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地府真黑

又一次落榜了，吳全素很鬱悶。這是他第五次考試失敗，他來京城都五年了，這幾年也非常努力，但依然沒能考中進士。

晚上，吳全素正在嘆氣，忽然有兩人敲門。開門一看，是兩個穿着白衣服的人，手裡拿着簡牘，說長官有事找吳全素。

吳全素不得已，跟着兩人走。

很快，他們出了城，走了二百步左右，又往北走。前面有一條路，大約二尺寬，路兩邊都是泥濘。在泥濘的小路里，很多奇怪的人正往前走，有人頭戴枷鎖，有人手上戴杻，有人身上還拴着鏈子，有和尚道士，也有男人婦人。

奇怪的是，只有吳全素走在中間的路上。

很快，大家進入到了一個大殿中。大殿中間高處，有一個床榻，穿着緋衣的男人，坐在床榻上，他左右兩邊還有幾十人，似乎是小吏。

有一位小吏出來點名，把其餘人發付到湯獄、火獄等地方。聽到這些，吳全素明白了，看來自己死了。他趕緊問身邊的白衣人，上面坐着的人是誰。白衣人告訴他，是判官。

吳全素趕緊說：「小人曾經算過，知道還沒壽終正寢，為何帶我來地府呢？」

那判官說：「地府不會搞錯的。」

「那可說不定，你們再查一下。」

那判官不耐煩，說了一聲：「去把他們地方的簿子拿來，念給他聽！」

旁邊小吏拿了簿子後，念到：「吳郡吳全素，明年會考中功名，考功名後還有三年壽命。」

判官聽了後，有些不信，拿過來看了一下。他轉頭對吳全素說：「反正你就幾年壽命了，不如就留下吧。不然還得派人送你回去，然後過幾年了再叫你來，還得判，公文寫起來太麻煩了。人間很苦，你多活那幾年，有啥意思呢？」

聽到這裡，吳全素差點罵人，心中只想着「地府真黑暗」。但人家是判官，他不好發作，所以，他只好說：「我已經幾年沒回家看看了，考中功名回家，家人也會光榮。何況，我成名後，還有幾年壽命。希望大人放我回去，小人多謝了。」

判官不高興，揮了揮手，說：「行，你回去吧。」又對白衣人說：「此人命薄，快帶他回去吧，再晚一些，估計就回不去了，別死在我這裡，到時候又怨我。」

出來後，很多人羨慕吳全素。吳全素回來後，發現那條路寬了許多，也沒有泥濘了。進入城中，白衣人說：「剛才判官大人的話你也聽到了，你命薄，從地府回到人間，要經受人看不到的苦難。所以，你未必能活着回去。」

「那你們說，我該怎麼辦？」吳全素問道。

「這樣，你看我們兩人也都是窮鬼，你給我們每人五十萬錢，我們就保你無憂，如何？」

「可是，我也很窮啊，哪有那麼多錢？」

白衣人笑了，說：「你姨母的丈夫，在宣陽做官，他家很有錢。你找他說一句話，不就有錢了嗎？對了，我們哥兒倆都給你想好了，直接把你帶到你姨母家了，你去說吧。」

吳全素心中生氣，想着「地府真黑暗啊」，但他不敢反駁，只好答應。

到了姨母家，白衣人不進去，讓吳全素進去。吳全素進去後，發現姨母家的人正在吃煎餅，他看到了姨母，趕緊施禮說：「姨母萬福。」姨母沒理他，他又對姨父說：「姨夫安和。」姨夫也沒理他。

吳全素不知道咋回事，用手蓋在燈上，屋裡瞬間黑了。

姨夫說：「看來有鬼神，弄點東西給他們吃，不然他們該要折磨人了。」說完後，就有兩個婢女拿着煎餅，往空中丟。

吳全素試了一下，用手打了婢女，結果婢女被打倒了。姨夫趕緊叫人弄些水來，噴在婢女臉上。很快，婢女醒了。但是，還是沒人知道吳全素。

出來後，吳全素問白衣人怎麼辦。

白衣人說：「你還沒真正還陽，當然不是人了，被人當鬼神看也正常。我教你一個法子，用我的唾液，塗在大門上，他們家人都會睡覺；塗在中門，門內人睡覺；塗在大堂門，大堂里的人睡覺。」

吳全素一邊用手接白衣人的唾沫，一邊問：「你怎麼知道，這法子可行？」

「我們哥兒倆早就知道了，地府官吏的唾液，可以讓人睡覺。所以，沒事了，我們就用這個法子進入人家，吃東西拿錢。剛才你姨夫不就是嗎？看到屋裡黑了，就知道有鬼神來了。嘿嘿，他們都有經驗了！畢竟，他們和我們一樣啊，不都是黑暗裡弄錢嘛！」

吳全素心想：「這群吸食民脂民膏的玩意，地府真黑暗啊！」

捧着唾液，吳全素再次進屋，把唾液塗在了大堂門上。果然，姨夫一家都困了。他們撤了食物，回屋睡覺。

兩個白衣小吏又告訴吳全素：「你去，距離床三尺的地方，說你要錢。切記，不要靠近床。說完後，你就離開，這樣你就託夢給你姨母了。」

吳全素照做，姨母果然醒了，她哭着對丈夫說：「全素這孩子，忽然託夢給我，說要死了，需要一百萬錢才行。」

姨夫一開始不信，很快他也夢到了。家裡確實有金箔、銀箔紙，於是他打開柜子，找了出來，直接燒了。燒完後，果然就變成了錢。

白衣人看到後大喜，對吳全素說：「錢很多啊，我們是地府小吏，扛不動這些錢，你扛着，跟着我們來。」

吳全素收好錢，放肩膀上扛着，雖然很多但是不重。他們來到土地廟里，把錢寄放在土地廟中。那土地神穿着紫衣，腰間金帶，接下了這些錢。吳全素把錢交給他時，他分明很費力，但又很高興。

等錢都交了之後，吳全素問白衣人，什麼時候讓自己回陽。

那白衣人有些不高興了，說：「肯定讓你回去，你着急什麼？我想想，看看有沒有什麼事忘記了。我總覺得，有些事在腦子裡，但想不起來了。兄弟，你記得嗎？」

旁邊那個白衣人說：「你忘了，你家二舅女兒的堂兄的同窗，找你二舅女兒的堂兄，拉着你二舅女兒，委託你二舅，求你辦的事兒……」

「哦……哦……對，我終於想起來了，你看我這腦子。唉，真是不行了。」白衣人說著，看着吳全素，說道：「吳全素啊，你看這事兒，我還得請你幫忙啊。我那二舅女兒的堂兄的同窗啊，他想買官，但是缺錢。你也看到了，你那姨夫很有錢，一個婢女穿着，都比富人家的妻妾還奢侈。所以，你能不能……」

吳全素聽了後，心中痛罵：「這地府的小吏太黑暗了吧？那我當金銀鋪（古代給人換錢的地方）嗎？把我姨夫家當成金銀鋪了嗎？」

可是，他還是害怕白衣人不讓他回陽，又不敢直接拒絕，只能小聲說：「大人啊，那是我姨夫的家，他家錢再多，也是他家的錢，不是我家的啊。您這麼做，我真的太為難了啊！要不然，你先讓我回陽，等以後我賺了錢，再給你吧。」

「那不行啊，我那二舅等不了啊，二舅要是生氣了，我得挨罵。你姨夫家有錢，我看過了，他家起碼有十萬兩銀子，我也不要多，就一半，五萬兩銀子就行。」

吳全素聽了後，倒吸一口冷氣，心想：「方才燒了一百萬錢，那雖然是紙錢，可也是金銀做成，起碼值個百十兩銀子了。這些錢，我勉強還能還得起，如今又要五萬兩，把我賣了我也還不上啊！」

他實話實說，但白衣人很生氣，不耐煩地說：「你可以不給，但是你也別想回去了。到天亮後，我們哥兒倆就走，你沒法回陽，就做不了人；你回不到地府，也就不是鬼。到時候，你只是一個孤魂，我們哥兒倆想怎麼收拾你都行！」

吳全素跪下來磕頭了，白衣人還是不答應。

實在沒辦法了，吳全素只好答應，他再次要唾沫，要去託夢給姨母。那白衣人也不客氣，只顧吐，吐了吳全素胳膊、臉上都是。

「你記着，距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讓你姨夫準備好五萬兩銀子，金子、玉珠、首飾也行，反正得值五萬兩銀子。準備好後，放在口袋裡，背過來，剩下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吳全素只好託夢給姨母，他哭得很慘，眼睛都出血了。姨母實在不忍心，又去跟丈夫說了很多次。姨夫最終答應了，嘆了一口氣說：「我數十年的積蓄，就這樣少了一半啊！」他準備好後，吳全素背着交給了白衣人。

白衣人大喜，很輕鬆地背着那價值五萬兩金銀珠寶，然後對吳全素說：「好了，這事兒終於有着落了。走吧，帶你回陽去。你呀，也別哭喪臉了，等你考了功名做了官，這些錢還不是很容易就到手了嗎？」

走到一處城門，白衣人叫吳全素開門。吳全素開了門後，發現門後面居然是萬丈深淵。他正好奇呢，白衣人一腳把他踹了下去。

吳全素大駭，猛然間他醒了過來。太陽已經出來了，吳全素渾身冷汗。他不知道，人在地府，若是還有壽命，只要受到驚嚇醒過來，就還陽了。

「我嚴重懷疑，這倆鬼卒是打探清楚了我家情況，又故意把我弄到地府的！」吳全素醒來後，第一句話就說了這個。

第二年，吳全素果然考中了功名，但是他沒有去做官，他怕自己成了貪官。他想着五萬兩銀子怎麼還給姨夫，每天都很惆悵，結果三年後鬱鬱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