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前世今生,他都沒打算帶她出國…》

2024年02月12日22:25:09 故事 1594


《原來,前世今生,他都沒打算帶她出國…》 - 天天要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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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他是華爾街金融天才,她是廚娘。
前世,他1993年拿到了綠卡。
她不懂英文,融不進華人外交圈,但她還是甘之如飴陪了他十幾年。
可有一天,他突然提出了離婚!
他說:「我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不合適,離了對你我都好。」
後來她才知道,是他愛了很多年的初戀,那天也離婚了……
年過四十,被一紙離婚書送回了國。
她的一生活得像個笑話。
重來一次,她在未出國前,主動提出放手。
……
「陸景舟,要不我們離婚吧。」
男人一愣,從書里抬眼看向許念湘,眼裡詫異無比。
見此反應。
許念湘乾脆一股腦說了:「只不過我現在暫時沒地方可去,離婚證想過段時間再領,但我絕對不耽誤你,你要是不放心的話,我們可以先簽個離婚協議。」
許念湘越說,陸景舟眉頭越緊。
直到最後,他的神色恢復成一貫的漠然,語氣冰冷。
「你不必裝委屈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
「你放心好了,只要你安安分分的,我沒想和你離婚。」
兩句話一下刺在許念湘心上。
她心口發堵,怔住片刻,隨即卻覺得可笑。
安安分分……她前世十多年還不算安分嗎?可到頭來他還不是提了離婚?
想到這點,許念湘沒了繼續溝通的念頭。
前世種種如走馬燈在她腦海里閃過。
她第一次見余秋玥時,是在國外。
那時,大家都叫她希爾夫人。
她嫁了個外國富商,跟陸景舟是很好的朋友。
許念湘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們之間的關係。
可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原來陸景舟前世執意要跟自己離婚的原因,是為了余秋玥!
—因為那時,余秋玥也正好跟她丈夫離婚!
一切疑惑在這刻全部解開。
第二天,她打掃書桌時,目光落在一支眼熟的新鋼筆上。
前世,陸景舟一直將這支鋼筆帶在身邊。
她不由拿起來,只見內側赫然刻着兩個大寫的英文字母,神情驀地僵住。
她突然福至心靈,理解了這兩個字母的意思。
—陸景舟和余秋玥。
許念湘心狠狠揪起。
就在這時,房門被猝然推開,許念湘手一抖,鋼筆猛地掉地上。
下一刻,陸景舟毫不猶豫地推開了她,去撿鋼筆。
他臉色難看至極:「誰讓你亂碰我東西的?」
起,我殺是跟福糖米,確瞄道歉:「對不「以後,不用收拾我的書桌。」
陸景舟直接拿着鋼筆出門了。
看着他冰冷的背影,許念湘獃獃站在原地,心口隱隱抽痛。
她不願再多想下去,轉而將精力全放在工作上。
順利拿到中級廚師證的這天,可以說是她最近最高興的一天。
然而她所有的欣喜,在回家看見站在門口的余秋玥時戛然而止。
她笑容僵住,還是上前去:「你來找陸景舟嗎?他這個點可能還沒下班,進來等吧。」
說著正要領人進門。
卻聽余秋玥說:「不,我是來找你的,我們聊聊吧。」
她開口便問:「你知道我為什麼回國嗎?」
「……不知道。」
話是這樣說,可她知道,是為了陸景舟。
卻見余秋玥笑笑:「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但我回國是因為一個夢。」
「我夢見我和陸景舟在一起了,不過那是四十歲的事了。」
許念湘陡然抬眼看她。
『四十歲』這個詞狠狠觸動她的心,那正是前世她和陸景舟離婚的時候。
余秋玥又說:
「你知道嗎?夢裡,雖然我們四十歲才結婚,可我後半生過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我們生了個女兒,養了狗,退休後還一起週遊世界.」
「那個夢太真實了,就像是我真正經歷過那一生。」
每一個字都如驚雷轟然劈在許念湘身上。
她徹底僵住,只能愣愣看着余秋玥。
余秋玥見狀卻笑了:「許小姐,你大概不信這麼滑稽的理由,可我確實因此回國。」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為什麼我們要白白耽誤到四十歲才能在一起?」
「我這次回國,就是為了不讓夢裡的遺憾成真。」
許念湘臉色倏然蒼白。
她怎麼會不信呢?
這些,就是她經歷過的前世。
而直到這時,許念湘才知道,前世離婚後,陸景舟過得真的很好。
喉嚨被酸澀感堵着,讓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而余秋玥定定望着她,眼裡是堅定和坦然。
「我來找你就是想跟你說,請你不要耽誤他的後半生。」
「我想你也知道,景舟對你根本就沒有感情。」
落下這番話後。
余秋玥直接起身離開。
許念湘一路渾渾噩噩回到家。
進屋時,陸景舟已經回來了,剛洗完澡正在擦頭髮。
許念湘怔怔看了他許久。
漸漸地,他清冷的身影和前世一點點重合……
她麻木地拿着陸景舟換下來的舊衣服去洗時,照例掏了下口袋。
卻摸到裏面有頁紙。
拿出來後,她一眼就陡然怔住。
這是陸景舟已經通過的出國申請!
而上面的同行出國名字,只有陸景舟和李梅華兩個名字,沒有她!
她的手難以自制的顫抖了下,一股悲切的難過忽的席捲着擊潰了她。
原來,今生,他甚至沒打算帶她出
圍………
她驀然笑了,將申請書默默地放了回去。
然後收拾自己的行李,離開了這個家。
————
1990年11月,滬市。
許念湘呆坐在房間,入眼是貼着港星海報的老舊衣櫃,木桌上擺着暖水壺和白色搪瓷杯。
這是她三十年前的家!
一股茫然自她眼底升起。
那樣艱難的一生她好不容易才熬到頭。
老天為什麼還要她重來一回……
不等她回神。
房門忽地被人叩叩敲響。
「念湘,你上班快遲到了,還不趕緊出來吃早飯?」
是婆婆李梅華的聲音。
許念湘怔愣片刻,忙應了一聲後匆匆起來。
推開門走到院子里,前方男人修長的身影就這麼猝然映入她的眼帘。
白襯衫,黑西褲,黑髮黑眼,清冷得像水墨畫走出來的人。
許念湘心口猛地一緊。
自從跟陸景舟離婚後,她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也沒法見。
前世,陸景舟在1993年拿到了綠卡,從此她跟着他定居國外。
但許念湘一開始不懂英文,在國外華人社交圈融不進去,於是她全部的生活都圍着陸景舟轉。
就這麼過了十幾年。
陸景舟卻突然跟她提出了離婚,他說:「我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不合適,離了對你我都好。」
年過四十,被丈夫一紙離婚書送回了國。
許念湘的一生活得像個笑話。
而此刻猝然對上男人漆黑的眸子。
許念湘心口情緒洶湧,卻是下意識低下頭,竟是沒用到不知如何面對他!
陸景舟卻根本沒在意她的反常,只是淡淡道:「我今天有早課,沒時間耽擱。」
一如既往毫無溫度的語氣,言下之意是催促她快些吃。
饒是前世習以為常,許念湘的心還是被隱隱刺痛。
她也記起來,自從結婚後,婆婆就定下了他們夫妻早上得一起出門上班的規矩。
可此時的她哪裡能跟陸景舟單獨相
處?
於是,許念湘低頭拿了兩個饅頭,支吾着說:「媽,我今天飯店裡有事,就先走了。」
不等李梅華回話。
許念湘就衝出了門。
這時候的陸景舟是京大的副教授,金融學和數學的雙學位博士。
她卻只是剛進國營飯店的學徒。
前幾年,能在國營飯店工作還是一件很光榮的事,可就在這幾年,國營飯店就開始逐漸被個體飯店替代。
她這個學徒的分量,就更是不值錢了。
前世,許念湘更是被裁員的第一批員工。
失業後,她就在家當了家庭主婦,那時陸景舟對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
「許念湘,你的生活能不能別只圍着我轉?」
當時自己覺得委屈,這個年代陸景舟外許念湘內的家庭很正常,她只是想做一個普通的妻子。
可後來在無數個孤身一人的寒夜中。
許念湘終於想通——因為陸景舟心裏沒有她,才會覺得她圍着他轉惹他厭煩。
踏入飯店。
許念湘換上廚師服,正要去打下手。
外面的飯店經理突然喊——
「所有學徒先停下手裡的活,出來開個會!」
許念湘心中陡然一沉。
走到飯店中央。
就聽經理宣布:「上面通知,飯店裡只能留一個學徒,除了丁宇成同志,其餘人從明天起都不用來了。」
這話一下炸了鍋。
「如果我也可以呢?」
第2章
此話一出,所有人注目。
經理不屑打量許念湘:「就你?我記得你才進來不到一年,連上灶的資質都沒有,還敢在這裡放什麼大話?」
「經理,既然她有意見,那就比比好了,省得大家不服。」丁宇成自信開口。
「好。」
許念湘一口應下。
在眾人的見證下,兩人來到廚房。
「既然你們要比,那就做個什錦蘑菇湯!由我們幾個廚師評判,公平公正!」
很快,許念湘和丁宇成分別挑選食材起鍋。
國營飯店裡的廚師做菜,講究效率和色香味俱全。
而什錦蘑菇湯,就是比一個快,和香。
十分鐘後。
兩人幾乎同時出鍋,鮮味瀰漫。
幾位老廚師上前來看了一眼,隨即拿上湯匙品嘗,低頭打分。
最後是由飯店裡唯一一位特級廚師李岳軍李師傅來宣布—
「從擺盤色澤上看,丁宇成略勝一籌。」
丁宇成昂首挺胸得意。
隨即卻聽李師傅話音一轉:「不過從口味鮮度上來說,許念湘的湯更美味。」
「所以最後通過我們幾名廚師的計分,你們兩人分數持平。」
霎時一片嘩然。
丁宇成更是目瞪口呆。
許念湘忙上前:「經理,你說丁宇成同志是有手藝才能留下,那現在是不是也能留下來?」
然而經理卻道:「小許同志,不是我不想留你,這上頭給的名額只有一個,你一個結了婚的女同志,沒了工作還有你丈夫養家呢!丁同志比你更缺這份工,要不就讓讓得了?」
手藝上拿不出問題,就開始道德綁架了。
許念湘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經理,現在國家都講究男女平等,哪有女同志就天生要靠丈夫養的道理?
我也缺這份工,我不讓。」
氣氛登時尷尬不已,經理更是直接黑臉。
許念湘見此,想了想還是退了一步:
「那如果一個月之內我能讓飯店生意變好,是不是就證明我比丁同志更能留下來?」
一聽這話,丁宇成當即毫不客氣譏諷出聲。
「現在外面到處是私營飯店,外面人都嫌我們貴了,你剛有點初級廚師的手藝就敢放話留客了,吹牛呢吧!」
然而許念湘不搭理他,只看向能做主的飯店經理。
經理自然也不信,但是為了服眾,考慮後便道。
「那這樣,你和丁宇成兩個人,到前菜台干一個月,各出一個菜,誰被點的單多,誰就繼續干!」
前菜台是最考驗體力的,不僅要出前菜,還要負責處理所有食材。
經理一錘定音,許念湘只得答應。
忙碌一天下來。
許念湘一身油煙味,回到家拿上換洗衣物去洗澡了。
洗完回房,就見陸景舟正在書桌前看書。
許念湘沒再像以前一樣湊上去沒話搭話,自討沒趣,兀自上床要睡。
結果走到床前,許念湘就愣住了。
「怎麼只有一床被子?」
陸景舟聞言回頭一看,眉頭就皺了起來。
意識到什麼,他起身走到門口拉了下門,房門果然也被人從外面鎖上了!
李梅華聲音隨即從外傳來:「哪有夫妻還睡兩個被窩的?我可還等着抱孫子呢!」
陸景舟鬆開門把手。
兩人對視,氣氛一時無比尷尬。
片刻,陸景舟重新坐回書桌旁,目不斜視:「我還得看會書,你先睡吧。」
他這副避她如蛇蠍的態度,讓許念湘臉色又紅又白。
……
他是她深愛多年的丈夫,也是她青梅竹馬的義兄。
上輩子在她沒逼他和自己結婚之前,他對她很好,溫柔體貼,
但凡她想要的,他都會想辦法幫她得到……
可婚後,他就像變了個人,疏離冷漠。
她扛住了世人的冷眼和嘲諷,卻敗給了陸景舟的冷漠,飛蛾撲火,換來的卻是死亡的結局。
重來一世,她決定放過他,也放過自己,不再執着於情愛。
她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看向陸景舟,深呼吸一口,豁出去般提議:「要不我們離婚吧。」
下一瞬,陸景舟豁然睜開眼,眸光冷的可怕。
「你今天特地找我,就是為了離婚?」
眼見他生氣,許念湘也急了:「我這個提議是真心為你考慮,你不是喜歡沈夢妍,我成全——」
「夠了!」
男人霍地站起來,大步朝門口走去。
許念湘失魂落魄盯着他,剛要喊人卻又聽他背着她甩下一句:「許念湘別再三挑戰我的耐心,否則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
話沒說完,他卻匆匆跨進黑暗。
許念湘也沒看清男人在黑暗中,隱忍克制的雙拳。
她只知道,自己的努力好像又白費功夫。
又是一夜難眠。
次日。
許念湘打起精神去上班,剛進醫院,迎面就撞見沈夢妍。
兩人對視了一眼,許念湘本來想繞開,卻聽對方悠悠開口:「到底是司令的孫女,有底氣騎驢找馬,就是不知道孫女犯錯,會不會丟司今的臉。」
許念湘停住腳,沉臉看向她:「你什麼意思?」
沈夢妍卻意味不明笑了聲,大搖大擺離開。
可許念湘心頭卻莫名不安。
她壓下思緒,快步走向辦公室,才走到門口,便見院長鐵青着臉大步過來,劈頭蓋臉一頓罵——
「許醫生,有人舉報你私生活混亂敗壞醫德,影響軍紀,你暫時停職,先配合醫院審查!」
剎那間,許念湘整個人都懵了。
她慌張辯解:「院長,我沒有……」
可院長抬手打斷,表情肅然:「你現在解釋沒用,一切等審查結果,按照規定,你先停職,病人交給其他醫生。」
這番話加上周圍人異樣的目光,像巴掌打在她臉上,火辣辣的疼。
捏緊了雙拳,許念湘失魂落魄地下樓。
剛過拐角,就看見原本走了的沈夢妍靠在樓梯扶手上。
她眼中滿是幸災樂禍:「沒想到我只是向紀檢部交了幾張你跟宋主任的照片,你就被停職了,你連辯解的話都說不清,果然是做賊心虛。」
許念湘登時沉下臉:「沈夢妍,你知道污衊軍人要承擔什麼後果嗎?」
沈夢妍絲毫不懼,滿眼挑釁嘲諷地踱上台階:「你先擔心自己吧,現在大家在意的可是你先不要臉強嫁給不愛你的義兄,然後還新婚越軌。」
許念湘面色一緊。
忽然,沈夢妍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壓低的聲音透着抹狠厲:「許念湘,你搶走景舟,搶走我營長夫人的位置,我怎麼可能輕易放過你。」
說著,她突然用力,尖銳的指甲陷進許念湘的肉里,疼的許念湘下意識抽出手。
可下一秒,沈夢妍整個人往後一倒還凄慘喊道:「許念湘,你殺人要坐牢的!」
話落,沈夢妍摔到了一樓。
許念湘被這一出驚住,回過神要下去扶沈夢妍時,一個軍綠色的身影已經衝到了對方身邊。
沈夢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了起來:「景舟,我不過是沖許醫生說了幾句她跟宋主任的事,她突然就惱了,把我推下來……」
許念湘慌張跑下樓,剛想解釋,男人卻甩出一句:「看來是我以前對你太好,才讓你現在這樣理所當然的傷害別人。」
剎那間,許念湘感覺渾身血液都凝固,讓她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抱起沈夢妍離開。
傍晚。
雨終於停了。
許念湘回到家屬院,不料,剛到門口,卻見陸景舟正好跨出來,他的手裡還提着飯盒。
四目相對,他卻像是沒看不見她,側身就要走。
許念湘心口一刺,她明白他是要去醫院給沈夢妍送飯,擦肩而過之際,她沒忍住拉着他的右手:「陸景舟。」
高大的身影霎時停住,卻沒有回頭。
她凝着他的側臉,啞聲問道:「如果有一天我去了很遠的地方,你會想我嗎?」
她剛剛已經跟司令爺爺申請去西藏東區駐地當軍醫了,這一去不知何時能回來。
男人右手紋絲不動,左手卻狠狠收緊。
可半響,他卻只扔出刻板的一句:「你現在該想的,應該是怎麼對沈夢妍道歉。」
昏暗的天又傳來幾聲悶雷,響在許念湘的心頭。
她一點點鬆開手,眼中的光也徹底走向熄滅。
次日凌晨,
她將簽好字的離婚報告放在了陸景舟的書桌上,而拖着為數不多的行李,
坐上了去往西藏的火車,再沒回頭……

1984年,東江軍區醫院。
深夜,大雨滂沱。
許念湘換上防護服,剛從更衣室里出來,幾個穿着迷彩服的戰士抬着一個滿身血的陸景舟冒雨衝進來。
「許醫生!快救人!」
她神色一緊,立刻朝護士疾聲喊:「去叫麻醉師,準備手術!」
經過一個小時緊張的手術,許念湘小心地取出陸景舟肩胛骨里的子彈。
看着男人硬朗英俊卻蒼白的臉,許念湘疲憊地鬆了口氣。
但這種疲憊並不是因為手術,而是因為她剛重生。
她沒想到自己死後回到了跟陸景舟結婚的第三個月……
而外頭等待的戰士個個紅着眼,焦躁地來回踱着步。
見許念湘出來,一個臉上帶着血的戰士走上去,滿眼歉意:「嫂子對不起,營長是為了救我才中彈的……」
許念湘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他沒事了,你不用太自責,趕緊去處理傷口吧,你們營長一定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目送戰士們離開,她換下手術服,收拾好情緒才去了病房。
一進去,便見陸景舟醒了。
他轉眸看來,霎時四目相對,上輩子的記憶像海浪在許念湘腦子裡翻湧。
她口袋裡的手緩緩收緊,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一聲呼喚:「……哥。」
他是她丈夫,也是許家養了二十年的養兄。
上輩子陸景舟父母犧牲,年幼的他被許家收養,成了她的哥哥。
在她沒逼他和自己結婚之前,他對她很好,溫柔體貼,但凡她這個妹妹想要的,他都會想辦法幫她得到……
可婚後,他就像變了個人,疏離冷漠。
他再也沒有跟她笑過一次。
如今重來……
許念湘壓下眼底求而不得,望向男人冷漠的臉——
既然他不愛,既然他只願意做她哥哥,那這輩子……她成全他。
攥緊的手陡然一松,上前替他掖好被子:「你的傷起碼要養三個月,這段時間就暫緩訓練,免得落下後遺——」
「我知道。」
陸景舟聲音沉啞,看起來不太耐煩。
許念湘僵硬收回手。
還不等她寒暄下一句,男人已經趕人:「我累了,你出去吧。」
許念湘眼眶微澀。
見陸景舟已經闔上眼,她只好轉身離開。
剛回到辦公室,窗外一道響雷震的她心一顫。
一起值班的同事看着窗外的暴雨,嘖聲感嘆:「這雨都下好幾天了,聽說好多地方都出現了泥石流,說不準過些時候,咱們就要去救災了。」
許念湘眸色一滯。
上輩子她就是追着陸景舟去了災區,在救災的時候不幸犧牲,死之前,還收到了陸景舟的離婚申請報告……
她好像一步錯,步步錯。
揉了揉酸澀的雙眼,許念湘打起精神去查房。
一夜忙碌,暫且忘記了心底的空洞。
第二天一早,她帶了早餐抵達陸景舟的病房,就算作為妹妹,給哥哥帶早餐應該也不過分吧?
可正要推門進去,屋內卻傳出一道帶着哭腔女聲。
「景舟,你為報答許家的養育之恩,進了自己不喜歡的軍營,幾次差點丟了命,甚至還被逼着娶了根本不愛的許念湘,你的命太苦了……」
許念湘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這個聲音……是沈夢妍!
陸景舟真正心愛之人。
怔愣間,又聽沈夢妍哽咽開口:「為你自己,也為我們想想,跟許念湘離了吧。」
許念湘下意識握緊早餐袋子,屏住呼吸,而下一秒,陸景舟的冷漠如重鎚般砸出——
「會離的,還不是時候而已。」

第2章

『嘭』的一聲,手裡的早餐袋掉落在地。
許念湘回過神,慌張撿起後,落荒而逃。
失魂落魄回到辦公室,見她面無血色的模樣,同事關心了一句:「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趕緊跟我換班回去休息一下吧。」
許念湘恍惚着點頭:「……謝謝。」
陸景舟剛才的話一遍遍在耳邊回蕩……
哪怕知道他不愛她,知道他想要離婚,但親耳聽見他這麼說,還是控制不住的心痛。
雨還在下,整片天空都霧蒙蒙的。
許念湘回到家,一進院子,就看見兩鬢斑白的爺爺正坐在屋檐下的搖椅上,戴着老花鏡看今天的軍報。
看到老人溝壑縱橫的臉,她眼睛一下就酸了。
上輩子她一心撲在陸景舟身上,最後年紀輕輕丟了命,爺爺早年喪氣,中年喪妻,晚年又白髮人送黑髮人。
她壓下眼中的情緒,收傘後快步走進屋:「爺爺,我回來了。」
一把抱住老人,感受到對方的溫暖,此時此刻,她才真實感受到,自己真的又活了一次……
老人收起報紙,笑着拍着她的手:「都已經結婚的人了,還撒嬌。」
說著,又看了眼她身後:「怎麼就你一個人,景舟呢?」
許念湘微微收緊手,只說:「……他受傷了,在醫院休養。」
老人皺眉嘆了口氣:「特戰營的兵,受傷也是家常便飯,你是軍醫,又是他媳婦,照顧好他。」
許念湘嗯了一聲,像小時候一樣幫他按摩着肩膀。
看着爺爺的白髮,關於自己要離婚的事,她根有些說不出口。
畢竟當初爺爺保他們的媒,是以為他倆是兩情相悅……
下午,在爺爺的催促下,許念湘燉了雞湯帶去給陸景舟。
輕輕推開病房門,沈夢妍已經走了,陸景舟正睡着。
她放輕腳步上前,目光小心翼翼描摹着男人冷毅的睡顏,心緒萬千。
如果當初自己不執意嫁給他,他們是不是還能像小時候一樣親密無間,而不是現在這樣無話可說?
糾結中,許念湘不由朝那張臉伸出手,可就在快要觸碰到時,陸景舟睜開了眼。
像是被刺扎了,她立刻縮回手,目光閃爍:「你醒了……我給你燉了雞湯,趁熱喝吧?」
剛說完,護士就端着醫療盤進來給陸景舟換藥。
因為是新來的,護士手忙腳亂地打翻了葯,見男人皺起的眉,許念湘嘆了口氣:「我來吧。」
護士滿眼窘迫,只能紅着臉出去了。
頂着陸景舟如炬的視線,她垂眸輕輕解下他身上的紗布。
男人古銅色的皮膚上覆著層薄汗,觸碰到那結實的肌肉時,她的手一顫,抬眼間,撞上陸景舟深不見底的墨眸。
她臉頰不自覺升溫:「會有點疼,你忍一下。」
男人面不改色:「當兵這麼多年,怕什麼疼。」
許念湘抿抿唇,不敢再多說什麼。
紮好繃帶之際,視線突然落在陸景舟胸膛上一條猙獰的舊疤上。
十年前,他為了保護她,生生挨了流氓一刀。
那時他流了好多血,卻還笑着安慰她:「念湘不哭,哥不疼。」
想到這些,許念湘鼻尖酸澀,輕輕撫上那道淺褐色的疤,卻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猛地攥住手腕。
抬起頭,陸景舟的眼神像是鷹爪,牢牢將她抓住:「你幫病人上藥的時候,也喜歡這樣亂摸?」
看透人心般的目光讓許念湘心跳一頓,下意識道歉:「對不起,我……」
「弄好了就出去。」
許念湘面色一白。
他又趕她走,如果在這兒的是沈夢妍,他還會這麼說嗎?
可轉念一想,酸苦便翻湧起來。
沈夢妍是他愛的人,哪是自己比得了的。
見男人躺了下去,許念湘目光一掃,瞄見桌上一塊藍色繡花手帕,角落綉着一個『夢』字。
是沈夢妍留下的。
她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看向陸景舟,深呼吸一口,豁出去般提議:「哥,要不我們離婚,讓沈夢妍當我嫂子吧。」

第3章

下一瞬,陸景舟豁然睜開眼,眸光冷的可怕。
「你是個軍人,少說這種孩子氣的話,免得讓人笑話。」
許念湘心頭一刺,沒結婚之前,就算她做了天大的錯事,陸景舟也不會這樣陰陽怪氣諷刺她。
她忍着濃烈的失落,低喃:「哥,我知道我之前錯的離譜,我是真心希望你這輩子能幸福……」
陸景舟起身坐起來,墨眸緊盯向她:「所以,你結婚不到三個月就要離婚,還是為了我好?」
許念湘一哽,有些無法和男人對視。
她確實急了點。
可在她眼裡,他們已經走過了一段如同陌生人一般的婚姻……她是真的不想耽擱他了。
慌亂離開前,她只留下一句:「我說的是真的,你好好考慮。」
這一避,許念湘足足半月沒有再見陸景舟。
期間,她倒是好幾次遇見了沈夢妍,對方給陸景舟拿葯。
她更加投入工作,讓自己沒時間去在意其他。
這天下午,她換了班正準備回家,不料路過藥房的時候又遇見了沈夢妍,而她身邊就站着陸景舟。
兩人正側對着她說話——
「景舟,你覺得我也考個護士證怎麼樣?這樣我就可以更專業照顧你了。」
「挺好的,你照顧人細心,適合這個。」
許念湘愣愣看着他們,恍然記起十八歲那年她報考軍醫的時候——
「哥!你出任務總是受傷,等以後我當了軍醫,一定能把你照顧得長命百歲!」
「說什麼傻話,哥哥還用得着你照顧?」
其實愛和不愛,早就有區別。
只是上輩子,她被愛情糊住了眼,把男人的縱容當令箭,敗完了陸景舟對她所有的耐心……
重來一次,她再也不會奢望。
正當許念湘轉身要走時,身後忽然傳來清冽的一句:「許念湘,晚上一起回去陪爺爺吃飯。」
她一下愣住,回頭,就和男人四目相對。
瞬間,她心跳一頓。
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握緊,許念湘看着對面的兩人,故作輕鬆地扯開嘴角:「知道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逃也似的離開。
她能感受到身後赫然的目光,可她不敢回頭,她生怕自己藏不住眼中的感情,會惹得陸景舟跟上輩子一樣,更疏遠。
細雨綿綿,烏雲壓着頭頂。
許念湘緩了很久,才來到爺爺家。
老爺子一早等着了,見她還是一個人,詫異問:「景舟特地說帶你回家吃飯,怎麼他自己還沒來?」
許念湘微詫,這頓飯,是陸景舟提的?
「快來嘗嘗這道醋溜雞,這道菜我記得是你和景舟最愛吃的,你從前三天兩頭鬧着要吃。」
許念湘只好壓下思緒上前,拿起筷子嘗了一口,酸味刺的喉嚨發疼,滋味其實不怎麼好受。
她不愛吃酸,因為喜歡陸景舟,這謊一說就是十多年。
大家都信了。
艱難咽下口中的肌肉,沉默了瞬,她才鼓起勇氣望向爺爺慈祥的目光:「爺爺,您覺不覺得我太黏景舟哥了?」
爺爺皺眉,儼然沒懂她話里的意思。
許念湘眸光微黯,又一次違心撒謊:「從小到大,我一直圍着他轉,從沒在意過身邊其他人,或許我對他的喜歡不是愛情……」
說到這兒,老爺子表情登時嚴肅起來:「可你當初不是再強調很愛景舟,才執意嫁給他嗎?」
這句話像根刺,狠狠扎進許念湘的心。
她是愛,可她的愛如果只能給陸景舟帶去痛苦,她情願放手。
自己總不能逼他兩輩子……
忍着鼻尖的酸澀,她咬牙繼續說:「和哥結婚後,我聽到了很多流言,仔細想想,跟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結婚確實太荒唐了,我們還是做兄妹好。」
話落,老爺子忽然看向門外,肅然問:「景舟,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許念湘瞳孔一縮,猛然轉過頭。
陸景舟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他背着天光,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只是他通身的氣壓,前所未有的凜冽!

第4章

氣氛僵凝,許念湘幾乎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那軍綠色的挺拔身影走了進來,她像是被烈火灼傷,條件反射地移開視線。
爺爺看着面前一聲不吭的兩人,很不解:「你們感情一直很好,結婚也才三個月,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分開?」
屋內的氣壓更低。
還不等許念湘緩和氣氛,外頭的警衛員突然打了聲報告:「司令,總部急電,需要您去處理一下。」
爺爺皺起眉:「知道了。」
說話間,視線在兩人打了個轉,語重心長般提醒:「我先去忙,你們兩個好好談談。」
說完,老人拿上外套便走了。
一時間,偌大的客廳只剩下許念湘和陸景舟。
許念湘站起身,拘謹地扯了扯衣角:「……我也上樓休息了。」
說完,繞過面前的男人就要走。
擦肩而過時,陸景舟冷不丁開口:「你剛剛的話,是真心的?」
許念湘一怔,轉身看去,被對方慍怒深幽的眸光刺的心一緊。
深吸口氣,許念湘走到男人面前,望着他的眼,頂着壓力卻無比認真說:「哥,我很感謝你這些年照顧我,只是我們確實不適合……」
她每說一個字,陸景舟的臉就繃緊幾分。
說到後面,她的話越來越低。
——我希望你能幸福,哪怕這幸福和她無關。
而男人也沒給她說完的機會,話到一半就折身離開。
看着他衝進雨幕的怒色背影,無力感在心間盪開。
許念湘疲憊回到房間,拉開抽屜,小心翼翼拿出裏面的勳章。
這是陸景舟第一次獲得軍功得到的榮耀,她想要,他便給了,還說:「只要哥哥有的,都可以給你。」
一次次縱容,她不知道感情什麼時候變了質。
眼淚滴答滴答落下,她許願般握緊勳章——
「……哥,我想要你的愛情。」
夜風吹到桌邊,話沒出門就被吹散,就像她註定得不到想要的愛情。
……
接下來一周,許念湘忙到每天都誰在醫院宿舍。
可沒想到,竟然還能聽到陸景舟的消息。
午休,幾個護士的話飄進了耳朵里。
「也不知道特戰營要執行什麼重大任務,聽說陸營長往死里訓練手底下的兵,這一周來醫院看傷的戰士都多了兩倍。」
「陸營長受傷最重,倒沒瞧他來過醫院,身體還真是能扛。」
聽着這些話,許念湘起身坐了起來,心頭不受控湧上擔憂。
下班後,她終於回了趟家屬院。
沒想到一進門,就看見沙發上放着件肩膀帶血的作訓服。
但陸景舟不在家。
看着衣服上已經乾涸的血跡,她神色微沉。
都這樣了也不肯去醫院,他當自己的身體是鐵打的嗎?
來不及多想,她背起醫療箱就衝去了訓練場。
陰雲下,場上訓練的戰士們滿頭大汗喊着口令。
很快,她就看見一身作訓服,面容冷毅的陸景舟站在不遠處,嚴肅冷冽喊話:「這次是真手雷,誰若是疏忽,你們的遺書就用得上了!」
許念湘腳步微頓,目光落在他滲出血的肩膀。
浸透作訓服的血已經成了暗紅色,看得出已經裂開好些時候了。
她擰起眉,趕忙小跑着過去。
這時,一個新兵踉蹌了一步,脫手的手雷直接朝她飛去!
混亂中,有人驚喊:「危險!」
許念湘嚇了一跳,只見一顆手雷『咚』的砸在了面前。
千鈞一髮之際,一個高大的身影沖了過來,重重將她撲倒按在身下。
「嘣——!」


巨大的爆炸如雷炸響!

第5章

許念湘視線被軍綠色的作訓服遮住,耳朵也因為爆炸而有幾秒的失聰。
好一會兒,沉重的呼吸聲才拉回她僵住的心神。
抬眼望去,只看見陸景舟一雙泛紅又滿是驚怒的眸子。
「陸營長!嫂子!」
戰士們急忙跑過來,把兩人扶起來。
站穩後,許念湘才發現陸景舟額角被磕出了血,她心一緊,忙從醫療箱里拿出棉花和酒精要去幫他處理。
可陸景舟猛地揮開她的手,沙啞着聲音怒吼:「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男人從沒有過的盛怒震得許念湘渾身一顫,連天天被訓的戰士們也被嚇得不敢說話。
被當眾這麼不顧情面的教訓,她不由委屈抓緊酒精棉花:「我只是擔心你……」
「不管什麼原因,訓練期間亂闖等同於犯罪!」
說完,男人罵完就起身離開。
許念湘咬緊唇,才忍住差點湧出的淚。
垂眸,將葯和紗布塞給身邊的戰士:「麻煩你們幫營長處理。」
說完,頂着戰士們異樣的目光,匆匆離開。
憋了一肚子的難過,許念湘回到醫院。
還沒緩和好,手底下的病人病情突然惡化,她只能打起精神進了手術室。
折騰了一整夜,等病人情況穩定後,天已經亮了。
許念湘滿身疲憊,拖着沉重的步伐回辦公室。
走上樓梯,忽得眼前一黑,她身形一晃,整個人往後倒了下去。
她心頭一驚,不料,疼痛來沒卻率先倒進一個溫熱的胸膛。
「念湘。」
溫潤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她愣愣抬頭,對上一雙淺棕色的眼睛。
宋寧墨——她的大學師兄。
許念湘回過神,想起上輩子在這個時間段,他確實從首都被調到這兒當科室主任。
「師兄,謝謝了。」
她站穩身體,拉開兩人的距離,有些不自在地打招呼:「好久不見。」
對方打量着她,清俊的臉上滿是關切:「一別兩年,你瘦多了。」
許念湘摸着臉:「也還好,可能最近工作有些忙……」
說話間,汗水順着她蒼白的臉滑落。
宋寧墨皺起眉,從口袋拿出手帕:「聽護士說你連值了好幾天的班,昨天又做了一夜的手術……」
他伸出去的手猶豫了瞬,還是上前了一步替她擦掉了汗:「別把身體熬壞了,回去休息吧。」
溫和的動作讓許念湘有瞬間的失神,恍惚中,面前的男人好像變成了陸景舟。
從前陸景舟也是這樣關心她。
會摸着她的頭,溫柔的笑說:「你只需要照顧好自己,其他的事不用擔心,犯錯也沒關係,都有哥哥在。」
是她親手斬斷了曾經的溫暖……
捕捉到許念湘眼底的恍惚,宋寧墨收起帕子,不放心過去扶着人:「正好現在沒什麼事,我送你回家。」
許念湘回過神,已經被牽住手,她剛要拒絕,身後忽得伸來一隻鐵臂,用力一撈,接着,她砸進一個熟悉的懷抱。
陸景舟清冷的聲音乍響:「我的家人,用不着別人送。」

第6章

重生以來,這還是許念湘第一次被陸景舟抱住。
她整個人有些呆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男人拉到無人的走廊。
沒等她開口,對方沙啞的質問像是從寒窟里傳出:「你突然提離婚,是不是因為宋寧墨?」
短短一句,刺的許念湘無法呼吸。
他怎麼能倒打一耙?
明明自己是成全他,明明是他不樂意結婚,上輩子還為了沈夢妍跟她離婚……
她酸着眼凝着面前的男人:「我之前跟你說的話,你是不是都當做了耳邊風?」
四目相對,陸景舟氣息漸沉。
男人眼眸的幽深,閃着她讀不懂的情緒。
而高大的身軀一步步逼近,更讓她無所適從:「少轉移話題,你已經結婚了,還在公共場合和別的男人拉拉扯扯,不怕被人說閑話?」
話落,許念湘整個人被禁錮在男人和牆之間。
兩人距離很近,近到她幾乎能感受到他溫柔的呼吸。
腦海一陣空白,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幾句議論——
「哎,走廊那不是陸營長和許醫生嗎?兩兄妹幹啥呢?」
「你還不知道?他倆都結婚三個月了,早不是兄妹了,可就算是夫妻,在公共場合調情,也太不注意形象了。」
「人家能頂着兄妹的名頭結婚,還在乎這點,陸營長也是膽大,娶了自己的妹妹也不怕被人投訴作風問題,被趕出軍營!」
越聽,許念湘臉色越蒼白。
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驀地推開男人跑開。
「嘭!」
跑進休息室,關上門後,她就脫力滑倒在地。
關於流言,她上輩子聽得更多,更刻薄。
曾經她不在意,她一直以為,上級能批下結婚報告,他們一定會幸福。
可如今……
連日的疲憊終於讓許念湘病倒了,恰好下午特戰營的戰士們來體檢,她只能強撐着去給他們做檢查。
醫院擠滿了軍裝士兵,許念湘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陸景舟。
視線相撞,想到兩人之前的不歡而散,她逼着自己移開了眼,繼續工作。
喉嚨的痛癢讓許念湘咳嗽越來越頻繁,臉色也開始難看。
同事看不下去,勸她:「許醫生,你都趕感冒發燒了,別硬撐,趕緊去休息吧。」
許念湘戴上聽診器搖搖頭:「不用……」
話還沒說完,一抹軍綠色的身影突然就跨到了跟前。
眾目睽睽下,陸景舟利落抱起她,步伐穩健地往病房走。
許念湘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又氣又羞低喊:「放我下去!」
陸景舟雙手如鉗子般,牢牢掌控住她的身體,下顎線輕動:「一個生病的醫生,怎麼有精力對待對病人和戰士?」
冷毅的語氣刺的許念湘心一緊。
好像自從跟他結婚之後,她就什麼都不對,什麼都是錯了。
她看着他挺立的側臉,兩輩子的難堪終於壓不住,頭一次頂撞——
「你之前能帶傷完成任務,我也是軍人,生病了怎麼就不能工作了。」
陸景舟神色微滯,冷着臉不再說話。
等把人送到休息室,才吩咐:「躺下,不許亂走!」
話落,男人就轉身離開,還哐的關上了門。
刺耳的一聲,震得她眼前一陣眩暈。
她忍着痛,一步步走向門口,現在這種情況,就算是躺下休息也沒有什麼好效果。
好容易挪到門口,剛要推門,門又忽然被打開,一個不穩,她跌進對方寬闊的胸膛。
迷糊間,她以為是陸景舟去而復返,高燒迷糊之下,情不自禁像從前一樣發泄委屈:「你不是說永遠不會不要我嗎?你怎麼能把我一個人忍下……」
話沒說完,卻被緊緊抱住。
接着,宋寧墨欣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念湘,我沒有不要你,你結婚那天我就跟你說過,無論你最後的選擇是什麼,只要你回頭,我一直都在!」
轟——
不是陸景舟?
許念湘忽得清醒,她還來不及推人,卻聽「嘭」的一下,有人狠狠砸向房門。
她一抬頭,就對上陸景舟暴怒的眼:「許念湘,你當我死了嗎?」

第7章

下一秒,許念湘被宋寧墨便護在身後。
「陸景舟,你就沒發現念湘跟你在一起後,連笑都很勉強嗎?她現在還生着病,可你現在這是什麼態度?」
陸景舟額間青筋微鼓:「宋醫生,你什麼時候開始治夫妻之間的感情了?」
宋寧墨面不改色,話鋒猛然一轉:「你不覺得,哪怕你們結了婚,可你們的相處也更像兄妹嗎?」
這話像是牽動了許念湘心底的痛楚,腦海猛地一陣劇烈刺痛,她再也堅持不住,昏迷了過去。
昏沉間,許念湘恍惚感覺自己回到了十八歲那個午後。
陸景舟喝醉酒,趴在床上睡著了,她鼓起勇氣表白:「哥,我長大了嫁給你好不好?」
男孩突然睜開眼,笑着一把將她抱緊在懷,眸中是她沁進去,再也逃不出的溫柔:「你也喝醉了?」
『轟隆!』
一聲悶雷將許念湘驚醒,才發現自己在病房。
喘着氣望向窗外昏暗的天,回想着剛剛的夢,心頭又一陣失落。
其實她心裏明白,陸景舟從來沒對她說過愛。
自欺欺人堅持到現在,其實很可笑。
吊完了最後一瓶藥水,她還是決定去找陸景舟。
這一次,她一定要把話說開。
這段有名無實的婚姻,不能再拖下去了。
……
入夜。
她抵達訓練營,說明來意,通訊員卻為難說:「嫂子,陸營長還在訓練場呢,今天他也不知道怎麼了,練的跟不要命似的,咱們也都不敢問。」
話音剛落,陸景舟就回來了,他嚇了一跳,忙敬了個禮走了。
許念湘看去,被汗濕的作訓服緊貼着男人身體,勾勒出他結實精壯的身形,汗水順着他的下顎滑過喉結,整個人都熱氣蒸騰。
視線相撞,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頓:「病好了?」
聽着陸景舟沙啞的嗓音,她心神微動:「嗯……我們能聊聊嗎?」
男ɓuᴉx人沒說話,但主動朝家屬院走去。
走進屋,許念湘有些感嘆,這套名義上的婚房,他們兩人卻從來沒有一起進來住過。
兩人相隔半臂坐在沙發上,不約而同的沉默。
許念湘鼓起勇氣看過去,他身體前傾,小臂撐在膝上,手裡的軍帽被攢成一團。
她猶豫了瞬,緩緩搭上他的手臂:「哥,我其實很想念從前,想和你修復關係,想和你好好說話……」
頓了一秒,見男人沒甩開她,她才繼續說:「之前跟你說的事,你有認真考慮過嗎?」
他不愛她,只要他稍微想一想,就不可能不知道,離婚對他有利。
誰知,陸景舟卻倏地收回手,冷道:「你今天特地找我,還是為了離婚?」
眼見他又生氣,許念湘也急了:「哥,我不明白,我這個提議是真心為你考慮,你不是喜歡沈夢妍,我成全——」
「夠了!」
男人霍地站起來,大步朝門口走去。
許念湘失魂落魄盯着他,剛要喊人,卻又聽他背着她甩下一句:「許念湘,別再三挑戰我的耐心,否則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
話沒說完,他卻匆匆跨進黑暗。
許念湘也沒看清男人在黑暗中,隱忍克制的雙拳。
她只知道,自己的努力好像又白費功夫。
又是一夜難眠。
次日。
許念湘打起精神去上班,剛進醫院,迎面就撞見沈夢妍。
兩人對視了一眼,許念湘本來想繞開,卻聽對方悠悠開口:「到底是司令的孫女,有底氣騎驢找馬,就是不知道孫女犯錯,會不會丟司令的臉。」
許念湘停住腳,沉臉看向她:「你什麼意思?」
沈夢妍卻意味不明笑了聲,大搖大擺離開。
可許念湘心頭卻莫名不安。
她壓下思緒,快步走向辦公室,才走到門口,便見院長鐵青着臉大步過來,劈頭蓋臉一頓罵——
「許醫生,有人舉報你亂搞男女關係,敗壞醫德,影響軍紀,你暫時停職,先配合醫院審查!」

第8章

剎那間,許念湘整個人都懵了。
她什麼時候亂搞男女關係了?
沒等她問個明白,走廊里其他人便竊竊私語起來。
「許念湘亂搞男女關係?她爺爺是軍區司令,男人又是特戰營營長,哪個男人不要命了敢招惹她?」
「嗐!不就是那個新來的宋主任嗎?聽說他跟許念湘是校友,兩人摟摟抱抱的照片都被人拍了下來!」
許念湘慌張辯解:「院長,我沒有……」
可院長抬手打斷,表情肅然:「你現在解釋沒用,一切等審查結果,按照規定,你先停職,病人交給其他醫生。」
這番話加上周圍人異樣的目光,像巴掌打在她臉上,火辣辣的疼。
捏緊了雙拳,許念湘失魂落魄地下樓。
剛過拐角,就看見原本走了的沈夢妍靠在樓梯扶手上。
她眼中滿是幸災樂禍:「沒想到我只是向紀檢部交了幾張你跟宋寧墨的照片,你就被停職了,你連辯解的話都說不清,果然是做賊心虛。」
許念湘登時沉下臉:「沈夢妍,你知道污衊軍人要承擔什麼後果嗎?」
沈夢妍絲毫不懼,滿眼挑釁嘲諷地踱上台階:「你先擔心自己吧,現在大家在意的可是你先不要臉強嫁給不愛你的哥哥,然後還新婚出軌。」
許念湘面色一緊。
忽然,沈夢妍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壓低的聲音ℨ透着抹狠厲:「許念湘,你搶走景舟,搶走我營長夫人的位置,我怎麼可能輕易放過你。」
說著,她突然用力,尖銳的指甲陷進許念湘的肉里,疼的許念湘下意識抽出手。
可下一秒,沈夢妍整個人往後一倒,還凄慘喊道:「許念湘,你殺人要坐牢的!」
「嘭!」9
話落,沈夢妍摔到了一樓。
許念湘被這一出驚住,回過神要下去扶沈夢妍時,一個軍綠色的身影已經衝到了對方身邊。
沈夢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了起來:「景舟,我不過是沖許醫生說了幾句她跟宋主任的事,她突然就惱了,把我推下來……」
男人抬起頭,其中的慍色讓許念湘心跳一頓,她立刻解釋:「是沈夢妍污衊我和宋寧墨亂搞男女關係,也是她自己摔下去的!」
可沈夢妍卻捂住心口,忽然昏迷了過去。
許念湘慌張跑下樓,剛想拉着陸景舟,男人卻甩出一句:「看來是我以前對你太好,才讓你現在這樣理所當然的傷害別人。」
剎那間,許念湘感覺渾身血液都凝固,讓她只能眼睜睜看着他抱起沈夢妍離開。
等看不到他了,心肺間盪開的劇痛才拉回了她的意識。
不行,她不能任由事情發展下去。
她不是一個人,如果這罪名落實,陸景舟,爺爺,肯定都會受牽連。
幾聲悶雷過後,瓢潑大雨落下。
許念湘忍着疼,一路跌跌撞撞,顧不得路人異樣的目光,沖向軍區政委辦公室。
沒想到一進辦公室,就發現爺爺也在裡頭。
慚愧一下涌了上來,讓她很是無措:「爺爺……」
老人什麼都沒說,微嘆了口氣後,抬手給她遞上干毛巾:「擦擦吧,我不是教過你,遇事不要慌張?」
她愣愣接過毛巾,這時,一旁的政委解釋:「念湘,審查人員反映你的事的確存在惡意舉報,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查出散播謠言的人,不讓你受委屈。」
許念湘鬆了口氣。
軍區相信她就好。
接着,又聽爺爺說:「念湘,你先回家休息,我還要和政委商量關於派遣人員去西藏東區駐地的事。」
許念湘原本要走,聽了這話反而眼神一亮:「西藏東區駐地很缺軍醫吧?首長!我願意神情前往!」
說完,她還敬禮以示決心。
許司令卻一直沉默,就在許念湘以為要被拒絕的時候,他卻欣慰笑了起來:「好!好!這才是我們許家子孫應有的樣子!」
……
傍晚。
雨終於停了。
許念湘回到家屬院,準備收拾需要去西藏東區駐地的證件。
不料,剛到門口,卻見陸景舟正好跨出來,他的手裡還提着飯盒。
四目相對,他卻像是沒看不見她,側身就要走。
許念湘心口一刺,她明白他是要去醫院給沈夢妍送飯,擦肩而過之際,她沒忍住拉着他的右手:「陸景舟。」
高大的身影霎時停住,卻沒有回頭。
她凝着他的側臉,啞聲問道:「如果有一天我去了很遠的地方,你會想我嗎?」
男人右手紋絲不動,左手卻狠狠收緊。
可半響,他卻只扔Ṗṁ出刻板的一句:「你現在該想的,應該是怎麼對沈夢妍道歉。」

第9章

昏暗的天又傳來幾聲悶雷,響在許念湘的心頭。
她一點點鬆開手,眼中的光也徹底走向熄滅。
陸景舟已經離開很久,可她依舊站在門口,看着雨夜。
雨漸大,洗刷着灰塵。
也一點點洗掉了她心裏哪點₱₥留念。
夜深,她回到爺爺家,扎進自己的房裡後,拉開衣櫃,將一個已經掉漆的暗紅木箱拿了出來。
她打開,細看着裏面的東西。
陳舊的筆記本、壞掉的撥浪鼓、一疊彩色糖紙……
滿滿當當,都與陸景舟有關。
許念湘拿起自己十六歲那年和他的合照,細細看了好一會兒才放回去,合上落鎖。
抱起後準備把它放去閣樓,跟着自己對陸景舟的感情永遠塵封。
才出房間,就看見爺爺也從房裡出來,她詫異:「爺爺,您還沒睡啊?」
爺爺看了眼她懷裡的箱子,面色微變。
他比誰都清楚,她一直很寶貝裏面的東西。
沉默了瞬,老人才瞭然嘆氣:「也好,西藏東區駐地那邊條件艱苦,你不帶留戀過去,或許生活的會更容易。」
許念湘眼眶驟然酸脹。
她這才明白,原來自己的掙扎爺爺都看在眼裡,他只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而已。
頓了頓,她放下盒子,衝過去抱着人,哽咽說:「爺爺,都是我的錯,您別怪哥……也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許司令怔了瞬,而後欣慰又愛憐地揉了揉她的頭:「傻丫頭,爺爺難道是個苛責的人?放心去吧,你們為祖國作貢獻,都是爺爺的驕傲。」
許念湘的淚再也忍不住落下。
「您等我,等回來我一定好好陪在您身邊……」
兩輩子,她一直在給爺爺添麻煩。
她希望經過磨礪後,能以一個全新的許念湘回歸,成為爺爺真正的驕傲!
……2
次日。
一大早,警衛員就把許念湘的調令送來了,她也沒有耽擱,收拾好東西跟爺爺道了別後就出發了。
才出大院,又遇上了渾身濕透的陸景舟。
四目相對,見她背着行囊,男人擰緊的眉心一跳:「你去哪兒?」
許念湘沉默了幾秒,實話實說:「我申請去西藏東區駐地待三年。」
一瞬間,陸景舟的雙眸驟寒。
「你知道藏區是什麼地方嗎?那是高原雪域,以你的體質去那兒簡直是胡鬧!」
話落,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拽着她就往機關大樓去:「跟我去找政委,就說你昏了頭才做這個決定!」
過大的力道讓許念湘疼的臉色泛白,她忍痛掙扎:「你也是軍人,應該明白軍人一旦承諾,必然視死如歸,絕不退縮!」
頓了頓,她話鋒一轉:「要說我唯一昏了頭的決定,就是執意嫁給你。」
陸景舟步伐一滯,微僵着回過頭迎上那雙澄澈且坦然的眼睛。
他滾動着喉結,卻始終沒能說出一句話。
這時,一輛軍綠吉普緩緩駛來,停在他身後。
許念湘抿抿唇,越過他就準備上車,可手腕的束縛更加深刻。
回過頭,只看到男人滿是血絲的雙眼翻騰着她看不懂的情緒。
時間緊迫,她來不及多說什麼,只提醒:「……我該走了,離婚申請報告我放在政委那兒,你去ɖʀ簽字就行。」
話落,她推開了陸景舟,毅然踏上車。
掌心的空蕩讓陸景舟面色一緊,本能低吼:「許念湘!」
車窗內的女人僵了瞬,而後回頭沖他釋然一笑:「哥,祝你幸福。」
一聲『哥』,讓陸景舟眼神恍惚了一下。
再回過神時,車子已經遠去。
他還像雕像似的站在原地,握攏的掌心,有鮮血點點滴下。
……
兩個月後。
西藏東區駐地。
夜風呼嘯,雪崩剛停。
許念湘忍着高原反應,抱着剛剛在凹坑中找到的失蹤孩子,艱難朝駐地前行。
懷裡的孩子,已經冷得說起了胡話。
「許姐姐,我害怕,我想阿爸阿媽了……」
「……我好難受,我是不是要死了?」
許念湘忍着缺氧的窒息,雙腿已經凍僵,她就抱着孩子爬行上前,口中還安慰。
「不會的,小卓瑪,我已經看到你阿爸阿媽了,他們就在前面等我們,你千萬不要睡!」
「不能睡!」
「愛我們的人在盼着我們回家,我們一定要活下去!」
她極力撐着最後一口氣。
想着爺爺……
爺爺也還在等着她,她不能倒下。
她不能……兩輩子都讓爺爺白髮人送黑髮人。
一分鐘,十分鐘,一個小時……
她咬牙死死堅持着!
風雪越來越大,許念湘體力逐漸耗盡,卻憑着信念堅持,一步一步朝前爬——
終於……
黎明的光一點點拉起,她看見了光下飄揚的五星國旗。
「卓瑪,咱們得救了……」
話落,她再也堅持不住,徹底垂下了抱人的手……

第10章

東江軍區。
戰士們一個個跳上軍卡,陸景舟靠在車邊擦着槍,塗滿油彩的臉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景舟。」
聽見許司令的聲音,他立刻收起槍立正敬禮:「司令!」
許司令走上前,替他理正領口:「這次任務兇險,切記,不要分心。」
像是被撥動了繃緊的弦,陸景舟眸色微暗,隨後高聲地回答:「報告,保證完成任務!」
車子啟動,他正要上車,剛碰到門把手,又忽然回過頭突然說:「等完成任務回來,我想申請去西藏東區駐地。」
和許念湘分開這兩個月,他沒有一天放心睡下。
今天,對她的那種擔心不安到了極點。
聞言,許司令愣了會兒才拍了拍他的肩:「我老了,你們年輕人的事就自己處理吧。」
陸景舟眉目一松,朝他敬了個禮便躍上車。
目送一輛輛軍卡遠去,許司令剛轉身準備回去,警衛員便跑過來,急的都忘了敬禮:「司令,西藏東區駐地的緊急電報!」
老人面色微變,莫名的不安在剎那間湧上心。
飛快接過電報,上面只有一句話——
軍醫許念湘為救牧民遇雪崩,生命垂危!
剎那間,老人只覺有道響雷從頭頂劈了下來,震得他腦子一嗡。
「司令!」警衛員手疾眼快地扶住差點倒下的老人。
許司令滿是溝壑的臉白的看不見血色,聲音顫抖:「快,馬上安排前往西藏東區駐邊部隊!」
……
半個月後。
天色陰沉,枯黃的樹葉隨風飄落,到處到散發著秋天獨有的蕭條。
提前執行完任務的軍卡,一輛輛駛過濕漉漉的大道,朝軍區開去。
陸景舟凝着車窗外,眉頭緊鎖。9
胸口那種說不出的沉悶,一直壓不下去。
開車的士官瞧出他的不對勁,想起他前兩天受的傷,擔憂問:「營長,胸口的傷沒事吧?」
陸景舟搖搖頭,心臟又驟起一股比傷更加尖銳的刺痛
他從沒這麼私心,拼着受傷也要早點結束任務。
一想到交接完任務之後,就能去找許念湘,痛好像也少了些……
曾經『兄妹』和『道德倫理』這兩個枷鎖,別人對她的閑言碎語,讓在戰場上從不後退的他選擇了逃避。
可她離開的背影時刻縈繞在心,讓他難以釋懷……
他總以為,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小姑娘永遠不會離開。
可實際上,她卻能一聲不響跑去千里之外的西藏。
陸景舟捏緊拳,目光中升起抹堅定。
他不想再隱忍自己對她的心思了。
車駛到軍區的大門停下,陸景舟下車準備去哨兵那兒簽字,身後卻傳來沈夢妍的聲音。
「景舟!」
轉身看去,他臉色驟沉:「你來幹什麼?」
沈夢妍早已沒了之前的體面,此刻她臉色憔悴,頭髮散亂,眼中滿是驚惶。
她一把攢住陸景舟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哀求:「景舟,你幫幫我,他們要把我抓去坐牢,我不要,你救救我啊……」
聽到這話,陸景舟眼神乍冷,直接抽出手:「你污衊許念湘和宋寧墨亂搞男女關係,又陷害她故意推你,情節惡劣,還想我救你?」
「如果紀檢部沒有把你查出來,你還打算裝模作樣多久?」
冷冽的目光讓沈夢妍背脊陣陣發涼。
這麼多年,她第一次從這個男人眼中看到那樣清晰的殺意,彷彿下一秒,他就要給自己一槍……
可想到那暗無天日的牢房,她也顧不了許多,『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抓住陸景舟的褲子就哭起來。
「景舟,我真的知道錯了,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求你幫幫我吧……」
「放開!」
陸景舟挪開腿,看着她跌倒在地,從牙縫裡擠出句:「等我把許念湘帶回來,你把對不起留着對她說吧。」
說完,他絲毫不管已經面無血色的女人,飛快簽完字上車進了軍區。
他忍着心口的疼,快步抵達司令辦公室。
可到了辦公室,裏面卻空無一人,路過的幹事看見他,便提醒道:「陸營長,您找許司令嗎?他去西藏東區駐地了,不在軍區。」
陸景舟神色一滯,去許念湘那兒了?
揣着滿腹疑問,他失神地往外走,越想,心裏的忐忑越膨脹。
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作為軍區司令是絕對不會輕易離開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在這時,軍區的廣播突然放起哀樂,本就陰沉的天好像又黑了許多。
陸景舟心頭一咯噔。
除非有戰士犧牲,否則軍區廣播站不會放這種音樂,可他剛做完任務回來,根本沒收到有戰士犧牲的消息!
大腦還沒反應,他雙腿像是受到了牽引,風似的往大門口跑去。
細雨突至,整片天空都朦朧了起來。
陸景舟趕到時,才發現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站滿了軍官,他們個個表情肅穆,手臂上還捆着黑布。
心一下沉到了底,他抓住一人就問:「這是在幹什麼?」
對方看到他,目光更凝重:「陸營長,接到上級指示,我們要迎接之前去西藏東區駐地……不幸犧牲的烈士回家。」
又是西藏東區駐地?
陸景舟的聲音已經壓制不住顫:「……烈士?是誰?!」
話剛落音,一陣車子鳴笛聲響起。
他抬頭望去,只見一輛黑色靈車緩緩停下,而許司令正懷抱着骨灰盒,顫巍巍從副駕駛下來,悲慟喊——
「念湘啊,爺爺帶你回家了!」

第11章

剎那間,陸景舟感覺身體已經不再受自己控制,腦子裡有個歇斯底里的聲音一直在叫囂着『不可能、不是她』!
凝着面前黑的像夜空般的車子,垂在身側的手開始顫抖。
男人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滾動喉結,像是吞咽下了苦果,機械搖着頭:「不可能……」
呢喃着,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中直接衝上前。
卻被事先準備好的警衛員擋住,嘴裏勸着:「陸營長,您別衝動……」
話Ṗṁ還沒說完,便被狠狠推開。
此時的陸景舟力氣大的嚇人,一雙猩紅的眼眸掃視着眼前所有的人,彷彿面對的不再是上級、長輩、戰友,而是一群欺詐他的騙子。
許司令看着陸景舟,疲倦的雙眼流露出痛惜:「景舟……」
陸景舟像是沒聽見,自顧自拉開靈車車門,倉惶的視線將裏面掃了個遍。
沒有…Ṗṁ…
他跳下車,又去拉開前頭的吉普車車門。
依舊沒有許念湘!
眼看着陸景舟緊繃的雙肩好像在剎那間垮下去,許司令將骨灰盒交給警衛員,上前握住他的肩頭:「念湘已經走了。」
陸景舟緊縮的瞳孔顫了顫,僵硬抬頭回望老人的目光。5
從那雙滄桑了十幾歲般的眼睛裏,他看見自己臉上是從沒有過的頹然。
陸景舟喉結滾動,吃力般出聲:「她說只去三年,三年後就會回來的。」
聽到這話,許司令眼眶一酸,緩緩耷拉下手。
政委於心不忍,上前勸道:「陸營長,念湘犧牲是我們大家都不願意看到的,但現在我們能做的,只能是好好送她最後一程。」
陸景舟眸光閃爍,下意識看向警衛員手上暗紅色的骨灰盒,臉上的表情就像是經歷過一場風暴,歸於死寂。
他曾設想過無數跟許念湘重逢的畫面。
也許她會驚訝、會生氣、會難過,又或許會趕他走,可他從沒想過會是這樣。
連道別都沒有,什麼都沒有……
猛然間,身體上的傷口像是承受不住似的開始迸裂,血色上涌,浸透了迷彩服。
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下,陸景舟猛地倒了下去。
「景舟!」
「陸營長!快!叫衛生員!」
……
再醒來時,陸景舟只看見泛黃的天花板,鼻尖還縈繞着濃烈的藥水氣息。
轉過頭,窗外漆黑的夜正下着小雨。
恍惚間,他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自己肩膀中彈,被許念湘就回來的那晚。
「陸營長,你可算醒了!」
護士端着醫療盤,見人醒了,鬆了口氣的聲調也多了分驚喜。
陸景舟回過神,下意識挪動身體,護士嚇了一跳,忙過來按住他:「別動別動!你全身大大小小的傷口總共縫了幾十針呢,差點就有生命危險了!」
她也是佩服這個鐵漢子,這麼重的傷居然忍了好幾天,換做別人早扛不住了。
陸景舟滿眼血絲:「我昏迷了多久?念湘呢?」
聽見『念湘』這個名字,護士臉色微變:「許醫生她……」
話沒說完,半掩的病房門重新被推開,許司令走了進來。
見狀,護士給藥水瓶中注射了藥劑便出去了。
四目相對,陸景舟突然就喪失了詢問的勇氣,腦子裡也一團亂,只有許念湘支離破碎的臉。
片刻後,終究是許司令打破了死寂,他拿出一封信封,遞了過去。
「你昏迷了三天,念湘已經下葬了,這是她沒來得及給你寄的信。」

第12章ɯd

陸景舟怔住,大腦好像失去了曾經的靈活,好一會兒才接過。
信封很薄,卻讓他覺得重的幾乎拿不穩。
許司令看着他,滄桑的雙眼中痛色始終不散:「景舟,我們和念湘,從率粥成為軍人的那天起就應該做好面對犧牲的準備……」
頓了頓,聲音沙啞了幾分:「她完成了一個軍人、一個醫生的使命和責任,所以我們不要太難過。」
陸景舟望着眼前更加蒼老的長輩,目光黯然。
他知道,比起自己,許司令才是最痛的人。
許司令也沒再多說,垂下眼:「好好養傷,出院後去烈士園看看她就好。」
說完,轉身離開。
聽着窗外淅瀝瀝的雨聲,陸景舟展開信。
上面娟秀的字跡像是針,一下下刺着心和眼眶。
——哥:
見字如面,我現在正在海拔五千米的西藏高原上,想了很久,我還是拿起了筆寫下了這封信。
不是糾纏,亦不是追憶過往,而是作為你妹妹的問候:你過的還好嗎?
這裡的條件很艱苦,但我意外的找到了從沒有過的歸屬感、一種真切被需要的價值感。2
戍邊的戰士們很辛苦,每天都要沿着國界線巡查,我也跟着去過幾次,有時候會遭遇暴風雪,甚至會遇到狼群雪豹,總之處處充滿了危險。
不過我也見到了在東江沒有見過的美景,白雪高山,成群的藏羚羊,盛開的格桑花……
排長說格桑花象徵著『幸福』和『頑強的生命力』,我想把它們送給你,但摘下來的時候卻發現花瓣失去光澤了。
看來它們還是適合留在這兒,就像我們更適合做兄妹一樣。
其實我走的時候,心中是有一絲不甘和失落的,可當我踏上這片雪域,瞭望一望無際的祖國疆土時,真正釋懷了。
作為軍人,不該因為個人感情而忘記職責,我希望我在這裡的三年能像格桑花一樣,守護高原中的生命,也守衛你和爺爺的幸福。
如果到了重逢那一天,我希望你能再叫我一聲妹妹。
我們還是一家人。
——妹妹許念湘。
1985年10月13日。
陸景舟看着短短几百字的信,只覺喉嚨和胸口被堵的喘不過氣。
他眼尾漸紅,嘴角泛起抹苦笑。
『兄妹』這堵牆壓在他心裏十幾年,到如今好不容易他鼓起勇氣準備跨過去,牆那邊的人卻已經不在了……
這一整夜,陸景舟都沒有合眼。
他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彷彿在腦子裡想像許念湘忍着高原反應,在書桌前一筆一划地寫下最真誠的字眼。
天亮了,醫院也熙攘起來。
『叩叩叩!』
敲門聲拉回了陸景舟的思緒:「進來。」


伴着門被推開,抬頭看去,竟然是宋寧墨。
宋寧墨一身白大褂,通身溫潤的氣質多了分頹然,眼睛同樣布滿血絲。
兩人對視一眼,竟然都沉默了。
宋寧墨看了眼陸景舟手中的信,熟悉的字跡讓他眸光一暗:「念湘的信?」
陸景舟沒有回答,而是小心把信折好放進了胸口的口袋。
宋寧墨也沒說什麼,其實他心中也有愧。
如果自己能夠抑制住對許念湘的感情,她也就不會被人算計,也不會有調去西藏的念頭。
可當聽說曾經對許念湘冷漠至極的陸景舟看到許念湘遺體那一刻的倉惶,他臉上升起抹不解,不由問:「陸景舟,你對念湘,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

如侵立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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