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交易是違背人性的,那麼,到底是什麼東西,會違背人類的本性?這是一個很有價值的問題。
在進入正題之前,我們來看看這個小故事。
宮本武藏在日本人心目中是一位非常受歡迎的劍聖。有一次,一名劍士向宮本武藏請教如何成為一名大劍豪。
宮本武藏說道:「你的天賦不錯,十年之內,就能成為一名大劍士。」
「如果我每天都很勤奮,那麼我需要多久才能成為一名大劍士?」
「那要20年。」宮本武藏說。
那人繼續問道:「若是天天不吃不睡,不睡覺,練劍,要幾年才能練成?」
「所以,你需要三十年的時間。」宮本武藏正色道。
那人疑惑地問道:「我為何要花費更多的精力,卻花費更多的時間?」
宮本武藏說道:「人的雙眼,一隻用來觀察外面的世界,一隻用來觀察自己,你的雙
眼一直盯着劍,自然會遠離武道。」
不管是真是假,我們都知道,很多成功的行業,都講究一個人的自我意識。
如果我們將期貨交易比喻為一把利劍,那麼,炒家最終會成為怎樣的人,取決於他的眼光:
假如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十年左右就能做個好的交易者;
如果專註於技術,20年後會有大成就;
若是為了一夜暴富,這輩子都不可能實現。
因此,了解自己,了解人性是至關重要的
那麼,人類的那些天性在沒有約束的時候,會給我們帶來消極的影響?
厭惡虧損
菜鳥買賣,最怕的就是被套,被套的交易,要麼硬抗,要麼割肉,如同用刀子在自己身上割肉一樣,實在是痛不欲生。所以,很多交易員都有一種習慣,那就是背水一戰,而這也是為什麼他們會被逼到這種地步的原因。
在心理學上,不肯放棄,這是一種人性,也是一種心理學上的「損失厭惡」。
大部分人都有「失去厭惡」,也就是說,我們不想讓糟糕的事降臨到自己頭上,也就是我們對壞事的憎恨要比對同樣的好事更強烈。
在經濟學中,利用效用的概念,建立了一種損失規避模型。在模型中,橫坐標表示財富,垂直坐標表示效率。從效用函數曲線上的顯著下降可以得到以下兩種結果:
1、越富有的人,在得到相同數量的財富時,其滿意度越低。
2、一個人得到一千塊錢的好處,沒有一千塊錢有用。
《經濟學人》於2010年報導了一項試驗。在一家工廠里做了試驗,被分成了兩個小組。在一周前,通知一群員工,如果這周他們能夠完成指定的工作,將會得到80元的獎勵。另外一組員工會得到一個星期80元的獎勵,但沒有完成的話就會被扣掉。
看來,這兩個團隊都是80塊錢的獎勵,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不過,經過幾次試驗,得出的結論都是一樣的,第二批工人的工作表現比第一批要好。
這個實驗得出了一條名為「損失迴避」的心理學法則。80塊錢,是一種收穫,一塊錢,一種是一種損失。相對於等量的收益,人類最討厭的就是損失。因此,當我們在馬路上拾到100美元時,我們的快樂遠遠比不上失去100美元。這讓我想起了很多公司都會採取的一種方式,那就是增加員工的工資,如果不能完成,就會被扣除。
「損失厭惡」表明了人類對於消極情緒的關注永遠大於積極情緒。人在做出決定時,不可避免的要面對的是對虧損的厭惡。
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工作,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哪怕是失去了,也沒有必要去做。然而,在世界上,做交易卻是少數幾項工作中的一項,它要求進行大量的決策。
如果交易員讓自己的恐懼心理發揮作用,那麼他就會把空頭當成自己已經賺到的錢,很難接受這種情況。同時,他也不能接受自己的損失,讓自己的損失變成了真正的損失。至於什麼「截斷」,那是不可能的。
在醫學方面,對「損失厭惡」這個詞的生理學也有一定的了解:
在大腦里,有一個被稱為「杏仁核」的區域,它負責學習和記憶。損傷兩側扁桃體的動物,對新的視覺刺激的方向響應能力明顯下降,對恐怖事件的識別和回應能力也較差。
如果一個人在面對失去的時候,他的大腦中的杏仁會變得活躍,而如果他的杏仁受到損傷,或是他的天性不敏感,那麼他的交易就會變得更加順利。
雖然本能是一回事,但一個好的交易員,卻可以做到超乎本能極度克制。他們很清楚自己的消極情感會產生偏見,因此不會輕易地容忍。他們看見了好的買賣機會,就敢做多賺少,遇到虧損也不在乎。
緘默成本
「止損困難」不僅僅是因為我們對虧損的厭惡,更是因為我們的沉沒成本。新手在面對止損的選擇時,就像是面對着生命中的損失,當你遇到了困難,卻不願意為此付出代價。給我們講幾個人生的事例:
就拿一個大學生來說,他學了三年的建築,卻不是他的愛好,而且他也聽說過很多關於他的前輩的故事,所以他猶豫着要不要轉職:「我在建築方面學了三年,這三年我怎麼能白白浪費?」又比如一對戀人,在感情上遇到了不適合的人,但是不能分開,因為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
那些都是我們已經付出的,再也收不回來的東西了,我們為什麼要一直惦記着?
就像我們做交易的人,在做交易的時候,總是不想止損。這是因為我們一直抱着一種希望,在現實中,十個止損九個錯誤,我們經常會聽到有人說:「如果我不能一開始就止損,現在就把損失壓回去,然後再把損失壓下去,直到盈利,甚至還會繼續虧損,但最後一次,如果不止損,我們就會被壓死)。而另一方面,我們往往把責任推到人類身上:人們都是不理智的,不肯承認自己的過錯。
我的分析很有道理,但從「沉沒成本」的角度來看,我好像又有了新的發現。
同樣是人生的兩個例子:一個在猶豫要不要轉專業的人,在確定了自己轉了專業之後,能夠在兩年之內考上國內最好的研究所,並且成功地進入了行業里最好的一家公司,他會不會猶豫?而那個還在猶豫要不要和吳彥祖分手的女生,在知道了她和他分手的時候,會不會再猶豫了?
切換到交易模式,如果我確信自己是在止損單上做了一個浮虧的螺紋單,然後再買下一個橡膠單子,肯定能賺個好幾千,那麼,我為什麼要在止損的時候大驚小怪呢?
反之,則是:
當我決定要離開一個專業時,我不知道其他的專業是否會帶來更多的東西;
當我決定要拋棄一個人時,我不確定是否可以再找到更好的。
在做生意時,我不知道下一次或者下一次會不會賺到錢。
歸根結底,我們在「沉沒成本」面前舉棋不定時,除了我們不近人情、愛面子、不肯承認錯誤之外,也是由於我們缺乏正面的期望。
因此,在做交易的時候,一定要有一種能帶來積極回報的交易方式。就像我們熟悉的趨勢追蹤理論一樣,只要你能堅持下去,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止損,總會有回報的。趨勢追蹤有很大的缺點,必須「熬」,「熬」也是一種信仰。那些有天賦的人,都會追求更好的方式,而那些堅持下來的人,則會用一些愚蠢的方式,來賺錢
賭徒的謬誤
「賭徒謬誤」是全球賭場中的賭客們每日都會犯的一個錯誤。當然,也包括了在金融市場中的投機分子。
就像你開老虎機的時候,你的手氣一直不好,一口氣輸了好幾把。此時,你會不會有一種即將獲勝的強烈預感?
就像你在做期貨的時候,一開始就連續的止損,那麼你會不會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覺得自己應該在下一筆交易中獲勝?
那是幻象。每個交易都是隨機的,所謂的「隨機」,就是指接下來的「下一局」與之前的「結果」無關,「已發生」也不會對「下一局」產生影響。
舉個簡單的例子,假定一個有6個球的箱子,上面標着1-6。每一次抽獎,你都要從抽獎箱中抽出一顆球,而這六顆球的概率都是一樣的,都是1/6。如果說,前幾次抽到6的概率超過了2,那麼下次再來,你會不會有更大的幾率抽到2?
當然不會,因為他們不會在乎誰被選中,也不會有第二個人主動送上門來。他們的出現幾率,只有六成。
之所以會產生這種幻覺,是因為在概率論中,存在着一條「大數定律」,只要做得夠多,就能得出與統計概率相同的結論。就拿投擲來說,扔得多了,正面和背面都有50%的概率。舉個例子,如果你抽的次數夠多,那麼你的「2」和「6」的數量就會差不多。
我們經常誤解了隨機和大數論,認為大數法則就是均等。如果在過去的日子裏,情況並不是很平均,我們就會假設,將來的一切都會被「抹平」。「2」越多,「6」越多,「正面」越多,「背面」越多。不過,大數法則並不是為了保持平衡,而是為了保證以後的抽獎次數,你會獲得很多「2」,「6」也會很多,所以以前的小差距就顯得很小了。
那麼,「足夠」需要多少「足夠多」?經過概率理論的分析,得出的結論是,至少要有600個以上的樣品,才能保證5%的誤差。
在做程序交易的時候,經常會把「系統勝率」和「單場勝率」搞混。比如,一個交易系統的歷史記錄,成功率是60%。他們只會認為,一旦有了交易信號,他們就會有60%的機會賺到錢。更可怕的是,在連續4個止損之後,他們會認為,我已經連續4次止損,並且有60%的勝算,下一次肯定能贏,於是就把所有的錢都押在了這上面。這是把「大數定律」和「平均主義」划上等號的經典賭博謬論。
賭徒誤解會影響交易員開發交易系統、確定倉位大小和交易方式。他們對大數論的認識有誤,忽視了隨機,這就是他們的失誤。
用史坦利·克羅的話來說,賭徒的錯誤就是:市場絕對不會因為你連續九次賠錢,就能讓你十次賺到錢。
小數定律
人們很容易會只通過少量的數據樣本就歸納出所謂的規律,利用這樣的規律去指導交易行為,結果可想而知。
還是先舉一個例子便於我們去理解小數定理:
足球界流傳一個著名的定律:「巴西隊的禮物」——只要巴西隊奪冠,下屆冠軍就是主辦大賽的東道主,除非巴西隊自己將禮物收回。
1970年第九屆世界盃巴西奪冠,1974年第十屆冠軍則是舉辦國西德;1994年底十五屆世界盃,巴西再奪冠,下一屆98年法蘭西之夏,我們都知道冠軍是東道主法國;而更早的第六屆和第七屆世界盃巴西蟬聯冠軍,這個屬於巴西隊自己將禮物收回。
再一個「1982軸心定律」——世界盃奪冠球隊以1982年世界盃為中心呈對稱分佈。
然而,這兩個定律,在2006年都被破解。因為06年世界盃東道主南非非但沒有收到上屆冠軍巴西隊的禮物,還被巴西隊親手淘汰,而最終巴西隊也未能走到最後。但是足球圈子裡,仍然還流傳着一些其他尚未破解定律:比如「凡是獲得聯合會杯或者美洲杯,就別想在下一屆世界盃奪冠」。
金融市場中,我們也常受小數定律的影響。一個典型的例子是:當投資者觀察到一位投資經理在過去兩個月表現好於其他人,就總結說這位經理水平要高一些,而這一結論的統計意義太弱。
期貨交易分析中,也常充斥着這種基於小數定律得到的所謂格言,最典型的比如:缺口必補;橫有多長,豎有多高等等。有個朋友初接觸期貨技術分析,在看了紅(陰)三兵的技術形態後,觀察了幾天,然後興沖沖的跟我說,「我發現這個形態好有效啊,連着看了幾個,都是成立的,我準備就按這個形態來做」。我說「那你有沒有對歷史數據做過回測呢?有沒有在不同的品種上做過回測呢?總體的成功率是多少呢?而且你按這個信號進場了,什麼時候出場呢?」朋友啞然。
事實上,我以前湊巧也對這個形態做過程序化回測,用的規則是:出現3連陽(陰)後,第四根K線的開盤價買入(賣出),止損設置在前一根k線的最低點下一跳(或最高價上一跳),使用跟蹤止盈,最後在很多品種上做了歷史數據回測,一部分品種上並不能實現正收益,另一部分可以,但是資金曲線卻也非常的曲折,並不適合實盤。
小數定理,換一種說法就是:只要我們所觀察的樣本足夠少,就能得出很多奇葩的規律。所以,我們在感官的覺得一個定律有效的時候,需要認真的思考一下,是否只是小數定律造成的假象。
倖存者偏差
倖存者偏倚(Survivorship bias)是一種常見的邏輯謬誤,意思是只能看到經過某種篩選而產生的結果,而沒有意識到篩選的過程,因此忽略了被篩選掉的關鍵信息。這東西的別名有很多,比如「沉默的數據」、「死人不會說話」等等。
維基百科中記錄了一個二戰期間,專家對於空戰飛機的研究案例。
簡單來說,專家根據作戰後返航的飛機翼部和尾部等位置中彈最多的特點,判斷出:如果要強化飛機裝甲,應該強化翼部和尾部,因為這些部位「容易中彈」。但如果僅僅根據返航的飛機上的彈孔分佈,來研究該加強飛機的哪部分時,就忽略掉了「已被擊落的飛機」,這樣一個重要的研究樣本。也就是說,能返航的飛機都是沒有受過致命傷的。他們多中彈於翼部和尾部,油箱和駕駛員倉位則完好,這恰恰說明翼部和尾部不是致命傷,不應該加強;而油箱和駕駛員倉位受傷的飛機,基本沒有活着回來的,因此油箱和駕駛員倉位才是真正致命的地方,這些部位受傷的飛機卻因為被擊落而被篩出研究樣本,從而變成了「不會說話的死人」,或「沉默的數據」。
那麼講這個,和我們做交易時的行為習慣有什麼關係呢?
做交易的人,都愛看成功人士的傳奇經歷,並嘗試模仿。期貨市場上廣為傳頌,獲取暴利的大神,總結其經歷,我們不難發現,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在某一波大的單邊行情上,重倉甚至是滿倉介入,並且浮盈加倉,最後短時期內實現數百倍的收益……
於是乎,追隨者爭相效仿,殊不知,一將功成萬骨枯,和他們使用同樣手法進行交易的人,絕大部分沒有那麼幸運,而是成為炮灰,根本無法出現在大眾面前,大講所謂天道、傳授自己的「成功經驗」。
因此,我們在探討模仿成功者的時候,不要忘了那些已經不能說話了的「失敗者「們。
律師機制
心理學家蒙洛迪諾說,人做判斷的時候有兩種機制:一種是」科學家機制」,先有證據再下結論;一種是」律師機制」,先有了結論再去找證據。世界上科學家很少,你猜絕大多數人使用什麼機制思考?每個人都愛看能印證自己已有觀念的東西。我們不但不愛看,而且還會直接忽略,那些不符合我們已有觀念的證據。
有這樣一個笑話:
說有一個白人天主教徒來到天堂門口想要進去,他跟守門人列舉了自己的種種善行,但守門人說:」可以,不過你還必須能夠正確拼寫一個單詞才能進。」"哪個單詞?」"上帝。」"G-O-D.」"你進去吧。」
一個猶太人來到天堂門口,他同樣被要求正確拼寫一個單詞才能進。守門人考他的單詞仍然是」上帝(God)」。這個單詞非常簡單,所以他同樣拼寫正確,於是也進去了。
故事最後一個黑人來到天堂門口,他面臨同樣的規則。但是守門人讓他拼寫的單詞是,」捷克斯洛伐克(Czechoslovakia)」。
這個笑話的寓意是我們每個人接收信息都有一個門檻,低於這個門檻的我們根本不看,天堂守門人的門檻就是黑人不可能進天堂的。所以說服一個人是如此的難。
事實上,我們在做期貨的時候,也經常是用「律師機制」在做判斷。這一判斷機制會讓我們形成非常壞的行為習慣:做多後,就四處收集利多消息,而無視利空的信息,反之亦然。「律師機制」最大的害處就是讓我們喪失掉客觀,眼睜睜的看着賬戶里持倉浮虧越來越大不去處理,而是到處捕風捉影找些自我安慰的信息。
最後想起利弗莫爾的一句經典名言:市場只有一個方向,不是多頭方向,也不是空頭方向,而是正確的方向。我們在大談順勢而為的時候,又在心裏對市場方向做了一個預判,那麼我們最終順的不是勢,順的是「我」而已。「我」和勢一致時,我們會沾沾自喜;不一致時,我們很可能會堅持自我,要求別人拼寫「捷克斯洛伐克」
人性之中包含了矛盾兩面——既有利他,也有自私;既有善,也有惡;既有恐懼,也有貪婪;既有不認輸,也有妥協;交易是和自己的人性相處。好的交易員並沒有什麼神奇的秘密,他們只是洞察到了這些現象,逆反它們,做到了大多數人不願意或者說根本就做不到的事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