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笨笨筆頭
圖:來自網絡
大雨連續下了兩天,仍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早上剛起床,吉美的老公張默就接到了電話,要求他馬上去單位,參加搶險救援工作,張默一邊接電話一邊胡亂套一件衣服,抓了把傘就出門了。
「注意安全!」吉美交代了一句話,也不知道張默聽沒聽見。
張默是市搶險隊員,專門負責在特殊時期搶救國家和群眾財產。
下午回到家,張默還沒回家,雨越下越大,吉美打老公電話,無法接通,再打還是無法接通。
晚上,吉美心裏嘀咕:「這個死鬼,總是這樣,那麼晚不回來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報個平安。」
直到第二天凌晨張默都沒有回來,
吉美心裏開始忐忑起來,只是一遍遍撥着那個熟悉的號碼,心裏在念,快接電話呀?你為什麼不接電話?
也許感覺到媽媽的情緒,肚子里的寶寶也開始不停地跳動。
吉美撫摸着肚子自言自語:「寶寶安靜些,爸爸會沒事的,明天就回來了。」但是卻有種隱隱的不安。
第二天沒消息。吉美腦zi子里開始想像那可怕的後果,但又一次次被自己否定了,嘴裏呸呸地吐,不可能不可能……。
第三天早上還是沒消息。
失聯了三天,是不是凶多吉少,吉美又開始胡思亂想了,心裏像貓抓,但又不知道該去問誰?
三天三夜吉美都沒合眼,生怕錯過老公的電話,孩子也煩躁不安,她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但還是堅信,老公會回來的,於是一直重複地撥打老公電話,卻總是那句,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第三天傍晚,有人敲門,吉美跳起來打開門,張默單位的兩個領導和一個同事小鄭,一臉肅穆地站在門外。
「嫂子,……默哥找到了……你要有個心理準備!」小鄭嚅囁着說到。
頓時,她感覺天塌了,吉美一個跟頭就栽倒在了地上………
當吉美再次醒來,已經是晚上了,周圍站滿了同事、朋友,看到吉美醒來了,都紛紛上前輕聲安慰她:「你一定要先保重自己的身體,節哀順變,特別你還懷着身孕,你想哭就哭出來吧?後事,單位會幫你處理的………」
五年前,吉美和丈夫在一次朋友組織的徒步活動中相識,因為興趣愛好相同,兩個年輕人很快就在一起。
但是,這段姻緣卻遭到公婆的反對,理由非常荒唐,是婆婆拿着倆人的生辰八字去找人算了算,說吉美是克夫的屬相,死活不讓吉美進門。
後來,倆人為了能在一起,吉美與老公進行了裸婚,吉美的爸媽為這事現在還耿耿於懷。
當然,兩人裸婚的後果是張默對吉美非常好,讓吉美覺得自己的選擇和堅持沒有錯。
沒多久,就生下了女兒。後來,政策放開,夫妻倆覺得孩子還是要有個伴,就要了二胎,目前已經有六個月了,並且貸款購買了目前這套三居室。
沒想到幸福生活才剛開始,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老公出事的第二天,公公婆婆也來了,兩個老人也在悄悄抹着眼淚,白髮人送黑髮人,懷着孩子卻中年喪夫,都是人間慘劇。
晚上,吉美想着,公婆失去了兒子,心裏肯定更加悲痛,於是拖着沉重的身體,強打着精神來到公婆面前,想用語言安慰兩位老人。
剛走進房間,吉美正要開口,婆婆見到吉美卻像見到鬼一樣歇斯底里,一會兒哭,一會兒叫:「你別進來,就是你這個掃把星,害死了張默,害死了我的兒子,你就是個克夫的命,當初我不同意小墨找你,小默死活要和你結婚,現在應驗了吧?你把他剋死了,只是可憐了我的兒子………
我聽別人說,下去搶險的有幾個人,為什麼只有小默救不回來,就是因為他被你剋死了,我們小默真是倒八輩子的霉………」
婆婆用一隻手叉在腰間,一隻手指着吉美的鼻子,唾沫星子滿天飛,完全不像一個剛失去兒子的母親,那表情,非要把吉美活吞了才滿意。
吉美獃獃地站着,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令她想不到的是,如今都這樣了,婆婆還拿那個荒唐的事由責怪自己。
剛想與婆婆開口,肚子里的孩子忽然激烈地在踢打自己的肚皮,彷彿在提醒吉美不要動氣,吉美只好默默地退出了房間,任由婆婆繼續在那裡哀嚎。
吉美感到公婆這次來,沒那麼簡單。
經過上級認定,各種補償款合計為100萬元。
當補償等各種手續辦完之後,吉美準備拿着老公的骨灰去安葬。
但是,於是徵求家屬意見,沒想到,這又成了引爆公婆與吉美矛盾的導火索。
吉美覺得把老公就直接安葬在這裡挺好的,因為自己的家安在這裡,清明節和平時想去看看也很方便。於是就去和公婆商量。
可沒想到,剛一開口,公婆就直接反對,說小默當然是要拿回老家祖墳去安葬,認祖歸宗,哪有自己的親人去世了埋在在外面的道理,這樣靈魂會回不了家,上不了神龕。
同時,他們又質問吉美:「是不是你怕花錢,所以不想把小默送回老家,在這裡就可以少花點錢,你真是鑽進錢眼裡去了。
我早知道你就是個貪心的女人,自己的男人用生命換來的錢,你卻不肯為他多花點,送他回老家,讓他的靈魂一個人孤零零地流落在外面,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忒狠了點?」
面對婆婆的咄咄逼人,吉美又氣又急,這都哪兒跟哪兒呀?
最後,吉美按公婆的意思帶着老公張默的骨灰回到了他在鄉下的老家,葬在了他家的老祖墳。
只是從那以後,她與公婆芥蒂更深了,吉美想着,人安葬完了,公婆該打錢的主意了。
果然,說什麼來什麼。
從老家回來的晚上,公婆來到吉美的房間:「現在張默已經走了,你看我們是不是該談談張默撫恤金的分配問題了?」
我們倆個老人分60萬元,你和孩子分40萬元。因為我們撫養張默二十多年,從小到大,供他生活,盼他讀大學,一直到成家立業,付出了多少心血,但是他這麼多年又生孩子,又買房子,一分錢都沒有孝敬我們。
現在他走了,他得的錢就算是回報給我們的贍養費,我們老了,找不到錢了,就只能依靠他的撫恤金養老了,而你還年輕,還有工資,還有掙錢能力,所以多分點給我們是非常合理的。」
公婆不等吉美開口就出去了。
兒子屍骨未寒,兒媳婦肚子里還懷着他的遺腹子,公婆就想來分錢了。這一家都是些什麼人呀?公婆走後,吉美一邊陪着女兒玩積木,一邊心緒難平。
更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大姑姐也來了。前次出事的時候沒見露面,這次不知道為什麼也來了。
剛一見面,她就快人快語:「吉美,我弟弟得的那錢,我媽和我爸也有份,不能讓你一個人獨吞了。
因為我弟走後,沒人跟他們養老了,我也問過律師了,我爸媽和你一樣,都有繼承權。還有這個房子我弟弟也有一半,如果你要賣房子,必須把另一半的錢拿給我爸媽,他們老人不懂,但我懂,你別想忽悠我……」
」姐,現在談分錢還太早了,張默屍骨未寒,我肚子還懷着你們家的骨肉,你們就這麼忙着分財產,這麼忙着趕我出門?你們還是不是張默的親人,是不是孩子的親人,你們這樣做,就不怕張默在九泉之下不安心嗎?
吉美憤憤不平。
由於吉美暫時沒有分那筆撫恤金,所以公婆也一直沒有離開。
還沉浸在悲痛中的吉美,面對公婆一見面就提錢的操作弄得精疲力盡,感覺自己快支撐不下去了。
那天單位開完會,外面下起了大雪,吉美一直打不到車,於是叫單位兩個同事送她回來。下車的時候,那個兩個同事害怕吉美摔倒,於是一左一右攙撫着她下車並送進了小區大門口,這一幕剛好被正站在窗口看雪的婆婆看見了。
剛開門,婆婆陰陽怪氣的聲音就出來了:「喲,我兒子才走了沒幾天,屍體還熱呢,你就勾引起別的男人來了,難怪一直不願意把那錢拿出來分呢,原來是留給備胎的喲?
你想得美,我決不會讓你這個狐狸精,拿着我兒子用生命換來的錢給別的男人用,我限你一個星期內把那錢拿出來分,否則我去法院告你,去你們單位找領導……」
吉美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勾引男人了,我一個孕婦,在下雪天叫兩個同事送我回來,有錯嗎?你眼瞎嗎?沒看到他們是兩個人嗎?我人正不怕影子歪,連正常交往的資格都沒有了嗎?
你兒子才去世,你就迫不及待地想給兒媳婦扣帽子,很光榮是嗎?我這樣小心是為了誰,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誰家的種,你這樣侮辱我,就不怕你兒子在九泉之下寒心嗎?
你們作為孩子爺爺奶奶,在孩子失去了父親的情況下, 不是幫兒子保護他的骨肉,反而處處針對孩子的媽媽。說是孩子的親人,還不如一個外人,你們說我貪財,可你們自從張默出事,每次見面都是逼我分錢,現在還好意思指責我?」
吉美站在家門口,看着婆婆一臉鄙視的嘴臉,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氣,漸漸感覺氣血上升,頭暈目眩,站立不穩。忽然,她感覺肚子一陣痛過一陣,她指了指婆婆,無力地癱軟在地上。
吉美在醫院裏提前生下了二孩,是個男孩。
婆婆只在她生完那天來醫院看了下,並且撂下一句話:「現在孩子也生了,如果想要我來照顧你月子,先把那錢拿一部分出來給我們,否則,就叫你媽自已來照顧。」
沒辦法,吉美只好叫來自己媽媽照顧自己坐月子。
吉美知道,自己如果不把錢給公婆,她們是不會甘心的。
她的心裏感覺到一陣陣悲涼,於是出月後,吉美準備就把50萬元給了公婆,想結束這種與公婆鬥智斗勇的生活,因為太累了。
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讓吉美想不到的事情又來了。
那天,吉美正給二寶洗澡,突然看見久不露面的大姑姐來看公婆,三人在房間里嘀咕了半天,然後來到吉美的房間,手裡還拿着一大盒小孩的玩具,假惺惺地問她身體恢復得如何,孩子有沒有奶吃。
吉美不動聲色 ,只是哦了兩聲,繼續給孩子穿衣服的動作。
大家沉默一會兒,公公開口了:「吉美,你也知道,你姐這麼多年都沒有小孩,雖然花了很多錢,也花很多時間,但並沒有成功,所以你生了二孩後,你過繼一個給她養,因為你養兩個確實困難,不管是精力還金錢都難以承受……」
原來是想來要孩子的。
吉美一聽,直接打斷了公公的話:「爸,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再困難我也會把他們養大,不管是大寶還是小寶,我決不會送給別人養,因為這是我和張默的骨肉,也是我們的愛情結晶。」
「他們的爸爸已經走了,我不允許他們再離開媽媽身邊。也許在養育他們過程中,自己會很累,也會很艱難,但有再大的困難,吃再多的苦,我都不會拋棄他們,我既然生下他們,就要對他們負責。這點我對自己很有信心,就不勞你們操心了。」
「你還年輕,將來肯定要嫁人,如果你帶着兩個孩子,誰會要你,一個男人肯要帶着兩個孩子的女人,只要兩種情況。一是非常愛這個女的,願意對她的孩子視如己出,另一個是非常有錢,又非常大度,不在意別人的兩個孩子花自己的錢,住在自己的家裡。你想想,你帶着他們嫁人出去,就不怕別人虐待,看不起他們?如果現在有男人肯娶你,肯定是圖我弟的那撫恤金!」
大姑姐又在一邊添油加醋。
然後又硬邦邦扔了一句:「三天後答覆我們。」
這三天里,吉美把自己與老公張默從認識到出事所發生的一切在腦海里過了一遍又一遍,一會哭一會兒笑,有甜蜜,有苦澀。
最後,吉美尊從自己的內心,作出了重大決定。
三天後,大姑姐果然又來了,吉美把話撂下:「撫恤金我可以給爸媽50萬元,算是替張默盡孝,他人走了,我不能讓人說他無情無義,背個連自己的父母都不孝順的罵名。
這個房子是我和張默共同買的,現在房貸還未還完,如果爸媽想要,只要補錢給我,我也可以拿給你們。
如果你們不要,就留給我和孩子們,但是要求請你們搬出去,因為我要請我媽來帶孩子。
關於過繼孩子的事情,我堅決不同意,我的孩子自己養。這是我作為一個母親的責任和義務,他們是我快樂的源泉,也是我下半生的的精神支柱和依靠。」
「你們可以來看他們,但不能帶他們走。」
說著,她把那裝有50萬元的卡遞給了公公。
吉美說完,感覺大大地鬆了口氣,然後直接抱着二寶進了自己的房間。
她再也不想和這家人有什麼關係了。這樣的爺爺奶奶和姑姑沒有也罷,因為在孩子心裏,只要有媽媽在,孩子都是幸福的,有媽媽在的地方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