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正在往玻璃瓶里插百合,心裏想着今晚要跟陳偉吃什麼呢?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我轉身要撲進陳偉懷裡,卻看到黑着臉的婆婆和撓着後腦勺的公公。
「沒事買什麼花啊,真是浪費。就沒見過你這樣不會過日子的女人。」婆婆掃了眼百合,對着我就是一通數落。
我看着陳偉往客房搬的行李箱,眉心就是好幾下跳:「媽,你們這是?」
「看什麼看,你們這婚房都是我們買的,我們愛過來住就過來住。怎麼,你還有意見?」婆婆斜着眼瞟我:「有意見你們就別住這兒,讓你娘家在城裡買套房啊!」
我眉心跳得更厲害了。我和陳偉才結婚一周啊,婆婆這是想我們結婚證沒焐熱,就讓我們換離婚證嗎?
公公瞪了眼婆婆,和氣地說:「我們房子里有白蟻了,這不是想着搬過來住幾天。等你大哥把那邊白蟻處理掉了,我們再搬回去。」
婆婆走到餐桌前,一把撈起玻璃瓶,連帶着百合一起丟到垃圾桶:「年輕人不要太小資。」
我看着下午剛買回來的花兒,心裏火氣「蹭蹭」往上漲,臉上卻面無表情地看了眼婆婆和欲言又止的公公,直接回了卧室。
關門前,還聽見婆婆尖利的喊聲:「你們看,她這是什麼態度,你見過這樣的兒媳嗎?」
2
我和陳偉是在做志願者時認識的。相處久了,我覺得他善良可依,談了一年多對象,我們便結婚了。
陳偉他媽一直瞧不上我。他們是當地人,我們家卻是縣城戶口,就因為這,婆婆一直認為我們家低他們家一等。
特別是他們給了我家十萬彩禮,可我只帶了兩萬陪嫁過來。這就使婆婆更堅定,們家就是見了錢就挪不開眼的鄉下人了。
我們家就我一個女兒,除去酒席錢,我讓爸媽把剩下的錢都收好。畢竟我不在他們身邊,他們手裡有些錢,我也放心點。
公婆前兩天發現家裡出了白蟻,這把他倆嚇了一跳。他們把看得見的白蟻都處理了,可不多久又有新白蟻出現。這說明他們家可能成為白蟻巢了。
陳宏,也就是陳偉大哥跟公婆一商量,決定讓他們先到我家住段時間,等他找人把白蟻處理乾淨後,他們再搬回去。
陳偉摟着我:「我爸說了,等白蟻沒了,他們就搬回去的。哎呀,你就忍幾天好啦。媳婦兒,你最好了!」
我被陳偉惹得臉上一陣滾燙,笑着啐了他一口。
罷了罷了,又不是天天都和婆婆住,且忍她一段時日。
3
令我沒想到的是,白蟻早就消殺乾淨了,可婆婆卻不願意搬回去了。
只要陳偉開口,有讓公婆搬回去的意思,婆婆就拿着湯勺追着陳偉打:「怎麼的?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帶大,老了,想在你家住段時間,沒兩天你就想趕我們走!」
婆婆還在樓里認識了幾個好姐妹。有事沒事互相竄門,組織了各種沙龍,日子別提有多豐富了。
中秋節,我想着大哥陳宏一個人待在家裡,就讓陳偉給他打個電話,邀請他過來一起吃飯。孰料婆婆卻一把抓住正要打電話的陳偉:「別打,你哥正談對象呢!」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我和陳偉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婆婆轉眼瞪向我:「我家陳宏好不容易有個對象,你不安好心,現在把他叫過來幹嘛?讓他勸我們回去嗎?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我氣得胸口一陣堵。
原來婆婆硬住着不肯走,是陳宏談對象了,她這是要把房子讓出來,給大兒子創造機會。好個一箭雙鵰,兒媳孫子一起解決。
末了,她瞥了眼我的肚子:「哎,誰讓某人肚子不爭氣呢……」
婆婆這般指桑罵槐,我這心裏的火氣都快壓不住了。再說了,我和陳偉結婚還不到3個月呢!
公公和陳偉發現苗頭不對,倆人很有經驗地把婆婆和我拉回各自的房間。
4
「你說你媽這是幾個意思?!」一回卧室,我就把槍口對準陳偉。
他不停地對我作揖,讓我大人不記小人過。大哥30多了還是單身,婆婆這都是急的,口不擇言,她絕對沒有不尊重我的意思。
我心裏冷笑,她尊不尊重我,我自己心裏沒個數嗎?
半夜,我從衛生間出來時,聽見婆婆房間傳出說話聲,隱約出現了我的名字。我躡手躡腳地靠近,耳朵貼着門縫。
婆婆說,姑娘願意和陳宏結婚,前提是他們要把房子轉到陳宏名下做婚房,等人進門了,也要加上她的名兒。以後公婆還必須跟陳偉住。
公公不同意,他說那套房子是大戶型,完全夠兩家人住。如果要把房子轉給陳宏,還是要跟我與陳偉商量的。
聽到公公的話,婆婆聲音高了兩度:「我的房子,憑什麼要跟個外人說?我願意給誰就給誰,陳偉他敢不同意?」
「他倆才結婚,要是因為這件事鬧彆扭,就不好了。」公公依然不鬆口。
婆婆「切」了一聲。說她本來就不喜歡有個土包子兒媳婦,要不是陳偉非我不娶,她才不會同意我進門。我要是因此與陳偉有了嫌隙,甚至是離婚,那才好呢!
我在門口氣得牙都快咬碎了。還真沒見過這樣的媽,因為自己不喜歡這個兒媳,就期盼著兒子早些離婚。
5
第二天,陳偉知道這件事後,他臉色不太好地叫住了正準備出門遛狗的婆婆:「媽,你想把家裡的房子轉到大哥名下,還打算長期跟我們住?」
婆婆掃了眼公公,揚起下巴:「是啊,你結婚我們不是也給你付了首付嗎?你哥好不容易成個家,我自然是要支持他的。」
她瞟了眼我:「人家女方可是城裡人。」她故意把「城裡人」三個字說得特別重,挑釁意味十足。
「我不同意!」陳偉說道。陳宏向來愛/賭/,之所以單身到現在,就是因為改不了這個壞毛病。如果房子真到了他手裡,估計沒幾天就當成籌碼送出去了。
婆婆大怒,說陳偉肯定是經過我的挑撥才會這樣說。陳宏以前是愛/賭/,可他這不是迷途知返了嗎?以後結婚了,他肯定會是個顧家的好男人。
兩人就這麼僵持在原地。一旁的小狗憋了一個晚上的尿,實在受不了了,急得「汪汪」直叫。
「走,你不信,我們就回去看看。你哥說今早還給人家姑娘做了三明治當早餐呢!」婆婆大手一揮,匆匆帶着小狗下去了。
我與陳偉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到了婆婆家,我們魚貫而入。餐桌上只有兩個臟碗,哪裡來的三明治?
婆婆嘴硬道:「肯定是還沒來得及做呢。」
我笑笑,沒反駁。
6
公公打開主卧,我們便聽到了陳宏的說話聲。
大概內容是他賭/博/欠了80萬,他以找女友為借口,讓婆婆把家裡房子過道他名下。到時候他把房子一賣,他不僅能還賭/債,還能繼續快活。
婆婆絳着臉衝過去,一巴掌印在了陳宏臉上。這下她可真是用了狠勁,就連陳宏手裡正外放着的手機都被甩到了地上。
打完陳宏,婆婆捂着胸口,嘴唇發紫,身子直哆嗦。看到婆婆的樣子,我們才回過神來。我趕緊上去攙扶住婆婆,陳偉立刻打了120。
幸好送醫及時,婆婆並沒有太大危險。
事後,公公也把陳宏打了一頓。陳宏才說出實情。
原來他三個月前在外面/賭,不僅把錢輸光了,還欠了外債。原本只欠了50萬,可他一直沒錢還,利滾利,現在已經欠到了80萬!
他哪裡來這麼多錢?便把主意打到了自家房子上。
家裡的確是進了白蟻,但滅了之後又出來的,都是他特意網購來的。他先把公婆騙走,然後以談對象需要獨處,還會給婆婆儘快「造」出一個大孫子的名義,讓公婆住我們家。
陳宏還花了一千塊錢,請了個人扮演他的女友。餌放了,他的目的也說出來了,萬萬沒想到的是「演員」還沒到位,「魚兒」先一步掙脫了漁網。
7
婆婆出院後搬回了自己家,我和陳偉也搬了過去。醫生說這一次婆婆沒事,可下一次她就危險了,而且經過這次,她必須長期吃藥,家裡還必須備着「速效救心丸」。
公公擔心自己照顧不好婆婆,讓我們過去幫忙。至於陳宏,他被公公趕出去了。
我們搬過去沒幾天,我就發現自己懷孕了,可婆婆家實在太大,我還要給大家做飯,身體實在是吃不消。
我媽知道我懷孕後大喜,一聽說我一天還要做這麼多家務,心疼不已,她主動請纓要過來幫忙。
有了我媽的加入,我感覺整個人都輕了。
出院之後,婆婆再也沒有提過陳宏,她照常遛狗,跳廣場舞。可能是移情作用,她把所有感情和心思都放到了小狗身上,還給小狗買各種罐頭和狗零食。
整天抱着小狗喊着:「妞妞,寶貝,心肝……」
這天,我媽正打開泡菜罈子給我夾泡菜。可能是我媽之前陪我到樓下散步時,和另一隻小狗玩了一會兒。婆婆家的小狗和那隻小狗向來不和,見了面就要打架。
它聞到那隻小狗的味道了,對着我媽就是一通吼。我媽被嚇了一跳,手裡的泡菜壇蓋子「啪嗒」掉了下來,正正好砸在了小狗腳上。
小狗「嗷嗚」一聲,疼得原地直蹦躂!
正在看電視的婆婆聽到動靜,扭頭一看,原地炸雷:「你怎麼回事?看你把我家妞妞都砸成什麼樣了!」
我原本在吃橙子,看到這情形,趕緊過來看看小狗爪子。還好泡菜壇就在地上,所幸我媽是蹲着夾泡菜,蓋子離地面近,小狗的腳並沒有受傷。
我讓婆婆別著急,妞妞腳沒太大事,如果她不放心,我們可以立刻帶它去做檢查。
「你說沒事就沒事啊?你媽讓妞妞受傷了,就要給妞妞道歉。而且這醫藥費,護工費,精神損失費,七七八八加一塊,再怎麼說也要給我1萬塊吧!」婆婆聽說小狗沒太大事也鎮定下來,不僅侮辱人,還獅子大開口。
「你怎麼能讓我媽給狗道歉?!」我瞪着婆婆,恨不能妞妞能咬她一口。
「有這樣沒家教的媽,果然就有這樣沒家教的女兒。」婆婆抬了抬眼皮瞟了我一眼,繼續往小狗的腳上吹氣,時不時安慰它一下。
8
我氣得不行,感覺肚子一陣絞痛,心裏開始慌亂。昏倒前,我抓住我媽的袖子,讓她送我去醫院。
剛睜開眼,我就看到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陳偉幫我把眼前的劉海撩到一邊:「醫生說寶寶沒事,你以後可不能這樣情緒激動了。」
他跟我說起我暈倒之後的事。
公公看到我差點被婆婆氣流產後,跟婆婆擺明了說,他知道家裡的存款被婆婆拿去給陳宏還債了,也曉得婆婆訛詐我媽1萬,是想補貼給大兒子的。
公公說了,他們能做到這份上已經夠了。以後婆婆還跟陳宏來往,偷塞錢給他,那他倆的夫妻緣分也到頭了。
出院後,我和陳偉,還有我媽都回到了我們家。陳偉說,以後婆婆那邊就由他來管,我只要照顧好自己和寶寶就好。
這次出事把他嚇壞了。他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媳婦要自己疼,他媽會有公公看着。而他要做的,就是給我和寶寶撐起一片安宜的天空。
我一直想融入這個大家庭,無奈融不進去。既然婆婆怎樣都看不起我和我的家人,那我又何必去討嫌呢?
我要珍惜的只有愛我,關心我的眼前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