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說」龍生與秀雲（上）

龍生與秀雲（上）

「龍生哥，你要了我的身子吧？明天以後，再無秀雲了。」秀雲可憐兮兮，淚眼朦朧。

龍生一把抱過秀雲，極度悲傷使他的身體顫抖得厲害。在那個把貞操看得比命還重要的年代，秀雲無疑是把命交給了他，他終究還是辜負了她……

許媽正在地里幹活，一陣腹疼，她喊了一聲地頭的許爸，許爸還未跑到，躲在壟下的許媽已經生下了龍生。許爸高興壞了，給孩子起名「壟生」，叫着叫着就叫成了龍生。當天的望夫崖村陳久統家也添了一個閨女，比龍生晚出生一個時辰，取名秀雲。

許、陳兩家是庄鄰，關係一直不錯。許爸在農閑時做些生意，家境在當地算是比較殷實的了。陳家家境本來就一般，陳媽生兒子的時候難產造成兒子缺氧，腦子受到了損傷，家裡為兒子做康復治療花了不少錢，還欠下了很多外債。本來暫時沒打算再要孩子的陳媽，意外懷孕生下了秀雲。

許媽身體好，奶水足，陳媽身體弱，奶水不夠秀雲吃，許媽就把奶水勻給秀雲喝。陳家兩口子帶兒子進城看病時，也把秀雲留給許媽照看，時間久了，秀雲反而和許媽更親了。因為孩子，兩家走得更近了，讓孩子互認了對方的母親作了乾娘。

龍生家越過越好，秀雲家越來越差，已經擔負不起兩個孩子的費用了，索性把秀雲放在許家養，兩家都沒說破，許家毫無怨言，對秀雲視如己出，精心照料着兩個孩子成長。

看着兩個可愛的孩子，大人們也經常開玩笑說訂個娃娃親得了。有好事的，經常撩幼小的龍生叫陳久統老丈人，不諳世事的龍生跟在陳久統後面一口一個「老丈人」地叫着，引來人們陣陣的笑聲，陳爸也很是受用。

秀雲是龍生的影子，龍生在的地方總有秀雲。春風中，龍生領着秀雲放風箏、采野菜；夏陽下，龍生為秀雲采菱角、摘蓮蓬；秋日裏，龍生帶着秀雲摸泥鰍、抓螃蟹；冬雪後，龍生和秀雲堆雪人、打雪仗。

龍生是秀雲的魂，一天不見，秀雲像丟了魂似的。偶爾龍生會跟着許爸出門送貨，家中的秀雲坐卧不安，一趟趟地跑到村頭，看一看龍生哥有沒有回來。龍生不在身邊，秀雲做什麼事都打不起精神。

轉眼到了上學的年齡，陳家出不起秀雲上學的費用。陳爸訕訕地說：女娃早晚要嫁人，讀書又不能當飯吃，過兩年大點了放幾隻羊，賣兩錢貼補家用。秀雲急得掉淚，龍生哭着央求。許媽心軟，給陳爸說別難為了孩子，閨女的學費俺們出。

就這樣，龍生和秀雲一起上了學，從小學讀到高中，龍生和秀雲的學習成績成了許、陳兩家人的驕傲。

本來陳家不想讓秀雲再上高中，在當地，別說女孩子，就是男娃也沒有幾個讀過初中，更別說上高中了。他們說秀雲已經大了，讀那麼多書也無用，回家搭把手干農活，也能為家裡分擔些。

許媽說：在十里八鄉，能考上高中也找不出仨倆來，倆娃出息，比着勁兒學習，學習又恁好，要突然下來一個，怪閃得慌。往年我們收了自家的才幫你家，今年開始，先忙你家的再收俺自家的。

陳媽覺得不能一直麻煩許家，剛要說話，就被陳久統一把拽回了家：

「你沒見老許家稀罕咱閨女嗎？」

「我知道，比親閨女還親，許媽為了養秀雲，自己都沒再要孩子。」

「你懂個屁，她是想要秀雲做兒媳婦吧？」

「那太好了！」

「是，老許家有錢，兩口子實誠，龍生這娃也不賴，上完高中兩家就定下來。回頭他們不會看着咱家大娃打光棍不管的。」

「大娃那病，能找着媳婦嗎？」

「不行老許家也得出錢給買一個！」

「這些年大娃看病他家幫襯了不老少，咱借他們家錢始終就沒還過，你還打他家的主意？」

「我也不想，就大娃這樣，咱家又恁窮，你說我能咋整……」

許家說到做到，真是先忙陳家的稼穡，再干自家的農活。不但不提陳家借錢的事，還時常貼補陳家。

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許爸兩口子進貨時遭遇了車禍，肇事司機跑了，許爸當場就沒了呼吸，許媽搶救了兩個月，命算是保住了，可胸口以下的功能盡失，癱瘓在床上。

許家花光了所有積蓄，還倒欠了不少外債。龍生只有輟學，他讓秀雲堅持下去，還有一年就畢業了，學費他想辦法。秀雲苦笑：出了這麼大的事，怎能讓你一個人承擔，家裡本來就不想讓上，即使你出了學費，他們也不可能同意。就這樣秀雲也輟學了。

許媽整天以淚洗面，秀雲一邊伺候一邊寬慰，總算打消了許媽尋死覓活的念頭。村裡人都說許媽前世今生修了個好閨女，許媽也漸漸對生活有了希望。

兩年過去了，秀雲學會了針灸與按摩。在秀雲的精心照料下，許媽下身居然有了知覺，娘仨都很高興。

「小時候，你倆經常偎在火盆旁，往灰里放玉米炸爆米花吃，玉米蹦得滿屋子都是煙灰。時間過得真快呀，轉眼都這麼大了。」許媽躺在床上，幸福地望着兩個孩子，回憶孩子們小時候的點點滴滴。

「不賴我，那是她非要吃。有一年冬天，她非要滑冰，掉到水裡被我救上來。回家後我卻被爸爸教訓了一頓，說不該引導她滑冰。我被打了一頓，她還偷偷看我笑話。」龍生用身體碰了一下偎坐在身旁的秀雲。

「還記得那年咱倆以『荷』為題比賽背古詩嗎？」秀雲摟着龍生的一隻胳膊，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妖妖一池蓮，灼灼展麗顏。隨風嬌姿擺，清香惹君憐。』你耍賴，瞎編了這一首糊弄我，害得我去新華書店查了好久也沒查到。」龍生輕輕地捏了捏秀雲的鼻子。

「你還記得呀？你不也編了首糊弄我嗎？」秀雲嗔怪道：「對了，那句『嫦娥獨佇荷中央』是不是說的我。」

「美的你！」

「讓你說我！」秀雲揪住了龍生的耳朵。

他們毫不在意在許媽面前打情罵俏，許媽喜歡看他們這樣。許媽面帶微笑，好像早已經睡著了。

「咣當」一聲，秀雲哥大娃推開大門，嚷嚷着秀雲的名字，讓她回家……

龍生與秀雲（下）10月14日下午5:35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