複:「我哪句話說得沒錯?」
他揚眉,笑得真是燦爛:「就是那句——我被你迷倒了。」
他說什麼?她倒吸一口涼氣。他在報復她對他的女友出言不遜?還是在報復她瞞他五年?電影電視里都有得教,花花公子們這樣甜言蜜語,只為叫你上當受騙。她不該騙 他,可是他也不能這樣報復她吧。
第二天這件事便是添油加醋的頭條談資。長源上下皆知黎副總此次真的被女秘書迷惑得暈頭轉向,還在辦公室里熱吻。開始有人打賭她嫁入豪門的日期。另一票人卻不以為然,說道黎勝霆縱橫花叢這麼多年,沒理由這麼輕易洗手金盆。她習絳綾雖手握王牌,結果如何說不定還是功敗垂成。
這種情形下,她還能夠正常上班,也算是修鍊得刀槍不入了。所謂正常,也不過是她充耳不聞那些閑言閑語,除了公事,不進他的辦公室。與他說話時,打開辦公室的門。不到半天,他就抱怨:「你防着我。」
她鎮定自若的微笑:「副總,您說笑了,我為什麼要防着您?」
他嗤笑:「算了,咱們不要來言不由衷那一套。昨天是我欠思量,給你造成了困擾,可是你不能將賬全算在我頭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