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已由作者:三角粥,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發佈,旗下關聯賬號「深夜奇譚」獲得合法轉授權發佈,侵權必究。
我生日時,男友送了一枚金戒指。
我欣然接受。
卻沒想到,幾個月後,這枚戒指會成為殺死我的工具。
今天是我生日。
下班後,方冶在一家氛圍浪漫的餐廳為我慶生。
飯菜很可口,對面的男人很帥,我快醉了。
「小津,生日快樂!」方冶神秘兮兮地拿出一個小巧的絨面盒子遞給我。
我打開,裏面是一枚秀氣的金戒指。
我一向不喜歡戴黃金,覺得俗氣。
但他總說我戴黃金很好看,很襯我的膚色。
「謝謝!」我欣然接受。
我斷不會想到,幾個月後,這枚戒指會成為我殺死自己的工具。
1
我和方冶從小住在同一條弄堂里,從小學到高中,我們都就讀於同一所學校。
高中畢業那一年,我搬家了,隨後去往外地上大學,就此和他再無聯繫。
但不知為什麼,總感覺他佔據了我生活的很大一部分。
我大學裏談過的兩任男朋友,都因為我老是不自覺地拿他們和方冶相比較而分了手。
大學畢業後,我回到老家工作。
我沒主動聯繫過他,畢竟過了這麼多年,很多事情都可能已經發生。
不過老天還是把他帶到了我面前。
半年前,高中同學的婚宴上,我們相遇了。
一別多年,他幾乎沒變。看到我的時候,眼睛笑成了彎月:
「嗨,好久不見!」
而現在,他就坐在我對面,笑吟吟地問我飯後是想看電影還是去喝一杯。
2
他把我送到樓下,夜已經深了,我還在車上磨磨蹭蹭不想下去。
「今天很開心!謝謝你!」
「謝什麼,讓女朋友開心不是應該的嘛!」
他說完吻了我一下。
「生日快樂哦!快上去吧,不早了。」
回到家,父母早已睡了。
我來到房間,剛準備換衣服洗澡。
「姐姐你終於回來了!」
我嚇了一大跳。小楚果然還沒睡,她笑嘻嘻地湊上來:
「這麼晚跟方冶哥哥幹嘛去了?是他送你回來的嗎?他給了你什麼禮物呀?」
連珠炮似的,小楚今天好像話特別多。
我伸出手,戴在中指的戒指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哇,好漂亮!他向你求婚了嗎?」
「傻瓜,這又不是鑽戒。」
「哎呀,這次是金戒指,下次說不定就是鑽戒啦!」
「謝謝哦,借你吉言。」
妹妹小楚比我小兩歲。從小,我們姐妹倆的感情就非常好,無話不談。
高中時因為某件事,她再也沒上過學。
她曾經對我說,很羨慕我可以去外面上大學,而她每天悶在這個地方,都快無聊死了。
搬家前,我們倆和方冶經常在一起,所以小楚和方冶的感情也很好。
這次我和方冶重遇並談戀愛,她比我還高興。
「姐姐,你什麼時候帶方冶哥哥來我們家啊?」
「太早了吧,我們才談了半年。」
「爸爸媽媽都盼着呢,再說方冶哥哥都是我們家的老熟人了,不用想太多。」
「你今天話怎麼這麼多?快點睡覺!」
「哼!」
等我洗完澡,房間里恢復了安靜。
3
第二天是周末,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一睜眼就看到小楚抱着腿,坐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不禁說:
「小楚,你從昨天起就變得好奇怪。」
「我為你高興啊姐姐。今天你會和方冶哥哥去約會嗎?」
「會啊。」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對她作弄似地說:
「怎麼樣?你要一起去嗎?」
「我是想一起去啊,我也好久沒見過方冶哥哥了。」
她眼神變得落寞。
我對她搖動手指:「不能做人家的電燈泡哦。你談戀愛的時候,姐姐也沒做你的電燈泡。你忘了嗎?」
這時,母親在外面喊我:
「小津,吃飯了!」
「來啦!」
我回過頭,妹妹又睡下了,真拿她沒辦法。
吃飯時,母親看着我手上的戒指,對我說:
「你和方冶也談了挺久了,什麼時候帶他回來吃頓飯吧。」
「姐姐你看,媽媽想得和我一樣。」
小楚不知何時走出了房間,大剌剌靠在沙發上。
母親充耳不聞,繼續對我說:
「方冶也是我們從小看着長大的,都這麼熟了,不用拘謹。」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媽。」
我迅速扒完飯,逃也似的離開了飯桌。
回到房間,小楚看着我化妝,對我說:
「姐姐,我等下跟你一起去,我都好久沒見過方冶哥哥了。」
「不行,你會嚇着他的。你可別胡來啊!」
我有點生氣了。突然,母親在外敲門:「小津,你在和誰說話?」
「啊,沒有,我在打電話。」
我回過頭,妹妹前一秒坐過的地方,空無一物。
4
妹妹小楚在我高三那年就死了。是車禍,地點就在距離我們家那條弄堂十幾米的一個丁字路口。
一輛騎得飛快的摩托車,撞上了突然衝出路口的妹妹,妹妹當場死亡,車主也摔成重傷。
悲痛欲絕的父母帶着我搬離了這個傷心地,我們不想每天路過小楚喪命的那個路口時,眼前都出現可憐的她最後的樣貌。
填報志願時,我聽從父母的勸說,選的全是遠方的大學。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家的生活似乎也回到了正軌。
但我知道,一直以來,父母都把對小楚的思念深深埋進了心裏,我也一樣,我們無時無刻不在懷念她。
再次見到小楚,是在她去世兩年後。
她的突然出現確實嚇得我不輕,但我很快意識到那是我太過想念而她產生的幻覺。
最初的小楚很安靜,幾個月出現一次,每次幾秒鐘。
隨着時間推移,她出現頻率越來越高。從幾個月一次,到幾周一次,到最後幾天一次。
她的出現方式也在慢慢變化,一開始很安靜,就看着我。
後來會做各種表情,偶爾會說幾句話,但從來沒有像這次一樣,栩栩如生地長時間在我身邊,彷彿生前的模樣。
畫完妝我出門了,方冶在樓下等我。
小楚跟我一起坐上他的車。
在車上,方冶說附近新開了一家咖啡館,很不錯,要帶我去坐坐。
「姐姐你看,方冶哥哥對你多好,一有好事就想着你。」
來到店裡,我們選了一個靠窗的位子。
「別客氣,隨便點,我請客。」
「你倒是想不請啊。」我開玩笑道。
我點了一杯招牌手沖,一塊cheese蛋糕,方冶點了一杯冰美式。
天氣很好,陽光鋪滿桌面,杯中的液體在桌上投射出蕩漾的光暈。
我喝着醇香的咖啡,聽着店內舒緩的音樂,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方冶看着我用勺子小塊小塊鏟起cheese蛋糕,似乎陷入了回憶:
「我記得從小時候起,你就喜歡吃這種甜膩膩的蛋糕。
「而小楚喜歡巧克力蛋糕。
「我還記得,有一次小楚非要讓我給她買巧克力蛋糕,我只好用父母給我的午飯錢給她買,結果下午餓得課都沒法好好上……」
坐在我旁邊的小楚興奮地說:
「原來方冶哥哥還記得我。我那時候還小,不懂事。」
我望着她,現在也並沒有長大。還是離開時,十幾歲的模樣。
「小津,你怎麼了?」
方冶看我望着旁邊出神,擔心地問。
「沒什麼,你剛剛的話讓我想起了從前的日子。」
他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
「啊,對不起。」
我笑了:「你不用道歉,都已經這麼久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姐姐,既然過去了,我怎麼還坐在這裡呢?」小楚壞笑着說。
我就當沒聽到,繼續說:
「對了,那個……我媽說改天想請你去家裡吃飯。」
方冶愣了一下,我趕緊補救:
「你要是覺得太快的話,我就跟她說過段時間,沒事的。」
他笑了:
「不,我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我很樂意,我也好久沒見過你父母了,小時候他們對我很好。」
我小心翼翼地說:
「不勉強吧?」
「怎麼會呢?反正遲早也要見,乾脆就下周末吧,我回去和父母商量一下,要送些什麼禮。」
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我沒想到才談了半年,就到見父母這一步了,更沒想到,方冶會答應得這麼爽快。
「姐姐,你看我昨天說什麼來着,金戒指之後很快就是鑽戒啦。」
可是,我分明看到,低頭喝咖啡的方冶臉上閃過一絲嘲諷。
5
周六,方冶拎着大包小包來到我家。
雖然我父母一再強調這不是正式的見父母,並讓方冶不要破費,但他還是兩隻手滿滿當當地出現在我家門口。
老相識的好處是,省去了開頭互相熟悉的環節,而更像是久別重逢。
我和妹妹坐在一起,看着他們三個人熱火朝天地聊這幾年的近況,
爸媽似乎非常喜歡方冶,母親下廚做了十幾個菜,父親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好酒。
飯桌上,父親極力要求方冶陪他喝幾杯,我勸阻道:
「爸,他開車來的,不能喝!」
「沒事,等下讓小津送你回去。她不高興的話,我送你!」
臨走時,我父母給了方冶一個紅包,並且說,等正式上門那一天,還會有個更大的。
晚上,他們告訴我,對我這個男朋友很滿意。
兩周後,我照葫蘆畫瓢,和妹妹一起來到方冶家。
阿姨和叔叔對我很熱情,在他們眼裡,我還是以前那個隔壁的小姑娘。
他們盡量不提起小楚的事,怕勾起我傷心的回憶。
吃飯時阿姨問起我們對於結婚的打算,被叔叔打斷了:
「這個還是讓他們年輕人自己做主吧,你別一個勁催,嚇着小津。」
方冶在桌下握緊我的手,對父母說:
「我們做主,你們做主,都可以,反正我會娶小津。」
回家的時候,在方冶車裡,小楚看着我手裡的紅包說,很羨慕我。
一個月後,我父母接受對方的提議,省去繁文縟節的互相上門的步驟,直接兩家人約在飯店見面。
在包間里,兩戶老鄰居相談甚歡。老友許久未見,熱絡的場面讓我們三個小輩都插不上話。
進度快得有點不可思議。臨近尾聲時,叔叔向他相熟的酒店訂好了婚宴日期。
三個月後,不冷不熱的初秋,就將是我和方冶結婚的日子。
6
結婚需要做的準備工作很多。
拍婚紗照、訂婚紗,買首飾、選伴郎伴娘、選婚慶、選司儀、算人數,做請柬、選菜色、買喜糖……
這些複雜又繁瑣的事情基本都由我和方冶親自包辦,一樁樁一件件,對於我們這種沒有經驗的人來說,無異於硬着頭皮逐一攻破。
但我們的感情越來越好,雖然也有爭吵,但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在不斷學習成長的過程中,我們向著未來齊頭並進。
小楚每天都跟在我身邊,她的話也越來越多。
從選照片,到選婚車,她總有一大堆建議和意見。
我曾開玩笑對她說:
「小楚,怎麼感覺是你和方冶結婚啊?」
「我也希望是我結婚啊。……哈哈,開玩笑的啦!」
她永遠這麼心直口快。
就在距離婚禮一個月的時候,我懷孕了。
方冶和雙方父母都很開心,唯一的擔心就是怕我婚禮那天累着。
我卻不怎麼喜悅,本來說好婚後過幾年再生,先過幾年自由自在的日子,結果直接就快進到待產了。
再一個,我有點奇怪,因為我知道,方冶每次都是做了措施的,怎麼還會懷孕?難道……
但是他的回答是:
「措施也不是百分百管用啊。」
小楚也很開心,她對我說:
「姐姐,你不用太擔心,一個月左右的肚子看不出來的,你可以繼續穿美美的婚紗。我要當小姨嘍!」
婚禮前一周,我們和婚慶公司對了整個流程,又去酒店綵排了一遍。
期間,方冶非常興奮,他告訴我:
「我太開心了!小津,再過一個禮拜,我就能娶你了,我就能完成我的夢想了!」
原來他這麼愛我!我簡直受寵若驚。
一周過得很快,我們每天都在檢查是否有疏漏的地方,都希望唯一的一次婚禮能夠確保萬無一失。
婚禮前一晚,我把自己的房間布置得像個遊樂場。
小楚坐在紅彤彤的新鋪蓋上,看着滿屋子的氣球和綵帶:
「這麼多東西,明天方冶哥哥來了會不會找不到姐姐的鞋子……」
「呸呸呸,別烏鴉嘴!」
我興奮得一晚沒睡,徹夜和小楚聊天,天快亮了才眯了一會兒。
7
攝影師和化妝師來得很早,過了一會兒,伴娘和親戚朋友也陸陸續續來了。
父母在客廳喜氣洋洋地招待客人,我們在房間裏手忙腳亂地做準備。
轉眼到了迎親的時間,我已萬事具備,坐在房裡等我的新郎。
不知道過了多久,母親進來說:
「小津,方冶怎麼還沒來,你打個電話問問他吧。」
關機。
可能堵車吧,可能手機忘充電了吧,我安慰自己,繼續等。
一個小時過去了,還是沒來。
客廳開始躁動了,父親撥通了親家的電話:
「什麼?可是他沒來啊……好的好的……儘快回復我們……」
「他怎麼說?你也打不通?……好,找得着找不着都給我回個電話。」
我坐在紅如火焰的床上,看着站在牆邊的小楚同情的眼神,頭暈目眩。
中午十二點,父母通知酒店裡的客人,婚宴取消了。
在本應該最風光的這一天,我淪為了眾人口中的笑柄。
晚上,我獨自坐在房間里。
天已經黑透了,但我不想開燈。
白天的時候,空等一場的親戚朋友們離開前,都帶着一副萬分同情的表情安慰我父母,但沒人敢來安慰我,真是諷刺。
送走最後一位客人後,父親前往酒店,母親在家裡陪我。
我知道父母為了我,都強忍着沒有發作。
現在,我聽着外屋傳來的說話聲:
「他們說對不起我們,要賠我們錢,可是我們要錢幹什麼?
「我們受到的傷害是錢能彌補得了的嗎?
「我告訴他,希望我們兩家從此再無往來。」
「那個小畜生呢?」
「沒問,我也不想管他,我只希望從今以後他別來傷害我們女兒。」
母親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說:
「那現在小津肚子里……」
過了好一會兒,父親重重嘆了口氣:
「要不……讓小津……」
一夜無話。
方冶杳無音信,再沒出現過。
我繼續自己的生活,照常每天上下班,和朋友聚會,陪父母逛街。
我沒有接受父母關於打胎的建議,我還存有幻想,他會回來。
可能之前的一切,只是因為他發生了意外?不想連累我?
我不是沒想過去找他,當面問清楚,就算不能回到從前,起碼能給肚子里的孩子一個交代。
但我又怕最後變成我一廂情願的低三下四——既然他能給我如此沉重一擊,就不會顧及我的感受。
8
就在我身邊的流言蜚語慢慢消失,一切似乎都回歸正常時,方冶出現了。
他把我約在一家氛圍浪漫的餐廳,幾個月前,他曾在這裡為我慶生。
他還是那麼神態自若,彷彿只是走開去買了瓶水。
「小津,你最近怎麼樣?」
他微笑地看着我,還是那副寵溺的表情。
「誒?沒戴我送你的戒指嗎?」
我一時間分不清,他到底是演技出眾,還是精神失常。
我突然發現,身邊的位子空空如也。
這才意識到,自從退婚後,小楚再沒出現過。
「怎麼不說話?還在生氣嗎?」
他怎麼可以做到如此假惺惺?!
「快吃吧,都涼了。」
「為什麼?」我終於忍不住問他。
他若無其事地笑着說:
「是啊,為什麼呢……」
這個問題懸在半空,我等了好久,他始終沒有回答。
他好像心情很好,把盤中物吃了個精光。
看我幾乎未動筷,他說:
「怎麼了?不餓嗎?那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吧。」
我實在受不了他的惺惺作態。
「不用了,我想回家。」
「好吧,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認識回家的路。」
「哈哈哈,別怕,我知道你懷着孕,放心吧,我不會幹什麼的。」
我至今沒有孕吐,但現在看着他的一言一行,感到一陣反胃。
「你以為你是誰?你想走就走想來就來,你把我當什麼?」
「別生氣。我送你回去,有些話想跟你說。」
我很恨自己凶不起來,說實話,我也很想知道他為什麼臨陣脫逃。
9
在我家樓下,方冶拉上手剎,兩個人就這麼坐着。
這是一個靜謐的午後,我甚至有點享受。
已經很久沒有像以前那樣,就我們兩個人,在車裡聊天。
我還愛他嗎?答案無疑是肯定的。
我多麼希望他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能讓我們再度回到從前。
想到這裡,我先開口了:
「你不是有話要說嗎?」
「我知道你肯定有話要問我。」
又來了,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好,我覺得你欠我一個解釋。」
「是嗎?」
他沒有看我,目視前方,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小津啊,我們認識很多年了吧?」他點了根煙。
我一頭霧水,任由他繼續:
「我還記得,以前我、小楚,還有你,我們三個人經常一起玩。
「可是現在,只剩我跟你了。
「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看着他,不知該說什麼。
「你一定想說,因為小楚死了,對嗎?」
他終於看向我,「沒錯,因為小楚死了,所以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結果——和我在一起。」
「或者說,正因為你想和我在一起,所以小楚死了。」
我獃獃地看着他,說不出話,可又覺得不說不行:「你什麼意思?」
他把抽了一半的香煙扔到外面,關上車窗,轉過頭對着我冷笑:
「你這反應挺有意思。『什麼意思?』你難道不應該說『你怎麼知道?』嗎?」
我呆坐着,身上漸漸滲出冷汗。
他怎麼會知道?不可能的。不應該會有人知道的!
他向我靠過來,雙眼狠狠地直視着我:
「是的,我就是知道。你以為做得萬無一失嗎?你錯了,這件事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天衣無縫。」
我還沒來得及說一個字,他的左手猛的掐住我的脖子,我的頭緊緊壓在椅墊上。
他嘴裏殘留的煙味噴在我臉上,我又驚又恐。只能用待宰的眼神望着他。
「我知道是你殺了小楚。」
10
他的表情冷靜得可怕,手上的力氣卻絲毫不見鬆懈。
「你以為瞞得了全世界嗎?」
我頭暈目眩。腦子裡想的全是:他會不會弄死我?
「我答應過小楚,等她二十歲就娶她。
「你喜歡我,我知道。我多年前就跟你說過,我喜歡的是小楚。
「可是你卻這麼惡毒,為了自己,不惜害死她!
「你以為我真的會娶你嗎?別做夢了!
「你殺了我最愛的人!我就要你也嘗嘗失去的痛苦!」
我被掐得呼吸困難,大腦漸漸空白。
今天怕不是要交代在這裡了……
方冶突然鬆開手,我劇烈咳嗽起來,眼前毫無預兆地蒙上一層淚水。脖子兩側被掐得生疼。
他坐直身子,散發出我全然陌生的氣場:「你有什麼話說?」
「所以一直以來你所做的,跟我談戀愛,和我結婚,都是為了報復我?」
他自嘲地笑了:「不然呢?你不會以為我真的愛你吧?」
都是假的……我難以置信。
「小楚是我親妹妹,我怎麼會要她死?!
「方冶,我知道以前你們感情很好,小楚的死讓你很難過,可你不能把這份痛苦轉嫁到我頭上啊!」
「你看你這就不像聰明人了,我要是不確定,能跟你說這些么?」
我一時語塞,聽着他繼續說:
「我一直留在這個地方,是因為我知道你遲早會回來,畢竟你父母只剩你一個女兒了。
「果然,只要我招招手,你就屁顛顛地來做我女朋友。
「我有能力讓你離不開我,我也能在恰當的時機讓你懷孕。
「最後,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啪!一把把你推開。
「就像當年你把小楚推到車輪底下。
「很遺憾,你做得並不完美。瞞得了他們,瞞不了我。
「我看到了你犯罪的全過程。
「但你放心,我以前沒報警,現在也不會。
「否則我怎麼用自己的方式讓你痛苦呢?」
「……我無心的,我只是想讓她摔一跤就夠了。我不想她死的!」
「你不想她死,可她還是死了。」他臉上閃過一絲悲痛。
「你曾說過,時不時會看見小楚。
「是因為思念嗎?要我說,是因為愧疚。
「所以我在送你的戒指上做了手腳,並且很高興地發現,你確實如我所願,舉動變得越來越不正常。」
什麼?!
回想起來,我確實從戴上戒指的第一天起,就頻繁看到小楚,幻覺里的小楚也日漸栩栩如生。
而在退婚後,我取下了戒指,她也就再沒出現過。
「怎麼樣,被你親手害死的妹妹每天在眼前晃悠,感覺如何?」
車內沉默了好一會兒,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方冶又點了根煙,默默地抽着。
我鼓起勇氣問他:「我肚子里……」
「那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
當頭一盆冷水,我淚流滿面。
這個我愛了多年的男人,冷漠得就像在說別人的事。
我已不抱希望:「既然你這麼恨我,剛才為什麼不掐死我?」
「你以為我不想?不過你父母對我很好,我不忍心親手傷害他們。」他側過頭說,
「但如果你要自殺,我絕對不會攔你。」
他看着窗外,就像我根本不存在:「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11
我回到家,外表安然無恙,內心空無一物。
應付完母親的擔心,我回到房間,拿出方冶送我的戒指。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他和我在一起將近一年,都是為了報復。
我回憶起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他向我表白,牽起我的手,見我父母,籌備婚禮,一遍遍對我說他愛我,都是假的?
我們在一起度過的那些夜晚,都是假的?
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假的?
「不!ta是真的,只是被爸爸拋棄了。」
小楚向我走來,臉上掛着純凈的微笑,
「而且,馬上連媽媽也要沒了,最後ta也就不復存在了。」
我看着她,她穿着去世那天的衣服,從上往下俯視着我,神聖得令人害怕。
「姐姐,你好像不開心?
「為什麼呢?你不是如願以償和方冶哥哥在一起了嗎?
「哦,我忘了,你們退婚了……」
她臉上明顯是嘲弄的表情,我忍不住問她:
「你早就知道?」
「姐姐,你怎麼回事?我是你幻想出來的啊,我能知道什麼呢?」
「可是……」
「我只知道,姐姐一直忘不了我。
「或者說,姐姐一直忘不了自己做過的事。
「所以我才會在致幻劑的作用下,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姐姐面前出現。」
致幻劑?我低頭看着手裡的戒指。
金色的環形光暈在我的指尖晃動。
小楚彎下腰,貼近我的臉。她彷彿從沒離開過,臉上纖毫畢現。
「其實除了你自己,還能怪誰呢?」
淚水撲簌而下,我乞求般看着小楚:
「小楚,你要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沒想到那裡會有車開過啊……
「我是你姐姐,姐姐怎麼會害你呢?!」
「姐姐,你跟我有什麼好解釋的,這裡除了我們倆,又沒有第三個人。
「嚴謹一點說,這裡只有你一個人。你是在向自己解釋嗎?」
殘存的理智告訴我,眼前的小楚是幻象。
什麼都別去管,就當今天做了個夢,明天醒來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可是在她的步步緊逼下,理智就像扔在餓狼群里的肉塊,正一口口被吃掉。
「姐姐,我一個人過了這麼多年,真的很寂寞……
「你對我做的那件事,我們就當沒發生過。
「你來陪我吧,和小外甥一起。我還沒做過小姨呢。
「以前的種種就隨它去吧,我們還是好姐妹。
「你還記得嗎?我們以前……」
我提線木偶般眼睜睜地看着小楚拿起我手裡的戒指,舉到我面前:
「姐姐,我知道你最疼我了!
「來陪陪我吧,我一個人真的好孤單……」
像是掉進了一個無底黑洞,在下墜的過程中,我看到小楚旋動戒指,圓潤的弧形外側瞬間伸出幾根冒着寒光的尖刺。
方冶真行啊,致幻劑不夠,還有暗器。
大腦里的聲音似乎來自很遠的地方,我無法控制自己的動作,接過戒指。
那一剎那,我甚至相信眼前是一塊我最愛的蛋糕,迫不及待放進嘴裏。
生日時男友送我枚金戒指,我喜滋滋收下,不料卻因此丟了命
12
不知道躺了多久,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動彈一下。
從食道開始的疼痛幾乎將我從頭到尾刺了個對穿,意識漸漸模糊。
小楚坐在一邊微笑地看着我。
在最後的那一絲感知里,我聽到母親喊我起來吃飯。
已經到飯點了啊……我閉上了眼。
……
妹妹走在前面,遠處摩托車的馬達聲如約而至。
果然每天都是同一時間,我滿意地想。
只要在監控盲點輕輕一推,就沒人和我搶方冶了。
是時候了!
妹妹一個踉蹌衝出路口,隨即傳來一陣劇烈的撞擊聲響。
我轉身快步走開,全然不顧身後的毀滅,奔向自己的新生活……(原標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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