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人到老年，55歲婆婆突然鬧起離婚，聽完她哭訴我卻決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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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晚上下班，一進家門，就覺得氣氛不對。

公公在廚房做飯，婆婆在沙發上刷手機，這不合常理啊。

聽見門響，婆婆抬頭看見我，迎過來：「六月回來了，咋沒和曲正一起？」六月是我的名字。

「他打電話說同學聚會，晚些回來。」

婆婆撇着嘴，乜斜一眼廚房，沒好氣地說：「聚什麼聚，高中三年還沒待夠，就為不正經找借口。」

我摸着隆起的腹部，驚詫地瞪大眼睛，在婆婆臉上尋找答案，難不成婆婆你知道什麼？

我換下鞋，隨婆婆來到客廳，「媽，他們是大學同學聚會。」

「哼，都一樣。」

我斷定婆婆今天氣不順。

心裏竟有點幸災樂禍。

你不知道，平時婆婆看公公，星辰大海的，滿臉笑靨，聲音糯得一塌糊塗。

三十歲的我們都沒這樣，五十五歲的他們······好吧，我承認，羨慕嫉妒，不恨。

曲正說他們感情非常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電視劇里的橋段，讓我們家碰上了。

看一眼廚房忙乎的公公，斷定乃至肯定是老兩口吵架或者生氣了。

公公一私企高管，有開不完的會，忙不完的工作，很少進廚房。婆婆基本包攬全部家務，連我都不讓插手，今天，怎麼捨得公公動手呢？

事出反常必有妖。

婆婆氣哼一句後，繼續回客廳。

我慢吞吞地來到廚房，和公公打招呼：「爸，我回來了，用我幫忙嗎？」

「馬上就好，你準備碗筷吧。」

我從消毒櫃里拿出三個碗和三雙筷子，走向餐桌，隨口問道：「今天媽咋不做？」

公公看了眼客廳，嘆氣，「矯情唄。」

我笑容極淺，「媽矯情的時候可不多。」

嫁進來兩年，也朝夕相處七百多個日子了，公公的飲食起居都是婆婆打理，她鬧情緒的時候很少，頂多抱怨兩句，然後該幹啥還幹啥，更別說矯情了。

我曾經開心地想，將來和曲正也要相濡以沫，相敬如賓，白頭偕老，像他父母這樣。

擺好碗筷，公公把菜盛出，常年不進廚房，真的不敢恭維，燉的排骨黑呼呼的，公公說把老抽當生抽了，我理解，我也分不出。青菜也都炒得軟塌塌的，委屈成一團，米飯，呵呵，和粥差不多，比粥稠點。

我頓時沒有食慾，可是，也不能拂了公公的心意，違心說：「爸，挺厲害呀，看着不錯。」

公公想笑，卻沒扯出笑容，不安地看向客廳，我明白他的意思，走出廚房，對婆婆喊道：「媽，吃飯了。」

婆婆繼續玩手機，回道：「你吃吧，我不餓。」

問題嚴重，飯都不吃了，我回頭看眼公公，解鈴還須繫鈴人。

他眸色深沉，這是要發火嗎？

我想看瓜。

「爸，你去請吧。」

平時可是說一不二的主，破天荒做了飯，人家還不買賬，準備看戲。

我一邊歸隴收拾公公做飯弄亂的廚具，一邊眼睛瞄着公公走到婆婆身邊。

沒有想像的脾氣，爭吵，相反，聲音很低，聽不清說什麼，應該是在解釋。婆婆面無表情，公公垂手站立，

而後，公公彎腰抱起婆婆，擁在胸前，輕撫後背。

婆婆眼圈紅了，要掙脫，公公抱得更緊了，還在婆婆額頭上親了一下。

我收回視線，少兒不宜，兒媳婦更不宜。

然後，婆婆被半擁半抱來到餐桌前，我趕忙拉開餐椅，婆婆坐下，不好意思的扭扭身，公公趕緊奉上米飯，婆婆嫌棄的看了眼，「這是什麼？」

「那個······那個第一次做，水放多了。」

「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是不是平時我把你照顧的太周到了，溫飽思淫慾，你是不是也這樣？」

我一頭霧水，這挨邊嗎？

公公抿着唇，一聲不吭。

「還有這是青菜嗎？你告訴我這綠呼呼的一團，是菠菜還是小白菜？」婆婆似乎越說越氣：「你們家排骨是黑的？分不清老抽和生抽，你不會看字嗎？瓶上沒寫嗎？」

公公臉上堆笑，陪着不是。

他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我。我往碗里加點菜說：「我回卧室吃了。」

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兩口子吵架就是這樣，有外人在場，一定會爭得你死我活，就他們兩個，誰知道呢……嘻嘻。

2

果然，我吃完出來的時候，婆婆和公公已經坐在桌前，看見我，婆婆找補道：「六月，你再吃點菜，看着不好看，吃着味還行。」

公公不停地把菜夾到婆婆碗里，就差喂到嘴裏了，我坐下，也幫着公公給婆婆夾菜，婆婆矯情的時候不多，所以得好好哄。

「媽，明天咱們逛街吧，我上周看有件衣服蠻適合你的。」婆婆情緒好轉，我適時錦上添花。

「去吧，帶你媽好好轉轉。」公公殷勤的太不正常。

我快速分析，就他們這感情，一般小事達不到這程度，錢財在別人家是大事，公婆這裡就是小事。財政大權在婆婆手裡，婆婆似乎對錢也不太重視，從來不問公公掙多少，給多少。

什麼大事呢？

公公出軌，外遇。對了，婆婆最不能忍的就是公公不忠，難道······我越看越像，但很快否定，要是公公外遇，婆婆不會這麼沉默，公公也不會說婆婆矯情，唉，明天試探下，吃瓜吃到底。

吃完飯，我收拾好廚房，公婆都坐在沙發上。平時婆婆會泡一杯茶，兩人一邊聊天一邊品茗，今天，就那麼乾巴巴地坐着，公公看着婆婆，婆婆玩着手機，唉，窗外下着雨，你看着我，我看着雨。

我默默回屋。

刷了一會劇，沒意思，微信問老公，「親，何時回？」

「馬上。」

半個小時過去了，曲正沒回。

二老還在客廳坐着，平時早就睡覺了，特別是婆婆，早睡早起，可是，眼看着十點了，沒有睡覺的意思。

房間所有的燈都開着，吊燈，吸頂燈，落地燈，壁燈，我們家只有重大節日才全開，今天這是啥節呢？

燈光明亮且熱烈，卻照不亮婆婆的臉色，看來，氣還沒消。

怎麼就生這麼大的氣呢？

好奇，十分好奇。

十一點了，房門密碼按動的聲音，曲正進屋，看見板正兒坐着的父母，驚詫問道：「你們怎麼還沒睡？」

婆婆聲音傳來：「幾點了，才回？同學重要還是家庭重要？你是有老婆的人，這麼晚回來合適嗎？」

我在房間憋不住笑，曲正一定丈二和尚，平時十二點回來的時候都有，公公也有，婆婆從未指責。

「媽，我和六月說了，咋，她生氣了？」曲正以為我不樂意呢。

「非得人家生氣你才在乎，別忘記自己的身份。」一向軟聲細語的婆婆，沒有罷休的意思。

公公趕緊圓場：「老婆，讓他媳婦管他，咱就不操心了。曲正，看你把我媳婦氣的，你道歉。」

我能想像曲正無辜的小表情，他不傻，馬上看出端倪，咧嘴笑道：「合著你把你老婆惹生氣了，拿我撒氣，爸，你太不厚道了。誰的媳婦誰哄，恕不奉陪。」

曲正腳底抹油，進屋，低聲問：「這是咋地了？」

「不知道為啥。」忍不住嘴角上揚。

「媽從來不生爸的氣，這是咋地了？」

「咋地了，咋地了，睡覺吧，別一會兒再挨罵。」婆婆氣不消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曲正直接去洗漱，趁他洗澡，我開門，對客廳喊道：「媽，別忘了明天咱去逛街。」

心裏默念，爸，我只能幫到這兒了。

3

早上起來，廚房只有婆婆，公公已經走了，我心裏嘀咕，今天是周末，看來公公不休息。

「爸上班了？」

「他說今天公司開會。」

從婆婆的回答看，二老昨天應該和好了，我放下心，開始早餐。

收拾停當，便和婆婆出門，曲正開車。

挑了幾件衣服，婆婆給公公買了內褲和襯衣，看她挑得那麼仔細，我和曲正相視一笑，喜歡藏在心裏。

我挽着婆婆的胳膊，輕聲說：「以後老了，我和曲正也要像你和爸一樣。」

婆婆彎起嘴角，「我們有什麼好，從小就哥哥哥哥的跟在他屁股後面，長大一些就幫他洗衣服，誰知道大學還能上同一所，竟給他當保姆了。」

曲正盯着老媽的臉，痞笑，「媽，不帶這樣的，爸當年可以進京的，為了照顧你，才和你同一個大學。你跟在爸屁股後面，爸替你打了多少架？姥姥和奶奶沒少跟我說。」

婆婆羞澀，低垂雙眸，兩朵大紅雲在臉上飄着，連眼神都閃着碎鑽。

聽起來那麼美好，美好得三十年後說起都是草莓的味道。

我着實羨慕。真的，婆婆現在長的也好看，天生的娃娃臉，少相。那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看着都心動。

「其實，你爸也沒看上我，我們兩家是世交，又住到一起，兩家老人想撮合我們，我那時候小，也不知道，就天真無邪的和你爸玩在一起。大了，知道避嫌，高中開始就不在一起了。大學，你奶奶非得讓他帶着我，他只能就乎我，浪費二十多分呢。」

高考，浪費二十多分，這不是鐵磁，是鋼磁，合金鋼。

我想像不出。

逛街，時間總是很快，曲正卻有點難熬，後面拎着我們買的大包小裹，不停的問：

「媽，你餓不？」

「老婆，幾點吃飯？」

「你倆說我要不要先去找飯店？」

婆婆心疼兒子，我心疼老公，三個人難得一起出來，看看也快下午三點了，商量去吃日料。

「曲正，問問你爸忙不，他喜歡日料，一起去吧，省得晚上做飯了。」

曲正拿出電話，公公說：「你們吃吧，會沒開完，晚上也不回去吃了。」

我看見一絲陰翳在婆婆眼中閃過，心裏竊笑，老夫老妻的，至於那麼敏感嗎？

太至於了。

我們去了市裡最好的那家日料店，然後，就看見公公和一個女人也在吃飯。

人就不能做壞事，一年來不了兩次的日料店，來了就能撞見公公和女人在這吃飯，電影都不帶這麼巧的。

女人和婆婆差不多的年紀，黑色衣裙，腦後一個髻，一雙好看的丹鳳眼，清晰的輪廓感，略施粉黛。就是有點瘦，雖然是以瘦為美的年代，女人太瘦還是不好看。

婆婆愣住了，瞬間臉色蒼白，不知道進還是不進。

那個女人正好對着我們，看見婆婆，也愣了一下，很快站起，「小雅？」

公公悠的轉身，就看見了我們，緊張的臉立馬就紅了，一步跨過來，想拉婆婆的手，可是，婆婆嗖的轉身，邁開腿就向門外走。

公公嘴裏喊道：「小雅，不是你看見的那樣。」

婆婆已經出去，我和曲正趕緊跟了出來，公公追了幾步，對曲正說：「好好哄哄你媽。」

他轉身往回，曲正對着背影喊道：「對，你繼續開你的會。」

公公停下腳步，脊背僵硬，一秒後，消失在門裡。

這是啥情況？

我和曲正趕緊追婆婆，別再想不開，尋了短見。

婆婆沒走多遠，坐在一個店鋪的台階上，眼淚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看見我和曲正追過來，哭的更凶了。

曲正一把抱住婆婆，「媽，就是吃個飯而已，我爸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

婆婆嗚咽着說：「我要和你爸離婚。」

「媽，有點過了，我爸大小也是個領導，和女士吃個飯也屬正常，咱還能不讓他和異性接觸不成。」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婆婆哭的更厲害了，來往的行人駐足看熱鬧，我對曲正說：「咱進屋吧，外面熱，別給媽熱中暑了。」

婆婆身後就是咖啡店。

4

找個角落坐下，婆婆又一次重申，「我要離婚。」

我第一次看見婆婆這樣的悲傷，臉色慘白，眼神暗淡，生無可戀。

「媽，曲正都說和女士吃飯很正常，大庭廣眾的，應該沒什麼，您想多了。」

看見婆婆那麼難過，我也試圖勸解，這要是我遇見曲正和一女的吃飯，我相信都不會反應這麼大，相反我會湊過去拼桌，眼皮子底下，看你們能做什麼。

人和人想法就是不一樣嘛。

婆婆不停的哭，我建議：「媽，你要是這麼不放心，咱就回去，和他們坐一桌，看他們怎麼辦。」

逃避讓你這麼不開心，那就去面對。

婆婆用紙巾楷去臉上的淚，重複那一句：「我要離婚。」

曲正笑了，「媽，咱就別復讀了，如果還有別的事離婚，我支持，但就這事，我反對。」

「嗯，我也是，爸要有別的事，媽，你放心，我們給您做主，但憑和女人吃了頓飯就離婚，這有點扯了。」我討好的看着婆婆，聲音溫溫柔柔。

婆婆停止了哭泣，嗡着鼻音，下定決心的說道：「你爸高中愛過這個女人，她叫陶靜。」

一聲炸雷，我和曲正都懵了，不相信的消化半天，囁嚅：「年輕不懂愛情，你們這不過的挺好的。」

婆婆眼眶裡晃蕩着碩大的淚珠，「結婚這麼多年，他一直沒忘，他也從來沒說過愛我。」

婆婆，你不是二十歲，三十歲的年輕人，一把年紀，誰會把愛掛在嘴上。

我沒敢說。

從嫁進來，確實都是婆婆在洗衣做飯，收拾房間，可是，公公每周都會請鐘點工來一次大掃除，對於沒有小孩子的家庭，收拾一次真的可以挺一個星期。

這不算愛嗎？

「媽，爸算好的了，不吸煙，不喝酒，不賭博，掙錢都交給你，這是無聲的愛，用行動的愛，比嘴上甜言蜜語強多了。」曲正極力勸說。

一滴淚滑落，順着婆婆的臉頰，滴到地上，氤氳成片。

似乎下了很大決心，婆婆低聲說：「我說過高中我們就分開了，他喜歡那個陶靜，追了三年，表白了一次，陶靜說以學習為主，拒絕了，為此，你爸還病了一場。高考完，陶靜就出國讀大學了，你爸一蹶不振，你奶奶才讓他和我一個學校讀書，就是為了讓我照顧他。」

我和曲正啞巴了。

這是我們不知道的事情，也是沒法開口，不知道怎麼勸的問題。

可是，知道不愛，不也過了二十幾年了嗎？就算將就，不也將就過來了嗎？

我看曲正，他眉峰高聳，這是大怒的表現，可是，怒誰呢？父親還是母親？

「這兩天你爸就反常，睡覺不踏實，我就知道有事瞞我，偷看了他手機，發現陶靜回國了，聯繫了你爸，他們見面了，所以，昨天我生氣才不做飯。你爸心裏明鏡似的，心虛的干這干那。」

確實，不怪婆婆生氣，擱誰都會忌諱。

男人都什麼毛病呢？得不到的是不是永遠都是最好的。婆婆和那個陶靜比，也不差哪兒，當了一輩子老師，桃李滿天下。人長的也不老，慈眉善目，富態樣兒，親媽就說婆婆長個笑面，福相。

「她回來是專門找我爸的？」曲正問。

「那重要嗎？重點是你爸，他愛的人從來都不是我，我只是他的退而求其次。」

正午陽光從窗戶玻璃的縫隙中篩落進來，斑駁了我的視線。我能想像，婆婆一腔孤勇愛着公公，覺得可以日久生情，水滴石穿，守得雲開見月明，誰想到正主回來了，一個邀約，就讓婆婆破防。

曲正咬着嘴唇，半晌，開口：「媽，你先別哭，咱分析哈，誰的婚姻不是退而求其次？」

我火燒屁股似的喊道：「請問你的『不次』是誰？」

曲正也知道自己食言，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解釋道：「我喜歡女神，但是人家不喜歡我，陶靜，就是我爸的女神，媽，生活中你是我爸最佳的選擇。」

一縷光照在婆婆的臉上，一半在陰影里，一半在光線下，看不清全部表情，是平日里不曾見過的。

「曲正，六月，我要離婚。」

我腦海中飛速划過婆婆圍着公公幾十載，尋愛，求愛，等愛，可是，都已經幾十載了，都人生大半了，還求什麼呢。

「媽，不管你做什麼，我和曲正都支持你。」

我說的言不對心

婆婆依舊眼含悲傷。

5

婆婆手機一直在震動，不用猜都知道公公打來的，我不明白，剛才為什麼不追過來，是要陪白月光嗎？

既然害怕，既然敬畏婚姻，怎麼就不能拒絕？

婆婆拿起手機，按下接聽鍵，沒等公公開口，清晰說道：「老曲，你愛過我嗎？」

公公沒想到婆婆突然這麼問，把他給問住了，四周一下寂靜，清楚聽見電話里的喘氣聲。

暫短片刻，聲音嘶啞：「不是你想的那樣。」

唉，公公，你說句「我愛你」能怎樣呢？

婆婆面色晦暗，語音堅定：「我們離婚吧。」

然後，不聽解釋，關掉電話。

曲正手機響了，公公打過來，我坐在他身邊，清楚聽見公公說：「你們在哪？我過去。」

婆婆要是不提離婚，是不是還要繼續陪白月光？

「爸，你直接回家吧，我也帶媽回去。」

曲正對婆婆說：「媽，不管你做什麼，我都希望你快樂和幸福，即使離婚，也要和爸說清楚，也要讓他說清楚，咱先回家。」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心裏挺矛盾的，不知道該勸離還是勸和。都說婚姻要以愛情為基礎，也許公公不愛，可是，婆婆愛啊，這還不夠嗎？

在我看來，他們的關係要好過太多夫妻，如果沒有陶靜的出現，我真的沒看出公公不愛。

話說回來，這算不愛嗎？也許就是和白月光吃頓飯而已。不對，婆婆說見過一次了。還有，五十多歲的女人，到底要不要那句「我愛你。」

回到家，本想公公回來和婆婆好好談談，出乎意料，公公說回卻一直沒回。

等到晚上，曲正再打他手機，關機狀態。

這種情況下關機，傻子都知道會發生什麼。

開始，婆婆態度還有點鬆動，公公手機打不通後，婆婆哭着開始收拾公公的行李，我和曲正在旁邊看着，幫也不是，不幫也不是，手足無措。

婆婆手機有信息提示音，曲正隨便的看了一眼，臉色驟變，我也好奇的湊過去，是銀行發來的，提示醫院住院處刷卡一萬元。

曲正問婆婆：「媽，這是你的卡嗎？」

婆婆停住手裡的動作，走過來看下卡號後四位數，道：「你爸工資卡，他預留了我的手機號，說他花錢我監督。」

說完，我們三個都愣怔了，公公在醫院划出一萬塊錢。

再聯想到公公說回未回，是不是出了什麼狀況？

婆婆也不收拾了，曲正開車，直奔醫院。

還真是不用找，一進醫院，在急診大廳，就看見公公焦急的走來走去，謝天謝地，不是公公有事。

只見他臉色蒼白，看見我們，徑直奔過來，也不好奇我們怎麼來了，聲音顫抖，對曲正說：「她突然昏過去了。」

我從沒看見公公如此緊張，如此害怕，連手的骨節都泛着白光。

「怎麼回事？」曲正問。

「她得了乳腺癌，全身擴散，這次回到國內，就是想不留遺憾，沒想到，日料店吃完，送她回酒店的路上，她昏了過去。我想聯繫你們，手機沒電了。」

這戲碼正常也不正常。年過半百，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正常的是你病情嚴重，瞎跑作甚，攪得我們家不安。

當然，我是沒有立場說話的。

「她自己回來的？」

「嗯。」

這下麻煩了，公公當之無愧得照顧她了。我瞥一眼婆婆，她震驚，錯愕，悲傷，崩塌各種情緒在臉上，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理解，讓公公在這照顧，對不起自己，不讓，又對不起良心，特別是生死攸關。

婆婆轉身走了，我緊緊跟在後面，曲正陪公公，我得陪婆婆。

她走得有點蹣跚。

我扶着她的胳膊，輕啟朱唇：「媽，您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我是說有沒有哦，她不久於世，那公公就了無牽掛，是不是心裏就只有咱們這個家。」

婆婆看着夜空，灰濛濛的，一顆星都沒有，天陰的厲害，天氣預報說有雷陣雨。

她收回目光，慘然一笑：「六月，我累了，我想放手。」便沒了下文。

6

晚上，公公沒有回來，曲正自己回來的，他為難的對婆婆說：「媽，那個陶阿姨家人都不在國內，爸得留下來照顧。」

婆婆像沒聽見似的。我偷偷拽下老公的手，回到卧室，小聲問：「她醒過來了嗎？沒和她親戚朋友聯繫嗎？」

「爸說她和老公感情不好，日子拮据。」看來，國外也不都是天堂。

既然這樣，回來幹什麼？

「爸說她就是為了讓爸看見她活得有多不堪，多凄慘。」

這有什麼意義嗎？成年人分手後，最好的禮物就是不打擾，你這不幸不堪的，要別人怎樣呢？同情，憐憫，舊情復燃？何況，公公當年就是追求者而已，她拒絕也無可厚非。

這女人什麼腦迴路？不可思議。

可是，公公，你是有老婆的人，再見面，是情深義重還是愚蠢之極？

「爸也是沒辦法，她回國就是為了見爸，爸覺得見一面就好，誰想到她說爸喜歡日料，非要請爸，吃完，爸要送她回酒店，她竟然昏過去了，爸也總不能見死不救。」曲正補充道。

我斟酌着語句，放緩語氣，「其實，見死不救涉及道德範疇，咱確實不能不救。可是，方法很多呀，請個護工，或者帶着媽一起去照顧，甚至可以交給咱倆，這樣，媽心裏會好受一些。」

「爸請了護工，還是不放心，他說想給自己一個交代。」

一瞬間，我想我要是婆婆，我也想離婚。

公公是第二天晚上回家的。

而婆婆這兩天過的有點艱難。上班，下班，回家做飯，神情淡漠。空閑時對着手機發獃，裏面正播放一個五十多歲女人自駕游的視頻。

我怕她吃不消，試圖勸解，這麼多年都過來了，那個人都快活不成了，沒必要離婚。至於愛不愛，問的多餘，掛在嘴邊的人，貌合神離還少嗎？

婆婆清麗的眸子盯着空氣中游弋的細塵，興緻缺缺。

看到公公回來，她拎出裝好的行李箱，丟到門口，拿出戶口本，結婚證，聲音平靜。

「我們離婚去。」

公公極其疲憊，醫院陪護二天，想必休息不好。

「你別鬧了，好不好？她三天後出院回美國，我們不會再見了，她也沒多少日子了。你是很善良的人，這件事怎麼就不行了呢？」

婆婆看着他，起唇：「我和你離婚是因為你不愛我，無關她人。」

公公皺着眉頭，一臉不耐煩，「我們穿開襠褲就認識，結婚也二十幾年了，怎麼就不愛了？」

婆婆眼眶發紅，聲音有點哽：「是，從穿開襠褲開始，我就圍着你轉，你什麼時候為我請過一天假，耽誤過一天的工作。」

「這麼說就沒意思了，你都打理的井井有條，我幫不上。」公公臉色鐵青。

「因為沒人幫，所以我必須井井有條。」

我和曲正不知道怎麼勸，公有公的理，婆有婆的理，眼睜睜的看着二兩去了民政局。

人到老年，55歲婆婆突然鬧起離婚，聽完她哭訴我卻決定支持

婆婆公公都選擇凈身出戶，所有財產歸我和曲正。

我倆哭笑不得。

看着證件遞進窗口，曲正眼圈紅了，喊道：「爸，媽，你們能不能想想我，想想六月肚子里的孩子。」

二老同時停止了動作，目光在曲正臉上逡巡。

曲正對婆婆說：「媽，就算爸不愛，給你什麼罪受了嗎？除了這次特殊情況，爸不算好丈夫嗎？」

他又轉頭對公公：「爸，說句『我愛你』那麼難嗎？看在給你生兒育女，陪您幾十年的份上，委屈一次又如何？」

公公首先抽回了手，看着婆婆，嘴唇抖了半天，說道：「咱別矯情了，別讓孩子笑話。」

婆婆愣怔了一秒，拿起公公抽回的手，直接扔進窗口，證件掉在了裏面。

婆婆堅持。

「有一個月冷靜期，一個月後來拿證。」

曲正眼睛血紅，公公垂頭喪氣，只有婆婆臉色平靜，回到家，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對曲正和我說：「是我要離的，我凈身出戶算是補償。」

曲正攔住婆婆：「媽，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婆婆猶豫了下，「兒子，別擔心我，一個月八千多工資夠我花。六月生孩子我會侍候月子，退休也會幫你們帶孩子。現在，我想為自己活一次。」

婆婆搬到了學校教師宿舍。

陶靜回到美國半個月後去世了。最後時刻她給婆婆打電話，說她很後悔當年沒接受公公。國外不是天堂，她遭了很多罪。

「能和愛着的人在一起，就是幸福，你說呢？」她最後說。

婆婆沉默了。

公公感冒了，高燒不退，想了想我給婆婆打去電話：「媽，我爸感冒了，一直不退燒，還不吃藥，不能燒壞哪吧？」

「帶他去醫院啊。」關心掩飾不住。

「曲正沒在家，我不方便。」

「等我。」沒有猶豫，那份焦急順着電話傳來，燙的耳根發紅。

婆婆來的時候，我躲進屋裡，生病是人最脆弱的時候，公公示個弱，給婆婆多點台階，畢竟一個月冷靜期已經過去了二十七天。

公公眼裡含淚，說：「沒你我不習慣。」他抱着婆婆不撒手，像失散多年的孩子找到了親娘。

婆婆掙脫兩下，沒掙開，便任由他抱着。

我悠閑的打開手機，在某乎上查：老婆不原諒咋辦？回答最多的是抱住不撒手。

我懷疑公公也查了。

哈哈，晚上，婆婆沒走。

曲正眉開眼笑，偷偷對我說：「唉，媽就是矯情。」

我知道婆婆不是。

只是，幾十年的情感慣力，大家早已經分不清愛情和親情。

但有一句是對的，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就是快樂和幸福。

你說呢？（原標題：《婆婆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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