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是寂寥的,是孤獨的,是靜謐的。
白色的路燈看起來讓人覺得冷,遠方的未知黑色之中,讓人覺得恐懼。
幾輛單車飛馳着,追逐着,好似最後的那一個孩子他有點怕。
小區路口處,張揚夾着煙,在那裡等待着,時值深秋,這夜晚也格外的涼。
單車在張揚面前停下,遠去的同學還在跟他說著再見,張瀟桐一邊大聲回應着,一邊笑着看向父親。
「爸,我都上高二了,我長大了,再說我是個男孩子,晚上不用出來接我的。」
張揚搖了搖頭,賣力地吸着煙。
「一是來接你,二來是出來可有抽支煙。」張揚笑着說道。
父子倆笑着,走進了小區。只不過張瀟桐每次走在這裡格外心安,前方的那片密林也沒那麼恐怖了。
「我媽呢,睡覺了嗎?」張瀟桐問道。
「沒有,在玩手機,進去別說我抽煙的事。」張揚囑咐道。
「爸,你有沒有覺得我媽不對勁啊,就像是......」
兒子還沒說出口,便被張揚打斷了思緒。
「你媽畢竟也四十了,年齡大了,大人額事不要亂猜,不要操心。」張揚這句話說得明顯嚴肅起來了。
張瀟桐抿了抿嘴沒再說話。
......
躺下之後的張揚並沒有睡着,他聽着身邊蘭芳玩手機的聲音,聽着對方打字的聲音,他知道他們的感情出了問題,就正如孩子所說又沒說出的一樣。
張揚想了很多辦法來彌補嫌隙,可是蘭芳總是抗拒着,在她看來兩人的關係不可調和,也再無挽回的餘地。
蘭芳的意思很明顯,就是搭夥過日子,保持着底線。
窗外的風呼嘯着,一切好像都變了樣子,秋葉凋零,萬物沉寂。
只有那彎月保持着原有的樣子,不變的陰晴圓缺。
......
轉眼間這座城市迎來了它的第一場雪,這是個浪漫的日子,漫天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灑着,只是還未觸地他們便消融了,消失的無影無蹤。
今夜的張瀟桐騎車騎得格外的慢。
飄揚的雪花讓他看不清前路。
只是下一個瞬間,張瀟桐覺得剛剛在路邊和別人散步的女人,好像是自己的母親。
他想停下來看一眼,確定一下。
只是前方傳來同學的喊聲,張瀟桐騎着車再次追趕上去。
依舊是那個路口,依舊是那盞路燈下,張揚站在那裡等待着,只是今夜的他手裡沒有夾着煙。
「爸,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今天怎麼不抽煙了。」張瀟桐騎在車上問道。
「你媽轉娘家去了,所以今晚不用顧及那麼多。」張揚說道。
聽完這句話,張瀟桐的心裏咯噔一下。
她想到了那個身影,這一刻心中的某些想法更加篤定。
父子倆沉默着向家裡走去,只是今夜這段路顯得格外漫長,張瀟桐覺得心中有塊石頭壓着自己。
漫天的雪花中,蘭芳挽着男人的胳膊走着,她看起來很開朗很幸福。
男人便是她前些天認識的網友亮亮,今年快三十歲了,對方愛她愛得死去活來,而她也對這個弟弟格外喜歡。
「今夜這散步啊,也算是陪你白了頭了。」蘭芳說道。
「我不要,我要你真的陪我度過餘生,我愛你,我喜歡你。」亮亮一把將蘭芳擁入懷中,深情地吻了起來。
這一下,蘭芳壓抑很久的情緒全部釋放,她被這愛點燃。
遠方的霓虹燈牌閃爍着,那裡是距離這裡最近的酒店。
此時的蘭芳放棄了堅持着的倫理與道德,放逐自己,追尋愛情。
自這天之後,每個周五,蘭芳都會找借口出去,不是去娘家,就是去七大姑八大姨家,總之所有的親戚幾乎轉了一圈。
而張瀟桐也將這規律記了下來。
每個周五晚上,他幾乎都會遲到,張揚總要在那裡多等個半小時。
只是張揚沒有抱怨與責怪,他無聲地將自己的愛給了兒子。
那個夜晚,張瀟桐騎着車轉悠着,終於他看到了那一幕,母親蘭芳正和一個人走着。
他悄悄跟在了後面,看看母親到底要做什麼。
看到最後母親進入酒店的畫面,張瀟桐開始懷疑人生,他將自己的單車一腳踹翻,又將書本撕碎撒向空中,那樣子在夜晚看起來格外詭異,好像他正在祭奠自己的母親一般。
張瀟桐看見那棟樓第五層中間的房子亮起,他確定母親拋棄了這個家,背叛了父親。
他很沮喪,推着車回了家,他大概覺得,在這冬夜父親應該回家了。
只是一個轉角,那路燈下那個顯得不再年輕不再挺拔的身影依舊佇立在那裡。
這一刻張瀟桐發誓,明天要讓母親付出代價,明天她也不再是他的母親。
第二天一早張揚去上班了,張瀟桐故意選擇了遲到,從家中出發時,張瀟桐拿了自己從來沒帶去學校的手機,並且打了電話給母親,說爺爺奶奶要來家裡。
同時他又打了外公外婆的電話,說自己騎車摔倒了動不了了,爸爸去上班了,媽媽去轉親戚沒有回來。
二老一聽馬上開始收拾,緊接着外公拿起車鑰匙便向樓下走去。
張瀟桐以最快的速度來到酒店門口,然後假裝摔倒,坐在了地上。
此時的張瀟桐拿出手機,在微信上給自己覺得能來的親戚全打了電話,目的只有一個,讓他們送自己去醫院。
不一會兒,外公外婆到了,姑姑姑父隨後趕來,姨媽舅舅還在來的路上。
而接到孩子電話的蘭芳也和亮亮走出了酒店,他們打算去吃個早飯,然後期待下一次的相見。
眾人圍着張瀟桐就要帶他去醫院,只是只要有人一碰他他就喊疼,並說自己需要先休息一下。
只是他的眼睛卻一刻也沒休息,他一直盯着酒店門口,等待着那個該出現在那裡的人。
「咦,那不是我媽嗎?怎麼從這兒出來了,舅舅我媽不是說去你家了嗎?哎,身邊怎麼還有個男人。」張瀟桐故作驚訝地說道。
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向酒店門口看去。
蘭芳也感受到了那一道道目光,她一抬頭,看到了一個個熟悉的面孔。
姑姑留在原地照顧張瀟桐,其他人全部走了過去,將走出酒店的二人圍在其中。
「你個機靈鬼,不愧是我張家的種,故意的是吧,計劃好的是吧,等下我就送你去醫院,演戲就得演足。」蹲在身邊的姑姑說道。
而酒店門口,張瀟桐的姑父率先發難,按住亮亮便是一頓暴揍 ,緊接着便是逼問,只是這亮亮死活什麼都不肯說,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姑父走到南牆根,拿來了一塊塊冰,緊接着順着亮亮的衣領一塊塊慢慢塞入,終於在一聲聲哀嚎求饒下,亮亮全部如實交待,並說出自己的打算。
原來他打算騙蘭芳離婚,分得財產之後再將財產掌握在自己手中,緊接着開始跑路。
外公聽完這話一巴掌打在了蘭芳臉上,他說道:「怹姑父不愧是專業的,這麼快就招了,我們的人做錯事在先,就不勞您費心了。」
姑父聽完這話,也不多留,起身便說道:「那我先送桐桐去醫院,你們在這邊處理。」
姑父抱着張瀟桐上了車,一腳油門便離開了。
張瀟桐此時沒有難過,他的心情暢快了,壓在心中的那塊石頭也消失了。
而酒店門口,蘭芳的親戚一個個離開,也一個個和她斷絕了關係。
只有她的母親蹲在那裡哭個不停,最後她撕扯着蘭芳的頭髮發瘋般質問着。
「為什麼,為什麼,好好一個家就讓你毀了,桐桐怎麼面對同學,怎麼走以後的路。你讓我和你爸怎麼活,我們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亮亮起身一瘸一拐地離開了,不得不說張瀟桐姑父下手是真的重。
母親離開了,最後只剩下蘭芳一個人坐在那裡傻笑着。
張揚中午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看着張瀟桐說道:「不讓你摻和,你好好讀書就是了,哎,那好歹是你媽啊。」
張瀟桐聽完這話笑了起來,他知道這就是他的父親,仁慈、善良、顧全大局。
可是他也需要有人替他出頭,替他出那口惡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