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胎，我實在是生不動了。
我是八二年的人，今年正好四十周歲。
家裡有一兒一女，老大是個妮，老二是個小，剛好組成一個好。
如果現在再生一個三胎，不管是男是女，小孩長到二十歲的時候，我已經六十歲。
孩子還沒有長大成人，正需要花錢的時候，我已經沒本事掙錢了。
兩下里都是事兒，兩方面都愁人。
摺合在一起，就是一個字，罪。
我的堂哥就是最好的教訓。
我堂哥一米八五，身材魁梧，儀錶堂堂，好身材，好口才。
能說會道會來事兒，能打能挨。
曾幾何時也是響噹噹的英雄豪傑。
到南陽，平頂山，去的時候兜里有五塊錢，回來至少就能帶回來五千。
四十歲那年離婚，又再婚。
娶了一個初中教師。
兩個人恩恩愛愛，兩年後生了一個男孩。
我堂哥比我大一旬，今年五十二。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我堂哥五十歲那年，也就是前年，不幸得了帕金森綜合征。
原來多排場的一個光棍人物，現在啥也不啥！
走路就像一個「7」。
自己顧不住自己。
啥也弄不成，就是一個廢人。
沒有上過班，也沒有職工醫保，也辦不了退休金。
年輕的二嫂一不做二不休，當機立斷和他離了婚。
孩子也認祖歸宗。
孩子認了大嫂的祖，堂哥也歸了大嫂宗。
耳聞目睹這樣的事兒多了，所以下定決心，打死也不會再要三胎了。
你看看，那些四五十歲的老男人，千方百計，婚生或非婚生的小孩，都很彆扭。
孩子大了，上學以後，會慢慢嫌棄又老又丑的親爹。
別的小朋友的爸爸媽媽都年輕漂亮，自己的爸爸成了別的小朋友嘴裏的爺爺，孩子會覺得丟人……
聽他一路這樣喋喋不休，精彩絕倫。
我實在忍不住了，就說了一句。
也不一定都是這樣的吧！
你看人家大導演張藝謀和張紀中。
晚年得子一群，一家人相親相愛，不也其樂融融。
白髮蒼蒼張紀中，不也是一胎，一胎，又一胎。
他聽了以後，哈哈大笑。
笑我根本就不懂人類生物醫學性生理知識。
說張大製片人家的老二，根本就不是中國……
他止住了不正經的笑。
正兒八經地告訴我，沒錢，沒能力，最好不要瞎生，亂生。
他拿着手機，劃拉一個頁面，一邊讓我看。
一邊用蹩腳的普通話充滿感情地給我念：
當你養不起孩子的時候，
不生，
是一種善良。
他說，以前的家庭普遍都窮。
養孩子的理念是養大成人就行。
現在的孩子，沒有吃過那麼多的苦，沒有經歷過太多的風風雨雨，心智很脆弱。
攀比心太強。
家裡窮，會讓孩子從小就自卑。
根本不像他小時候那樣。
然後他又給我講他的成長故事。
他出生於一九八二年。
從他記事兒，就覺得家裡窮。
別人家裡忙活一年，盤算的是掙了多少錢，有多少存款。
他們家裡忙活一年，精打細算的是，還了多少錢，還有多少欠款。
他說其實他們並不是真窮。
只不過是時運不濟，命途多舛罷了。
他說他爸是他們方圓幾里出了名的能人。
從改革開放允許做生意開始，他爸就是第一批下海經商的能人。
吃苦耐勞的聰明人。
從小賣部起家，干到大型批發部。
從收糧食，收果子小打小鬧的作坊開始，擴張到大公司，一度擁有自己的酒廠，醬油醋廠，汽水廠……
也賺過大錢。
也賠過大錢。
他印象深刻的是，從他記事兒起，他媽過年給他扯布做新衣的時候，都會特意讓裁縫店加大兩三號，為的就是多穿兩三年。
也僅僅是過新年的時候穿。
等到合身的時候，幾乎又不離身。
洗了穿，穿了洗，穿爛為止。
直到長大為止。
直到他長大自己打工掙錢為止。
他深有感觸的感慨，說他自己非常感恩自己家庭的貧窮。
不同於一般普通家庭的另類貧窮。
他從小就懂得了拼搏，奮鬥。
一句話，苦難使人成熟。
早早地成熟。
他說他初中沒上完，十五六歲就去了東莞。
在東莞長大成人。
在東莞談了戀愛。
對象是周口扶溝縣。
他家是南陽西峽縣。
對象漂亮可愛，不要三金，不要彩禮，唯一的要求是在漯河買房子安家。
說漯河交通方便，處於西峽和扶溝之間，回兩個人的老家都方便。
出去打工也方便。
結婚以後，安家就安在漯河。
他們2008年從東莞回到漯河。
他舅舅在漯河跑公交，生意很好。
於是他們兩口也買了一輛2路公交。
他說那時候的公交車輕輕鬆鬆可以養活司機和票員兩個家庭。
即便是投資人自己不親自干，雇司機，雇票員，也有錢賺。
後來，2012年，漯河市公交車進行集團化改革，不再允許私人經營公交車。
於是他就買了一輛大貨車。
他說，那幾年，大貨車也確實賺錢，一年隨隨便便就能凈賺十幾，二十萬。
他說截止到2013年，他爹死的那一年，他沒有花過他爹一分錢。
買公交車，買大貨車，買房子，都是他兩口兒辛辛苦苦掙的血汗錢。
說起來，受那罪實在是睜不哩眼。
2016年，終於在祁山路北段買了一套學區房，為的就是兩個孩子上學方便。
他說，這幾年貨運行業也不好乾，主要是貨拉拉，運滿滿這些網約車平台把整個市場弄亂了，弄爛了，大貨車的錢也不好掙了。
就低價處理了自己的破車，給別人開車當司機。
先是去可口可樂公司開車，開了兩年，就堅決毅然決然地離開可口可樂公司。
因為可口可樂可以隨便喝。
渴了就喝，不渴也想喝，日積月累，積少成多，牙也喝壞了，血糖也喝高了。
年紀輕輕就得了糖尿病。
所以不得不忍痛割愛，告別了可口可樂公司。
現如今在物流公司開車，跑的是固定班線，習慣了也覺得不錯……
晚上十一點左右發車，第二天上午到達目的地。
卸貨，休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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