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人人都怕的女人販子,我把我的故事寫下來。
也許,看完以後,你不會那麼恨我!
1.見死不救
清晨。
我騎着摩托車回到院子里,一個衣不遮體的年輕女孩莫名地攔在我的車前,「救救我,救救我。」
我愣了好一會兒,沒等我說話,孫無良和田小文罵罵咧咧地跟進來了。
田小文一把抓住那女孩的手臂,看到我時愣了一下,「四妹姐……」
他們透過熹微的晨光看到我的臉,兩個人都震驚。
孫無良愕然道,「你的臉……果然變得不太一樣。」
我冷哼,「看什麼看,毀容的女人你們還見少了?」語氣盡量的雲淡風輕。
那場車禍後,我的臉被燒毀了,要不是穿着從前的衣服,他們倆怕是認不出我來。
女孩一直在掙脫,哭喊着叫救命,她或許不知道這個看起來淳樸的村莊,是沒有影視劇里的英雄出來救美。
因為這是溪村,邊緣的一個貧困山村,這裡除了貧窮迂腐的人還有很多和她一樣,被騙來的女孩,確切地說是被我,也就是黃四妹和孫無良,田小文一起騙來的女孩,她們最終成為了每家每戶娶不到媳婦的大齡男人的老婆。
田小文看着女生笑得不懷好意,孫無良給他使了個眼色。
田小文收起猥瑣地笑問我這大半年去哪了。
我眼神一凝,瞪了孫無良一眼。
「小文,幹嘛問那麼多,你四妹姐難道還能出賣我們不成?」孫無良笑着陰測測地看着我,「我們三合作了六年,你以為她失蹤的幾個月,能洗白自己?當初可是她提議……」他用開玩笑的口吻說的,誰知道有幾分真。
「別說這些話!」我呵斥他,「你們不知道現在的人多難騙?為了找新的貨,我這半年可一刻也沒有閑着,跑了無數地方。」
然後,一隻手輕輕摸着被兩道長長的疤痕橫亘的臉,「還差點把命搭上,老娘這叫『劫後餘生』,懂嗎?」
田小文貌似沒聽懂,但驚呼,「不愧是我四妹姐啊!」
「那貨呢?」孫無良感覺不太相信我。
「都弄出去了!」我從縫在褲子里的口袋裡拿出一沓錢,給他們倆分了一半,「我要是想甩掉你們,還要回這地方?」
看到實實在在的錢,兩人都不再言語。
我上前拉過渾身是傷的女孩,拖着她往村莊走,她看到是我,鬧得更凶,張嘴咬掉我手臂上的一塊皮。
我沒防備,吃了一記痛,鬆開了手,女孩爬起來就跑。
「想死啊你!」孫無良一腳起飛,直踹她的胸口,「想死現在就送你一程!」
眼看着他又要踹一腳,我一巴掌扇過去,罵他,「你才想死!把貨搞壞了還怎麼賣好價錢?!」
孫無良到底是怕我的,我不在,他可以是老大,可我回來了,他在我面前還是要裝孫子。
我淡淡道,「還是劉老頭那家吧?我給她洗個澡,老娘親自送吧,不然那個老痞子怎麼肯痛快給錢!」
中午,我把洗乾淨的女孩子送去劉老頭家。
劉老頭五十來歲,老當益壯,老婆病逝以後一直想討個年輕的老婆,看到我帶來這麼年輕好看的,火急火燎給我拿了三千塊。
「老爺子,不是說好的四千塊嗎?」我拉着他,不讓他帶女孩子進房。
他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少給錢,但他怕我,這個村子裏的單身漢也怕我,隨後他才把剩下的給我算清楚。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眼看着逃不掉了,女孩子忽然發了狂的衝過來,一副要跟我同歸於盡的架勢,「你也是女人!」
她聲嘶力竭地吼,「你為什麼這麼殘忍?!你能想像有一天你的女兒你的親人也會經歷這種事嗎?!」
短短几小時,她的人生從普通平淡掉進一個可怕的深淵。
我愣了一下,來不及說話,就看到劉二爺從後面抱住女孩子,粗暴地把她抓去房間里了……
我轉身離開,院子里那群本來在笑的男人看到我,都給我讓了條路。
深夜,外面電閃雷鳴。
我一個哆嗦醒過來,卻看到一個女孩子滿身滿臉是血地站在床邊。
是……白天那個女孩子!
我嚇得把放在枕頭下的刀拿起來,女孩子不要命地撲了上來,我的刀掉在地上。
她用一雙血手掐着我,我快窒息了!
「你見死不救!我們一起下地獄吧,一起……」她一邊說嘴巴里一邊冒出血泡,特別嚇人。
2.被扎一刀
「啊!」再次睜開眼睛,外面仍然電閃雷鳴,卻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原來,是一場夢,幸好,只是一場噩夢。
我看了家徒四壁的房間,渾身發抖,我已經到溪村了,不用怕了。
我叫黃四妹,我從事着最危險也是最賺錢的勾當,用最低劣的騙局把善良單純的女人騙到村子裏,然後再換一筆錢,出賣別人的一生,也出賣了自己的良心。
幾天後,聽說那個女孩子用刀捅傷了劉老頭,跑了。
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上怎麼會有刀,但村子裏的人都料定她跑不遠,全村人帶上東西追了出去。
在這種事上,溪村的村民都挺團結的——因為很多人的老婆都是從我們手裡用大半生積蓄換的,要是跑了,他們不可能有錢再買一個。
我沒有參加追捕行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誰也抵抗不了。我也是,她也是。
下午,我來到老陳的診所。
自從半年前的一宗交通事故毀了容貌以後,我性情大變,只要照鏡子就會變得很暴躁。
我找在村口開小診所的老陳諮詢過,他說他治不了,說我的臉只有做整容手術才能修復。他還叫我去大城市找好的醫生,他給我介紹,我笑着拒絕了。
他是一年前從隔壁村搬過來的,每天想找他聊天的女人不少,但都沒有我年輕和好看,前提是我沒有毀容的情況下。
村子裏很多壯漢都敬我,因為我早些年就開始「帶貨」進村,解決了很多單身漢的需求,但他們也怕我,總覺得我冷血無情,但老陳卻不怕我,眼神里坦蕩蕩的,偶爾也會跟我閑聊幾句。
我總覺得他奇怪得很,是有一次我不小心把手機落在他的桌面上,回去拿時,發現他拿起手機來想劃開。
我一把把手機奪回去,他抱歉地笑了下。
「那條短訊是不是你發的?」想起曾經收到一個莫名其妙的短訊,我質問老陳。
「你在說什麼?」他溫和地笑了下,「沒聽懂,我只想看看手機是誰的。」
我總覺得他有什麼企圖。所以,我便經常藉機去他的診所,我這樣的人時刻保持警惕總是有必要的,我一直這樣說服自己。
那天下午,我去找老陳的時候,他正在給一個小女娃看牙。
他們倆搬了張凳子坐在門口,漫天的陽光下,小女娃有一雙黑寶石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很好看,跟村子裏的其他小孩比,簡直不能太漂亮。
也許是她生得太漂亮了,我忍不住想靠近一點看。看到我靠近,她立刻縮到老陳的身後,不敢看我。
畢竟,我是人人都怕的女魔頭嘛。
那天,小雅沒有按照約好的時間到老陳的診所,我看到這個大男人急得滿頭是汗,後來索性關門要去她家找。
我白了他一眼,「你不會是對人家女娃有什麼奇怪的想法吧?」
他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黃四妹,你說啥?」
我想看看他想做什麼,就光明正大地跟着他去小雅家。
不曾想,還沒到門前,就聽到一聲特別嚇人的慘叫。
然後,我們一同看到小雅爸拿皮條發狂地抽着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不着寸縷,慘叫連連,手腳被厚重的鐵鏈鎖着,真是想跑也跑不掉。
如果我沒記錯,小雅有跟老陳說過他爸打光棍很多年了,怎麼有個女人被她爸關在這裡?
這個女人一看就感覺精神不太正常,瘋瘋癲癲,又哭又叫,一張嘴空洞洞的,沒有一顆牙齒。
「大哥,你在幹啥呢?」在我發獃的時候,老陳先我一步去阻止小雅她爸。
男人本來還舉着皮條要抽下去,被老陳用手臂擋了下。
「瘋婆子!」小雅爸後面還說了什麼沒聽得清,無非都是在用粗鄙的語言罵人。
男人往死里動手,孩子哭聲震天,這個狀況是這個村子最常見的,很多人家都會上演,壓根算不上奇怪。
老陳強行拉開小雅她爸,小雅爸看到我慌張地把女人推到小房間,關上小房間的門,
老陳:「四妹姐,這……」
老陳看我全程不說話,便給老陳拿了煙和酒,男人喝了幾口就倒下了。
老陳問小雅剛剛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小雅警惕性很高,一開始死活不說,直到聽到老陳溫柔地說「也許我能幫到她」的時候,小雅才吞吞吐吐地開口,「我爸說,要是跟別人提起我媽,他就會打死她!」
我冷哼,「他前段時間還找孫無良說討個老婆,說你媽死了。」
小雅:「你媽才……」
我瞪她,小雅抿着唇不再說話。
小雅想給她媽洗一下,但她力氣太小,老陳又不方便,看向我,我主動請纓,說要幫她一起洗。
但小雅怕了我,不肯讓我碰她,拿單薄的身體擋住了我,被我一下子就繞開了。
小雅媽很久沒有清洗過,身上散發著陣陣惡臭,也看不出原本的面目。
她看上去渾身是病,皮膚爛得嚇人。她的意識模糊不清,呢喃着別人聽不懂的話,至少不是這裡的方言。
小雅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很是心疼她媽。
給她洗完,我用儘力氣把不停掙扎地她扶去稍微乾淨點的房間。
但她哪裡都不去,又四肢並用地爬回那個小黑屋。
跟其他被抓來的女人一樣,被家裡的男人打怕了,被折磨瘋了,沒有自己的自主意識,久而久之靈魂也沒有了。
在她那個又黑又潮還充滿惡臭的小黑屋裡,我注意到角落裡有一本書,看得出來年代久遠,書頁都被翻爛了。
上面還有各種各樣的血跡。
我把書拿起來慢慢地翻看着,渾然不知一雙腳步停在我的身後。
刺啦——
「啊!!」
小雅媽不知從哪裡抄來一把小刀,用儘力氣扎進我的肩膀,頓時血流如注。劇烈的疼痛讓我眼淚奪眶而出,我慘叫一聲便眼前一黑,昏倒過去。
3.你要幹嘛
是老陳送我去醫院。
他聽到慘叫趕到房間,在小雅媽要捅第二刀的時候把我推開,救了我一命。
我問他為什麼要救我,到底圖什麼。他只說小雅媽捅進我肩膀的那一刀深得要見骨頭了,他還說她精神不好,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事情……
聽了他的話,我手術完的麻藥也過了,縫合的傷口疼得我冷汗、眼淚直流。
我流着淚咬牙切齒道,「我要殺了那個婆娘!!」
老陳吃驚道,「四妹,不要這樣……」
「誰讓她那麼多人不惹,偏偏就惹到我了?」
俗話說,傷筋動骨要養一百天,我在縣城的醫院養了很久才出院,回村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小雅媽。
我怕引起轟動和麻煩,選了深夜的時間去小雅家。
溪村靜悄悄的,如一隻沉睡中的怪物。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巧,我衝到那個關着小雅媽的小黑屋的時候,剛好看到小雅爸喝了幾斤白酒,滿身酒氣地拽住她。
小雅媽的嘴巴被塞了東西,導致她只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她的手腳被鐵鏈鎖着,鐵鏈划過地面的聲音,像是在人的心口上划上一刀。
「給我死開!」我震怒,把老頭推開,讓他滾一邊去。
男人看清我的臉後,酒醒了一半唯唯諾諾地說,「四妹姐,怎麼會是你?我做錯啥了!」
「你家婆娘差點兒弄死我!鑰匙給老娘。」
說著,我把小雅媽從地上抓起來,她手腳被鐵鏈鎖着,奇怪地慘叫着。
我要把她帶走!
沒想到才拉着女人走到外面,還有個人擋住我的去路,是老陳。
「你給我走開!」我沖他吼。
「四妹!冷靜點!」他想拉我,卻被我閃開了。
我冷靜不了。
自從容貌被毀,我感覺這個世界總是處處與我作對,就連一個被騙來的瘋婆娘也與我作對,我實在忍受不了!
我開車帶她走,不知道能帶她去哪裡,只知道心裏燃燒着一團火。
這時,天空開始下起大雨。
被大雨沖刷過的世界,讓我覺得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又可怕。突然,小雅媽醒過來了,跟我搶方向盤,我打她的手,「不要亂動!」
車子東倒西歪,我沒辦法控制住,直到撞上一棵樹的時候,它才肯停下來。
……
那天以後,溪村的人都知道我想弄死小雅媽,因為她拿刀捅傷過我,還有人說我毀容以後人也變態了,喜歡殺人。
我每天都會去小雅家大鬧,她的老頭子怕了我,沒功夫教訓她,還偷偷地塞了不少錢過來,但也不肯把這個瘋女人給我。
小雅媽一開始隨我拖着走,後來我找麻煩的次數多了,她看到我就叫。而且只要我想把她抓走,她都會去撞牆,把自己搞得頭破血流,然後小雅會跳出來咬我,保護她媽。
每次我都只能狼狽地離開他們家,當然很多次都是老陳拉着我離開。
我不知道老陳為什麼總跟着我去小雅家。
在溪村裡,年輕溫柔、不會把女人當貨物的正常男人應該沒幾個。但他是這樣的人嗎?
直到那一天。
孫無良和田小文從火車站帶來了七八個「貨」,聽說他們用高薪騙這幾個女孩來這兼職,她們一來造成了全村的轟動。因為他們倆第一次帶回來這麼多人。
逞威風似的。
但做這種勾當的,最懼怕的就是逞威風!
我看着這七八個女孩子站成一排被聞風趕來的單身漢圍觀,大聲議論着。
「哭啥子!吵死了!」這些女孩子哭得凄涼,我看着她們驚恐且完好的臉就煩躁。
我一個個地看過去,其中一個女孩子長得頂好看,可惜身上到處都是傷口。
我抬頭緊緊地看着孫無良。他察覺到我的目光,驕傲地抬了下下巴。
突然,老陳如一頭野獸沖了過來,直直地撞上孫無良。
孫無良可是個痞子,莫名被撞,他當然是要還手。沒想到老陳跟他對打了一會兒,兩個人誰都沒有佔到對方的便宜。
「你小子等着!!」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老陳這麼激動生氣,他雙目赤紅,不怒而威,「你乾的這些齷齪事,老天爺都看在眼裡了!」
「放你娘的狗屁!!」孫無良徹底怒了,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然後跟老陳扭打成一團,田小文也上手幫忙,我上前叫兩人先把「貨」帶回去,孫無良踢了老陳一腳走向女孩,末了還對我輕蔑一笑。
一次帶回來那麼多漂亮的女孩,孫無良一時風頭無兩。他說這些都是經過他本人精心挑選的,一個頂一個的好,價格還開得老高。
孫無良叫了兩個大娘跟我一起給她們洗澡,洗到今天看到的最好看的女孩子的時候,她哭得幾乎暈厥。
她說她是大學生,家裡為了供她讀書負債纍纍,她快畢業出來找實習,只想找一份工作,卻被騙來這裡。
看着梨花帶雨的她,我覺得她長得真好看,是我見過的女孩兒當中,最好看的一個人了。
不對,應該只算第二好看。
在我發愣的時候,孫無良在外面瘋狂拍門,「黃四妹,你動作這麼慢?洗個澡洗這麼久!你轉性了?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這次這般威風,我相信孫無良之後的行動都不會再叫上我——他一直都不服我,他想獨干,能賺更多,還能讓村子裏的人都聽他的話。
他想要取代我。
我從他眼裡看到了如此野心。
洗完澡,孫無良跟田小文一起把這些「貨」帶走,不再看我一眼。
入夜。
我趁着夜色悄無聲息地出了門,沒想到老陳就在我家門口守着。看到我,他一點都不意外,「去哪裡?」
「你幹什麼?!」我愕然。
「不要再去了。」他說著我聽不懂的話,身邊沒有第三個人,卻故意壓了壓聲音,神秘地說,「我知道你要幹嘛!」
4.她其實是
沉沉的夜色下,老陳的一雙眼像老鷹一樣銳利。
我不知道他想說什麼,我只知道我要辦的事情,沒有人能阻撓。
「警告你,不要管我!」我頭也不回地走掉。
我再次來到小雅家,熟悉到閉着眼都能找到關着她媽的小黑屋。我帶着事先備好的湯,逼着她灌下。
只有這樣,我才能順利帶她走。
準備把她帶走的時候,看到小雅從旁邊的小房間跑出來,攔住我,「你要把我媽媽帶去哪?」
「噓!」
「他們都說讓我相信你。但我不能完全相信你,除非你把我帶在身邊。我才會讓你帶走我媽媽。」那麼小的孩子,卻因為生長環境過於成熟,我心裏狠狠一震。
他們?哪些人要她相信我,我不明白,我也沒時間多想,但看着她跟她媽相似的眉眼,我好像找不到拒絕的理由,於是把小雅也一起捎上。
出門的時候,又看到老陳。
「你到底要做什麼!」我怒吼。
「上車!我帶你們!」我愕然,他怎麼會……
時間緊迫,我沒辦法問老陳這樣做的理由,我選擇賭一把,相信他一次。
這是我這些年來唯一一次相信別人。
他把車子開得飛快,我把小雅媽綁在我的身上,我甚至都想好了,她要是再次發作,大不了我就跟她一起滾下去!但要是這次我能成功把她帶走……
我一定……
車子開到一半,我們看到田小文的麵包車停在路邊,早上被他們倆帶回來的七八個人似乎也在車上。
田小文看到我了,像是看到了救星,「四妹姐!你先停一下!」
我沒想到都已經快要離開這裡了,還有人敢攔我。
我聽到田小文抖得不行的聲音,「有個人割腕了!無良哥去處理這件事了,他讓我幫忙看剩下來的……」
聽到他的話,老陳馬上停車了。
「哪個?」我的聲音也在發抖。
「學校抓過來的那個!」
我想起白天見到的那些女孩,深吸一口氣,並沒有應允,我現在只想做一件事,我必須趕緊帶着小雅媽離開。
「老陳,快開車!」我急切道。
但我看到他的猶豫,「我想去救那群女孩子!」
「你瘋了!!」我就知道這個老陳是來壞我的好事,「你答應幫我帶走小雅母女,你要多管閑事,一個人都帶不走,你不走就滾下去,我自己帶她們走!」
也許是聽到我們的爭吵,本該暈過去的女人忽然悠悠道,「小,不,四妹救、救她們吧。」
我滿眼淚水顫抖地看着女人,這時我才明白原來她什麼都知道。
「救救她們。」小雅媽流着淚求我,「不要讓她們成為……第二個我啊。」
我痛苦地咬了下唇,老陳看我不再抗拒,馬上掉轉車頭。
我有很多話想跟她說,但現在不是時候!
田小文以為我回心轉意,興奮地沖我揮手。我下車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打暈,然後讓被抓的女孩子都上我們的小麵包車。
但那些女孩認出我和田小文是一夥的,都不敢上車。
小雅媽跌跌撞撞地下了車。看到她,那些女孩子嚇得不輕。
「走啊,跟她們走。」她悲苦地叫道。
聽了她的話,她們哭着上車。
耽誤了一些時間,我心急如焚,拉着虛弱無比的小雅媽要上車。
然而,快走到車前的時候,我竟看到孫無良回來了,他身後還跟着一群手裡拿着棍棒的村民,他看到田小文暈過去,氣得不行,「黃四妹!你在做啥子!!」
看着衝過來的孫無良等人,我不顧一切地推着小雅媽往前走,但孫無良和我們的距離越來越近,我竟然雙腿發軟,差點倒地。
這時,虛弱的小雅媽竟然將我拉着快步走到車前,在我沒反應過來時,小雅媽把我推回副駕駛去,然後就把車門關上。
我想開門,她拿身體擋着,老陳悄無聲息地把車門給鎖上。
「求你帶她們走!」她啞着嗓子跟老陳說,然後自己沖向孫無良他們。
「快走吧!!」女孩子此起彼伏地叫着,「大哥求求你帶我我們走吧!!」
老陳最後選擇了車子上的其他人。他一腳踩盡油門,把身後的景色遠遠拋下。
我不停痛苦地尖叫,求他趕緊回去,小雅也一直在大哭。
視野模糊中,我從後視鏡中看到孫無良發泄般地對着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雅媽拳打腳踢,她卻一直對我這邊喊着,看清楚口型的我,差點崩潰。
我想打開車門跳下去,突然感覺後頸一陣刺痛,瞬間眼前一黑,昏倒前我似乎聽到一個聲音。
「放心,我的同伴會去救她,他們快到了。」老陳如此堅定地說。
再次睜開眼,我是在小診所里。
我看到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其中就有老陳,他滿臉擔心和愧疚垂着眼睛,靜靜地看着我。
「你醒了?」老陳彎腰看進我的眼,「你不是黃四妹,你是誰?!」
「你!」我一時沒明白他為何也穿着警服,只想着小雅媽,我抓住他的手激動地問「小雅媽呢?」
「她……」老陳很遺憾地搖了下頭,「對不起,我的同事趕過去的時候,發現她被孫無良打死了,但我們把孫無良為首的村民都控制了,那群被騙的女孩也已回去……」
她……死了?
我聽不進別的話,我只聽到,她死了,回過神時我反手一巴掌打在老陳臉上,「是你害死她!是你……」
我感覺呼吸不上來,我用盡全身力氣,對老陳拳腳相向,怒吼:「你還我姐姐!」
我用儘力氣打眼前的男人,他也不還手,眼神里除了愧疚就是震驚,我打累了就頹然坐在床角,滿腦子小雅媽被人毆打時口裡喊的那句:小妹,快跑……
是啊,她到死都還是那個滿眼滿心只有我的親姐姐啊!
5.我的姐姐
午夜夢回,我都會想起她——我的姐姐!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
我和姐姐來自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父親在我們還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當時我才一歲。是母親辛苦工作養大我們倆。
姐姐比我大七歲,從小就比同齡人懂事乖巧,成績還很好。而我就是個假小子,從小就皮,不愛學習就喜歡到處玩,但姐姐一直就很寵着我,不比母親的愛少一分。
姐姐太懂事,即使她是高考狀元,為了照顧家裡,她還是選擇了在家鄉的一所普通大學就讀,為了這個家,她總是在付出。
開始懂事的我會為姐姐感到不值,她卻總是安慰我,說自己志不在那些地方,就喜歡呆在家裡一直陪着我和媽媽,看着母親健康,我平安長大就很開心。
但我知道姐姐喜歡看書,也喜歡看旅遊頻道,她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幻想,要不是我耽誤她,她肯定可以去大城市完成更多的夢想。
我選擇了讀技校,早早出來工作,幫輕媽媽的負擔,媽媽也欣慰。
知道我的想法以後,姐姐默默地流了一夜眼淚——她認為我那麼聰明,去大城市會有更大的出息。
我笑着說,我不愛讀書,我就喜歡在這個小鎮和小夥伴一起。
在我撒嬌威脅下,姐姐考上了大城市著名學院的研究院,我和媽媽都替她高興。最重要的是,我覺得姐姐也很高興。
姐姐去外面後,變得越髮漂亮,自信。每次在電話里聽她跟我分享所見所聞,我都能感受到她的快樂與激動,以及對現在生活充滿美好期許的心情。
我還記得最後一次見到她的情形。
那天很冷,雪下得很大很深。
那是一個寒假,姐姐已經是研三的學生,村裡人都誇姐姐有出息,我這個妹妹臉上也有光,我看得出來姐姐這次回來明顯變得不一樣,喜歡穿紅色,整個人明媚又溫柔。
在我的盤問下,她害羞地告訴我在學校遇到一個很好的男孩子,他和自己一起被保送博士,他陽光自信,對自己很好。她還說自己的論文獲了獎,開學就能拿到一大筆獎金,到時候就帶我和媽媽去那邊玩,順便見見他。姐姐叫我等她過幾周就回來接我們。
我聽完開心地原地蹦了幾米高,我覺得自己叫姐姐去大城市的決定很明智,媽媽一臉寵溺地看着我們。
姐姐離開的那天,她穿着大紅色的羽絨服,臉蛋通紅,在冰雪融化的景色中笑如春天般燦爛。
那天后,我開始數着日子等着姐姐回來。
……
我從未想過,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
一周後,她的老師打電話來說姐姐沒有去學校,她的同學也說沒有接到她。
我瞞着媽媽去了一趟姐姐的學校,我見到了姐姐說到的那個男孩,我沒想到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是這樣的,她不像姐姐說的那樣陽光自信,現在的他蓬頭垢面滿臉鬍渣,雙眼通紅。
聽說他沒日沒夜找了姐姐七天,我想,他真的很愛姐姐吧。
他一直在碎碎念,那天不該去上廁所;讓姐姐一個人在候車大廳;不該鬆開姐姐的手……
我們報案後又找了七天,最終還是沒瞞不住媽媽,她連夜趕到了學校,跟我們一起去找。
我們三走遍了繁華的大街小巷和周邊的小鎮,媽媽一夜白了頭,那個男孩辦了休學被接回了家。
我和媽媽一直留在這裡,一待就是小半年,尋人啟事,找各個組織,也有很多信息提供給我們,最後折騰了一通都發現不是姐姐。我們家積蓄慢慢花得也差不多,媽媽的身體也越來越差,沒辦法我只能帶着她回了老家。
姐姐失蹤以後,媽媽的身體就徹底垮了。她沒法再去工作,終日躺在床上以淚洗臉。時而清醒時而迷糊,迷糊的時候一句句叫着姐姐的乳名;清醒的時候會抓着我,問我姐姐有消息沒有,姐姐回來沒有。其他時間都在哭,哭聲凄慘可怖。
我不敢做長工,到處做着散工,做着準備隨時去找姐姐,我也會偷偷哭,腦海里千轉百回著姐姐可能遇到的的各種遭遇,每夜都會被驚醒。
我甚至想過,如果當初不是我叫姐姐離開家,她是否會留在我們身邊?
一晃七年過去。
姐姐還是沒有任何消息,我沒有一天不在找她,沒有一天停止對她的思念!
我從一開始的報案,期待警察能幫忙找到姐姐的下落,到年復一年我等得心灰意冷,在網上也發佈了各種各樣的尋人啟事,有的網友給我留言,說我的姐姐生死未卜,可能是被人騙走了。我不肯定,可我也沒有其他辦法。
我想自己去找她!可是我要去哪裡找她?母親卧病在床,我也不敢去遠方。
媽媽的狀況越來越糟糕,她清醒時總是哭着求我去把姐姐找回來,不然她死不瞑目。我流着淚一遍遍的答應她,說只要我還活着,我一定會把姐姐找回來!
在我第N次對媽媽作出承諾的時候,她還是沒有等到姐姐回來,永遠閉上了眼。
我無數次想過要跟着媽媽而去,但姐姐還沒找到,我還不能死!
直到有一天,我在某個短視頻平台上看到一個視頻,有個身影一閃而過,我感覺那是姐姐的身影。
姐姐在火車站離奇失蹤,七年後我刷一短視頻,發現她的身影
雖然已經很多年沒見過姐姐了,但神奇的血緣關係讓我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感應,那就是我的姐姐!
而那個拿着手機在拍然後發佈視頻的人,是真正的黃四妹。
我開始關注她的賬號,查到她是在一個叫做溪村的地方,我四處打聽這個地方的消息。
光是打聽沒有用的,要想知道我的姐姐是不是真的在那裡,我必須親自去這個村子看看。
但溪村是個在地圖上都找不到的地方,光距離它最近的火車站,開車也要走兩天一夜的山路才能到達。
要是沒有網絡,誰都不知道世界上還有這麼一個小村莊。
我想去溪村,只能從黃四妹下手。
我先換上一張自認為最好看的自拍照做頭像,通過短視頻的賬號跟她取得聯繫,說自己是一個攝影師,也是她的粉絲,然後每天對她噓寒問暖。
她並不是那種容易相信別人的人,但我堅持給她發了三個月信息,各種彩虹屁,當然,也有可能是我那張照騙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她慢慢地放鬆了警惕。
後來,我們約見在離溪村最近的縣城,她本人比視頻里要黑跟矮,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看起來很和善,但我知道,她做的偏生是最喪良心最可惡的勾當!
那是一次醉酒後,她自己說出來的……
見面後,我一直住在縣城的賓館,跟她待了一個月的時間,每天請她好吃好喝,把她吹捧得讓她飄飄然。
我跟她說自己是孤兒,從未談過戀愛,總覺得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她從一開始的拘謹到慢慢地放鬆下來,開始和我一起喝酒,我也發現她只要喝醉什麼都會說,但第二天就會忘記。
她說她的父母在她小時候就去世了,她如野草一樣長大……為了不被欺負,所以讓自己變成一個人人都怕的女魔頭。
後來,她喝醉了以後給我翻她手機里的一些照片和視頻,她的手機里都是各種各樣從各地騙去溪村的女孩!
有的很年輕,剛出來社會,或者想出去旅遊一下;也有的三十幾歲,跟丈夫鬧彆扭跑出來的,統統都被她跟她的發小孫無良還有田小文騙到溪村這個偏僻落後又查無此處的小村莊里。
我看着手機里的照片,想起和我一起找親人的受害者們,我氣得渾身都在發抖,我想報警,但不行,我還沒看到姐姐,我不確定姐姐在不在這些人裏面。
黃四妹在縣城待得時間太久,她的兩個同夥已經很不滿了,但聽語氣很是尊敬她,小心翼翼地懇求她回去。她答應回去,約我之後再見。
我不打算就讓她這麼走了,我還要想辦法進溪村,她是我能靠近那個地方的唯一的辦法!
於是我想了個借口說想去溪村拍攝,她打量了我一下,問我是不是真的沒談過對象,我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她也就答應了我的請求。
我叫了個網約車送我們倆去,中途司機下車去方便的時候,黃四妹竟然用家鄉話給孫無良打電話,笑眯眯地說她正帶着一個不錯的「貨」回去。
我知道,那個「貨」是我!
她肯定沒想過我能聽懂她的家鄉話,我也沒有想過我給她好吃好喝的,最後仍跟其他女孩的命運一樣,只是她眼中還不錯的「貨」。
在車上,我與黃四妹發生了很劇烈地爭執,是的,我沒忍住動了手,就算她那時候想賣了我,就算她貶低那些被賣的女孩子愚蠢,我都忍住了沒動手,我在車上灌了她酒,本是想多套一點話,沒想到她吹噓起來,說自己幾年前在火車站騙了一個女大學生,長得特別漂亮,但還是乖乖跟她走,什麼名牌大學,什麼女博士,還不是人頭豬腦,連假孕婦都看不出來。
我腳底的血直衝大腦,火車站、女博士、騙走……我知道那是我善良的姐姐,我終是沒忍住用啤酒瓶砸向她,我們兩扭打在一起,司機頻頻回頭勸我們,一個沒注意山上打滑,開了一夜車的司機剎車也來不及踩,車子滾下山坡的瞬間,我以為……
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我姐姐了。
但沒關係,姐姐,我幫你報仇了。
6.不再分開
可能是老天可憐我,整車只有我活了下來,黃四妹的屍體就在我眼前,我身體卡在車裡動彈不了,看着黃四妹毫無生氣的屍體,我從恐懼到麻木,到最後的興奮。
救護車和警車在四十分鐘後到了,司機是疲勞駕駛,后座的人一人死亡,一人重傷。
我在ICU躺了一個月,車禍導致我毀容了,醫生給我動完幾場手術以後,說我臉上的疤要想恢復以前,只有去整容,我以沒錢拒絕了這個方案。
出院的時候,我帶着我在被救前用盡全力拿到的黃四妹的錢包和手機離去,陽光撒在我滿目瘡痍的臉上,我一點都不恐懼,我給通訊錄第一個電話發了一條信息。
孫無良,貨處理好了,我被車撞了,你在溪村等我回去。
溪村,我來了!
對,我要假扮黃四妹,雖然聽起來很荒謬,但為了找到姐姐,我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
反正我已經毀容了,就說是這個車禍造成的就好了,加上溪村的人普遍文化程度都不高,只要我把黃四妹的行為舉止學透了,我小心點,我相信一定不會有人認出我。
在回溪村的路上,我通過跟她相處一個月的時間拍下來和錄下來的照片和片段,再加上我本來就很會聲音模仿,一點一點的學習她的行為舉止和說話方式。
三個月以後,我頂着一張車禍後毀容的臉,拿着黃四妹車禍前留下來的私人物品出現在溪村。
我就這樣讓自己變成了黃四妹。
回村後,我騎着摩托車到處轉悠,慢慢了解這個村子,我發現這裡很多小媳婦都是被騙來的,而且都是黃四妹為首的混蛋們做的。
但我沒心情管這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
跟孫無良、田小文和他們騙來的女孩相遇時,是我第一次看到所謂的「貨」,其實我的腿顫抖得不成樣子,但我是女魔頭黃四妹,我不能露出破綻,只能裝作淡定又無情。
看到她被孫無良他們抓進屋子裡,我想救她但又不能,我比誰都知道村民院子里那些鋤頭和鐵鍬是幹什麼的,我不能冒險。
我只能在送她去買家的路上悄悄給她放了一把小刀,心裏默默為她祈禱。
我在村子的第三個月,我看着那些女孩,我又無助又心疼,我整夜整夜失眠,比姐姐失蹤那短時間還嚴重,我差點都要放棄找姐姐的念頭了,直到遇見了小雅。
我覺得她好親切,更沒想到的是我竟然見到了她的媽媽,那個午後,真的讓我永生難忘。
那個暗無天日的小房間,她身上大片大片的傷,手腳四肢被鐵鏈鎖着,畏畏縮縮地坐在那裡。
我心疼得不行,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我知道那是我姐姐,那個讓我驕傲了一生的姐姐。
誰知道她開始錯認我是當年把她騙到這裡來的人,用我故意留下來的小刀捅傷了我。傷愈以後我回去溪村找她,我要帶她走的。
但是她搶我的方向盤,導致車禍撞樹。
我記得她咿咿呀呀地叫着,一心回到那個可怕的小黑屋。
後來我也總去小雅家找她,其他人都以為我在找茬,以為我恨她,其實我一直不停止地想辦法帶她離開,但終究沒有用。
我沒辦法想像這些年來她是怎麼堅持下來的,我無法感同身受!每次她被那些人折磨的時候,她都在想什麼呢……
後來我才知道她是捨不得小雅,所以我決定帶她一起走。
但她最後還是為了我,最終還是因為保護我。
永遠地離開了我……
這些天我渾渾噩噩,我彷彿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裡,媽媽坐在院子里,微笑看着為我洗頭的姐姐。
姐姐的眉眼溫柔得不可思議……
夢醒後,我一個人出了門,翻出了在我車禍初期醫院開的很多安神的藥片,那是醫生讓我在疼痛中好入眠的輔助葯,因為那時,我時刻要保持清醒救下姐姐,就算整夜不睡,我一顆都不敢吃,疼痛時刻提醒我還活着,提醒我活着的使命是什麼。
但現在,我不需要了,我已經沒有活着的意義,我拿起瓶子把所有葯倒入口中,就着水就吞下去。
昏迷時,我再次看到了姐姐,她滿眼焦急和痛苦。
「我回不去了,你快走……」
「救救這群女娃……」
「快走!帶着小雅走……」
「小妹……」
醒來時,發現自己在縣城的小醫院裏。
洗過胃以後,我難受得不行,但這種感覺,讓我覺得自己還活着,這讓我更痛苦,我又一次沒跟上姐姐的腳步……
我想拔了輸液的針頭,一雙大手覆上。
我抬頭看到老陳一臉凝重地看着我,而在他身邊,是五歲的小雅。
「你記得小雅媽的囑託嗎?你想甩手不管這個孩子嗎?你想她無依無靠地活着嗎?」老陳誠懇道,「活下去吧!」
活下去……
這也是姐姐最後說的那句話,帶着小雅走,活下去!
老陳說完留下小雅走出了病房。
我怔怔地看着病床前那個和我姐姐八分相似的小女孩,心情有些複雜。
她怯生生叫了句:「小姨!」
我渾身有些顫抖,我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小雅有過於平常人的成熟,看了看四周,輕聲說:「媽媽說你是我小姨,你會帶我走的,她一直都知道,但她不讓我告訴任何人,說危險……」
原來姐姐早就認出我,但她在村子裏這麼多年,她了解孫無良他們有多麼沒有人性,怕我會出什麼事情,所以始終裝瘋賣傻,逼我離開。
我以為我在努力解救她,其實一直都是她在保護我。
我意識到這件事,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一雙小手擦着我的淚:「小姨,我是不是沒有媽媽了?」
聽到這句話,我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姐姐的女兒嚎啕大哭。
老陳後來告訴我,他其實調查真正的黃四妹已經有一年多了,他假扮村醫混進溪村,卻發現我好像沒有傳說中那般心狠手辣,後來查下去,得知真正的黃四妹已經遭遇車禍去世,早知我是假扮,雖不知道我的目的是什麼,但又沒看到我有什麼過激的舉動,而且行動沒到收網的時機,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多次暗示我快走。
但他完全猜不到,我竟然為了一個可能是烏龍認錯人的事情,假扮黃四妹這麼長的時間。
時光繾綣。
還記得十幾歲的時候,有一天我和姐姐躺在床上,天氣十分炎熱,她給我搖扇子。
我們像往常一樣閑聊,我突然想起隔壁結婚的小燕姐,有些着急地問她:姐,你以後也會結婚,離開我嗎?是不是就不會對我這麼好了啊?
那個夏夜,我特別怕姐姐會離開我,特別怕她會對別人好。
我記得那時候,她用扇子拍了我的頭一下,嗤笑:「羞不羞,這麼小就想着結婚,你放心,姐一輩子都會對你好,即使我以後結婚了,你也是姐唯一疼愛的小妹!一定不會離開你的。」
同樣又是夏夜,我抱着這個和姐姐有八分相似的小雅,彷彿又看到了那天夜談的我們,我知道姐姐還在,她用另外一種方式留下來了。
這一生很短,但也很漫長。
姐姐,我跟你還是不要分開,好不好?(原標題:《囚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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