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一百四十五

聽她說「大海「兩個字,我覺得被她的誇大恐嚇了,表示驚訝!她跟我說的時候表情是煞有介事,嘴角上揚,還聳肩抬手,表示了無法言說只能用手掂量。那手的落下就是一切盡在不言中。我體會了她笑的錯綜複雜。我問她:「那大海里有燈嗎?是否要划船呢?」「反正你要帶着工具,就是腳步小船,我為你感到艱難和預祝。」她意味深長。

其實我大概知道了她說的壯景,倒也比喻恰當、也不是懸乎其神,因為我也大概知道那樣的情形,我剛到的時候去過賓館對面深處,那個地方可能就是她說的所謂的大海茫茫的城中村。我覺得那裡倒是挺好:那裡四季不分明,下雨不用帶傘、風大了被阻攔、大太陽下那裡自然陰涼,那裡霧上有迷霧,那裡不是海,那裡人如樹叢,那裡是森林。

她還告訴我說:「城中村就在城裡,都分佈在主要市區,你去吧,到處都是,你看了就知道了,不要為此寸步難行,為且煩惱。」我按她說的到對面路直走,然後右轉,我很容易就走進了鋪頭村。我在那裡繞着圈走,抬頭看哪裡有寫了傳媒公司字樣的招牌,窺探每棟樓的大門兩側還有出入的人。也想進去敲每一個門,我這樣想的時候站在樓擠樓的中間小道上恍惚;拉開這個門吧,上去敲每一層的每一戶,敲遍七層的每一扇門,也許、也許呢——開門的是曹蘭,她大聲喊:「文明,你看誰來了,你朝思暮想的人來了。姐姐、你不知道文明有多想念你,不好意思哦、你給我的紙條被我弄丟了,所以就聯繫不到你了,我也是想念你的,我們都想念你,你看,還是我們這些人,王子、李里,李雅。快呀、文明,怎麼還激動了呢……」我跌入幻想里,竟然幻想的如此逼真,不願拉出來自己,如果就這樣過去許多歲月,那空中的果樹已經果實累累了吧……我又凝視眼前那門,久久不願移開目光——恍若一年前,剛剛不久的也是夏天……「凡格地」和我的那些朋友;我像似默默的在心裏召喚他們,千呼萬喚,接連不斷,每一個名字都有,文明總是在前,語氣沉着冷靜,發至肺腑,帶着喜悅的喚,我這樣的慰籍我處處都思念;哎…默默里藏不住淚水。我低頭看着時間飛逝。

一個老太婆問我是否租房子,我告訴她是找人,她轉身走開,我繼續走,越走越是混亂,還越走越開始怪罪,這是什麼地方呢,特區如此的特點:看那窗戶,鐵網裡的人如桎酷之中,身陷樊籬,畏首畏尾的圍困在屋檐下,黑壓壓的無所不能的人在裏面都給圈住,讓人覺得壓抑。快中午的時候,那橫七豎八的窄道上從天而降的人群擁擠如麻,看酸了我的眼睛,就這樣在穿梭的人海里巴望着奇蹟發生,一般的奇蹟都是這樣神出鬼沒的出現,我希望神鬼都來囂張的幫忙。

走出鋪頭又走過來鋪中,順着就是尾,原來村是網裡什麼都齊全的一條魚,切開了一段段,斷了還是魚,在那一片海域搖頭擺尾,魚聲唧唧作響。夜晚萬家燈火點亮了魚鱗,片片閃爍。這一天回來我都是噙着魚香,睡眠里魚都吐出了螢火一樣的泡泡……像那些窗口飄蕩的五光十色的衣服,在燃燒……

就這樣走村串小巷,一天二天,那被我認為是森林的哪一個窗口裏面會有我要找的人的身影呢,我要是能變成一隻飛禽,那就能手到擒來,從如囚籠的窗口捕獲獵物,我與獵物以淚水打濕地面,青草叢生於此、茂盛,我們就此落地踏青,雖然險象環生,總歸是渴望,這些渴望都塗在手心上拿着的,走一步看一眼,尋找着尋找,等待中等待。

這樣到了第十天,城中村已經被所行所見、所思所想。留下的都是海市蜃樓被定格在尋覓里。希望似乎到了餘燼,心頭漸漸焦慮,預示長長的悲涼,喟嘆此起彼落,無限柔情也斷斷續續地失去平靜,狂熱深陷孤獨之中,不再敢說一定能找到,似乎那樣的感覺也遭到了破壞。烈日炎炎下冷了尋求的滾燙熱情,透過模糊的眼睛看着人海茫茫,每個人好像都不知道我愁腸百結。

沒有人能明白別人的心靈,更不可能知道那心裏想念誰,忘不掉誰的吻——那甜的如蜜意的擁吻……誰知道誰想留住哪一片月光呢,不可能知道誰在那月下的窗前曾鉤沉過星光一樣的愛情——那都是我忘不掉的過往。

這一晚,疑慮重重的回來賓館,鏡子里是頹廢的臉上寫着怨尤,越是看下去對面的人越是萎靡,哎!難怪了自己。上蒼的眷顧不公平,它的眼睛裏沒有我,它似乎看都沒有看就打碎了我的想法,讓我無計可施。

忽然看到桌子上的特區晚報,登報、尋人啟示、稀薄的信心又從邊緣回來,我又燃起了希望。待續

2021.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