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故事:替身

濱河縣王家莊處在濱河下游,年年遭遇水患。村裡的漁夫王生,一年四季不怎麼下船。家裡的房子已經被水泡塌,父母也早早的過世。每天打點魚在村裡賣,勉強能夠糊口。

這一天,王生正在打魚,河面上悄悄地起了一層薄霧。王生也沒在意,心想着再打一網就回船睡覺。誰成想網剛撒進水面,起網的時候拽不動。

王生心裏一緊,想到了一個傳說,傳說在這濱河裡有一年發大水,衝進了縣城,死傷無數。至此以後,濱河就不太平,漁夫們總是能碰到在水裡直立行走的「人」。

船頭的燈籠此刻也蒙上了一層陰影,王生用出吃奶的勁也拽不動分毫。

王生嘴裏默念放過我之類的話,可是沒用。就這麼僵持了一會,忽然從船尾走過來一個人,過來就幫着王生拽網。

對於突然冒出來的一個人,王生嚇了一跳。船上只有自己,這人是怎麼回事?

再一瞧此人五短身材膀大腰圓,面堂灰嗆嗆的,沒有一點血色。王生知道這是遇上「活倒」了。

濱河裡的死屍分為活倒死倒,有些死倒不甘心自己死亡,為了拉替身會變成活倒。

王生此刻心裏有些害怕,這「活倒」怕是在水裡勾住了網,然後藉機幫我拉網,把我推下河裡淹死。

兄……兄弟,你誰呀。王生說話的音都變聲了。

「活倒」發出像金屬摩擦的聲音:老哥,別怕,我是鐵柱。河裡的王二想勾你,一會我給它鬆鬆皮子。

啊!王生嚇的一激靈。

有了鐵柱的加入,漁網拽起來不那麼吃力。

拽回了漁網,道了聲謝。王生轉身回到船塢中,鐵柱也跟了過來,並且向王生拜了幾拜,說是有事情要麻煩王生。

原來鐵柱是縣裡的鐵匠,前幾年發大水,正趕上鐵柱外出採買回來。鐵柱想着縣城裡的母親和妹妹,於是連夜想進縣城。可夜間城門關閉,尋思在門外店裡住一晚,沒想到當晚大水就來了。

鐵柱不會游泳,就這麼溺水身亡。可是心中一縷幽魂不滅,想着再見母親一面,此生也就了了心愿。

水鬼是有活動範圍的,哪裡能動彈分毫。於是拜託王生把母親請到船上,好見最後一面。

聽了鐵柱的話,王生心裏感慨萬千。鐵柱還有母親可以看,自己父母早已經不在了,也不知道投胎去了哪裡。

王生答應了鐵柱的請求,並且讓他放寬心。如果鐵柱家裡過得不好,自己還有些積蓄,會接濟一下的。鐵柱表示萬分感謝,隨後跳進河裡消失不見。

第二天,王生入了縣城。吃了點早點,又買了一些禮物。按照鐵柱說的住址,王生找到了鐵匠鋪。

鐵匠鋪牌匾已經殘破不堪,兩個銅環大門緊閉。王生拍了半天門,一個老婦人開的門。說明了來意,老婦人含着眼淚把王生讓進屋裡。

坐好後老婦人說道:這位小哥,謝謝你為我兒送信。

王生擺擺手說沒什麼的,與老婦人聊了會閑話。

這時,一個女孩闖了進來。王生一見心裏暗嘆,怎麼會有如此俏麗的女子。只見女孩不施粉黛,微蹙眉頭,眼若星萌,嘴若朱丹,此刻正冷冷地看着王生。

你說我哥哥讓你來的,可有什麼憑據。女孩質問道。

王生啞然,那鐵柱還真沒給什麼憑證,不過自己也是好心,只要信送到了就算盡了心意。

這位姑娘,我知道你哥的音容相貌,算不算憑據。說著就把鐵柱的相貌說出,女孩這才相信。又詳細說了鐵柱遇難的過程。

母女倆低聲啜泣,王生心裏也不好過。看這家裡雜亂的環境,這倆人過得也不太好。

過了一會,王生要告辭,跟母女倆約定了時間,放下些銀錢就往回趕。

回船的路上,王生心裏想着這件事。突然一個迎面來的道士撞了他一下。

王生一看老道仙風道骨,正微笑着看着他。王生連忙賠罪,老道擺擺手,說道:施主,你身上有鬼氣,怕是最近跟鬼物接觸了吧。

啊!王生被撞破心思,心裏暗想,這老道有些道行,怕不是遇到老神仙了吧。

老道接著說道:你遇到的水鬼怕不是善類,要小心點。

王生覺得老道話裡有話,忙問什麼意思?

不能說破,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說完轉身離去,留下王生在風中凌亂。

轉眼到了母女倆與那鐵柱見面的日子。王生早早地把她們接來,安頓好飯菜,就等晚上了。

女孩從沒見過這麼大的船,看哪裡都是稀奇。女孩與王生聊的火熱,老婦人看着二人很是高興。

當天晚上月明星稀,時辰一到河面上起了一層濃霧。鐵柱慢慢爬上船頭,臉上灰色更甚。

娘,兒子好想你。鐵柱發著呼喊。

老婦人和女孩疾走幾步,拉着鐵柱哭個不停。就在這時王生髮現鐵柱小腿上綁着鐵鏈,而此時有一個模糊的身影慢慢靠近女孩。

她倆都沒有發現危險,王生剛想出聲提醒。發現說不了話,身體僵硬無法動彈。

只見那黑影慢慢轉到女孩後面,慢慢拽着女孩。而女孩好像也動彈不了,一隻腳已經到了船邊。

千鈞一髮之際,一聲大喝。住手!

王生感覺聲音是從船塢上面發出的,聲音異常洪亮。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只見一名道士悠閑地出現在王生面前。

說了讓你小心,怎麼不聽呢。手裡拂塵一擺,王生立刻感覺渾身能動了。同時手裡的拂塵連着擺了幾擺。

現場兩個水鬼現了原形,鐵柱變成了一具泡屍,後面的黑影原來是一副骨頭架子。而老婦人已經暈倒在地,姑娘也嚇得渾身哆嗦。

王生上前把女孩拽了回來,

老道嘿嘿笑着:師兄,何必這麼執着,塵緣已了,這麼害人不怕遭天譴嗎?

骨頭架子冷笑幾聲,師弟,這事沒完,你等着。

說完呲溜一下鑽進河裡。綁在鐵柱身上的鏈子一下把鐵柱拽了下去,打了幾個漩渦消失不見了。

老道燒了一道符,讓王生和着水給老婦人喂下去。

不大一會,老婦人醒了。明白怎麼回事,低聲哭泣。老道又餵了女孩一顆藥丸,女孩也緩了半天才過勁。

老道長嘆一聲,說道:這骷髏架子是我師兄,不走正路練些邪功,走火入魔最後死在這河裡。

又對老婦人說道:施主不要傷心了,鐵柱已經被他練成了傀儡,只能是再做打算。這水鬼自成一系,沒有替身無法投胎。

又對王生說道:施主還是做些別的營生,這水面你是待不下去了。我那師兄心腸極窄,一定會報復你的。三年內,不要接觸這濱河水,否則生死難料。貧道會在這段時間處理好這裡的事,三年後再見吧。

老道說完後,報了道號以及道觀住址飄然而去。

三個人一商量,老婦人讓王生暫時住在鐵匠鋪。等以後買了宅院再搬走,王生只能答應。

賣了大船住進鐵匠鋪,王生開始學習打鐵。好在王生聰慧,又有老婦人和姑娘在旁協助,不幾個月學會了打鐵。

再後來姑娘嫁給了王生,添了個大胖小子,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三年後,王生也去找過老道。可是老道一直沒有音信,王生知道老道恐怕已經凶多吉少,不由得唏噓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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