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媽帶着她高二的女兒住進吳沛雯家的時候,是在吳沛雯高考前一天。
那天吳沛雯一進家門,就看到客廳里放着的兩個小行李箱。
而沙發上,坐着周寒珍和她的媽媽,她們臉上的表情很輕鬆愉快,笑得也很開心。
周寒珍四處看了看,才在廚房找到自己的爸爸老吳。
老吳正系著圍裙,滿頭大汗地切菜炒菜。
看到她回來,周寒珍動了動想起身打招呼,但是被她媽媽攔住了。
周寒珍的媽媽瞟了吳沛雯一眼,然後指着那兩個小行李箱說道:「你幫我們拿去放好。左邊那個是我的,右邊那個是寒寒的。」
吳沛雯站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反應,自己的爸爸跟周寒珍的媽媽打算在一起她是知道的,也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但是她以為他們會在自己上大學離開家後才在一起的,就算再心急,那也會等到自己高考過後,而不是在高考前一天,自己被這冒然的真想告知!
周寒珍不理她們,直接走到廚房,把灶火和油煙機都關掉,對拿着鍋鏟的老吳問道:「她們要我幫她們把行李拿去放好,拿去哪裡放好?」
老吳面對吳沛雯的質問,表情僵了僵,然後扯出一個微笑,說道:「我們家就兩個房間,你阿姨跟我住一間,寒寒跟你住一間,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吳沛雯低頭,看着老吳手上拎着的油膩膩的鍋鏟,因為重力,鍋鏟上的油匯聚到了最底下慢慢形成了油滴,那滴油越來越飽滿,然後慢慢脫離掌控,最後在一瞬間砸到到了地板上,很輕微地「啪」了一聲,四濺開來。
恍惚間,吳沛雯覺得自己就是那滴油,抓不住自己想要抓住的東西,然後被迫放手。
以前媽媽還在的時候,老吳從來不進廚房,連洗個碗洗個杯子的小事他都不願意做。
後來媽媽生病走了,剩下他們父女倆一起生活,老吳說他不會做飯,吳沛雯只好承擔起了做飯的責任。
她高考這一年忙起來了,有時候沒有空做飯,老吳都是點的外賣,他仍舊堅決不進廚房。
所以吳沛雯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吃過老吳做的飯。
但是剛才她看得很清楚,老吳切切炒炒的動作很熟練,並且廚房裡還出現了好幾樣之前沒有的調味料,證明老吳不僅會做飯,還有自己熟悉的菜譜!
吳沛雯從這些細微里看出了老吳的討好,對周寒珍和她媽媽的討好。
她忽略掉心裏的那些難受,問道:「你知道我明天要高考嗎?」
老吳覺得吳沛雯的這個問題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回答道:「知道啊,怎麼了?」
還怎麼了,吳沛雯真的很想朝老吳狠狠踢幾腳過去!
知道她要高考還選在這樣的時間讓周寒珍和她媽媽來影響她的情緒,老吳是希望她好好考還是不希望她好好考啊?
她跟周寒珍是一個學校的,雖然周寒珍今年上高二,但是總會有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時候。
大多數時候吳沛雯見到周寒珍是連招呼都不打的,因為周寒珍身上有很多地方跟她媽媽一樣,市儈、小氣。
並且周寒珍每次見到吳沛雯都是一副怯怯的樣子,那眼神就好像吳沛雯會在下一秒舉起手打她一樣,這讓吳沛雯見到就心煩。
不過周寒珍的媽媽就比周寒珍厲害多了,每次在老吳面前都對吳沛雯很好,噓寒問暖關心備至,可一旦老吳不在眼前,就立馬變臉,就比如剛才讓她拿行李去放時的不屑模樣。
吳沛雯回了房間摔上門,給自己點了外賣,沾周寒珍和她媽媽光的這頓飯,她才不想吃,怕不好消化,影響自己明天的高考。
其實站在周寒珍和她媽媽的角度,她很理解她們的做法。
聽說周寒珍的爸爸以前是個小老闆,後來染上了賭癮,家底就被他敗光了。
前兩年周寒珍的爸爸又因為犯罪被抓了,判了十五年,於是周寒珍的媽媽就跟周寒珍的爸爸離了婚。
周寒珍的媽媽以前跟老吳是同一個單位的,後來周寒珍的媽媽嫁給周寒珍爸爸後,周寒珍爸爸掙的錢養家糊口綽綽有餘,於是周寒珍的媽媽就辭職不幹了。
周寒珍的媽媽養尊處優十幾年後一下子回到解放前,日子過得很艱難,到處拖以前的關係找活干,找着找着就碰上了老吳。
吳沛雯的媽媽是五年前走的,老吳一直有再婚的打算,見到周寒珍的媽媽時,見周寒珍媽媽比銅梁人看起來年輕漂亮,就動了心思。
而周寒珍的媽媽自己一個人帶着一個上着高中的女兒生活,各方面花銷都不少,日子過得實在艱難,聽說老吳有車有房,但是沒有老婆一個月又有兩萬的工資,當然就想努力抓住機會了,這樣她和周寒珍以後的生活就不用愁了。
雖然人往高處走無可厚非,但是周寒珍媽媽一邊走一邊踩踏吳沛雯,這讓吳沛雯很不舒服,發展都後來吳沛雯在老吳面前都不再尊重她了,直接給臉色也是常有的事情。
奈何周寒珍的媽媽太會演戲,每每跟吳沛雯有什麼摩擦後就會在老吳面前表現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還假惺惺地說肯定是自己不夠好,所以吳沛雯才不喜歡她的,她以後會努力做好,不讓老吳夾在中間為難的。
這讓老吳一邊心疼周寒珍地媽媽,一邊又覺得吳沛雯太不懂事了,教訓起吳沛雯來。
在這樣一次又一次地惡循環下來,吳沛雯跟老吳的關係越來越糟糕。
直到有一次吳沛雯又因為周寒珍和她媽媽的事情在跟老吳吵架的時候,不小心看到周寒珍的媽媽在他們看不到的角落裡得意地笑時,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中了周寒珍媽媽的計了。
仔細想一想後,吳沛雯得出了結論,如果她跟老吳的關係繼續惡化下去,父女倆劍拔弩張,那最大的受益者肯定就是周寒珍和她媽媽了,到時候周寒珍的媽媽再花言巧語一番把老吳的錢財房子都裝進她們的口袋裡,那自己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想通這些後,吳沛雯就調整了自己的心態,盡量不跟老吳起衝突,周寒珍的媽媽演戲的時候,她也跟着演起來。
只是沒有想到,周寒珍的媽媽會選在她高考前一天搬進自己家。
吳沛雯把這個行為理解成了挑釁。
沒過多久,應該是老吳把飯菜做好了,周寒珍來敲門叫她去吃飯,聲音仍舊怯怯地,就是不知道是真的怕她還是故意裝的。
吳沛雯坐在書桌前動也沒動,朝房門口說了句「不吃」,然後拿出書複習。
過了一會,周寒珍的媽媽又來敲她的門,聲音客氣有禮,聽起來像是怕得罪吳沛雯、小心翼翼地樣子
吳沛雯仍舊說不吃。
再過一會,老吳也來了,吳沛雯仍舊說不吃,讓他們不要再來打擾自己看書。
老吳生氣了,說今天是周寒珍和她媽媽住進來的第一天,吳沛雯這是故意在給她們臉色看。
吳沛雯仍舊不想理會。
就在老吳想要破口大罵的時候,門鈴響了,吳沛雯這才打開房門,去拿自己的外賣。
老吳看到吳沛雯提着外賣回房,怒火一下子被點燃,指着吳沛雯罵起來。
吳沛雯不行把時間浪費在爭吵上,一招制敵:「我明天高考,你們要是再吵我,我馬上打電話叫我舅舅來接我,順便也讓他們看看你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吃晚飯而我躲在房間吃外賣的情景。」
然後又指了指周寒珍說道:「如果你要讓她跟我住一間房,那我就馬上去我舅舅家,說她們母女倆鳩佔鵲巢,我被你趕出來了!」
老吳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說不出話來。
吳沛雯有五個舅舅,每一個舅舅的身份地位都比老吳厲害,得罪任何一個舅舅老吳都吃不了兜着走,平常吳沛雯是不會說這樣的話的,因為老吳畢竟是自己的爸爸,她覺得老吳在舅舅們面前夾着尾巴做人已經很辛苦了,自己作為老吳的女兒,不應該再讓老吳難做。
而這話是以前她媽媽跟老吳吵架時,她媽媽拿來嚇唬老吳的,老吳每每都因為她媽媽這樣的話敗下陣來。
今天吳沛雯實在是覺得太煩了,所以才把舅舅們搬出來鎮壓老吳。
要知道當初老吳說要跟周寒珍的媽媽在一起的時候,老吳還要吳沛雯去跟舅舅們解釋,說是經過她同意了他才跟周寒珍的媽媽在一起的。
儘管吳沛雯心裏不是很願意祝福老吳和周寒珍的媽媽,但是想着自己總有一天要結婚的,老吳想有個人陪着一起生活也沒有什麼錯,她的同學裏也有好幾個是重組家庭的,開家長會的時候有時候來的還是同學的繼父繼母,看起來跟普通家庭沒有多大差別,所以吳沛雯就去跟舅舅說了。
吳沛雯在自己房裡吃完飯後,又看了一會書,然後出來洗澡,準備早點休息。
打開門就聽到他們「一家三口」商量着明天周寒珍因為高考,高二學生不用上課,打算去逛街買東西。
吳沛雯瞟了一眼仍舊放在原地的兩個小行李箱,她們這是覺得自己要過上好日子了,於是把以前的東西都丟了,所以才帶了這麼點行李來的吧?
吳沛雯忍不住在心裏冷笑,她們想得也太美了。
前些年爺爺奶奶雙雙病倒,老吳作為獨生子,當然是由他一個人掏醫藥費,所以以前的存款早就花得差不多了。
爺爺奶奶病好後老吳沒有辦法同時照顧兩位老人,就把他們送到了養老院,但是花費也高,兩位老人在養老院的花費一個月至少八千塊,如果再有點什麼病痛,又是另外的花銷,所以老吳這幾年都不敢大手大腳花錢了,連帶吳沛雯也不敢對老吳有太多的要求。
所以她們想要過好日子,除非是想要讓爺爺奶奶不能過好日子。
吳沛雯洗好澡出來,看到老吳和周寒珍的媽媽正在陽台忙碌,打算把陽台隔出來,讓周寒珍暫時住在那裡。
吳沛雯沒有吭聲,她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高考,這幾天他們愛幹嘛幹嘛,只要不影響她就行。
只是沒有想到,半夜吳沛雯睡着睡着,突然被一陣尖叫聲吵醒。
仔細聽,是周寒珍的聲音。
打開房門,就看到周寒珍在客廳里上躥下跳地說有老鼠。
老吳和周寒珍的媽媽也從房間里出來,他們上去對周寒珍噓寒問暖。
吳沛雯冷着聲音問:「老鼠在哪裡?」
他們家住在25樓,陽台是封好的,平常也很注意衛生,她在這個家裡住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有老鼠,這對母女一來就出現了老鼠,吳沛雯真的懷疑老鼠是她們「帶」來的。
周寒珍顫抖地指了指廚房的方向,說老鼠跑廚房去了。
老吳到廚房翻箱倒櫃一番,沒有見到任何老鼠的蹤影。
周寒珍見到這樣,指着打開的窗戶說:「大概是跳窗逃跑了。」
吳沛雯心裏閃過疑惑,睡前她還去廚房熱了牛奶,那時候她還特意把廚房的窗戶給關上了,是誰把窗戶打開的?
轉頭看了看周寒珍,可是周寒珍正可憐兮兮地縮在她媽媽懷裡,看不到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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