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我和姐姐去大舅家借50元錢，大舅給20斤麥子，回家母親哭了

我出生在60年代，如今已經退休5年了。

我從小生活的年代是一個貧窮的年代，無論大人小孩穿着打補丁的衣服，吃不飽飯，是常有的事。

那個年代，家裡孩子多的人家日子就越艱難，但是，孩子還是一個接一個的生。

我家裡有6個兄弟姐妹，三個姐妹，三個兄弟，我在家排行老小。

最大的大哥比我大十好幾歲，所以，我出生的時候，我的侄女都已經會走了。

家裡主要的乾糧就是煮地瓜干，唯一改善伙食的時候，就是吃一頓煎餅。

煎餅主要給哥哥姐姐們吃，因為他們是家裡的重勞力，要去大隊里掙工分。

每天晚上那頓飯我們這些小的都吃不飽，半夜經常夢到吃好吃的，早晨起來流了一臉口水。

我們村子的後面就是一片山地，放了學我會和姐姐去山裡撿野雞蛋燒着吃，蘸一點鹽，那是小時候吃的最好吃的食物。

我是家中排行最小，從小無論穿的上衣褲子還是鞋子，都是撿上面的哥哥姐姐的穿。

我明明是一個姑娘，但是母親為了攢錢，每每我的頭髮長長了沒多久，就會被母親剪掉攢着賣了錢。

那時候，會有人定期去村子裏收頭髮，我們姐妹的頭髮都會被母親攢起來賣錢。

因此，村子裏的一些調皮搗蛋的男孩子，整天背背地裡叫我假小子。

記得有一年冬天，我穿的棉褲是三哥穿不上的，已經在前面輪換了好幾輪了，最後又給了我。

那條棉褲早已經被穿的補丁落補丁，由於三哥喜歡上牆爬屋淘氣的很，給我的時候，棉花套都已經叮啷鐺啷的漏在外面很多。

母親忙着出工，沒來得及給我縫縫補補，天氣冷了，先讓我穿上了。

那群壞小子見狀後又給我起了新的外號，他們在我的身後喊着「叫花子，叫花子。」

當時小小的自尊心似乎被什麼的東西狠狠的刺疼着，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

猛地彎腰撿起地上的一塊磚頭，就朝那群壞小子砸去。

正當我解氣的準備轉身走開時，突然聽到有人大喊：「流血了，流血了！」

我一看是有一個人被我砸中了腿，倒在了地上抱着腿，腿上流着鮮血。

我的腦袋裡一陣懵，滿腦子只有害怕恐慌，撒腿就往家跑。

跑回家裡，我低着頭一句話沒說就鑽進了屋裡，裝着鎮定，寫起了作業。

我以為自己不作聲就能躲過一劫，誰知道，我這次闖了大禍。

「王大力，出來，看你家老幺乾的好事！」一個聲音像一個驚雷，把我嚇得格隆一下子。

我嚇得躲在屋子裡大氣不敢喘，一聲不吭，我躲進了柜子里，害怕極了。

只聽見，父親應聲回答道：「嫂子，這是出什麼事了？」

「看我家二狗的腿，被你家老幺拿磚頭砸的，你說咋辦吧？」

「啊，還有這事？」

「老幺，老幺，出來！」父親大聲喊我。

我自然不敢出去，沒一會父親走了進來，他直接打開櫃門，一把把我拎了出去。

每當我做了錯事都會躲進屋子裡那個破柜子里，父親早已知道。

我哇的一聲就哭了，「是他們，他們先追着我喊叫花子，叫花子的，我沒想真拿磚頭砸他。」

母親見狀，低聲下氣的說道：「嫂子，你看這也是事出有因，孩子不是故意的，這樣，您先帶孩子去診所包紮一下，醫藥費我們出，行不？」

「哼，這還差不多，要是有個骨折什麼的，你們照樣得包着！」說完就帶着二狗走了。

母親嘆息一聲，說：「哎，這眼瞅着家裡都要揭不開鍋了，又攤上這麼一檔子事，到哪裡去弄錢呀。」

父親蹲在地上抽了一會旱煙，低低的說道：「唉，這能咋辦，要不你回娘家借點錢吧，等明年賣了那幾頭肥豬就還給他們。」

可是母親卻馬上嘆了一口氣說：「你還是別想了，我可不再抻這個臉去挨板子，俺娘糧食都不願意借，怎麼捨得借給咱錢呀。」

母親的話不是隨便說的，有一年，我家實在沒吃的了，地瓜干麻袋乾淨的連渣都沒有了，攤煎餅的糧食也都沒有了。

那年趕上了大旱年，地里的莊稼幾乎是顆粒無收，春天和夏天的時候還能靠吃地瓜葉子、野菜等充饑，可是到了冬天就連樹皮都沒得啃了。

父母可以餓肚子，但是怎麼也不忍心讓我們餓肚子。

母親領着我和三哥走了30多里地去了姥姥家，母親是想借麻袋地瓜干，幾十斤玉米面子，好挨過這個冬天。

因為，姥姥的村子裏比較富裕，大舅又是吃公家飯的，糧食、錢都不缺。

姥姥看見我們來了，母親手裡除了大的牽着小的外，啥也沒有，一副不樂意搭理的樣子。

「這是又領着小的，來蹭吃蹭喝來了，我養了你這樣的閨女可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

母親聽了姥姥的話只能默不作聲忍着，我和三哥更是不敢吭聲。

我和三哥的眼睛早已經被桌子上剛出鍋的熱氣騰騰的包子吸引了。

我和三哥趁着姥姥一個不注意，衝到桌子面前，拿起滾燙的包子就往嘴裏塞，都顧不上燙嘴。

姥姥一個轉身看見了我倆，直接厲聲說道：「你這兩個小兔崽子，我這可是剛出鍋的包子，你姥爺和大舅都還沒吃呢，快起開！」

說完，姥姥就把那一盤子包子端走了，我和三哥使勁的咽了咽口水。

母親低低的說：「娘，今年俺們那裡大喊，這個冬天沒吃的了，俺想來借麻袋地瓜干，30斤玉米面子，等來年俺們就儘快還上。」

姥姥一聽就怒嗔的說道：「你說你，當初千挑萬選，挑了這麼一個好婆家，窮的叮噹響，又生了那麼一堆孩子，我這養你二十幾年，到現在一丁點你的光都沒占的上，反倒還時不時的就來蹭吃蹭喝，現在還要借這麼多糧食。你真當我這是糧站那？」

無論母親怎麼哀求，姥姥就是不鬆口，最後，只是給了一小布兜子地瓜干就把我們打發了。

母親帶着我們從姥姥家出來後，一路走一路哭，寒冷的北風把母親的頭髮吹得很是凌亂，母親顧不得凌亂，哭了一路子。

「娘，姥姥為啥不管我們呀？」幼小不懂事的我還問母親。

「你姥姥恨我沒出息，恨我嫁給了你爸，她這是在告訴我，當初沒聽她的，現在受罪了，也別去找她。」

母親當年的話，我似懂非懂，直到長大多年以後，才真正明白。

這次我闖了禍，對於我們家來說，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過了幾天，二狗的娘來到我家裡，把一沓單子遞給我爹，說：「小腿有點輕微骨折，除了醫藥費，還有加強營養的費用，總共50元，給錢吧。」

我當時正在寫作業，那個年代，50元錢簡直就是天文數字，我怒吼道：「你訛人！」

「寫你的作業！」俺爹一聲呵斥，我立即低下了頭，一聲不吭的寫起了作業。

「嫂子，您先回去吧，我回頭把錢給送過去。」

「成，別拖太久，我可等着啊。」說完，二狗她娘就走了。

又過了兩天，爹垂頭喪氣的從兩個姑姑家回來了，一看就是去借錢沒借到。

這時已經是臘月初八了，母親在晚飯後，把我和五姐叫到了屋裡，說：「幺兒，這次沒別的法子了，你爹那喪着的臉你們也看見了，你們倆去姥姥家求求你大舅，向你大舅借50塊錢吧，否則這個關是過不去了。」

我說：「娘，姥姥能讓大舅借咱錢嗎？你忘了你帶着俺和三哥去借糧食，糧食沒借到多少，反倒被姥姥數落了一大頓，回家的路上你哭了一路。」

母親嘆了口氣說：「去吧，你大舅和你姥姥不一樣，他總是背地裡偷偷幫助咱們，每次走姥姥家臨走前，你大舅都會偷偷塞給我一塊兩塊的錢，要不這些年你們早餓死了。」

「你大舅怎麼也是吃公家飯的，和你姥姥家種的糧食都很充足，他有工資，錢肯定是有的，咱家真有了難處，他會幫咱的。」

「你姥姥那裡，我是再也沒有臉去張口了，畢竟我以前任性是真的，如今這日子過成這樣說白了也是我自個找的，都是命，自己選的自己受着。」

第二天早晨一大早，我和姐姐就頂着星星去了大舅家。

當時，我8歲，姐姐也僅僅10歲，我們踉踉蹌蹌的走着，一有點風吹草動就害怕的不得了。

但是，沒辦法，我們倆為了借錢，只好硬着頭皮往前走。

為了壯膽，我們倆只好邊走邊說話，「姐，你說大舅會把錢借給咱們嗎？」

「我想會吧，小的時候，有一年過年，大舅還專門給了一大把糖呢，可甜了。」

「可是，要是借不到錢，咱可咋辦呢？」

「你說咋辦，你闖的禍，你自個去人家裡給人幹活抵賬去。」

我嚇得再也不敢吱聲了，擔心真的要去幹活抵賬。

差不多晌午的時候，我倆終於走到了姥姥的村子裏。

村頭上，一群老頭老太太正在曬太陽。

我們到了大舅家，正好趕上大舅、大舅媽，還有姥姥姥爺在吃午飯。

大舅看見我們來了，笑着說：「幺兒，你姐倆這大冷天的怎麼來了？一大早就出門了吧？快去洗洗手來一起吃飯，先喝碗粥暖和暖和，今天你大舅媽剛好包的芹菜肉餡的餃子。」

姥姥白了我們一眼，我倆就都不敢動了，大舅看出了我們的窘迫。

於是站起身，直接領着我們去洗手了，洗完手又拿了兩雙碗筷，把我和姐姐拉到了桌子上。

我畢竟小，只盯着香噴噴的誘人的餃子了，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姐姐說：「大舅，妹妹闖了禍把人家的腿砸了，人家要俺賠醫藥費50元錢，所以俺娘讓我們來向你借50塊錢。」

舅舅笑着說：「喔，這事啊，行，大舅知道了，快先來吃飯吧，多吃點餃子。」

姥姥卻不樂意了，說道：「這真是狗皮膏藥一樣，事事都黏上了。」

大舅和大舅媽誰也沒說話，我和姐姐只顧小心翼翼的低着頭吃着餃子，心裏很不是滋味。

最後，姥姥姥爺都吃飽了，就離開了，大舅沒怎麼吃，把剩下來的餃子都給我和姐姐吃了。

我的心裏暖暖的，多年以後，我還記着那頓餃子。

等姥姥姥爺出門遛彎後，大舅媽拿來了一個袋子，裏面裝了一些麥子。

大舅媽說：「幺兒，愛吃餃子吧，這些麥子拿回去，讓你爹磨了面，你娘給你們包餃子吃，這是20斤，多了你們拿着就累了。」

我的心裏還犯嘀咕，「不是要借錢的嗎？這怎麼給糧食了？」

我正要問，姐姐趕緊接過袋子，說道：「謝謝大舅媽，俺們回去了。」

姐姐拉着我就往外走，大舅跟着後面說：「幺兒啊，路上跟緊你姐姐，別貪玩，早些回家，省着你爹娘惦記。」

我回頭看了看大舅一眼，點了點頭，和姐姐一起走了。

我和姐姐路上一點都不敢耽擱，倆人一起扛着那袋小麥，終於在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回到了家裡。

母親看見我們回來了，問道：「借到錢了嗎？」

「沒有，大舅媽給了20斤小麥，讓回來磨麵包餃子吃。」

母親有些沮喪，接過了小麥。打開袋子就把小麥倒在了一個大簸箕里。

突然，我看見了一個紅包，「娘，你看有東西。」

娘拿出來一看，紅包裏面有70塊錢。

母親立即就哭了，原來這是大舅悄悄放進去的。

直到後來，我考上大學的那年，因為湊不齊學費，也是大舅給送來了錢。

我爸有一年住院，沒錢做手術，依然是大舅給出的醫藥費。

這些年，我家每當有難處，需要用錢的時候，都是大舅一次又一次的幫助我們。

每回用大舅的錢都是過了好幾年才還，一點利息也沒有多給，大舅和大舅媽從來也沒有抱怨過。

母親一直教導我們長大後要好好報答大舅，所以，我們兄妹幾個也一直謹記在心。

大舅在世的時候，每年逢年過節，我們兄妹幾人都會一起去看大就，一大群人都把屋子站滿了。

有時候恰好碰到有同村的人在大舅家裡，大舅都會很自豪的介紹說：「這是我的外甥和外甥女們，每年都來看我。」

同村裡的人都對大舅羨慕不已。

每年我們去的時候，給大舅帶去米面油、還有肉，每次都會給大舅和大舅媽幾千塊錢。

後來大舅去世的時候，我們6個人都不遠千里趕回來送他最後一程。

當時在葬禮上，舉行去世之人的外甥、外甥女在靈前祭拜的時候，我們兄妹6個可謂壯觀的一景。

足足給大舅的身後事，充足了面子。

大舅媽和表哥都對我們特別感激，我說：「大舅媽，哥，該感激的是我們，那些年要是沒有大舅和您一直幫襯我們家，哪有我們家的今天。」

如今我也是老年人了，大舅那些年給我的溫暖，我仍然記憶猶新。

親人之間，是這個世界上唯一血脈相連的人，應該互相幫助，互相溫暖，人間才會有真情真愛。

現如今，我是真的很懷念那個年代純真的情感。

在那個遙遠的年代裏，雖然缺衣少食，但是水喝起來很甜，肉吃起來噴香，親戚之間的交往淳樸而又真摯。

如今我們的生活不缺吃不缺穿，但唯獨缺少了那種真摯的情感，讓我們好好珍惜兄弟姐妹之間的情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