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曲山下住着一個名叫羅元奇的樵夫,他身材矮小,面容醜陋,又是個逆來順受的老實性格,村中的人都瞧不起他。
這天,羅元奇上山砍柴,在山中看見了一個斷了腿的女乞丐,她衣衫襤褸,身上散發出濃濃的酸臭味,亂糟糟的頭髮半遮住了她眯縫的小眼睛,她鼻子扁塌,滿口齙牙,丑得讓人不忍直視。
羅元奇見她孤身一人,又沒了雙腿,覺得她十分可憐,於是上前詢問她需不需要幫助。
女乞丐倒不客氣,她說自己的家就在山的那一邊,想讓羅元奇幫忙把她背回家。
羅元奇沒有嫌棄女乞丐身上的臟臭,他規規矩矩地將她背起,繞了很大一圈山路,終於在傍晚時分將她送回了家中。
女乞丐讓羅元奇在門口將她放下,而後對他說道,「我看你是個善良的人,便給你一個提醒,你快回家準備棺材,過不了幾天,你就能用上了。」
羅元奇聽了這話大吃一驚,忙追問女乞丐這話是何意,女乞丐答道,「我其實是個鬼差,你陽壽將近,只能再活三天,你的名字也已經出現在了我的勾魂名單上,你趕快回家準備後事吧。」
羅元奇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他躺在床上回顧自己的一生,發現自己雖然做過不少好事,但那些在他眼裡也都是小事。他想到自己還剩下三天的壽命,決定要在臨死前發揮自己生命的最後價值。
柔曲山近兩年一直鬧旱災,水成了稀缺的存在,旁的不說,羅元奇已經兩年沒洗過臉了,因為一口水在這裡可能就能挽救一條人命。
村子裏一直有一個傳說,講的是柔曲山中有一個永不枯竭的泉眼,要是能找出那個泉眼,便能解決柔曲山下的旱災。這兩年里,也有不少人上山尋找泉眼,但他們一個都沒能回來。
想到這裡,羅元奇立刻從床上起身,他決定不再浪費這最後的時間,即刻出發去尋找泉眼。他心裏想着,既然死亡已經成為了不可避免的事情,那就努力讓自己的死亡變得更有價值。
羅元奇在山林中搜尋了兩天兩夜,眼見第三天的太陽又已經升起,他感到一陣無力,但是這種無力反而讓他加快了搜尋的腳步,因為他深刻意識到,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在第三天的正午時分,羅元奇無意間抬頭,竟看見不遠處的山林中升起了絲絲縷縷的白霧,他朝着那個方向走去,很快就聽到了淅淅瀝瀝的水聲。
羅元奇欣喜若狂,他穿過樹林,發現眼前果然出現了一汪清澈的山泉。然而,還不等他走到山泉邊,山泉附近便出現了四五個青面獠牙的人形鬼怪。羅元奇看到它們,連忙將自己縮回山林中,悄悄躲了起來。
他聽到其中一隻妖鬼說道,「這山泉可是旱魃大人的剋星,要是讓人給偷走,傷了旱魃大人,我們幾個可都沒有好果子吃。」
聽着妖鬼們的閑聊,羅元奇得知,原來這兩年的乾旱,是因為柔曲山來了一個旱魃,要想消滅旱魃,就必須將這山泉水潑在它的額頭和胸口處。最讓羅元奇吃驚的是,妖鬼們竟說旱魃化成了一個名為柔蟬的美婦,就躲在柔曲山下。
柔蟬是羅元奇他們村的村花,算時間,也正好是兩年前搬來的。
看着把守在山泉旁的妖鬼,羅元奇心中有了盤算,他悄悄退回山中,打了兩隻兔子,而後他將兔子剖開,將自己隨身帶着的硃砂塞進了兔子的身體里。
這些硃砂本來是羅元奇為自己準備的,他聽說曝屍荒野的人,最容易產生怨氣變成殭屍,所以他原本準備在死前將這些硃砂塞進嘴裏,以防自己死後變成妖邪,沒想到現在竟在這裡派上了用場。
羅元奇將死兔子朝着山泉的方向扔去,那些妖鬼聞到血腥味,紛紛忍不住了,它們抓住兔子就開始撕咬,沒吃兩口就開始哀嚎,等再過一會兒,它們連哀嚎聲也沒了,羅元奇走上前一看,發現它們都已經倒地而亡。
這時,天色已經不早了,羅元奇趕忙將水袋中裝滿了水,而後匆匆回到了村子裏,將村中的人都叫到了一起。他舉起自己手中的水袋示意,而後將自己在山中的見聞講了一遍,指認柔蟬便是那隻害人的旱魃。
柔蟬被眾人盯着,她沒有為自己辯解,而是默默地垂淚,村民們看看柔蟬楚楚可憐的樣子,又看看羅元奇那一張醜臉,都對羅元奇的話半信半疑,甚至有人嘀咕出聲,懷疑羅元奇是想占柔蟬便宜。
此時,太陽已經要下山了,羅元奇知道自己可能馬上就要死了,他看着村民們投向自己的充滿懷疑的目光,心中有些悲涼。他牙關緊咬,突然擰開水袋,而後便朝着柔蟬沖了過去。
柔蟬驚叫出聲,她的面色突然變得青白,十指也長出了尖利的指甲。她的指甲穿透了羅元奇的身體,羅元奇當場便沒了氣息。
羅元奇臨死前,用力將手中的水盡數潑在了旱魃的身上,只見它痛苦嚎叫了一聲,而後倒地不起,她的身體也漸漸腐朽,最終變成了一堆黑色的碎骨。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還不等他們有所反應,半空中突然又出現了一個女乞丐,她丑得驚人,雙腿也是斷的。
村民們只見她伸手一招,羅元奇的身體中便飄出了一道金色的人影,仔細一看,那正是羅元奇的魂魄。
女乞丐對羅元奇的魂魄說道,「我奉天命而來,你除去旱魃,造福一方,現今,你在生死簿上的壽命已經改變,你將無病無災,長命百歲。」
說完這番話,女乞丐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美貌的仙女,她飛向天空,不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羅元奇的魂魄又回到了身體里,他捂着胸口活了過來,發現自己身上的傷也都不見了蹤影。
村中的人都為他們方才對待羅元奇的態度而感到愧疚,紛紛向他賠禮道歉,羅元奇大度地原諒了他們。後來,羅元奇一生沒有娶妻,他在活着的時候多行善事,在他死後,村中人將他風光大葬,還為他立了碑,講述他這一生的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